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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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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出發

周明坤提著菜一進院門, 就看見客廳裏圍著雲遙坐的三個警察,瞬間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大步跑到門口, 看見最裏面坐著的楊川, 才放松繃緊的神經和身體。

雲遙沒有去看他,她捂著依舊在淌淚的眼睛,問楊川:“楚彬有沒有和你說過,二小姐是被賣到了大壩山。”

“說了。”

這個山名楊川知道後, 並沒有等著雲遙交代, 直接就告訴了嚴泊裕, 他和手下兄弟沒時間前往尋找,也不方便調動當地警力,讓嚴泊裕派人去找找位置。

結果山口難找,山路難走, 嚴泊裕的人全折了,現在只能找雲遙幫忙。

雲遙嗓子像被濕棉花堵住, 痛的呼不出聲音, 雙手,整個身體都顫抖起來,“很不幸, 她……被我阿爸買下了……”

滿屋警察一齊瞪大眼, 周明坤也很吃驚。

他從來沒聽她說過自己還有個繼母, 她說戀愛對她在村裏的名聲不好, 所以他們都是在山上約會, 他幫她在地裏幹活也會喬裝她的外套和草帽, 他沒有去過她家,一直不知道她還有個繼母, 更不知道她都背負了些什麽。

所以她不計後果地出山,吃了那麽多的苦,受了那麽多的難,甚至差點喪命,都是因為想要救她繼母嗎?

只楊川比較平靜,道一聲:“果真是這樣。”

嚴梵星是被拐賣到大壩山了,她對嚴梵星那麽了解,肯定是經常見面,又能下那麽大的決心,舍身入險,即便與虎謀皮,感情定然不淺,她說嚴梵星是她媽媽時說的那麽流暢自然……如果沒有意外,應該就是做了她的繼母。

楊川說:“大壩山我們還不知道怎麽上,對山路也不熟悉,要辛苦你給我們帶路了。”

雲遙喉嚨痛得厲害,捂著臉沒說話,只點了點頭。

楊川站起來說:“事不宜遲,現在出發可以嗎?”

“不行!”

周明坤一叫,所有人都看向他,他只看著雲遙提起的一雙淚眼,拉起她胳膊,“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關上門進臥室,周明坤命令的口氣,不容反駁道:“你不能去。”

雲遙一下就生氣了,原本就哭得頭熱發蒙,現在火氣更直接往上竄,“我為什麽不能去?你知道我盼這一天盼了多久嗎?十七年!”

在那個雨夜,在她反抗不了,只能磕頭求救的時候,已經立下了要帶著媽媽離開那個家的決心和誓言。

“現在已經五月了,下個月你就要高考了,一來一回最少十天,這還只是路程,中間但凡出個事,你到時候能不能回得來都是問題,就算是回來了,一個月沒沈下心覆習,又匆匆忙忙上考場,你還能考好嗎?你不想考警察了嗎?”

雲遙承認他分析的很對,但在救二小姐出來這件事上,所有阻撓她的都是她的敵人,現在阻止她的周明坤是,他說的理由更是。

她怒瞪他,“我什麽時候說過我要考警察了?”

“去年楚彬他們過來時,我看出來的,你能說一句,你不想考嗎?”周明坤黑沈沈的眼睛胸有成竹地回視,緊緊盯著她。

驟然產生的壓迫感,讓雲遙的違心話被迫吞回腹中,反問道:“就算我想考,那又怎麽樣,我考的了嗎?我爸收買婦女的罪已經非常明確了,我政審過不去,考不了的。”

周明坤越來越濃的黑眸定定看著她,好一會兒沒說話。

雲遙想要推開他出去,反被他握住胳膊,她掙紮甩開,他越握越緊,掌骨突出,也握得她手腕疼,她別著勁兒掙紮,“松開,我肯定要回去,我要給他們帶路……”

“我帶。”

他沈沈一聲,雲遙倏然瞪大眼擡頭。

周明坤說:“你別回去,我去給他們帶路。”

雲遙大喊:“你不要命了?!”

