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愛懼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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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愛懼交加
走廊上排排坐著賀重玉、陸筠、喜鵲三個大人並南鳶一個小孩兒, 都是右手撐著下巴，整齊劃一地往左註視著禁衛的動作，原先被翻了個底朝天的後園現在又被他們有條不紊地恢覆了原狀, 包括那座假山都重新堆疊起來, 擺了個別出心裁的造型。
禁衛統領臨走時還特意跟賀重玉告歉，但眼神一直往南鳶身上瞟，最後實在憋不住了，“那座石頭真是這孩子一個人搬開的？才多大點的人, 能搬得動？”好奇的聲音透過面甲, 莫名像質問的意味。
統領張手比劃了下南鳶的個頭，瞥向假山中那塊主石，“四個禁衛合力才將它挪回原位, 她這細胳膊細腿的……”
聽聞是賀主司府上的一個少年無意間搬開了巨石, 才露出底下的密室暗道，故而被派遣於此的禁衛們都不以為意——大概不是天然原石，而是為了園林景致特意堆砌的空心怪石罷。
在這樣先入為主的觀念引導下，統領本人就是第一個上前搬石頭的人，結果自然沒出意外，他沒能搬動。不僅沒搬動，他即便使了全身的力, 脖子上青筋虬結, 兩臂肌肉鼓包差點能頂穿鎧甲, 都沒能將這塊石頭移動分毫。
統領一身披甲站在南鳶面前，他們的差別看上去就像威風凜凜的老鷹和還沒褪毛的小雞崽。現在讓統領接受, 這個小雞崽輕輕一伸喙能叨四個他……或許還不止！真是活見鬼了！
“你這小孩兒吃什麽長大的？”統領一把提起了南鳶的後衣領, 像拔蔥似的將她豎直一條拎了起來，還稀罕地顛了顛, 南鳶的身體也隨之晃動。
這讓統領微妙地找回了一些自信，他還是有點力氣的。
小虎不知何時跑到了南鳶身上，這會兒剛從她衣領裏鉆出一只腦袋，南鳶一邊用下巴輕輕蹭了蹭小虎毛茸茸的腦袋，一邊說，“當然是吃米糠長大的呀！不過自從到了這兒，我就有肉吃啦！”她瞇起眼睛，露出一個滿足而幸福的笑容。
“嗐！想吃肉啊！好說，你跟我回禦林軍，咱們吃肉都論桶來！”
吝嗇如皇帝，對待禁軍都變得異常慷慨，要人給人，要錢給錢，在談尚書抵死相抗的時候，是皇帝拿出了自己的內帑都要好好養著的存在，在大雍也算獨一份了。
“我哪兒都不去！”南鳶把腦袋一甩。
統領只露著一雙眼睛的臉上浮現出可惜的表情，似乎能透過面甲看見他那張糾結的臉，“算了算了，強扭的瓜也不甜，這孩子還是還你罷！”
他使了兩分力，輕輕一拋，南鳶抱著小虎倒退幾步，剛好抵在賀重玉身前。
禁衛和宮裏的內監一走，喜鵲就捧著南鳶的小臉心疼地問：“在奴隸署的時候，他們就只給你吃米糠？”
南鳶乖巧地點頭，“我以前只覺得粟米飯是這世上最好吃的東西，要是有一天能一頓吃三碗……不，四碗！那該多美啊！”
賀重玉忽然就想起那夜帶南鳶回來時她那風卷殘雲的吃相，原來是餓狠了。
有次廚娘都好笑地跟她說，自打南鳶那丫頭來家，米缸可是加倍減量，南鳶一個人能頂三個成人的夥食，偏偏永遠長那副瘦巴巴的樣子，真不知道吃下的飯菜都到哪兒去了……
