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太白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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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太白星
淩澤一把推開院門, 迎接他的卻是雙瞪大的小眼，在金絲邊眼鏡後閃著精光。
阮院長正坐在院裏的小方桌前泡茶, 椅背後掛著一大串氣球，為首的正是那只蟹老板。
淩澤這才反應過來，阮青嶼是沒房卡直接進院子，一定是阮院長在裏面給開的門。
“啊，阮叔叔。”淩澤一時楞住，讀書時的稱呼脫口而出，完全沒有業主的樣子。
“淩澤？”阮院長剛拿起茶壺的手定在半空中，看著自己院子突然闖進的業主，門鈴都沒按；他心裏暗罵起阮青嶼，進門不把門關好，莽莽地來來回回跑什麽。
“喝茶嗎？來一起坐坐。”阮院長客氣地邀請著, 他指了指身後的氣球：“阮青嶼說這個是你送我的？”
那串氣球就綁在椅子背上，有點癟, 軟綿綿地在樹下晃蕩。
“阮叔叔喜歡就好。”淩澤，有點詫異，莫非他們阮家的Y染色體上帶著喜歡低幼玩具的DNA，泡個茶還要拴串氣球。
他在阮院長對面坐下, 院裏不見阮青嶼的人影，八成是進房間去了。
“不喜歡, 阮青嶼把這東西全丟盥洗室，一個個吊那裏, 半夜上衛生間嚇人。”阮院長給淩澤倒了杯茶, 並表達對氣球的嫌棄。
阮青嶼收到氣球第二天, 就和淩澤在山裏頭住民宿, 沒回酒店, 早上阮院長迷迷糊糊進去刷牙，被嚇一跳，幹脆全部綁一塊掛到院子裏來。
“我就是那晚看到你買了只蟹老板給阮青嶼，想他估計喜歡，所以順手也買了一點點。”淩澤解釋道，喝了口茶。
“然後還買巧克力？”阮院長問：“你們年輕人，同學幾年沒見，都流行送這些？”
阮院長對於淩澤，印象不是太好，雖然他在建築系讀書時成績拔尖，但是當時阮青嶼總和他混一起，作業一大半都是淩澤代勞，成績吊兒郎當；在他這裏淩澤屬於禍害阮家國寶的罪人。
況且巧克力和氣球，怎麽看都不像是送久別同學的東西，不知道這個淩澤到底在想什麽。
此時，淩澤想的是：巧克力和氣球聽起來像是談戀愛標準配置？效果還不錯，值得肯定。
“前幾天我和阮青嶼吵了一架，所以曉培姐叫我去道歉，說他氣起來會掀桌子。”淩澤如實和阮院長說了買這些禮物的原因，只不過去頭掐尾後，把起因都指向工作理念不同，還有縣城晚上沒東西可買。
但仔細想想，確實是因為兩人對事物觀念有異起摩擦，也沒說錯。
“哦，我還以為多大事啊。小嶼他工作態度就是這樣，他要是認真起來硬氣得很。”阮院長說：“讀書時，他在學校整天和那些同學廝混，玩心太重，吳老師沒管住；進設計院折磨幾個項目就正常了。”
口氣如常，卻若有所指。
阮院長看看淩澤面前的茶杯，剩半杯茶開始發涼，他拿起茶夾，倒掉餘茶，又重新給淩澤倒上熱茶。
“茶要趁熱喝，放久了會涼，就要倒掉，換杯熱的。”
淩澤也聽懂阮院長的話中話，多半是在警告自己，別再跟讀書時候似的整天和阮青嶼廝混，耽誤事情，現在不比讀書時，設計任務不可以瞎胡來；但礙於自己現在的業主身份，所以罵得比較委婉。
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那杯倒掉的茶，暗示著既往不咎。
可讀書時兩人天天不過只是連體嬰般湊一起；現在遇到還沒幾天，關系已經突飛猛進；淩澤摸摸自己的臉頰，若阮院長知道剛剛阮青嶼跑出去親了自己一口，會不會也當場把泡茶的小茶幾掀翻。
淩澤順著阮院長的意思，打了個推手。
“早上看場地的，不止我和阿嶼；還有GEN的人一起。他們這次應該是派骨幹建築師參與投標。”淩澤說：“阮青嶼現在是挺硬氣，和我說投標的時候要把GEN都滅了。”
阮院長一聽，總算是露出笑臉：“這只阮螃蟹也不掂量下自己幾斤幾兩，口氣大得很。”
“也不是全無優勢。這次幾個項目規模都不大，GEN設計慣大型公共建築，小的不定能發揮出優勢。”淩澤回答。
