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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 第 6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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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第 60 章 ◇

◎悍婦的聲名遠播。◎

那日她可沒有留後手, 裴臨又存心任他發洩怒火,外傷不多,內傷卻肯定不輕。

而且, 臉上還掛了彩。

所以姜錦以為,他今日要麽不來,要麽也會稍作遮掩。

裴臨從兩人身邊擦過, 並未停留,他的目光含蓄地從姜錦身邊擦過,似乎連多看一眼都是奢求。

可緊接著,一旁的崔望軒二楞子似的開口問道:“裴校尉,你臉上這是……”

其實路過的都註意到了裴臨臉上這道過於醒目的印痕,但像這般直接問出來的,倒只有崔望軒這一個。

裴臨腳步一頓, 他肩膀微側, 緩緩側過臉來,狀似不經意地掃了姜錦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他挑了挑眉,道:“一時不察,被夜貓抓了。”

崔望軒一楞,直到裴臨走了,他像是還沒反應過來。

姜錦倒是笑了, 冷笑。

前世他起家便是在範陽, 如今她也不可能因為避開他就輕率地離開這裏, 兩個人擡頭不見低頭見,他能就此打住, 從此井水不犯河水自然最好。

崔望軒倒也沒傻到還感覺不出來這兩位之間的暗湧, 他面露難色, 一臉的欲言又止。

“那個……呃……你們……可是那天發生了什麽?是不是我當時說錯什麽話了?”

姜錦微微一笑,道:“你沒說錯,他也沒說錯。”

崔望軒徹底在狀況外,他啊了一聲,緊接著便聽見姜錦靜靜地說道:“他沒亂說,我從前確實很擅長賭錢,一桌十來個老爺們兒也玩不過我,只是現在不賭了。”

崔望軒撓了撓頭,問道:“可是你從前才多大年紀?你今年……有十七了嗎?”

見姜錦睨他一眼,崔望軒恐她擔心他覺得她年輕便輕視,故而趕忙擺手,道:“英雄出少年?不妨不妨。那姜校尉緣何又不賭了?這玩意兒可不好戒。”