南鳶剛好摸來廚房，想尋摸尋摸有沒有什麽糕點的殘渣或者剩飯剩菜，一聽廚娘這話，立刻上手將廚娘整個人都舉過了頭頂，似乎是對賀重玉證明她沒有白吃飯。
廚娘嚇得哇哇大叫——這可是一只手啊！記仇的童娘子事後讓南鳶活活啃了五天菜葉子當夜宵，半點葷腥都沒給她留。
想到南鳶那以桶計的飯量，賀重玉才後知後覺，原來南鳶的神力早有征兆了！她舉起童娘子那回，賀重玉也只當南鳶力氣比普通人大一些。
怪不得剛把南鳶帶回來時她是個瘦骨嶙峋的樣子！長年忍饑挨餓可不是瘦得只有皮包骨頭了麽！她就說奴隸署再怎麽臟心爛肺，也不至於給奴隸一頓半碗米糠……說句不好聽的，奴隸也算是一種財貨，若只是因為餓死而損耗了，也太得不償失。
南鳶頭點得像小雞啄米，“就是就是，我力氣大能怪我麽！他們卻因為這個不給我吃飽，我原本每頓有兩碗粟米飯呢！”
是什麽讓管事狠心將她的兩碗粟米飯減成了半碗米糠呢？很久之後，當她們重回洛京，南鳶像是突然間成熟了心智，過往蒙昧的心一下子無比雪亮，明白了從前經歷的浮沈，才對賀重玉說：
“其實每個奴隸都只有一碗粟米飯，是娘把自己的那份留給了我……”
“娘死後沒人給我添飯了，我吃著一碗飯也渾渾噩噩地過了很久，肚子總像火燒似的疼，就拼命讓自己睡著，睡著了就不餓了，還能做個夢，運氣好的話，夢裏有飯，還有娘……”
“我有一天實在餓得受不了，便掰開鐵欄桿逃出了奴隸署，”南鳶說到這兒時笑了笑，神情有些得意，“我從不知道那些困住了娘一輩子的鐵欄桿脆得像沙子捏的，我沒試過去掰開它……”
“因為這個，他們就不敢讓我吃得太飽，太飽的話就有力氣反抗了。”
“我咽著半碗米糠。覺得與其餓死不如逃出去，說不定還能吃頓飽飯，就算什麽都沒有，連自由都沒有，好歹看了一回太陽。”
那天的太陽是在她眼前緩緩落下的，濃郁的紅雲潑灑了半邊的天，那樣溫暖而憂傷的光給她黯淡的眼珠都添上一縷光輝。
黑夜最終到來，太陽的光芒徹底消失，可那個夜晚，她的光卻到來了。
南鳶抱住賀重玉的腰，“我會好好練武的！我吃的每一粒飯都有用！”她拍著自己的肚子，然後小聲地說，“謝謝你。”
“我呢我呢，就不謝我啦？”喜鵲氣鼓鼓地捏著南鳶的細胳膊，這條胳膊現在已經硬邦邦得快捏不動了。“誰給你洗頭洗澡捉跳蚤啊！”
她叉著腰臉上很不服氣。
“噗——”陸筠沒忍住笑出了聲，她依舊坐在走廊的臺階上，看著這一幕，很想告訴喜鵲——任憑哪個小孩兒都不會太感激隔三差五便壓著自己沐浴的人的。
…………
家中收拾出了宸公主的密室，讓賀重玉第一次對這位過世已久的人生出了好奇，尤其她現在住的這所宅子就是宸公主之舊宅。
她猜測那座重若千鈞的巨石本就是為了掩蓋密室入口而設，假山也只是為了掩藏石頭的蹤跡。
不得不說這是個巧妙的方式，估計沒多少人能想到公主的密室不在房舍中，卻在花園地底，上面還蓋了座山石。
宸公主死後，皇帝不止一回派人以掘地三尺的態度嚴密搜查了這所宅子，連墻都推倒了一次，現在的院墻並幾間屋舍其實是後來重建的。
皇帝花自己的私房錢，把這塊地皮上肉眼可見的磚墻全都砸毀，發現仍是一無所獲後，又捏著鼻子叫工匠按原先的布局重建了一所新宅。可宅子建好後卻一直空置，門上還貼上了封條，一擱就是數十年。
賀重玉眼神一凜，她忽然想到，巨石往上一壓，外人是難進密室了，可宸公主自己不是也難進去麽？她圖什麽？
宸公主……謝將軍……皇帝……一時間許多名字在她腦海中流連。