既然阮院長不太樂意自己和阮青嶼總貼一起，怕誤事，淩澤便決定暫時收起要找阮青嶼的念頭，將話換到工作上。
幾杯茶落肚，兩人就項目情況討論得不錯，阮院長才又把話題轉移回阮青嶼身上：“淩澤，你突然跑來我院裏，是要找小嶼嗎？”
“對，今天看場地，有幾個細節想和他確認下。”淩澤回答得非常順口，確實是要確認細節，牽手的細節，被吻臉頰的細節。
阮院長本來垂著眼在換茶葉，聽到淩澤這麽說，擡頭瞟了他一眼。
淩澤面色平靜地坐著，等著阮院長泡茶；但他心裏七上八下的，總是覺得自己拐走阮家國寶是犯了重罪。
“在我房間裏，在處理項目可行報告的前期準備，你直接進去找他吧。”阮院長開口放人。
淩澤心裏松了口氣，在喝了一肚子茶水以後，終於得到阮院長的批準，可以去見阮青嶼。
這也是真的不容易，他明明就是業主，來找下乙方而已，可自己竟時不時發怯。
淩澤拿起茶杯，慢慢地喝完杯裏的茶水，不緊不慢地站起，理了理衣領，平靜地說：“好。”
淩澤走進房間時，阮青嶼側臉對著自己，正趴書桌上塗塗畫畫的，筆記本電腦開著，地形圖上也疊放著今天拍的現場照片。
淩澤進門，阮青嶼竟然完全沒有發現；等到淩澤往書桌走，木地板發出吱呀的聲響，阮青嶼才側過臉，發現淩澤。
“來啦。”阮青嶼沖著淩澤笑笑，便又埋頭進圖紙裏。
淩澤靠近書桌一看，阮青嶼正把半透明的拷貝紙壓在項目地形圖上，大概擺著體塊，紙張塗得異常潦草，也看不清什麽。
阮工的手頭功夫，果然是這麽多年了一點都沒進步，淩澤暗想。
“先手勾粗粗擺下，一會兒在上電腦上擺。”阮青嶼仿佛是猜出自己的心思似的，突然冒了句：“政府給的設計指標還是挺寬裕，可以有好多設計方向。”
淩澤看著阮青嶼，他說話時依舊是低頭看著自己的筆尖，完全沒有要擡頭的意思。
漂亮的海鷗唇一張一合說的都是項目工作，而同樣的唇瓣，不到一小時前，還曾落在自己臉頰上。
淩澤感覺自己像空氣般在阮青嶼身邊站了會兒，然後又隱形人般地在邊上的沙發坐下。
他看著阮青嶼開始操作電腦，十字光標挪得飛快，很快項目的總平面布置，就被排出了好幾個不同的方案。
等了好陣子，他終於等到阮青嶼站起身。結果沒等自己說話，阮青嶼先開口：“有個指標不對。”
然後他抱起筆記本電腦，徑直走出房門。
淩澤又等了會兒，阮青嶼也沒再回到房間，他跟著走到陽臺，俯視庭院。
日落已過，天光微暗，空氣轉涼。阮家一老一小正坐在小茶幾前討論方案，案邊點著個小火爐。
阮青嶼把筆記本放在大腿上，指著線稿說著什麽，蜷著肩，大概是冷的，阮院長邊說邊給阮青嶼倒了杯熱茶，阮青嶼拿起茶杯，仰頭就往自己嘴裏倒。
仰頭的瞬間，他發現站在露臺的淩澤，便笑了起來，眼神忽閃著，像身後逐漸亮起的太白星。
他不由自主地跟著阮青嶼笑，可眼都還沒來得及彎，對方已經又把頭埋進圖紙裏。
淩澤便站在日落的涼風裏，獨自收回笑容，看了下時間，視頻會議的時間也差不多到了。他下樓和阮院長道別，說要回去開會。
阮院長客氣地起身，把淩澤送到門口；倒是那個阮青嶼，隨便擡了下手，就當是再見，連最基本的目送都沒有。
他的那雙總是盛水的眼，倒映著的全是筆記本電腦的屏幕上的圖紙，CAD繪圖軟件裏五顏六色的線條交織著，在他眼裏彩虹般美麗。
只可惜，這麽好看的眸子裏，除了CAD彩虹就再也沒有其他東西。
淩澤無聲地嘆口氣，開上路虎，走了。
等回到自己房間，淩澤掏出手機準備接入會議時，才發現阮青嶼給自己發了條微信。
阮螃蟹：晚飯自己吃，我忙完就去找你。
時間是兩分鐘前，就是自己離開阮院長的庭院後。
也行吧，雖然是被放鴿子，這比目送禮強。
淩澤按時進入線上會議間，會議內容挺多，散會時已經過了晚上十點，天色全黑。
淩澤翻翻客房餐單，已經過了晚飯的送餐時間。
他隨便點了份三明治，填填肚子。坐在沙發上，按著手中的遙控器，漫無目的地變換著頻道，開始等待阮青嶼的出現。
也不知這電視節目到底演了什麽，演了多久，等到大部分頻道開始都在播一些過時電視劇電影，阮青嶼還沒出現。
再往後，有些電視臺只剩下英文字幕：謝謝觀看，明天再見。
淩澤心想，這是哪國電視臺，還沒有一只阮螃蟹敬業，才幾點就收工了，他起身洗了澡，又重新坐回沙發裏，繼續看著過時古早電影。
淩晨三點，太白星在黑藍的天幕下，沖著淩澤眨眼，阮青嶼還沒出現。
