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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懷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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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懷孕

深秋最涼燥的日子過去,敬齋的身體眼看好轉許多。芳儀將身養好了,重新接手家事,趙蘅和玉止也漸漸將生意周轉過來,一通百通一順百順,籠罩在傅家上空的陰雲總算隨時間推移而見日散去。

也是在這個時候,趙蘅發現有了身孕。

診出喜脈時,她也呆住了,玉止也呆住了,指尖發澀,連脈都摸不準。

公公婆婆拄著拐杖匆匆趕來,進門時險摔了一跤,敬齋又一再替趙蘅看過,果真是有孕了。

確定這個消息,芳儀當時便哭了出來,眼淚簌簌止也止不住。

她忽然想到什麽,抹抹臉,“阿蘅,玉止,你們等等,我就來。”又急急忙忙去了,不一會兒,親手拿著一只小紅木盒回來。

木盒打開,裏面一個疊得整整齊齊的黃地紅綢包,一層層揭開來,裏面是一把如意祥雲形狀的小銀鎖,精精致致雕著蓮花,壽桃,雙魚,卷草……正面刻著“長命百歲”,反面刻著“無疾無憂”。

“這是玉止他太爺爺那時請銀匠造的,從他爺爺手裏傳給他爹,他爹又傳給玉行玉止……”她將小綢包往趙蘅手裏掖,“如今,我也終於可以將它交到我兒媳婦手裏了。”

一個動作裏有無盡的歡喜,又有無盡的心酸,芳儀低頭用絹子擦了擦眼淚,“我還從來沒想過能有這麽一天……”

趙蘅在二老帶笑的眼淚裏回頭看看玉止,有些無措。玉止體諒地笑笑,伸手握住了她。

她垂眼望向自己的小腹,難以想象裏面竟有了一個小手小腳的小娃娃,手也不自覺輕輕撫摸著,心裏頭有點酸澀,有點歡喜,又有種陌生的異樣,隱約的惶恐。

下夜,院中池塘銀波流蕩,月光轉過窗臺,透進屋內,照到綃帳床上。

白色羅紗帳上織著鏤空的花樹蝴蝶,隨著夜風拂動,在床帳內投下點點流動的小影子。

玉止還未入眠,一低頭就可以看到趙蘅伏在他胸口沈沈睡著。屋裏安靜,連她平緩的呼吸聲也能若有若無聽著,臉頰邊一縷碎發,隨著呼吸時不時拂在鼻尖。

他伸手,輕輕替她把那縷頭發拂開。

趙蘅睡得淺,醒過來,發現他凝望自己不知看了多久,“怎麽還不睡?”

玉止笑了笑,“在看你。”

她不明白,但也跟著傻笑,“看我做什麽?”

他也不知道。只是這世上就是有這樣一個人,沒有任何原因,僅僅看著她夜色中沈睡的臉龐,就覺得心頭發軟。

“我一直想起你初嫁進來的那天。”

“阿蘅,你不知道我有多慶幸,那個洞房花燭夜,我掀開蓋頭,蓋頭下的人是你。”

趙蘅想到他們的初遇,也抿嘴笑了,“我那時對你那麽兇,你也慶幸嗎?”

他替她把那縷碎發撩到耳後,笑道:“你不兇,你只是太害怕了。”

趙蘅又伏下去,聽著他的心跳,便覺得自己的心也很安定,“你說,孩子該叫什麽名字好?”

她將手輕輕撫摸著逐漸顯懷的小腹,如今那小東西已經在裏面打滾了,能清楚感覺到,一天一天,有一個小生命在她身體裏慢慢成型。

她和玉止的孩子。

“他現在就不老實,也不知道出生以後怎麽樣。你說他的模樣會像我多一點還是像你多一點?還是像你多一點好,你生得好看。”

玉止胸膛輕震一下,低低笑了。

趙蘅也不管這話聽著傻氣,繼續有一句沒一句地絮念著:“你可以教他讀書,你這麽聰明,孩子一定也會很聰明。”

“我倒希望孩子像你。”

“像我有什麽好?”

“哪裏不好?”一支蘅蘭,無論生在山間野地,還是豐美之處,都能長得生氣勃勃百折不摧。

“對了,我想到了。”他牽過她的手,在手心裏寫出兩個字。

她跟著念出來,“忘——辛?”

