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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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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傷痛

寧素閉上眼睛,都是老人震人心魄最後瞪視著他的眼神。雪飛滿天,他生命裏最大的那個依靠崩塌了。

記得十歲左右,他被爺爺選中,來到那個紅絲絨窗簾的書房。老人在書房工作,他就在書房看書。這裏是唯一安全的地方,而老人是默許他出入的。

寧理不敢進來的地方,他可以進。為了躲寧理的狗,他常常在書房一呆就是一整天。他在那個紅絲絨的房間裏看完了很多很多的書。看爺爺怎麽運轉公司,制衡下屬。

後來,爺爺帶他出去,讓他看,讓他學。刻意地培養他,教了他很多不為人知的東西。他從小就跟在這個強悍的老人身邊,秘密地為老人做著一些事情。他知道,爺爺是要將他訓練成為寧臻的影子。

但他安身立命的本事是他教的,人生的啟蒙都來自於他。老人亦師亦父,曾帶他去過家裏的那個國營廠子,已經廢棄很久了,從米店,後來做機械、物流,老人都是一人扛起。這些年他在商海中沈浮,最危險的時候遠走海外,逃避上面的清洗追查。但還是憑著本事回來,建造了一個時代的王國。而那天,這個強悍的老人獨自一個人在廢棄的工廠裏喝酒,面前只有一盤花生米。他似乎預感到大廈傾頹,時代將不再眷顧這個老人、這個家族。後繼無人,滿目瘡痍。他要寧素來看,要他嫁給陸淩風,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這點傳承,這份信念,與時代違背的這點執著。

他曾把他的信念交予寧素的手中,而寧素把它弄丟了。

大雪漫天,寧素被寧家的人趕了出來。他想一直陪著老人,那群人卻不停地哭,斥責他就是殺人兇手。說爺爺養了他那麽多年,卻養了個白眼兒狼,生生把最疼他的老人氣死了。他們將他趕出來,將他從家裏除名,連參與喪事都不被允許。

他擡頭望著飄揚的雪花,他沒有家了。

五歲的時候,他被母親牽著手帶入這個宅院。

過了這麽多年,他依舊顛沛流離,無親無故。

脖頸處燒得滾燙,他給黎小姐打電話。他要查明所有的真相!

黎小姐不接他的電話,他便去找她、等他。在選舉的緊張時刻,他在政府門前的雪地裏等了好幾個小時。議員們匆匆從白色建築中走出,還有許多媒體記者。一大堆人都擠在了臺階上。

黎小姐本來是護著議員趕緊上車的。這時候,一只蒼白的手臂抓住了她的手,對著前面的議員道:“不好意思,金部長、黎小姐,我想和你們正式道個歉。冒昧打擾您,但是請您再聽我解釋一下……”

黎小姐見是他,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上愈發寒冰,將他推開:“安保在嗎?這人是誰,趕緊把他拉開。”

那位金部長更是行色匆匆,連看都沒看一眼,只對著鏡頭說了一句他將誓死為選民而戰的宣言。閃光燈拍攝著這位候選人振聾發聵的發言。黎小姐站在那位部長身邊,對著對講機那邊的人厲聲說著,要車子趕緊開過來。

一群保鏢攔住了他,任他怎麽喊、怎麽想解釋都無法撼動那包圍圈。他只好猛地從後面竄出來,奔到鏡頭面前,奪過記者的話筒,對著那位部長喊了一句:“請問新區的項目本來是給雲臻集團的,為什麽現在劃給了樂天?像金部長這樣為民請命的人,也會做出毀掉合約,讓一整個公司傾覆的事嗎?”

所有的人都被這位沖出來的刺頭嚇到了。金部長臉色鐵青瞪著黎小姐一眼:“新區的規劃不在我的職責範圍。這位記者可以問具體做規劃的公職人員。不過,我記得新區的項目還在招標中吧,有興趣的都可以來競標哦。政府肯定會選擇最合適的人選。”

那位金部長說到這裏,便鉆入了車裏,再也沒有理他。

他被一群保鏢攔著,還在對著那輛車聲嘶力竭地喊:“因為您的選擇雲臻集團的寧老已經病亡,您不能毀約,您不能出爾反爾!”

