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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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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回到房子的時候正好是吃晚飯的點,自從說完那句話,李庭松就不再說話了。

他似乎鐵了心不再離開,但是方至淮還是覺得什麽東西在轟然倒塌。

他亦步亦趨地跟著李庭松,幾次欲言又止,李庭松回頭看他,也在稀奇他原來還有這樣的表情。

晚上睡覺之前,李庭松伸手像是之前一樣抱著方至淮的腰,睜著溫和奉獻的眼睛問他:“要來嗎?”

方至淮一僵,伸手摸了摸李庭松的眼角,笑著道:“好好睡覺吧。”

李庭松躺回去,並不反抗,像是一個漂亮的人偶。

眉眼間和往常不一樣,帶著淡淡的愁苦,像是面對了什麽不可調解的難題。

方至淮苦笑一聲,閉上眼睛抱著人睡覺。

夜深以後,李庭松一動方至淮就醒了,他感覺懷裏一空,下意識想睜開眼看看他在幹嘛,但是他忽然意識到李庭松沒有走。

他在看他,視線像是柔軟的羽毛,順著他的鼻梁到喉結。

方至淮心臟混沌地跳動著,極快也極慢,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感覺唇邊湊上來一個溫軟的嘴唇,一觸即逝。

呼吸極近的湊近他,方至淮猛然發現,這是兩人出現嫌隙以來,李庭松第一次主動吻他,現在就是李庭松把他叫醒,讓他立馬去死他也甘之如飴。

李庭松看著他,像是疑惑地發了一會楞,然後站起身去洗手間了。

方至淮感覺身旁的熱源遠去,好半晌才平覆過度激蕩的心臟。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方至淮無意識地勾起唇角,看著洗手間的門等著李庭松出來。

過了一段時間,又過了一段時間。

方至淮抿緊唇瓣,在床上坐了起來,走到洗手間小聲叫了一聲庭松哥,裏邊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

他楞了楞,伸手去開門,卻發現門後一股阻力。

洗手間的門鎖方至淮很久之前就卸掉了,要想關門,只能把洗手間的東西堆在門後。

方至淮突然感覺一股不祥的預感,他只猶豫了一秒就使勁撞開了門,地面上濕滑的液體讓他在浴室裏邊踉蹌了一步。

鐵銹味。

方至淮哆嗦著低下頭,李庭松不知道用什麽割開了手腕,血留了一地,他蜷縮地躺在地上,臉上已經沒了顏色。

……

李庭松睜開眼就看見方至淮在盯著自己,又或者說是“瞪”著自己,臉上身上沾了一些褐色的血跡,看起來挺嚇人。

他楞了兩三分鐘才反應過來他這是在醫院。

沒死。

方至淮眼底布滿紅血絲,嗓子不知道為什麽啞得不像樣。

“你為什麽……為什麽?”他一張嘴,李庭松就看見他鮮紅的舌頭,已經快被咬爛了。

李庭松抓緊手邊的床單,不說話。

“你恨我?”方至淮一字一頓,像是百思不得其解,又像是觸及了什麽極其痛苦的經歷,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嗓子裏邊硬生生擠出來的。

李庭松搖頭,“……沒有。”

方至淮啞然。

“……我想了很久,我根本沒有辦法再愛上你了。”李庭松很久沒這樣沈思以後說話,大腦一陣陣發黑,他緩了緩又重新道:“我做不到,就讓我結束這個折磨吧。”

假如你要的報恩是讓我像以前一樣愛你的話。

方至淮覺得胸膛像是被燒紅的鐵釘鑿了進去,疼得他不能呼吸。

“……我……不是要你去……傷害自己……”方至淮覺得說出的每一個字都讓他像是在割爛自己的喉嚨。

“不喜歡就不喜歡吧……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

李庭松緩緩睜大眼睛,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是嗎?那我還是不能去死對嗎?就不能當你沒救過我嗎?”

方至淮終於維持不住表情,臉色慘白。

他搖搖欲墜,低聲逃避,“好了,你睡一會,我等一會……再來看你。”

病房一空,李庭松很快又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方至淮帶來了粥,像是什麽也沒發生一樣對待李庭松,李庭松順著他的動作喝粥,就像是沒有經歷過自殺搶救,只是一個小小的傷風感冒。

住院的時候李庭松註意到他的房間門口有兩個保鏢,隔一段時間會有其他人來換班,像是生怕有人來這裏把他搶走。

一個星期以後方至淮帶著李庭松出院了,兩人默契的沒有提及之前的事,司機開著車,回到了一個李庭松沒有想到的地方。

最開始他和方至淮同居的公寓,就算半年沒有回來,屋裏的陳設上邊也沒有落灰,新風系統二十四小時開著,方至淮不會讓人進來這裏打掃衛生,於是進屋就去打開水電閥門。

李庭松等他開完閥門回來才問他:“怎麽回來了?”

方至淮頓了下,自然道:“我們的家,早晚還是回來住。”

李庭松不再說話了。

方至淮走來走去幾遍,才繞到李庭松的身邊,聲音緊繃又小心翼翼,“我找了幾個醫生來給你檢查身體。”

李庭松歪著頭,“檢查什麽?”

方至淮:“就是聊一會天。”

李庭松恍然大悟,“心理醫生。”

方至淮幹澀道:“我不是覺得你……”

“我知道。”李庭松笑了,眼睛彎成一個月牙。

“不過我不想看醫生,我不喜歡醫生。”李庭松晃晃手腕,露出白色的紗布。

“這幾天看醫生看得我好痛。”

方至淮居然在他的眼裏看見了一些少見的單純的苦惱,他眼眶酸澀,眨了眨眼小聲安撫:“乖,你聽我的話好不好?”

