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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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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從紅磚小屋離開後,諾曼來到了索亞城。

他想給龍血結晶配個盒子。

雖然明白他不會再有送出去的機會,但諾曼還是心存了一點奢望,萬一呢?萬一阿貝爾還願意要呢?

他進入最近的一家珠寶行,拿出龍血結晶,詢問店員有沒有適合裝它的盒子。

店員將所有款式的珠寶盒都拿了出來,諾曼一個一個放進去看了,都不太滿意。

他又換了一家,還是不滿意。

索亞城一共有三家珠寶店,兩家都不行,諾曼就去了最後一家。

這家不是最大的,但口碑最好,在老板拿出的所有盒子裏,諾曼看到了一個很眼熟的盒子。

他拿起那個精美的珠寶盒,和盛放寶石胸針的盒子很像,只是顏色不同,寶石胸針的是墨綠色,而這個是耀眼的紅色。

老板為他解說:“您喜歡這個?這個裏面是紅色的墊子,一般用來裝珍珠,您這塊水晶放進去有些不好看,原本還有一個綠色的,和這個是同款,裏面是黑色,用來放您這塊水晶倒是很合適,不過前兩天被一個客人買走了,要不我再給您挑個別的?”

“不,就要這個。”諾曼道。

“真的不看看別的了?”老板還想勸說,但見他堅持,便道,“好吧,不過客人,我剛剛發現您這條銀鏈有些地方似乎有點變形,如果您多付一點錢,我可以幫您修覆。”

諾曼同意了。

他之前雖然把銀鏈斷裂的地方修好了,但畢竟是徒手捏的,沒能完全覆原,如果能恢覆成原樣,那當然最好。

等待的時間裏,諾曼坐在門旁邊的沙發上,看著門外人來人往。

阿爾應該已經醒了吧,不知道等他發現自己失蹤了會怎麽想……

他會傷心嗎?肯定會吧……但比起發現自己朝夕相處的伴侶,就是毀了自己家的魔王來說,還是傷心好一點。

濃濃的不舍彌漫在心頭,諾曼沈浸在離開愛人的悲傷之中。

門外忽然走過了幾個人,一行模糊不清的語句飄進他耳中:“……要讓阿貝爾那個賤民跪下……”

諾曼驀然擡眼,盯著那幾個形色匆匆的人,眼神變冷,起身跟了上去。

那幾人沒有發現有人跟在了身後,還在邊走邊討論,其中一個年紀最大的男人說:“……記住了沒,我們要去羅格鎮,抓走那個叫諾曼的人,等阿貝爾來救人的時候,讓他必須跪下求饒,然後自殺,否則就殺了諾曼!”

旁邊稍年輕的男人問:“但是大哥,要是阿貝爾不願意呢?”

年紀最大的男人:“那就先殺了諾曼,然後我們一起上!我們這麽多人,還打不過他一個嗎?那個該死的私生子,當年要不是他害死了父親,我們怎麽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我一定要殺了他!教廷也真是廢物,那麽多人看著,居然還能讓他從地牢裏逃走。”

另一邊最瘦的青年道:“可我記得那個私生子很擅長弓箭,要是他帶了弓怎麽辦?”

“不是讓你買了東西嗎?別告訴我你又拿去賭了!”年紀最大的男人瞪眼。

青年縮了下:“沒、沒,怎麽會?我都買好了……大哥你看,我還從一個酒鬼身上摸到了傳送卷軸。”

他討好的拿出一個不起眼的卷軸。

年紀最大的男人有些驚訝,接過來一看:“傳送卷軸?幹得不錯,不過這花紋……怎麽有點像教廷裏的……算了不管了。”

他轉了轉眼珠,露出一個陰險的笑容:“既然有了卷軸,那我們的計劃就可以稍微變一下,先把阿貝爾騙來,然後……”

“然後怎麽樣?”一個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然後就可以去他家,搶走……你誰啊?!”男人後知後覺發現問話的聲音不對,轉頭一看,頓時嚇了一跳,其他幾人也都戒備地看過來。

諾曼眼神冰冷:“你們要抓去威脅阿貝爾的人。”

“威脅阿貝……你是諾曼?”男人驚訝道,隨即臉色一喜,“居然自己送上門來了,快!抓住他!”

