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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第 6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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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第 66 章 ◇

◎“與你何幹?”◎

刺史府縱深足夠, 後院的動靜傳不進熱鬧喧騰的席間。

不過很快,就有仆從來和裴煥君稟報了。

聽清下人說了什麽時候,裴煥君神色驟然一凜, “有人闖入?”

仆從低聲道:“像是有賊,屋子裏被翻得一塌糊塗。護衛們已經追出去了。”

堂堂刺史府進了賊,說出去都令人發笑, 裴煥君皺了皺眉,隨即和正在同女兒切切交談的王氏交代了兩句,讓她稍加酬酢,他要回去看看。

王氏有些訝異,隨即冷哼一聲,道:“哎?你那間書房,平素連我都輕易進不得, 這下倒好, 讓賊給進了。”

裴煥君臉色不是很好看,沒空理會,他大踏步往前走,把喧囂人聲全甩在了耳後。

他行事不留證據,要緊的東西從不存在所謂密室,只記在自己的腦海中,書房裏, 只有那一副畫, 和一些不算太要緊的礦上的票據。

書房裏果然如仆從所說, 被翻得一片狼藉,像打了敗仗。做客的似乎是一個沒什麽本事的蟊賊, 到處翻翻看看, 最後卻只帶走了明面上值錢的玉石, 墻上的說話似乎是被嫌棄礙事,被拿下又被拋在了地上。

畫……

裴臨陰著臉,目光掃向神龕,果然見木匣也被人翻了出來。

不識貨的小蟊賊像是看了一眼,沒瞧上,又把她的畫像塞回了匣中。

畫還在。

裴煥君原本劇烈起伏著的胸口平覆下來,他擺擺手,把其他人都屏退了,然後關上門窗,展開畫軸,一點一點將絹紙上的褶皺的痕跡撫平。

沒有落款,沒有名姓。

因為屬於郜國公主存在過的痕跡,早就被上位者抹除了。

她誕育的子女,被賜死的賜死,被流放的流放,當然,流放也只是緩刑,沒有誰活到了流放之地的。她華貴的衣裙,精心布置的宅院,更是因為受所謂巫蠱牽連,被燒得幹幹凈凈。

在她還沒死,還被圈禁著的時候,長安城就已經沒有敢提起“郜國”二字了。

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麽隱匿得無影無蹤。

她的“死”,比她真正身故更早。

而這幅畫,是裴煥君離開長安之後,憑借記憶畫出來的。

此時此刻,他跽坐在冰冷的磚地上,合上眼,掩去了眸間所有的晦暗之色,再擡眼時,望向畫中女子的眼神便只剩下了狂熱。

裴煥君長叩首,喃喃道:“讓殿下受驚了。”

他擡起頭,覆又自語道:“賊人……怎麽就直奔這裏了?”

迷離的狂熱很快就從他的眼神中被剝離殆盡,他極度冷靜地站起身,收卷好畫軸後,朝門外走去。

“去,將府中各處把守好,不許人再出入。”

——

醫館。

姜錦的聲音無波無瀾,可惜裴臨聽來,是什麽意味就不得而知了。

沒必要繼續的……錯誤。

不過,姜錦輕聲講話,倒也沒有任何的情緒上的原因,單純是聲音大了,扯著傷口痛。

說話的功夫,她又抽冷子嘶了一聲。

這金瘡藥管用是管用,就是真疼,呼吸都疼。姜錦舔著後槽牙,挑起一邊眉梢,斜乜了裴臨一眼。

真是時運不濟……也不知,是遇到他就倒黴,還是倒黴才遇上他。

而裴臨輕垂眼睫,對於自己心緒驟然的波動亦是有些意外。

其實比起姜錦那夜雨中決裂時說的狠話,今日這輕飄飄的兩句算什麽呢?

不過,若讓他來選,他寧可聽她細數往日寒心,聽她高聲斥罵。

也不想聽她草率的、簡單的,把過去歸結為錯誤,把今生歸結為執念。

“姜錦。”裴臨側過了身,卻不是朝著屋內,而是抱臂看向邈遠的天際。

他喚過她的名字,才道:“你在生氣嗎?”

他喊她,姜錦也沒什麽反應,只垂著眼簾,指間繞著多出來的那一截細紗布玩兒。

她鼻尖微聳,嗅著自己身上散發出來的血腥味,淡淡道:“沒有。”

繃斷的弦、擂破的鼓,再多的力氣投下去,也不會再發出什麽聲響了。

“未完成的事情,就一定是錯誤嗎?”裴臨壓抑著語調問,隨即又斬釘截鐵道:“我不同意。”

他似乎一定要和她在這件事情上爭個對錯出來,可惜姜錦本就不是什麽溫柔似水的好性子,無奈之餘,也被他的話頂出了火來。

她當時怎麽會覺得,這人發生了改變,以至於和上輩子那位大相徑庭的?

分明是一樣的倔強倨傲,一樣的討厭。

姜錦捂著半邊胳膊,眉頭緊皺,嗆聲道:“世上的事情,還都由得你點頭才對了?”

裴臨仍舊靠在門沿上,身形有些蕭索,他薄唇微抿,似乎是察覺到了自己方才話裏的咄咄逼人,收斂語氣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見姜錦閉目不言,裴臨頓了頓。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把月色中的涼意盡數吸到肺裏去,才好叫自己冷靜冷靜。

曾手握雄兵、執掌三鎮,可眼下卻比真正的毛頭小子還要幼稚。

一面竊喜她的話裏終於有了情緒起伏,一面醞釀著該怎麽說下一句。

醞釀了半天,姜錦都快要瞇著了,忽然聽見裴臨說:“抱歉,今夜我見你動向有異,恐你出事,才跟了你一段。”

還曉得低頭了?

不過想到他選擇性的坦誠,姜錦倒也另眼相看不起來。

她無所謂地搖了搖頭,道:“君子論跡不論心,今夜是你救了我,我該謝謝你。”

“裴煥君未必會對我下手,可要是被抓個正著逮回去,到底不好解釋。”

裴臨心道:不,他不止不會對你下手,他甚至還想擁你成為叛黨的領袖,至少……是明面上的。

他沈默片刻,轉頭望向姜錦,道:“你在查自己的身世。可如果這個結果,不在你承受的範疇內呢?”

姜錦平靜擡眸,淡淡吐出四個字:“與你何幹?”

同他繼續交談下去這件事本身,已經開始讓姜錦感到倦怠。

她扭過臉去,多餘的一句話也沒了。

是啊,與他何幹?

覷得她不耐的神色,裴臨笑笑,終於還是把剩下的話吞了下去,試探性轉向她沒那麽抵觸提及的話題,“今夜之事,你可想好了怎麽遮掩?你現在回去,已經來不及了。”

了解得還真清楚。

姜錦心下諷然,沒有回答。

她齜著牙,捂著肩頭活動了一下酸麻的左邊胳膊,撐著床欄一點點站了起來。

挺好,血已經止住了,尚可以動彈。

姜錦從袖中摸出一只荷包,掂了掂分量,低眉輕笑了一聲,緩步走到了裴臨身側。

“喏,算你救死扶傷的報酬,不欠你的。”

細微的涼風滲進兩人相接的目光之間,姜錦攏了攏鬢邊被吹亂的發絲,把手上的東西高高一拋。

裴臨下意識伸手,沈甸甸的荷包伴著兩不相欠的分量,猛地砸在了他的掌心。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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