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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攝政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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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攝政王(2)

宿安言怒不可遏地瞪著謝聞,後者卻只是散漫地輕笑了一聲,“皇叔醒了。”

皇叔皇叔,謝聞叫他皇叔,卻做出這樣的事情。

“你怎麽能……”宿安言還沒說完,就猛烈地咳嗽了起來,他原本慘白的臉色,都因為這震動胸腔的咳嗽紅潤了幾分。

謝聞輕拍著宿安言的背,好不容易緩和了下來,宿安言依舊喘著粗氣,對剛才的一切心有餘悸。

謝聞遞了水到宿安言的唇邊。

水因為謝聞的動作蕩起漣漪,湧上了宿安言的唇,濕潤的感覺不由得讓宿安言想起方才的事情。

他被他看著長大的小皇帝輕薄了。

宿安言鮮少生氣,他的性子和他的長相截然不同,可以稱得上寡淡,朝堂上的人都怕極了他這份寡淡。

原本稱得上萬事看淡的宿安言,這個時候卻氣到渾身發抖,用這無用的身軀蓄起一股力氣,打翻了謝聞手中的杯子,連謝聞都一時不察被推的一個踉蹌,溫熱的水弄臟了謝聞的龍袍。

看見謝聞站不穩,宿安言的眉目間閃過擔憂,最終他還是閉上了眼睛,一副任憑發落的樣子。

宿安言的眼尾有些發紅。

只是親一下,反應就這麽大嗎?

謝聞擡手,就按在了宿安言的眼角底下,摩挲過那發紅的眼尾,謝聞企圖讓手底下的人,再可憐些。

偏偏他這個時候要裝的衣冠楚楚,徐徐圖之。

“皇叔,要是不想喝水的話,可以不喝,還是皇叔看我這身龍袍不順眼?”

謝聞的話語裏充滿了試探。

“你……”宿安言睜開眼睛看了謝聞一眼,不知道想到什麽,他攥緊拳頭,罵了謝聞一句惡心。

肖想自己的皇叔確實惡心。

謝聞卻問:“皇叔想到了什麽,覺得我惡心?”

宿安言將頭轉到一邊,他只覺得頭昏腦漲,心裏像有一團火在燒,手指隱隱泛白,連罵謝聞惡心的力氣都沒有了。

“張太醫為皇叔看過了,說皇叔是得了風寒之癥,皇叔要是不喝藥,恐有性命之危,我才……”

謝聞欲言又止,但他已經說的足夠清楚了。

宿安言反應過來,當時他除了唇瓣發麻之外,口中確實有藥的苦澀味道,他病體沈屙,平常不知道要喝多少藥,但他卻是最怕苦的,唇齒間沾上了藥的味道就忘不掉。

難道真的是自己誤會了小皇帝?

宿安言猶疑地看向謝聞,誤會小皇帝要對自己……宿安言的耳朵悄悄紅了,他悶聲道:“有勞陛下為臣如此費心。”

到底還是宿安言看著長大的人,即便謝聞要殺他,他到底還是會有幾分心軟。

如今發生了這樣的誤會,正當宿安言不知道怎麽面對謝聞的時候,謝聞道:“那皇叔好好養病,我先出去了。”

宿安言微怔:“陛下……”

只傳來門開合的聲音,溫暖的殿內仿佛都少了幾分生氣。

宿安言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才慢慢地睡了下去,這是在長樂宮內,他睡的是謝聞的龍床,錦被上有著帝王獨有的龍涎香。

許是剛剛吃完藥,宿安言又昏昏沈沈地睡著了。

這一覺睡到天黑,宿安言剛剛想要坐起來,就感覺到有一雙沈穩有力的手,從背後托著他。

宮人魚貫而入,點亮了殿內的燭火,讓宿安言看清了身後的人是誰。

“陛下……”

因為謝聞擋在床邊,宿安言為了禮儀周全,只能跪在床上,他的膝蓋陷進柔軟的被子裏,腰卻挺的筆直。

宿安言不是禮部中人,卻是這朝野上下,最重規矩的人。

“皇叔覺得如何了?”謝聞的口吻一如往昔。

宿安言楞了楞,“好多了,多謝陛下關懷。”

“皇叔雖然好多了,但張太醫說了,皇叔如今不可隨意挪動。”

“只是回到暗牢,應無大礙。”宿安言道。

更何況他本來就是該死之人,現在死和以後死,都沒有分別。

無論如何,他都不應該待在這裏。

在宿安言的眼中,謝聞如今已經不需要他了,他的下場是註定的。

“皇叔以為,我是想殺皇叔?”謝聞笑得漫不經心。

宿安言有些摸不清謝聞的脾氣,一方面他難以割舍謝聞,覺得謝聞不會殺他,一方面他又確實把控了朝政十年,謝聞如今掌握了實權,不殺他殺誰?