幾人一齊撲了上來!

諾曼冷笑一聲,直接伸手,捏住最近的兩人脖子扭斷,然後擡腳一踢,將後一個撲上來的踹飛出去幾米遠,胸膛塌陷下去。

剩下兩個跑得慢,反而躲過了一劫,他們看著眨眼之間就死的不能再死的三人,停下腳步,眼裏浮現出恐懼的色彩。

“你、你……別、別過來……”

兩人看著慢慢走近的諾曼,嚇得兩腿打顫,幾乎要癱坐在地上。

周圍的人群也騷動了起來,因為地上的屍體紛紛驚叫出聲,其中一個人被尖叫聲驚醒,把旁邊的人往諾曼身上一推,扭頭就跑!

諾曼面色不變,幹脆利落地殺掉這個人之後,朝逃跑的人追去。

人群混亂起來,堵在了前方,等諾曼撥開擋路的人群,耽誤了一段時間才抓住那個人時,就發現他驚恐地望了過來,手裏還撕了什麽東西。

傳送卷軸!

諾曼立即反應過來,但再想松手已經晚了,隨著一道白光閃過,兩人消失在大街上。

混亂還在繼續,而隨著地上的四具屍體慢慢變形成魔物,人們的尖叫聲更加高昂起來。

“惡魔!有惡魔!”

“惡魔出現了!”

“快喊教堂的人來!”

索亞大教堂的法師很快趕到了現場,人群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它們剛剛都偽裝成了人類,死掉之後才變回原形的!”

“我聽見惡魔們說他們要抓一個人,好像叫諾曼!”

“對!我也聽到了!”

“還有一只惡魔好像逃跑了,但是當時太亂了,我沒有看清楚。”

“我看見了!有兩個人從那邊跑到了這裏,一個抓到了另一個,被抓到的那個人還很害怕,他一定就是諾曼!”

“是的!抓他的人看起來很危險,一定就是惡魔!”

“他們唰地一下就不見了!一定是惡魔把諾曼抓走了!”

“沒錯!諾曼被惡魔抓走了!”

……

“諾曼被惡魔抓走了?!”

阿貝爾霍然站了起來。

“路人是這麽說的。”一收到消息就立即趕來的安德魯道。

和他一起趕來的卡洛斯安慰道:“勇者閣下,你先別擔心,街上當時很亂,消息很可能會傳錯,不如我們先找一下諾曼先生,找不到再說?”

“我早上起來就沒有看到過他……”阿貝爾臉色不太好看。

如果只是半天沒看到還沒有什麽,但從他醒來時,心裏就莫名空落落的,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他本以為這是因為自己剩餘的時間不多,所以有些壓力,於是就清點了一下自己的物品,收拾好了放在臥室,準備留給諾曼。

沒想到剛剛收拾好,就聽到了這麽個消息。

不過不管如何,幹等下去都不是辦法,阿貝爾還是決定先去問問其他人。

他們去了鎮上的學校,想看看諾曼是不是去上課了,但是沒有,又去了鎮長家,得知諾曼說最近有事,暫時都不上課。

阿貝爾想到諾曼在艾伯特家當家庭教師,又想去艾伯特莊園詢問,但還沒等他們出發,安德魯就擡起傳訊戒指,臉色嚴肅地應了幾聲,隨後,他擡起頭,面色有點沈重。

“精靈之森的騎士團傳來的消息,不久前有兩個人形生物傳送進了森林,等他們趕過去時,人已經離開了,但是從殘留的痕跡來看,應該是一只人形惡魔和一個人類。”

阿貝爾的臉色陡然難看了起來。

卡洛斯有些擔心:“難道真的是諾曼先生?”

阿貝爾猛地看向安德魯:“我現在就要去精靈之森!”

安德魯點頭:“我和你一起!剛好來之前我拿了卷軸,不過只有兩個。”他看向卡洛斯。

魔法師立即道:“那我就留在這裏繼續尋找諾曼先生,有消息了就告訴你們。”

卷軸發動,一瞬間的扭曲錯位感後,裝備齊全的阿貝爾和安德魯來到了騎士團在精靈之森的駐紮處。

視線一恢覆,阿貝爾就道:“那只惡魔和抓來的人類呢?”

