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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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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村民們以為按照稻子倒下的速度,至少也得有十幾二十個壯漢同時割,誰能料到居然只有淩息一個人。

眾人目光齊刷刷看向淩息手裏的鐮刀,好家夥,居然沒咋除銹,這樣鈍的鐮刀能割出這速度,淩息莫非會什麽仙法?

鐮刀是淩息昨晚連夜上霍永豐家借的,霍永豐要做豬肉生意,會晚兩天下地收稻子,淩息想著自己收得快,早借早還,然而看大伯母最後拿給他的鐮刀,顯然他們家人並不相信淩息的話。

借給淩息的也是已經擱置不用的鐮刀,淩息倒是想直接拿上自己的死神鐮刀下地,這不是工種不熟練,打算先找人學會如何割稻子,再換新工具,現在穩紮穩打保守點好。

由於他初學者的身份加上農具不好使,淩息割稻子的速度受限,割得慢了些,所以他全然不懂大家圍上來幹嘛,有什麽稀奇可看嗎?

“淩……淩息,那些都是你自己割的?”有人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問出聲。

淩息不明所以地點頭,他家地裏就他一個人,不是他自己割的,莫非是鬼割的?

“謔——”

嘩然聲起,村民們交頭接耳朝著淩息指指點點,把淩息搞得更懵了。

“淩息,你莫不是會仙法?否則咋能割得那樣快。”

對上一雙雙期待的目光,淩息擡起袖子擦掉額頭的汗水,語氣透出絲嫌棄,“會啥仙法啊,就我這烏龜爬一樣的速度。”

眾人:“……”

如果淩息的速度叫烏龜爬,那他們叫什麽?

“還有事嗎?沒事我繼續幹活了,爭取今天之內幹完。”淩息出聲趕人,他忙著呢,除了地裏的活兒,還有許多事要忙活。

幹燥的風將淩息的話語帶入村民們的耳朵裏,又從另一邊耳朵帶出來,等等,他們剛剛好像有一瞬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話。

一定是幻覺,哈哈,一定是。

那可是五畝地,身嬌體弱的小夫郎咋可能一天收完。

他們欲再問些什麽,淩息已經彎腰繼續割稻子,手起刀落,割麥子的動作隱隱散發出肅殺氣,宛如殺人如麻的羅剎。

眾人舌橋不下,不約而同往後退了好幾步。

難怪淩息願意嫁給霍大郎,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倆口子都是能止小兒夜啼的主兒。

“我的老天爺,頭回看人割稻子手能割出殘影。”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別是啥畏罪潛逃的通緝犯藏進咱們村了。”

“呸,你少瞎說,淩息人美心善,水車那樣好的東西他也不藏私,任由咱們使用,劉枝受曹家磋磨,也是他出手相助。”

“我聽丹桂她們講,淩息能識文斷字,家境必然不俗,高門大戶培養哥兒可跟咱們不同,習些武術強身健體也是常事。”

“那可不,我家要有幹活這麽利索的夫郎,我做夢都得笑醒。”

“如此看來,淩息嫁給霍大郎當真可惜了,一窮二白又無父母兄弟幫扶,成天吃糠咽菜哪抗得住這樣大的體力消耗啊。”

“瞧瞧那小腰細的,身體養不好啥時候才能要孩子喲,有了恐怕也保不住。”

“哎,淩息若是願意和離就好了,咱們村不說家境殷實,但能讓他吃飽飯的人家還是有的,漢子雖說比不得霍大郎高壯,但至少沒病沒災,腿腳齊全。”

大家邊走邊聊,距離淩息越來越遠,架不住淩息耳聰目明,把他們的話聽得清清楚楚,手上動作不停,內心吐槽同時進行。

如果他沒記錯,之前嫌棄他配不上霍琚的也是這批人,現在又開始指責霍琚配不上他了,明明他和霍琚看上去並無多少變化。

說到底,這些人從前看不上他,是因為他來路不明,又差點嫁人,在他們眼中已經失了清白,霍琚雖然一貧如洗,但他是當地人,又是頭婚,自然高他一等。

現在,他們看到了淩息能夠提供的更大價值,清白跟這些東西相比,立馬變得微不足道,恨不得把淩息吹捧到天上去,而有腿疾,無法下地幹活,且沒有營生的霍琚則在此時同他調轉了地位,轉變成村民眼中瞧不起的對象。

可霍琚的腿是今天傷的嗎?今天才突然變窮的嗎?