再往後，淩澤迷迷糊糊聽到的些聲響，乞求的尖叫混著嘈雜的男聲，他半夢半醒間想掙紮起身，卻被束縛著脖頸不得動彈。
淩澤裹著浴袍，試圖將人蜷縮得更小，他知道自己人在香格裏拉山裏，但腦海裏卻有聲音在嘯叫著，讓他妄想走，四面只有海，哪裏都去不了。
腦海裏的畫面混亂交叉，延綿的山麓，無盡的深海，可無論在那裏自己都是被束縛得無法呼吸。
幹脆就別呼吸。
剎時清脆的聲響撕裂混亂，驚天動地的。
淩澤勉強往聲音處側臉，吃力地張開眼。
阮青嶼正推開房門，踏著破曉的天光向自己走來，他身後，啟明星在日出的霞霧中眨眼。
他開心地喊著：“淩澤，我來啦！”
【作者有話說】
欠的一章，這周會補上，謝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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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澤這才反應過來，阮青嶼是沒房卡直接進院子，一定是阮院長在裏面給開的門。
“啊，阮叔叔。”淩澤一時楞住，讀書時的稱呼脫口而出，完全沒有業主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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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淩澤想的是：巧克力和氣球聽起來像是談戀愛標準配置？效果還不錯，值得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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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全無優勢。這次幾個項目規模都不大，GEN設計慣大型公共建築，小的不定能發揮出優勢。”淩澤回答。
既然阮院長不太樂意自己和阮青嶼總貼一起，怕誤事，淩澤便決定暫時收起要找阮青嶼的念頭，將話換到工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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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今天看場地，有幾個細節想和他確認下。”淩澤回答得非常順口，確實是要確認細節，牽手的細節，被吻臉頰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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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澤面色平靜地坐著，等著阮院長泡茶；但他心裏七上八下的，總是覺得自己拐走阮家國寶是犯了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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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澤走進房間時，阮青嶼側臉對著自己，正趴書桌上塗塗畫畫的，筆記本電腦開著，地形圖上也疊放著今天拍的現場照片。
淩澤進門，阮青嶼竟然完全沒有發現；等到淩澤往書桌走，木地板發出吱呀的聲響，阮青嶼才側過臉，發現淩澤。
“來啦。”阮青嶼沖著淩澤笑笑，便又埋頭進圖紙裏。
淩澤靠近書桌一看，阮青嶼正把半透明的拷貝紙壓在項目地形圖上，大概擺著體塊，紙張塗得異常潦草，也看不清什麽。