迎上來的騎士從裝扮上認出了他,也不耽擱,道:“他們往森林深處去了,看方向,應該是精靈之樹的位置!”

話音剛落,阿貝爾就大步朝他指示的方向奔了過去。

後面的安德魯和帶隊的聖騎士匯合後,快速交談了幾句,除了留下看守的人之外,其他人都跟了進去。

一行人在森林中飛快穿行,而在森林深處,諾曼也在快速前進。

傳送一結束,諾曼就把這個人類的靈魂吞掉了,讀完了記憶,他大概弄明白了他們想要做的事。

簡單來說,已經被諾曼幹掉的那個“大哥”,是一個叫尼爾的伯爵的長子,而阿貝爾,是這個伯爵的私生子。

阿貝爾不知怎麽導致了伯爵的死亡,在伯爵死後,“大哥”並沒有能守住伯爵的遺產,被其他貴族將家產瓜分大半,剩下的部分也被幾個兄弟姐妹揮霍殆盡。

在花光了所有財產後,幾人又因為在皇家宴會上出了岔子,惹怒了國王,被剝奪了爵位,徹底淪為平民。

他們因此怨恨阿貝爾,認為如果不是他,尼爾伯爵就不會死,他們也不會變得那麽窮困。

於是,在偶然得知阿貝爾當年並沒有死,而是從教廷逃走,在索亞城的羅格鎮定居還結了婚之後,他們就想要報覆阿貝爾。

恰好“大哥”在酒館喝酒時,得到了一個可以直接傳送到羅格鎮的一次性煉金道具,他們就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綁架走阿貝爾的伴侶諾曼,用諾曼來威脅阿貝爾,讓阿貝爾不敢反抗,等折磨完他後,他們就殺死兩人,搶走他們的錢。

幾人把一切都計劃好了,唯一沒想到的是,諾曼是個惡魔,還是個一見面,就直接把他們幹掉了的惡魔。

讀完所有記憶後,諾曼十分不爽,明明是自己吃喝嫖賭花光了家產,居然敢賴到他家阿爾身上?

還有那個什麽什麽伯爵,好像就是當初把阿貝爾當做祭品的人,明明是他自己找死,居然也能怪到他家阿爾?

諾曼鼻子都要氣歪了。

一群垃圾一樣的人類,還想傷害他的阿爾?死得真是太便宜他們了!

可惜靈魂已經消化掉了,沒辦法吐出來,不然諾曼一定要把他們泡進龍息裏,好好洗洗腦子。

諾曼怒氣沖沖地在屍體上踹了一腳,還不解氣,又拎著屍體飛起來,找到一個狼窩,直接扔了進去。

狼群:???

感謝大自然的饋贈!

看著被野狼們撕碎的屍體,諾曼的怒氣平息了一點,這才想起看看他被傳送到哪裏了。

左右望了望,視線中是無盡的森林,但在遠處,有一片占據了極廣區域的巨大荊棘墻。

“精靈之森?”諾曼楞了楞。

這麽巧?

他看著那片荊棘墻。

按照龍靈的說法,精靈滅絕之前,最後一個精靈將身體化作荊棘,圍繞精靈之樹,陪伴著這棵已經腐朽的精靈母樹。

精靈王的冕冠,就在那棵精靈之樹上。

可是……他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雖然算算時間,明天這具身體才會徹底崩潰,但其實諾曼現在就能感覺到,身體內部已經在緩慢潰散,逐漸轉化成他的本體。

等到轉化完成,他就徹底要變回魔王了。

攤開手,綠寶石胸針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諾曼撫摸著邊緣的銀飾,不舍地看了一會兒,把它放回了盒子裏。

還是先回索亞城吧,把龍血結晶拿回來,然後就離開這裏,找一個沒人的地方,永遠待在那裏。

他不想看到阿爾拿著劍對準他的樣子,也不想害他受傷……諾曼低著頭默默飛,翅膀都耷拉了不少。

飛著飛著,他的眼睛忽然被一道亮光閃了一下。

諾曼下意識看過去,嗯?光明騎士團?

遠處的森林裏,一隊騎士在森林中快速行進,前進的方向正好是不久前他被傳送到的地方。

光明神殿的人怎麽會在這裏?