李庭松看了他半晌,忽然點點頭,抿起嘴角道:“好吧,你說的算。”

“不是……”方至淮像是被什麽燙了一下,笑著道:“不是,你不想看就先不看,你說的算。”

李庭松安靜下來,不點頭也不搖頭,安靜的眼神裏邊只有一抹很輕的戲謔,卻不是對著方至淮的。

回到公寓,李庭松還是重覆著以前的被囚禁的生活。某一天方至淮發現,李庭松從來沒有在自己走到過玄關。

除非他領著,否則李庭松就只在臥室以外的客廳活動,就像是腳上的鎖鏈沒有撤掉,他的活動範圍被隱形地框定在了這個範圍內。

方至淮發覺這件事的那一刻,感覺渾身冷得徹骨,血液都凝成了冰。

米河的小孩出生了,李庭松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是半夜,方至淮輕手輕腳地把他叫醒,李庭松的眼睛裏邊立即湧上一層戒備。

“別害怕……最近你那個朋友的生意很好,她們過得很幸福,今天她給你發了信息,說你女兒出生了。”

方至淮在床頭拿過他的手機,放到他的手裏。

“你給他們發個消息吧,我們現在開車過去。”

李庭松摸到手機還有點不習慣,半生疏地打開手機,發現這一段時間米河和雷亭給他發了很多消息,除此之外還有貢丘的不少信息。

米河每一次產檢都會給他發檢查單的照片,單純地傾訴孩子的情況,但是李庭松知道,米河那麽聰明,肯定早就意識到他出了問題。

他有些怯懦。

方至淮靜靜地坐在床邊等著他,小心地去拉他的手,“我們去報個平安就回來,她老是擔心你,對她現在也不好。”

“你們華國人不是很重視這個嗎?”方至淮循循善誘。

李庭松遲疑一瞬,慢慢點了點頭。

夏夜悶熱,方至淮拿了一個小風扇給李庭松吹風,車裏冷氣開得很足,兩人剛進醫院雷亭就已經在大廳等著接人了。

“庭松!”雷亭跑過來,臉色難看的看著方至淮,蠻橫地擠進兩人中間。

李庭松拍拍雷亭的肩膀讓他消停點,雷亭看樣子出來之前就已經被米河囑咐了,見狀氣哼哼的問:“這麽久不見,你過的好嗎?”

李庭松只要說不好,雷亭看樣子立馬就會一拳揮向方至淮。

“挺好的。”李庭松笑了笑,被雷亭領著進了婦產科。

米河聽到門響,在被子裏邊伸出手,小幅度的揮揮,李庭松見狀忙扶住她的手,米河露出一張慘白的小臉,眼淚汪汪的看著李庭松,小聲抱怨:“操,太他媽疼了。”

李庭松看著她圓潤多了的小臉,笑了,“營養不錯。”

米河小口呼氣,怒道:“這他媽是腫!”

雷亭忙得和條被打怕了的狗似的,見狀殷勤的解釋:“是水腫,過幾天就好了。”

李庭松不懂這個,心疼的點點頭,小聲道:“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削。”

米河沒多少血色的嘴唇一張一合,“我他媽想削你!”

“我還以為你不要你女兒了!”

她剜一眼方至淮,垂眸看李庭松,直白道:“還分得了手嗎?”

李庭松一僵,方至淮的視線沈甸甸地落在他肩上,米河冷哼一聲,“我知道了,你看看你女兒去吧。”

雷亭連忙抱著小孩湊上來,細心地教了一遍李庭松抱小孩的姿勢,看著李庭松恍然大悟又抓緊去洗了個手回來笨手笨腳抱孩子的樣子,米河又冷哼一聲。

新出生的小孩身上只有一點淡淡的奶味,臉鄒鄒巴巴的,眼睛只有細長的一條縫,只能露出一點黑眼仁。

軟的像是沒骨頭的一團面團,李庭松僵硬的抱著孩子,感覺到了新生的氣息在繈褓裏邊傳來。

他眼眶泛紅,怎麽也看不夠,就聽見米河譏諷道:“怎麽?啞巴了?你不和她說,她以後以為你是個串門的呢?”

米河的聲音逐漸顫抖,“不是應該叫幹爸嗎?”

李庭松臉漲紅,小聲和孩子自我介紹:“我叫李庭松,今年二十九,是個演員……是你幹爸……”

米河看著他,楞楞道:“操,這傻|逼。”

孩子的精力有限,只這一會就又悠悠閉上眼叼著手指睡著了,李庭松把她放回小推車裏,搓搓手坐回病床邊,“叫什麽名?”

“不告訴你,等你下次來的時候再說。”米河看了一眼方至淮,收回視線皺起眉。

“還有紅包。”米河不滿,“丫的外國人懂不懂人情世故。”

方至淮僵硬地掏出手機,擺弄幾下後插嘴道:“我和庭松哥的份都轉到你們之前的賬戶了。”

李庭松幹笑兩聲,米河似笑非笑,“謝謝,您能先離開一下嗎,我們想朋友間聊一會天。”

方至淮只猶豫了不到兩秒,就準備出去,米河戳戳李庭松,“把手機什麽的身上的電子產品都給這個外國人讓他拿出去,臟得見得多了,別有什麽竊聽的玩意吧?”

方至淮猛然回頭,看向米河的眼神忽然變得尖銳,雖然只是一秒,卻還是被米河捕捉到了。

“靠,真有啊。”

方至淮拿著東西離開病房,李庭松還在他的手機上有竊聽器的事實中反應不過來,米河咳了咳,他醒過神,先給米河掖了掖被子。

他從來沒見過米河這樣氣場全開佛擋殺佛的時刻,莫名就慫。

“挺會找啊?”米河翻了一個白眼,“你這個眼神進公安系統多好,一抓一個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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