“只是想要對自己的掌控力更強一些罷了。”姜錦輕描淡寫地說。

重活一世,總要有些改變。實際地感受到自己身上與前世的不同之處,會讓她心安一些。

姜錦這邊輕描淡寫,營中的傳言卻愈演愈烈。

她以明晃晃的女兒身混跡軍營,當然會面臨輕蔑和不屑的眼光,但她性子張揚明快,一手功夫漂亮,人也好看得肆無忌憚,因此,也有不少楞頭青對她心生好感,只是無人敢說。

開玩笑,就以姜錦眼下突飛猛進的速度,她的頂頭上司、城防的主將劉繹對她都禮待有加,現如今可沒有趙青山那種敢在她面前造次的人了。

不過,當面的話不敢說,背後的緋言蜚語倒沒少過。

之前她和裴臨走得太近本就惹人註目,前天夜裏酒樓裏他倆先後拂袖而去的事情,也順風飄了十萬八千裏,再配上今早裴臨臉上這道傷……

最近無戰事,大家都閑得慌,一時間,眾人默契地腦補了一出河東獅吼的大戲,姜錦悍婦的聲名遠播。

姜錦本人倒不知曉,不過就算她聽見了,大概也只會挺高興地笑笑。

諸如彪悍之類的形容,在她這兒從來不算貶義詞。

她琢磨著的是另一件事。

晚間,姜錦前往節度府,主動求見盧大夫人。

婢子恭恭敬敬地來與她回報,說大夫人正忙,要稍等一會兒。

姜錦擡頭,看了一眼不算陰郁的好夜色,謝絕了婢子領她去內間稍候的邀請,索性就在回廊處等著。

目光盡頭就是那片池塘,時節正好,滿池塘的不再是之前所見的殘荷。

一團團明艷動人的粉在無窮的碧色間鋪陳開來,煞是美麗。

姜錦望著荷塘放空,餘光裏,小池塘西面層疊的假山後,忽然走出一男一女兩個人影。

身形高大的盧寶川大步走在前頭,散步也散出了行軍趕路的氣質。在他身側的女子螓首低垂,姜錦好生辨認了一會兒,才敢確認這是裴清妍。

若不仔細看,只覺得是盲婚啞嫁的新婚夫婦打破隔閡,重塑緣分,可姜錦遠遠看著,卻實在從他們的相處中品不出什麽恩愛的意味。

月光籠在裴清妍的身上,她垂著眼睫,舉手投足皆為刻意,眼裏眉梢更是閃爍著算計。

好在盧寶川是個腦子裏沒上弦的粗人,一點沒覺察出來。

其實若不是姜錦見過前世他們真心相處的模樣,大概也不會覺得有哪裏奇怪。

前世,裴清妍嬌氣不改,滿腹小心思,縱然和盧寶川有前頭的緣分,嫁過來之後的日子也依舊是不習慣,盧寶川又不常能回來,兩人之間磕磕絆絆。

到了後來,盧寶川的眼疾惡化,從夜不能視到徹底瞎了,所有人都覺得,裴清妍這種眼高於頂的貴女,很快就會心思浮動、另做打算。

可她沒有。

盧寶川雙目盡渺之後,裴清妍便一直做他的眼睛,再未分離。

這輩子……她雖然也在盧寶川身邊,可是很顯然,她只是為了自己不要活得太狼狽,至於以後如何,那是誰都預料不到的事情了。

此時想來,姜錦倒也不是為他人的感情而傷懷,只是終歸為難以捉摸的命運嘆了口氣。

婢子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姜錦擡頭,聽她溫言說,大夫人那邊叫她過去。

姜錦收斂思緒進了院中。

她沒有啰嗦,直抒胸臆。

薛靖瑤坐於上首,腿上的羊毛小毯子換掉了,改成了張輕薄的紗被,想來是夏日天氣轉暖,她腿上的舊傷也好受了些。

她波瀾不驚地開口回道:“哦?你想回一趟雲州,再去一次刺史府?”

姜錦頷首,道:“先前來範陽的路上,我偶然救下的那個女子,是雲州附近一處小鏢局家的女兒。她父兄俱喪,先前她追查報仇,查來查去,查到和刺史府的一個姨娘有關系。”

“大夫人先前也告訴過我,雲州附近有私挖鐵礦的痕跡。這麽多林林總總的細節堆積在一起,或許回去一趟,我就有辦法找到些什麽線索。”

“下月望日,是我養父姜游的忌日,用這個理由,我回去一趟合情合理。”

薛靖瑤在認真思考她的提議。

之前她想安排人潛入裴煥君的府邸裏查些東西,加上怕打草驚蛇,不敢鬧出太大的動靜,始終沒能成功。

若是能名正言順地在這刺史府裏呆上幾日……確實是有利的。

薛靖瑤微微擡起下巴,她與姜錦對視,旋即道:“如果查出來些你不願接受的事實,你屆時可會如實相告?”

姜錦歪了歪頭,看起來有些傷腦筋的樣子,她說:“大夫人,我生平最恨被旁人蒙在鼓裏,只要是真相,無論如何我都可以接受。定不會有虛言。”

薛靖瑤擺擺手,道:“那便依你所言,細節處我會盤算好,到時再派人知會你。”

人的立場總不會是一成不變的,薛靖瑤的言外之意,姜錦也能聽明白。

她如今算是被信任的那一方,否則也不會在城防中有一席之地了,正因如此,所以薛靖瑤也不可能讓她孤身前去,無論是出於幫手還是怕她與危險的勢力有私,一定會遣人與她一起的。

情理之中的事情,姜錦淡然點頭,叉了叉手,道:“多謝大夫人體恤。”

——

回去之後,天色已晚,姜錦騎在馬背上,看見她家門檻上蹲了個小孩兒,遙遙瞇起眼一看,便瞧出來是薛然。

“一直在等我?”姜錦一記後踢跳下了馬。

她還未站定,薛然便興沖沖地跑了過來,主動要給她牽馬。

聽姜錦問話,薛然點了點頭,還有些不好意思,他說:“沒有等很久,只等了一小會兒。”

姜錦可不信,她方才都瞧見了,這孩子從門檻上站起來的時候,腿似乎都有些麻了。

她和薛然並肩往馬棚走,很是把他當成大人來對待,她問:“可是急著練武?”