玉止道:“有一種長在水邊的蓼草,全株皆可入藥,嘗起來味道辛烈。蓼蟲就專以這種草為食,所以古人有‘蓼蟲不知辛’的句子。”

趙蘅半知半解,但朦朦朧朧覺得這個意思她很喜歡,重新又抱緊了他。“聽你的,忘辛,忘辛,就叫傅忘辛,這名字很好聽。”

到了臘月年關,因為家計緊短,整個傅家都顯得比往年冷清一些,不過焚香供竈、貼紅掛燈仍少不了,上下人等也都換了新衣裳,添些喜色。

除夕日開了祠堂,祭過祖先,晚間擺開一席酒宴,一家人合桌而坐。

敬齋在攙扶下拄著拐杖坐到主位,雖看上去肉眼可見地龍鐘了,精神頭仍不讓人。芳儀臉上也久違地煥發出光彩。一家人敬一杯酒,敘些話,聽著外面的爆竹唱喜聲遠遠近近,說起過去這一年,總算也苦盡甘來。

芳儀說著說著,又低頭抹起淚來,敬齋語氣慢慢地數落她,“好好日子,又成天哭什麽,不是都已經過去了?”

芳儀擦擦眼淚,又笑,“是,是,都已經過去了,接下去總該好起來了。”說著將趙蘅的手拉在懷裏拍了拍,異常憐愛,“玉止和阿蘅,好孩子,這一年你們多辛苦呀!”

公公問起趙蘅的身體,先前見她臉色虧虛,替她開過安胎補益的方子吃了幾日,聽到趙蘅說現在已好多了,又叮囑她好好將養。

婆婆又問她夜裏還吐不吐,又笑道:“真想快些看看我的小孫子!”

玉止在一旁道:“也未必就是男孩。”

“女孩也好呀,我生的兩個男孩,就盼著有個小女囡讓我抱一抱,想想就不知有多招人疼!”

敬齋也搭話:“你婆婆現在不做別的,天天就準備那些小衣小鞋,才幾個月。”

說得大家都笑了。

芳儀道:“等這孩子落下地來,我們一家人,就真是圓圓滿滿……”

說到這裏,卻不知牽動了什麽心事,神情倏地黯淡下去。

“婆婆?”趙蘅喚她。

芳儀出神了一回,等自己醒過來,又換上喜色,佯裝無事,“看我,這酒我可喝不得了,老爺,你也別喝了。”

她雖這樣說,其他人也都知道她是為什麽而失落。舉家團圓的日子裏,唯獨缺了一個人,一想起來,便千端萬緒的。一時間連公公和玉止也不說話了,趙蘅見他們悵然若失,也斂容沈默起來。

芳儀忽然喝不下去了,放下杯子,抹著眼淚起身離席。

一吃飯就這麽淡淡地結束了。過後趙蘅找到婆婆,見她坐在屋裏,也沒有上燈,屋外煙火燈光閃爍,越襯得屋裏昏黑,婆婆就獨自坐在昏昏的床帳下,掩著臉低低抽泣。

趙蘅在她面前默默坐下。

芳儀道:“他從來沒有離家這麽久……”一年前那個痛心疾首將小兒子趕出家門的母親,又恢覆成了一個思念兒子的小女人。骨肉之情就是永遠都割舍不下,牽腸掛肚。

趙蘅如今也成了母親,她們之間便更有了一份不需多言的理解。哪怕因對方是傅玉行,她並不能感同身受,可為了公婆能夠開心,趙蘅還是提出了那個主意:

“過完年,我們去接他回來吧。”

自從在酒樓最後一次見過傅玉行,趙蘅再也沒有主動問過他的去向。對於傅玉行的回歸,她心裏難免還有芥蒂,只盼著這人在外面流落一年,吃些苦頭,回來後多少能讓人省些心。

然而薛管家在外一連找了兩天,始終沒有帶回傅玉行的消息。一開始趙蘅和玉止並不如何擔心,只當他又潛眠在哪處歡場不理世事,等到元宵過去,二人也終於漸漸覺得不對。

那麽惹人矚目的一個人,再怎麽樣,也不至於一點消息都沒有。他們把各處見過傅玉行的人都叫來,幾下裏一對證,才發現傅玉行從某日巷子後頭出去後,就再沒人見過他了。

“他最後一次都和你們說過些什麽?有沒有見什麽陌生的人,有沒有什麽異樣?”趙蘅眼見玉止心緒不寧,便替著他一樣一樣細細追問。

所有人都說沒有。傅玉行消失前仍是常常宴樂游賞,也沒人知道他的錢是哪來的,知道的人基本都氣得嗔目切齒,“那王八蛋,順了我一樽玉觀音,然後就不見人了!”軟香玉跳著腳道。

也有人是樂意替他出錢的,傅玉行不知怎的,總有點吸引別人主動在他身上花錢的本事,當然,那些跟前跟後的閑漢也從來不少。這些人沒什麽正經營生,天天就在傅玉行身邊吃白食要好處,鼓催著這位二少爺回家要錢。不過傅玉行一向也不大理。

趙蘅和玉止心裏都生出了某種隱約的不妙的猜測,卻又不敢深想。

當薛總管恐慌萬狀跑進棲風院,從懷裏抖抖嗦嗦拿出一封帶血的書信時,兩人都在清晨裏楞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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