因為貧窮落後,大壩山依舊是最傳統的宗族生存法則,十裏八村,每個村都有很多買回來的婦女,因為涉及多家利益,所以在買賣婦女這件事上異常團結,誰家要是跑了一個,全村一起發動,或者幾個村的一起幫忙找,這樣也是為了自家買回來的跑了之後其他人也能一起幫忙找,所以從沒有真正跑出去的,更多的是死在路上。

山上的每一塊地,或許都埋有被拐婦女的鮮血和屍骨。

也就是說,在買賣婦女這件事上,大家是默認要守護,要一致對外。周明坤敢帶人回去解救買回來的婦女,相當於大逆不道,是刨了全村和收買婦女站同一戰線人的祖墳的大事,不只是得罪了全族、被除族譜這麽簡單,他全家、甚至全族都會遭到十裏八村的抵抗和淹死人的唾沫星子,聯動起來將全族人趕走都是簡單的……因為從沒有人做過,雲遙甚至連後果都無法具體地想像。

而為了挽回自家在村裏的生存,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投誠,表示自己和全村人還是一心的,投誠就要有投名狀,周明坤的父親很可能會直接打死他這個不孝子。

“我看是你不要命了!”

周明坤壓抑著怒意說:“你離開之後,全村的人找了大半個月,你阿爸甚至放話,外面的人誰要是見到你,一定要告訴他,不管多遠他都要你知道逃跑的代價,掏出全部的積蓄感謝。”

“反正不能是你帶路。”

雲遙說完,他立刻反問:“為什麽不能是我?”

“我無所謂,那本來就不是我的家,我以後也不會再回去。你不一樣,那有你的父母兄弟親朋好友,你要是回去了,不但會除族譜,你族人可能會打死你的。”

周明坤看著她擔憂緊張的眼神,唇角勾起拉平,拉平又勾起,有點得意,也很冷漠,“你不是早就不喜歡我了,要和我劃清關系,橋歸橋,路歸路?那我的死活和你有什麽關系?現在這麽為我操心幹什麽?”

雲遙這才發現情急之下竟然落入了他的圈套。

她睫毛微閃兩下,別開臉,“無論你去不去,我是一定要去的,我盼了那麽多年,不能親自找到謀害媽媽的真相已經很遺憾了,我一定要親自帶她出來。”

“一定要去?”

“一定要去。”

“好,那我陪你一起。”

雲遙剛要拒絕,周明坤說:“除非你現在說你為我操心是因為還喜歡我,還舍不下我,為了讓你安心,我就不陪你回去做那麽危險的事情了。”

雲遙看著男人的眼睛,他似乎篤定了她不會說,又或者說,期待她上勾說上一句。

靜謐自無聲處攀升,他喉頭緊張地滾了滾,眼睛又黑又亮,似乎在蠱惑她:說一句吧,說一句他就高興了。

無論真假。

雲遙唇瓣微啟,轉瞬之後又合上,什麽也沒說,轉身到書桌旁收拾自己的資料和卷子,把之前沒下載的視頻全部下載下來。

等兩人重新回到客廳,發現屋裏又多了兩個人,嚴泊裕和齊成來了。

都算不上稀客,即便雲遙不再認齊成為父親,他也經常過來,東西送到門口就走,先前學校期中考後開家長會,他還過去給雲遙開了家長會。

兩個人的臉色都白紙一樣慘淡,齊成淚水漣漣,紅著一雙眼睛望向她,眸光覆雜,似乎不知道要怎麽對待她。

嚴泊裕一雙眼跟鷹爪似的抓在她身上,又怒又恨又急,上前幾步急問:“我二姐被賣到你家了?你和她有聯系嗎,她現在怎麽樣?”

雲遙搖搖頭,“我出來之後就沒再聯系過了,現在的情況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小時候,二小姐的腿就已經斷了。”

齊成臉色更白,站不住地連退幾步,幾乎要暈厥過去,被旁邊一位警察及時扶住站穩。

嚴泊裕臉色更冷,“腿怎麽斷的?”

這件事觸及到雲遙隱秘的傷心和罪孽,鼻根一酸,眼淚又止不住漫延,“……媽媽要跑,被抓回來了,我……我阿爸打斷的……”

“混蛋!”嚴泊裕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紅,捏著拳頭連罵好幾句臟話,“現在就走!去接我姐出來!”

楊川皺了下眉,又聽見齊成說“我也要去”,眉頭擰得更緊,“你們都要管理那麽大一家企業,就別摻和了,安安穩穩做自己的事,等著我們把人帶回來。”

“不行,我一定要去。”齊成這次很堅持,“我一定要去。”

陷在自責的近二十年裏,齊成無數次地想過,若是那天晚上答應星兒私奔,即便過後她後悔又回去了,又有什麽關系呢,最起碼她還活著,只要活著,就比什麽都好。

現在突然告訴他,星兒竟然真的還活著,他一定要去救她,一定要彌補當年的錯誤。

“你就別去了。”嚴泊裕也對齊成說,“你還有公司要打理,那山也不好進,你年紀又這麽大了,萬一再出個好歹,退一萬步講,二十年了,我姐也不一定想見你。”