他又仔細看了看,發現裏面還有兩個聖騎士。

諾曼有些疑惑,騎士團是輔助勇者的人,他們在這裏,難道是阿貝爾需要什麽?

腦海中閃過之前的種種事情,他忽然想到,當初在法師塔時,他遇到過阿貝爾,後來在龍島找龍血結晶時,他也遇到過阿貝爾。

難道阿爾也想要找齊三樣東西,使用羊皮紙上的封印方法?諾曼不禁沈思。

他看了看遠處的荊棘墻。

那些荊棘防禦力很強,還會主動攻擊靠近的人,如果想得到冕冠,必然要經歷一番苦戰。

精靈王的冕冠對他已經沒用了,但如果阿貝爾想要……

諾曼向精靈之樹飛了過去。

離近了之後,荊棘墻現出了全貌,或許不應該稱作“墻”,因為它更像是一個罩子,將整棵精靈之樹倒扣在了底下。

諾曼往前飛了一點,大概進入十米範圍內時,那些粗大的荊棘忽然動了起來。

一根比諾曼腰還粗的荊棘“唰”地一下抽了過來,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裂痕,密密麻麻的棘刺也紮進了泥土中,在裂痕旁形成仿佛蜈蚣腳一樣的痕跡。

諾曼往後退了一步,荊棘緩緩縮了回去,他換了個地方,再往前,又一根荊棘抽了下來。

幾番試探下來,諾曼終於確定,這個荊棘罩確實是一點可以鉆的空隙都沒有,他連天上的那部分都試過了。

那就沒辦法了。

魔力湧動起來,感受著人類軀殼的進一步崩毀,諾曼降落到地面,收起翅膀,向前走去。

隨著他的接近,外圍的荊棘全都從罩子上剝離,鞭子一樣朝他抽了過來。

“啪啪啪!”

鞭打聲和破空聲不絕於耳,卻一點阻擋不了諾曼的腳步,尖銳的荊棘鞭抽在他身上,只能將表面的衣服紮穿,根本傷不了底下的身體。

不再壓抑魔力溢出後,這具身體在加速崩潰,但同時,也在逐漸與本體的強度重合。

他本體的皮膚連魔法高射炮都轟不穿,何況區區一點荊棘?

在接連不斷的轟隆聲裏,諾曼慢慢向荊棘深處走去。

片刻後,阿貝爾和騎士團也來到了這裏。

看著眼前瘋了一樣的巨大荊棘,安德魯嘶了一聲,露出有點牙痛的表情:“他們真的進去了?”

旁邊的騎士道:“其他地方的偵查騎士都沒有看見有惡魔經過,所以很大可能就在這裏面,而且根據典籍記載,這些荊棘……”

不等他說出更多證據,阿貝爾就肯定道:“進去了。”

“今晚是月圓嗎?”他問。

安德魯回答:“明天晚上才是……等等,你怎麽問這個,難道……”

他豁然瞪大眼。

阿貝爾的聲音帶著些許凝重:“我感覺到一股非常強盛的深淵氣息。”

當諾曼放棄壓制魔力,身體開始向本體全方面轉化時,他體內的深淵力量也完全溢出。

這股濃郁的深淵氣息遠超任何一只惡魔,因而被阿貝爾感知了出來。

“魔王……可能已經覆活了。”他沈沈地說。

與此同時,他的內心也十分沈重。

魔王覆活了,諾曼也被抓來了這裏。

這兩件事情加在一起,他很難不往“魔王的報覆”上面想。

雖然理智告訴他,除了安德魯和卡洛斯,沒人知道他的身份,惡魔們應該也不知道,但從早上起就一直縈繞在心頭的不安,讓他很難靜下心來思考。

一想到會有“惡魔們為了報覆他,抓走了諾曼”這種可能,阿貝爾就焦急萬分,迫切地想要進去,找到並保護他的愛人。

安德魯還在思考:“這些荊棘是是自然屬性的造物,也許枯萎藥劑可以對付,現在傳訊回去,應該兩個小時就能拿到……”

話音未落,身邊忽然閃過一道身影,安德魯驚愕擡頭,發現阿貝爾已經提著聖劍沖了過去。

轟隆隆的鞭打聲掩蓋住聖騎士的驚呼,阿貝爾擡手劈斷抽下來的荊棘,悶頭往裏闖。

兩個小時,誰知道裏面會發生什麽?