琢磨清楚其中本質,淩息搖了搖頭,拿起竹筒喝了口水,潤潤幹涸的嗓子。

視線落到生銹的鐮刀上,大概他用力過猛,本就有些缺口的鐮刀,缺得剛厲害了。

他似乎要把這把鐮刀幹廢了……

雖然鐮刀是淘汰品,但不能有借無還,更不可能就這樣還回去,怎麽也得買把新的。

又要花錢,而且是冤枉錢,淩息一陣肉痛,早知道就不借了,直接拿自己的死神鐮刀來。

“咕咕——”

淩息再度埋頭苦幹,肚子傳來饑腸轆轆的動靜。

“淩息,快別幹了,休息會兒吧。”虞阿叔在田埂邊喊了聲。

淩息回頭,不知不覺,他距離虞阿叔家的地已經很遠了,怪不得虞阿叔得用喊的。

擡起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瞇起眼睛望了眼日頭,確實該休息了。

提起鐮刀朝虞阿叔的方向走去,虞阿叔趕緊給他倒了一碗水,“快喝點。”

“謝謝虞阿叔。”淩息雙手接過,咕咚咕咚喝起來。

“客氣啥,你午飯咋解決?要不跟我們一起吃點?”虞阿叔家只有他們仨,他體力最差,提前回去燒火做飯,兩個兒子頂著大太陽在地裏繼續幹。

做好飯裝進竹籃裏,過來給兩兄弟送飯。

淩息擺手,順便擦掉嘴角的水漬,“謝謝虞阿叔好意,我家霍哥應該快來了。”

虞阿叔笑得慈眉善目,“你家大郎會做飯呀?”

淩息點頭,坦然道:“嗯,我廚藝不太行,家裏都是他做飯。”

一旁休息喝水的兄弟倆驚奇地瞪圓眼睛,村中漢子肯進竈房的屈指可數,更別提城裏的,讀書人講究君子遠庖廚,其他漢子則認定那是女人哥兒們幹的活,哪家漢子要是成天守著竈房過日子,是要被笑話的。

二人小聲嘀咕,“霍大郎居然會做飯,怪不得能娶上這麽漂亮的夫郎。”

“哎,咱倆都不會做飯,沒戲了。”

這話若是被他們阿爹聽見,鐵定一人一個腦瓜崩,人淩息早成親了,你倆就是大廚也沒戲!

田地旁栽種著幾棵大樹,遮天蔽日,正好可以乘涼,挨家挨戶陸陸續續有人過來送飯,大家紛紛從地裏上來,到樹下邊乘涼邊吃飯。

無論何時何地都少不了攀比心,你看看我碗裏的菜色,我看看你碗裏的菜色,有的人碗裏清湯寡水,有的人碗裏能翻出大片肉,農忙時節必須得吃好,這會兒還拿不出啥吃的人家,顯然過得非常艱難,從每個人碗裏的菜色就能瞧出各家日子過得如何。

“謔喲,平時看著老何家日子過得緊巴巴,摳摳搜搜,他家兒媳婦剛過來送飯,一打開沒給我香死,又是雞蛋又是肥肉,饅頭有我拳頭那麽大個。”

“霍永登家成天說他家小兒子以後要當大官,我當他們家多有錢呢,剛才他家霍鶯過來給霍常安送飯,只有幾個窩頭和野菜,邊兒上還有點鹹菜,霍常安當時臉色就變了。”

“有這事兒?人常安小子天沒亮就起來幹活,忙到這會兒,就吃這些東西?”

“可不是,霍鶯估計看出他哥臉色不好,在旁磕磕巴巴解釋,娘今日身子不爽利,讓他湊合著吃,等明兒好點兒再給他做肉菜。”

“情有可原,能理解。”

“哈哈哈哈哈你咋和霍常安一樣傻,趙春娟哪是身子不爽利,分明是故意不給霍常安吃好東西,把他當驢使呢。”

換作從前必定沒人相信,自從出了霍琚分家的事後,趙春娟真面目被揭露,整個村子都曉得了趙春娟究竟是個啥樣的人。

“嘖嘖嘖,後娘就是後娘,人常安小子當牛做馬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心腸咋就那樣歹毒。”

“要我說霍永登也是腦子有病,他家小兒子考學不知道啥時候是個頭,家裏大大小小的事不還得靠霍常安,任由趙春娟磋磨孩子,萬一哪天霍常安跟他大哥一樣跑了,看他怎麽辦。”

霍琚走在田間小路上,手裏提著竹籃,村民們交談的內容隨著風吹入他耳朵裏。

曾經他放在心尖尖上疼愛的弟弟,如今在他心裏掀不起絲毫波瀾,一次次失望堆疊出的結果,一經選擇他便不會回頭。

如果這就是霍常安期望的生活,那就好好享受吧。

“大……大哥!”樹蔭下一道身影猛地站起來,眼睛睜得很大,直勾勾地盯著霍琚。

霍琚扭頭與他對視,漆黑的眼眸深沈如海,靜謐無波。

霍常安似乎想靠近,又遲遲無法踏出腳步,他深呼吸好幾次,攥緊拳頭給自己打氣。

霍鶯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一道高大挺拔如山岳的男人佇立在陽光下,背著光她無法看清男人的面貌,但那周身氣度卻是這個小地方無人擁有的,霍鶯嘴巴微張,心臟重重一跳。

莫名的,她竟對這樣一道身影生出股不敢造次的敬畏之情,餘光掃過男人的拐杖和殘疾的一條腿,那股情緒頓時煙消雲散。

她可是要嫁進高門大戶的人,怎麽可能敬畏一個殘廢。

霍琚收回視線,不再等待霍常安,察覺霍琚要走,霍常安慌亂之下不再猶豫追了上去。

“大哥!”霍常安年輕力壯,雙腿健全,很快追上霍琚。

霍琚目色沈沈地註視他,等待他開口。

對上男人沈靜的雙眸,到嘴邊的話突然堵住,一個字也蹦不出。

撓撓後腦勺,半天擠出句:“你……你去給嫂子送飯嗎?”