在嚴泊裕的印象中,二姐姐雖然待人接物溫柔和善知分寸,但自尊心很強,她在山裏二十年,還雙腿殘廢,真不一定想見年輕時候的小情人。

他毫不留情地揭穿,齊成臉色又慘敗三分,嘴唇囁囁說不出話,淚水流不盡的往下淌。

嚴泊裕又想了想,他要是走了,老太太不定會不會想方設法地將三兒子弄出來,他得在家看牢了,“那這樣,我也不去了,我派幾個人跟著幫忙,時刻保持聯系。”

“行。”

楊川和兄弟們開了兩輛越野,後備箱寬敞,除了放在路上的吃食餐具,雲遙又買輛輪椅放上去。

準備出發時,雲遙數了下人數,問楊川:“就你們三個?”

“還有嚴泊裕的十個人呢。”

“他們都是保鏢,花架子,我不信,你再叫點,最少八個警察,而且要帶槍。”

“這麽可怕?”

雲遙說:“如果真產生沖突了,我不知道會有多少村民,要是一整個村的人都來了,就你們幾個,別說帶二小姐出來了,我們一個可能都出不來。”

楊川覺得不至於,但又真擔心自己帶過去的兄弟折那裏了,何況有嚴泊裕人的前車之鑒。

於是他又回隊裏,從三個刑警中隊中抽調出五個人,湊足八個,加人又換車,一路向南。

路上風景從寥寥綠色到滿目蒼翠,從一望無際的平原到層巒疊嶂的高山,兩天兩夜,終於在第三天的下午到達縣城。

到了這裏,總算能松一口氣,吃頓熱乎的飯,開賓館洗洗澡換身衣服,睡一個舒服覺,為第二天的進山做好準備。

大家去街上逛一逛,雲遙帶著楊川去找賓館開房間,到附近後,雲遙給他指了下路,自己進文具店買筆,走的時候忘帶了。

楊川總共開了五間標間,他們兄弟八個,兩人一間,雲遙和周明坤一間。一家賓館不夠住,嚴泊裕的人自己安排住另一家旅館。

這裏的縣城沒有所謂的房卡,只有一個掛著房間號小盤的鑰匙,楊川交給雲遙,“你和周明坤的。”

她詫異揚眉,“我和周明坤一間?”

“怎麽了?”

“沒其他房間了?”

“還有一間,怎麽,在車上還小兩口抱著睡,下車了就分房?”

他指的是來的路上,雲遙和周明坤在後座挨著坐,晚上扛不住睡覺時,她都趴周明坤身上。而且看他們兩人相處時的一舉一動,說不是小情侶,簡直在質疑楊川作為刑警大隊長的一雙炬眼。

雲遙張了張口,無語道:“……什麽小兩口。”

“吵架了?”

“……我們根本就沒談。”

“真吵架了?”楊川架腰皺眉,“你怎麽跟我媳婦兒一樣,她一不高興就說離婚,你一不高興就撇清關系。”

“……跟你說不通。”

雲遙說完轉身就走,楊川看著她的背影詫異道:“我媳婦也是這麽跟我說的。”

“女人怎麽都一個樣……”他低聲嘟囔,開始憐愛小兄弟了。

兩人繼續分開行動,楊川去當地警局做屬地溝通,雲遙進賓館,找老板娘再開一間。

“沒了。”老板娘穿著當地的民族服飾坐在櫃臺後,嗑著瓜子兒說。

“剛才不是還有一間?”

“剛訂出去了。”

雲遙出去街上轉了轉,發現縣城依舊小的可憐,還是記憶中的破舊,木屋矮房,潮氣漫天。

因為人少,也因為窮,這裏的賓館基本不掙錢,只有他們和嚴泊裕手下住的兩家,房間都不多,三層小樓,因為他們的到來,今天都住滿了。

雲遙上樓打開賓館房間,又小又破,撲鼻而來的潮濕黴氣,墻皮發黴脫落,整間屋子只有兩張一米寬的鐵架小床,床單上布滿洗不凈的汙漬,臟的發黃,皺巴巴鋪在床上,桌上擺著一個壞掉的電視機,墻上掛個風扇,窗戶還是壞的,打不開。

好在熱水壺能用,雲遙燒一壺熱水,勉強洗了個澡,在車裏待了三天,感覺整個人都臭了。

從衛生間出來,看見床上坐了個男人,周明坤回來了,桌上擺著他買回來的吃食。

這裏又熱又潮,雲遙穿著短袖短褲,站在衛生間門口擦頭發,問他:“出去轉轉怎麽樣,有沒有什麽想法?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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