他從寧家分到的利那麽多,他們每年流水般地將政治捐贈送到他那裏。然而,這份最重要的合約,這份關系,爺爺的廠子,最後他卻都給了別人。

他不能言而無信!

黎小姐在他面前冷聲道:“寧素你不要鬧了!這是經過寧臻同意的,你與其在這鬧,不如回去好好問問寧臻。是他先毀約。”

寧素在一片冰天雪地中楞在了那裏。

不會的,不可能的。哥哥不會的。

一團迷霧在他面前。他凍得渾身發抖給寧臻打電話,但是寧臻根本沒接。

他問公司的人,然而公司現在亂成一團,也不知道寧臻在哪裏。程嘉元告訴他,寧臻已經很久沒來上班了。

寧素的心撲通撲通地狂跳,有什麽隱隱要在他面前展開。這段時間所有奇怪的事情,陸淩風的失聯、寧臻的失蹤、追殺,將他放逐在槐蔭路公寓的煎熬等待,所有的一切都即將呼之欲出。

他忽然想起寧臻租的房子。

寧家沒有,公司沒有,哥哥說不定就在那裏。

他立馬開車就往寧臻所租的房子那去。路上焦灼又恐慌,總覺得不可能的,寧臻是寧家的當家,爺爺最信任的人,他怎麽會做違背爺爺意願的事。

他一口氣趕到寧臻的那個小區,並不知道連夜的奔波、爺爺的去世以及接連的打擊已經讓他強弩之末,渾身都燒了起來。

他來到那電梯裏,渾身凍得發抖,如坐針氈。

待走出電梯,忽然看到寧臻的房門是開著的。雖然這一整層樓都被寧臻租下來了,小區私密性也很強,但房門大開還是讓寧素心裏跳了一下。

莫名的緊張、恐懼,讓他的腿都有些抽筋。

他怕寧臻也出事,連忙進去。房間裏漆黑一片的。傍晚下雪,天本就昏暗,房間裏就更黑。

墻上有張油畫,畫得是海城夕陽下的石礁洞,海邊的沙灘留下了兩串腳印。一只破舊的橄欖球,一面沖浪板還是一架山地車都懸掛在墻上。

房間裏有很多英國帶來的那些東西,很多書、盤子、收藏品,足跡遍布天南海北,但都標了日期。像一個旅人留下他的痕跡。有一雙壞掉的登山鞋,只剩下半塊傷痕累累的鞋底了,有著一種驚心動魄的戰損感,卻被珍而重之地收藏在了玻璃櫃裏。他記得,寧臻沒回來完婚,就是因為爬山遇到了意外……從此,再沒回來。

一對神社的禦守,似乎是新的,掛在招財貓擺件上。那招財貓大大小小有好幾個,每個都神態不一樣。最後,一張古琴放在了窗邊塌上,仿和室的榻榻米,看似是經常在這裏撫琴的。

這就是寧臻從英國背回來的琴,從不離手,不為人知的琴。

這一切都瑰麗又畸形,整面墻,十五歲深刻的記憶讓他有種窒息般的眩暈感。

而房間裏那種洶湧的、暧昧的氣氛他忽然就感覺到了。就是那種幽暗、洶湧、毛躁又怪的感覺,在陸淩風坐在沙發上叫他過去的時候,在他們在茶水間偶然撞到的時候,在那間熱氣騰騰剛沐浴後的套間,在陸淩風在廚房抱住他的那刻,在槐蔭路的那間公寓裏,在那個放縱享樂的陸家家宴的晚上……

盡管他聞不到信息素、無法感知AO的世界,他仍然是有些感覺的。

那種怪異的氣氛每次都在兩人情事的時候,而他透過地上隱約的光線,竟看到他的丈夫出現在了寧臻的房間裏,他正抱著寧臻坐在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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