他一秒也等不了!

聖劍亮起白光,數十道劍影交織成細網,將眼前的荊棘全部切割成段。

劈裏啪啦的落地聲不停響起,阿貝爾咳了一聲,忍住胸口泛上來的細密刺痛,快速前進。

荊棘遮天蔽日,仿佛看不到盡頭,阿貝爾的額頭漸漸滲出汗水。

在一刻不停地使用中,凈化之力流失的速度似乎在慢慢變快,甚至讓阿貝爾有種體內的力量在逐漸幹涸的錯覺。

疼痛開始從心口蔓延,漸漸地,連手腳都仿佛感覺到了針紮似的刺痛。

他大口大口地喘氣,視野中的畫面出現雪花似的白點,頭腦發暈,只有一個信念烙印似的刻在腦海。

——他要穿過這些荊棘,找到他的諾曼。

時間變得無比漫長。

阿貝爾一次次舉劍,落下,機械性地切割攻擊過來的荊棘枝條,直到他再次舉起劍,落下時卻什麽都沒切到,他才忽然回神,發現自己已經出來了。

眼前是一片廣闊的原野,草木荒蕪,粗壯的荊棘在天空虬結,從四面落下,仿佛一個龐大無比的碗,將整片原野蓋在其中。

在荊棘圈的最中央,是一棵已經枯死的巨大榕樹,寬大的枝幹向四周伸展著,像是一把巨大的只剩下傘骨的傘,又像一個瘦骨嶙峋的母親,極盡所能地伸展手臂,庇護著自己身下的孩子。

日光從荊棘的縫隙中落下,變成一道道光束,在這些光束裏,阿貝爾看見了飛在榕樹頂端的惡魔。

那是波爾赫斯?還是魔王巴爾?

這些都不重要了,阿貝爾只有一個念頭——

把他的諾曼,還回來!

聖劍爆發出極強的光亮,一道彎月般的劍光從地面沖天而起,向天上的惡魔劈了過去!

————

諾曼悚然一驚。

剛剛進來之後,因為身上衣服都爛了,他就翻了翻包裹,找到一件勉強完好的兜帽披在身上,然後飛到榕樹上方,尋找精靈王的冕冠。

但找來找去,也找不到什麽看上去像冕冠的東西。

巨大的榕樹枝幹灰白,光禿禿的,一片葉子也沒有,唯一看上去有點突兀的,就是樹梢上掛著的一個花環。

雖然都是戴在頭上的東西,但……總不能真是這個吧??

花環?真的假的???

諾曼懷疑地在旁邊上下觀察,花環看上去很新,仿佛沒經歷過歲月的流逝,仍然跟剛剛編織出來一樣,甚至還帶著露水。

他伸出手,碰了一下那顆露珠,指尖感到一陣涼意,拿起來一看,真的有水。

確定了,就算不是冕冠,這個花環也肯定不一般。

他正要伸出手把花環拿下來,渾身汗毛忽然豎起。

諾曼猛地轉頭,就見一道極亮的劍光從遠處疾射而來,眨眼就到了跟前。

凈化之力?!

他立即後退,劍光從他面前劃過,將灰白的樹幹削平了一截。

斷裂的樹枝嘩啦啦砸了下去,諾曼下意識低頭,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阿爾?!他怎麽這麽快就來了?!

人類穿著鎧甲,看不清表情,但諾曼還是感受到了他身上壓抑不住的憤怒,以及毫不掩飾的敵意。

他心裏一痛,像被燙到了一樣,急急忙忙移開了目光,掩飾般地去撈樹梢上的花環。

但數道劍光又飛射了上來,諾曼左躲右閃,試圖避開劍光,去拿花環。

幾次下來,花環還沒拿到,他的身體倒要撐不住了——體內的魔力被老對頭刺激到,開始沸騰。

諾曼努力控制著魔力,起碼讓他把冕冠拿下來!

又是一道劍光飛來,他扇著翅膀躲開。這一次,他終於把花環抓進了手裏,但不巧的是,身上的包裹被劍氣劃破,裏面的東西全都掉了下去。

他的胸針!