阮工的手頭功夫，果然是這麽多年了一點都沒進步，淩澤暗想。
“先手勾粗粗擺下，一會兒在上電腦上擺。”阮青嶼仿佛是猜出自己的心思似的，突然冒了句：“政府給的設計指標還是挺寬裕，可以有好多設計方向。”
淩澤看著阮青嶼，他說話時依舊是低頭看著自己的筆尖，完全沒有要擡頭的意思。
漂亮的海鷗唇一張一合說的都是項目工作，而同樣的唇瓣，不到一小時前，還曾落在自己臉頰上。
淩澤感覺自己像空氣般在阮青嶼身邊站了會兒，然後又隱形人般地在邊上的沙發坐下。
他看著阮青嶼開始操作電腦，十字光標挪得飛快，很快項目的總平面布置，就被排出了好幾個不同的方案。
等了好陣子，他終於等到阮青嶼站起身。結果沒等自己說話，阮青嶼先開口：“有個指標不對。”
然後他抱起筆記本電腦，徑直走出房門。
淩澤又等了會兒，阮青嶼也沒再回到房間，他跟著走到陽臺，俯視庭院。
日落已過，天光微暗，空氣轉涼。阮家一老一小正坐在小茶幾前討論方案，案邊點著個小火爐。
阮青嶼把筆記本放在大腿上，指著線稿說著什麽，蜷著肩，大概是冷的，阮院長邊說邊給阮青嶼倒了杯熱茶，阮青嶼拿起茶杯，仰頭就往自己嘴裏倒。
仰頭的瞬間，他發現站在露臺的淩澤，便笑了起來，眼神忽閃著，像身後逐漸亮起的太白星。
他不由自主地跟著阮青嶼笑，可眼都還沒來得及彎，對方已經又把頭埋進圖紙裏。
淩澤便站在日落的涼風裏，獨自收回笑容，看了下時間，視頻會議的時間也差不多到了。他下樓和阮院長道別，說要回去開會。
阮院長客氣地起身，把淩澤送到門口；倒是那個阮青嶼，隨便擡了下手，就當是再見，連最基本的目送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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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這麽好看的眸子裏，除了CAD彩虹就再也沒有其他東西。
淩澤無聲地嘆口氣，開上路虎，走了。
等回到自己房間，淩澤掏出手機準備接入會議時，才發現阮青嶼給自己發了條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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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是兩分鐘前，就是自己離開阮院長的庭院後。
也行吧，雖然是被放鴿子，這比目送禮強。
淩澤按時進入線上會議間，會議內容挺多，散會時已經過了晚上十點，天色全黑。
淩澤翻翻客房餐單，已經過了晚飯的送餐時間。
他隨便點了份三明治，填填肚子。坐在沙發上，按著手中的遙控器，漫無目的地變換著頻道，開始等待阮青嶼的出現。
也不知這電視節目到底演了什麽，演了多久，等到大部分頻道開始都在播一些過時電視劇電影，阮青嶼還沒出現。
再往後，有些電視臺只剩下英文字幕：謝謝觀看，明天再見。
淩澤心想，這是哪國電視臺，還沒有一只阮螃蟹敬業，才幾點就收工了，他起身洗了澡，又重新坐回沙發裏，繼續看著過時古早電影。
淩晨三點，太白星在黑藍的天幕下，沖著淩澤眨眼，阮青嶼還沒出現。
再往後，淩澤迷迷糊糊聽到的些聲響，乞求的尖叫混著嘈雜的男聲，他半夢半醒間想掙紮起身，卻被束縛著脖頸不得動彈。
淩澤裹著浴袍，試圖將人蜷縮得更小，他知道自己人在香格裏拉山裏，但腦海裏卻有聲音在嘯叫著，讓他妄想走，四面只有海，哪裏都去不了。
腦海裏的畫面混亂交叉，延綿的山麓，無盡的深海，可無論在那裏自己都是被束縛得無法呼吸。
幹脆就別呼吸。
剎時清脆的聲響撕裂混亂，驚天動地的。
淩澤勉強往聲音處側臉，吃力地張開眼。
阮青嶼正推開房門，踏著破曉的天光向自己走來，他身後，啟明星在日出的霞霧中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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