“嗯。”霍琚不鹹不淡地應答。

發覺霍琚對自己的冷淡,霍常安收緊拳頭,唇邊洩出絲苦笑,“我……我改天能去找你嗎?”

“找我做什麽?”霍琚問。

霍常安茫然擡頭,從未想過大哥會問自己這種問題,換作從前,大哥肯定會直接答應,這種反問,搞得好像……好像大哥不希望自己去找他一樣。

“我……我有話想和你講。”

霍琚掃了眼手中籃子,擔心再同對方磨嘰下去飯菜該涼了,隨口答應:“可以。”

霍常安喜出望外,“我我我……”

後面的話沒說完,霍琚已經加快速度離開。

霍常安臉上的笑容僵住,就那麽迫不及待見到那哥兒嗎,明明大哥以前最關心的人是自己。

.

“淩息你家大郎咋還不來?該不會不來了吧?”有好事的村民故意陰陽怪氣。

虞阿叔白了對方一眼,“給自家夫郎送飯,為啥不來,當人大郎是你家懶漢子呢。”

“嘿,你啥意思?”那夫郎挽起袖子作勢要打架。

虞阿叔獨自帶倆娃,同樣不是好欺負的,站起身瞪回去,“我哪句話說錯了?收稻子這樣大的事,你家懶漢子都不來,恐怕還在床上沒睡醒吧。”

周圍響起低低的笑聲,挑事之人氣得面紅脖子粗,“我家漢子懶,但能讓我吃飽飯,他家漢子連飯都不敢來送,怕是沒啥拿得出手的,擔心惹全村人笑話,打算等我們吃完了再來。”

他說得有理有據,剛才那群可惜淩息鮮花插在牛糞上的村民越琢磨越覺得有道理,接二連三附和,甚至有人小聲慫恿淩息另尋良配。

“霍大郎,霍大郎來了!”不知誰高聲喊了句。

大家齊刷刷回頭朝小路望去,那架勢弄得霍琚像前來開演唱的大明星一般。

淩息忍俊不禁,抿了抿唇強按捺住壓不下的嘴角,畫面實在太過搞笑。

霍琚從一群人雜論的聲音中,敏銳捕捉到勸淩息另尋良配的,他眼神似刀,黑沈著臉精準甩向說這話的人,對方是個胖胖的婦人,鼻翼有顆痦子,笑起來不懷好意。

被霍琚眼刀子一刮,她渾身血液逆流,如墜寒潭,連手指頭尖都凍得僵硬,雙腿無法控制顫抖,等霍琚走到她面前,身體徹底失去力道,大庭廣眾下“撲通”一聲重響,給霍琚結結實實磕了個。

現場霎時鴉雀無聲,瞠目結舌看著這一幕。

啥……啥情況?

霍琚動作敏捷地向旁邊跨步,躲開婦人的磕頭,他和淩息得繼續在村子裏生活段時間,他一個小輩受長輩跪拜萬萬不可,即使是意外也不成,會產生無數流言蜚語。

淩息同霍琚交換個眼神,立刻站起身去攙扶婦人,“嬸子,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咋突然倒了呢?還醒著嗎?”

淩息拍拍婦人的臉,趁人沒回過神,掐上對方人中,只聽一陣慘叫,婦人總算回魂兒,驚悚地望向一旁的霍琚。

沒等她開口,淩息直接上手把她腦袋掰過來,面對自己,表情擔憂,“嬸子,你知道你剛才突然暈倒了嗎?要不還是找草藥郎中看看吧,身體重要啊。”

周圍人聞言,順利被淩息帶偏,真以為婦人方才暈厥過去,湊上前勸她回家,婦人百口莫辯,不可能實話實說,自己被個小輩嚇破膽,借坡下驢,由幾個婦人陪同回家去。

淩息偷偷露出狡黠的笑,霍琚悄悄朝他豎起大拇指,淩息笑容更深,跨步上前,“我快餓死了,你怎麽才來?”

霍琚被他自然而然的撒嬌可愛到,唇角微微上揚,然而本人全然沒意識到自己在同霍琚撒嬌。

“抱歉,有點事耽擱了,明天早點給你送。”

淩息沒追問具體什麽事,目前他眼裏只有籃子裏的飯食,拉著霍琚到樹蔭下坐下,“沒事,那不重要,快讓我看看今天吃啥。”

四面八方無數道視線投向霍琚的籃子,他們同樣好奇裏面裝了啥,不會是鹹菜和雜面饃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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