薛然猶豫了,最後還是說了實話,他說:“如果我說是,那阿姐會不會覺得我很沒有良心,都不想著你,只想著練武?”

姜錦道:“當然不會,我們日日都見面,有什麽好念著的。”

她頓了頓,沒有回避薛然之前的遭遇,她說:“我知道,你是想為爺娘報仇,才如此急切地想要強大起來。”

“來,我們這就開始。”

薛然重重點頭,稚嫩的瞳孔中透出堅定來,這些日子裏,無論多辛苦他也沒喊過一聲累。

姜錦盯著他練武,心裏琢磨著怎麽弄才好。

她閑暇不多,過陣子還要去雲州。淩霄也暫時幫手不上的,她的二哥受的傷不輕,光照料他便已經很辛苦。

只好去武館請個師傅回來了,姜錦嘆氣,薛然這孩子天賦異稟,若是半桶子水來教反倒是誤事。

習武之人最看不得好天賦被浪費,姜錦也不例外,但如今也只好先這樣了。武學之道一日都不可荒廢,她這邊總顧及不上也不是個事兒。

翌日,上值之前,姜錦去了一趟附近的武行,給薛然請了個師傅回來。

沒過幾日,薛然便吞吞吐吐地和她說了自己這兩天的感受。

武行的師傅也找了姜錦,真誠建議她換更厲害的人來,以免耽誤孩子。

姜錦有些糾結,最後,她一拍腦門,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

晨起,裴臨在院中的梨樹下,練了一整套拳。

傷其實還沒好全,但他顯然不是閑得住的人,沒有現在就去抓十幾斤重的長/槍舞它個獵獵生風,就算他尊重那一箭了。

裴臨的視線掠過武器架上、槍頭上纏著的紅步,手心有些癢癢,正想好歹拿來掂一掂,忽聽得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他與姜錦不同,姜錦算是全然在軍中任職,然而他當時揭榜進城到了薛靖瑤的面前,談的卻是交換的條件。

一點在範陽境內豢養自己的私兵的權力,當然不只是拿殺幾窩山匪這樣的小事來換的。

就連薛靖瑤當時命人所張那榜,也未必是真的要找人剿匪,更深一層的意味,也是想要拉攏發展新的勢力。

外敵來臨,譬如突厥來襲,裴臨自然當仁不讓也要率兵上陣,但平素卻不必像他頭頂的這個職銜需要的那樣,點卯上值。

他獨居在此,連個仆傭也未請,元松元柏要找他也不會敲門走正門,所以聽到這陣有些不合時宜的敲門聲時,裴臨動作一頓,反手抓住了長槍。

站在門外邊的薛然半天沒等到回應,一雙小手便又握在了門外的銅環上,正預備著再叩一次門呢,門內忽然傳來一股極大的開門的力道,小孩兒個頭小身子輕,就這麽被甩了進來。

“師父……”薛然擡起頭。

見是姜錦救下的這小孩兒,裴臨眉梢微挑,揪著他的後領把他拎起來站好,“薛然?”

薛然眨巴眨巴眼,“師父,我想你了,我想繼續和你學本事。”

薛然生得可愛,一雙眼睛亮晶晶的,這樣眼巴巴地說話,換個人來,說不準心都要化了。

但裴臨顯然不在其列,他對這種連他腰都夠不著的小屁孩沒有半分多餘的情緒,若非他是姜錦所救,大抵不會多分出一點冗餘的精力出來。

說起來他和姜錦也算是一類奇葩,他因為生父不慈,眼裏壓根沒有親族之愛,而姜錦那養父比沒爹還要離譜些,導致她和小孩相處的時候,完全都是把他當成小號的成人,並不知道該怎麽正確相處。

所以,見薛然如此,裴臨亦未動容,他只是很快想到了一個可能性,忽而邁步往外,同時問道:“你怎麽過來的?”

她的住處距此不近,總不可能讓小孩兒兩條短腿量半座城下來。

薛然似乎明白了什麽,他乖巧地回答:“是阿姐讓我來的,她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父一定不會甩鍋的。”

這是個什麽輩分?她是阿姐,他倒成父了?

裴臨唇角一抽,可是腳步卻在很誠實地往外邁,試圖找尋她的身影。

作者有話說:

裴狗其實是獨立大狗,獨居會自己洗衣煮飯: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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