他怕是成了謝聞唯一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倘若他不被拔除,餘下的,謝聞也不會安心去收拾。

宿安言早在答應先帝的時候,就料想到會有如此結局,但等真的到了這一天,宿安言卻有如同剜心的苦楚。

他不想要和謝聞走到這樣不死不休的地步。

“皇叔,我不明白父皇如何要將我交給你。”

“是,”宿安言苦澀道:“但那時內憂外患,你父皇也沒有別的選擇。”

“他已經做的夠好了。”

“我的意思是,”謝聞不經意地在宿安言的臉上蹭了一下,“皇叔是個過分的人。”

宿安言的眼中流露出茫然,“你說什麽?”

“皇叔以為我要殺了你,皇叔這樣想我,難道不過分嗎?”

“什麽?”宿安言怔怔看著謝聞。

“難道我在皇叔眼裏,就是可以殺了你,這樣無情無義的人?”謝聞反問。

宿安言下意識地反駁:“不是……”

除了不是,宿安言說不出來更多的話了,謝聞將他關進暗牢是事實。

如果不是想殺他,那就只能是為了做戲……

這場戲,只可能做給一個人看。

宿安言臉上一片恍然,他好像明白了,謝聞卻拍了拍宿安言的肩膀,“皇叔這些日子,就在這裏好好休息吧。”

宿安言問:“臣在這裏,陛下去什麽地方?”

“偌大的長樂宮,難道沒有我的棲身之地?”

說完這句話之後,謝聞就出去了,連片影子都沒有留下。

餘下的幾日,除了宿安言喝藥的時候,其餘的時間,宿安言從沒有見到過謝聞。

餘白奉旨守在宿安言的身邊,餘白是謝聞的心腹,謝聞讓他閉嘴,宿安言要想從他口裏打聽消息,幾乎是不可能的。

殿中的燭火再亮,總有照不到的地方,那些昏暗的地方,像是謝聞的失望凝為了實質,一直在這殿中糾纏著宿安言。

他是真的得罪了小皇帝,宿安言嘆了一口氣。

……

宿安言在長樂宮中養病的第五日,他成為階下囚的第十五日,朝堂上吵了起來。

宿安言在朝中十年,卻沒有為自己培養一個親信,沒有人為宿安言說話,那些人吵來吵去,無非是宿安言是殺還是留,殺或者留,到底哪種的價值更大。

以丞相為首的官員認為皇帝要想將實權牢牢地握在手裏,就要殺了宿安言絕了被奪權的後患。

只要沒了宿安言,謝聞就不至於再當個傀儡皇帝。

而以兵部尚書為首的官員認為宿安言有些手段,是皇帝身邊不可多得的人,再說宿安言始終是皇帝名義上的皇叔,要是殺了宿安言,皇帝豈不是成了無情無義的人,必定落下口舌,遭百姓非議。

到了最後,竟然成為了兵部尚書和丞相之爭。

……

宿安言知道這件事情,源於一場偶然,齊明來告訴餘白關於朝堂上發生的事情,兩人就在窗下,齊明說話毫不避諱,都被宿安言聽見了。

宿安言無心去想這是故意的還是無心之失,他擰著眉就這麽一直坐著,不發一言。

晚間,謝聞過來,看著宿安言喝藥。

比起第一次被謝聞渡下去的藥,這幾次喝藥的時候,宿安言意識清醒,眉頭都沒皺一下,就將藥喝了。

旁邊碟子裏擺著謝聞讓人送過來的蜜餞,當著謝聞的面,宿安言沒去碰。

他總想著謝聞還是小孩子,謝聞在這裏,他卻連喝個藥都要吃蜜餞,著實沒用。

宿安言這樣想,謝聞卻問他:“皇叔難道不會覺得苦嗎?”

他舌尖被苦得有些發麻,那沾滿糖霜的蜜餞,就這麽輕松地被宿安言含在了口中。

謝聞正接過宮人手中的帕子擦手。

宿安言低下頭,等到蜜餞吃完,他才敢擡起頭,看著謝聞。

“既然如此,我也該走了。”謝聞站起來。

“陛下。”宿安言開了口。

謝聞道:“皇叔,怎麽了?”

“陛下心中煩惱的事情,臣有解決的法子。”

謝聞盯著宿安言的眼睛,兩人像是在對峙,半晌,謝聞先開口:“皇叔不會是要讓我殺了你吧?”

宿安言握緊手,“這確實是一個法子。”

“皇叔還是這麽想我?”

宿安言的睫毛顫了顫,“還有另外的法子。”

“什麽?”

宿安言話裏要的東西,謝聞讓齊明去暗牢一趟,取了過來。

那四條金色的鏈子,在宿安言的碰撞下,發出當啷的響聲。

“陛下。”宿安言雙手將鏈子奉到謝聞的面前。

謝聞將鏈子接了過去,他愈加好奇:“皇叔想要做什麽?”

宿安言伸出手,白皙的手腕上還依稀可見當初被鏈子磨損留下的痕跡。

“只要陛下繼續將臣縛住,斷絕了臣奪權的可能,朝上便從此……”

分明了。

但謝聞的眼中只剩下宿安言的一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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