諾曼立即俯沖下去,試圖在漫天的掉落物裏找到那個綠色的小盒子。

然而就在這時,天上的荊棘忽然瘋狂扭動起來,像是被他拿走花環的舉動激怒了,狂亂地抽打了下來!

無數枝條扭動著揮舞,幾乎填滿了所有空間,將掉落的東西撕得粉碎。

諾曼瞪大了眼睛,眼睜睜看著就要到手的盒子被一枝條抽遠,消失在他的視線裏。

怒火一瞬間沖上天靈蓋,諾曼的眼睛不受控制地變成豎瞳,幾乎想一口龍息噴出去,燒了這些該死的植物。

然而當他在躲避的空隙裏,想要去看一眼阿貝爾那邊的情況時,映入眼簾的畫面,卻讓他的瞳孔一瞬間收縮成了一條豎線。

——身著銀鎧的人類拄著劍,單膝跪在地上,捂著胸口,似乎在忍受什麽痛苦,而他的頭頂上,幾根粗大的荊棘蓄滿了力道,狠狠朝他砸去!

“阿爾!!!”

眼前的世界仿佛變成了慢鏡頭,諾曼聽見自己驚慌的呼聲,看見人類緩緩擡頭,他的翅膀不顧一切地扇動,狂風呼嘯著撞到他臉上,荊棘刮爛了他的兜帽,魔力湧動,蜷縮在軀殼內的本體伸展開來,掙脫人類的皮囊——

“吼——!!!!!”

————

阿貝爾慢慢睜大了眼睛。

他聽見了自己的名字,於是擡起了頭。

那只惡魔朝他飛來,狂風和荊棘撕開了惡魔的兜帽,他看見一縷熟悉的黑發。

下一秒,魔龍出現,龐大的身軀取代那只惡魔,向他撲來。

阿貝爾本能地舉起了劍。

“嗤——”

溫熱的血滴到他臉上,阿貝爾楞楞地擡頭。

魔龍覆在他的上方,將所有發狂的荊棘都用身體擋住,寬闊的龍翼垂在他身側,攏出一個狹小的空間。

空間裏唯一的光源是他手裏的劍,而這把劍的一半,已經沒入了魔龍的身體。

血液從傷口汩汩流出,帶著魔龍高熱的體溫,燙得阿貝爾的手有點發抖。

他下意識拔出了劍,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那麽慌張。

魔龍痛哼了一聲,低下頭顱,暗紅色的豎瞳倒映著他的身形,眼神裏仿佛帶著受傷,又仿佛透著悲哀。

它將什麽東西輕輕放在他身邊,然後擡起頭,張口吐出龍息。

熾熱的龍息將靠近的荊棘灼燒殆盡,剩下的也遠遠退避開去,隨後,魔龍擡起雙翼,振翅高飛。

狂風卷動著空氣,阿貝爾坐在地上,怔怔地望著遠去的龍。

混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安德魯沖到他身邊:“阿貝爾!我們看見魔王了,你沒事吧?!”

阿貝爾依然在發怔,直到聖騎士急了,想要搖晃他的肩膀時,阿貝爾才動了動。

他摘掉安德魯的手,聲音有些沙啞地說:“我沒事。”

安德魯松了口氣:“沒事就好,我們發現大光明術能讓這些荊棘停下,要是你剛剛等一等,我們就能一起進來了。對了,你有看見諾曼嗎?卡洛斯那邊還沒有消息,現在魔王真的覆活了,諾曼要是被抓過來,很難說他的情況,不過你別擔心,我們一起找,一定能……”

中年騎士的聲音卡了一下,看著阿貝爾遞到他面前的東西:“這是什麽?花環??”

“精靈王的冕冠。”阿貝爾把東西塞進他手裏,站了起來。

“精靈王的冕冠?居然是個花環?”

身後是騎士們不可思議的聲音,阿貝爾慢慢走到一片灰燼前。

在魔龍沖下來之前,他看到有一個東西掉在了這裏。

他半蹲下去,拂開灰燼,底下的東西露了出來。

那是一個被壓爛的盒子,被灰糊了一層,顏色已經看不清了。

在盒子中央,尚且完好的墊布上,一個閃閃發亮的東西靜靜躺在那裏——

一枚寶石胸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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