賀重玉突然萌生了很多疑問，現在，她要找個能為自己解答的人……
腰一使力，賀重玉便翻過了圍墻，像個靈巧的燕子輕輕落地，沒站穩就發覺身前一片黑影，陡然一驚，“蘇子津你大晚上的擱墻根呆著做什麽！”
什麽叫反客為主啊，這就叫反客為主！蘇子津腹誹當初那個青澀的小賀主司一去不覆返。
“喲！稀客啊！只是此乃吾之家宅，我就算坐到墻頭都不奇怪罷？反倒是你……”蘇子津挑著眉毛跟她打了聲招呼，一邊摸摸下巴，“你們這一個兩個的，怎麽都不走正門，非要翻墻？”
還有別人？賀重玉剛一擡眼就看見了雙腿交疊坐在主位的許韌，她瞥見賀重玉的眼神，微笑著頷首。
“這不是省事兒麽！大晚上的敲你家的門，被巡街的金吾衛看見了不好。”
“說罷，找我什麽事兒啊？”蘇子津撩起袍子坐下。
“我家的事兒你們都聽說了麽？”
許韌輕笑，“宸公主的密室水落石出？禁軍那番張揚，怎麽可能不知呢，京中大半人家應該都知道了，剩下的那小半等到明日一早也該知道了。”
賀重玉看向許韌，“我還沒問許長使今日怎麽有空出宮呢，陛下沒問責麽？”
許韌嘴角的笑弧愈大，“陛下現在可沒心思管這些……禁衛擡了十數只箱籠進宮，全都送去了乾元殿，陛下連黃升都趕了出去，自個兒躲在殿裏挨個點燈查閱呢。”
“他連晚膳都沒吃，一直坐在乾元殿裏等著禁衛回稟。”許韌補充道。
“陛下這麽恨宸公主？”賀重玉疑惑地問。
“豈止是恨呢……敬懼交加，愛憎皆有。”許韌回答。
蘇子津笑瞇瞇地看著賀重玉，“你知道宸公主這個名號，那你知道宸公主其實是陛下追封的麽？”
震驚之下，賀重玉下意識地站起身來，“陛下少年登基，羽翼不豐，宸公主攝命掌政這誰都知道，怎麽現在變成是陛下封的了？不該是先帝，也就是公主她親爹麽？”
蘇子津痛心疾首，“賀刺史也太心寬了，他真該給你好好講講這些事的！”他註視著賀重玉的眼睛，一字一頓，
“宸公主真正的封號是，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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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排排坐著賀重玉、陸筠、喜鵲三個大人並南鳶一個小孩兒, 都是右手撐著下巴，整齊劃一地往左註視著禁衛的動作，原先被翻了個底朝天的後園現在又被他們有條不紊地恢覆了原狀, 包括那座假山都重新堆疊起來, 擺了個別出心裁的造型。
禁衛統領臨走時還特意跟賀重玉告歉，但眼神一直往南鳶身上瞟，最後實在憋不住了，“那座石頭真是這孩子一個人搬開的？才多大點的人, 能搬得動？”好奇的聲音透過面甲, 莫名像質問的意味。
統領張手比劃了下南鳶的個頭，瞥向假山中那塊主石，“四個禁衛合力才將它挪回原位, 她這細胳膊細腿的……”
聽聞是賀主司府上的一個少年無意間搬開了巨石, 才露出底下的密室暗道，故而被派遣於此的禁衛們都不以為意——大概不是天然原石，而是為了園林景致特意堆砌的空心怪石罷。
在這樣先入為主的觀念引導下，統領本人就是第一個上前搬石頭的人，結果自然沒出意外，他沒能搬動。不僅沒搬動，他即便使了全身的力, 脖子上青筋虬結, 兩臂肌肉鼓包差點能頂穿鎧甲, 都沒能將這塊石頭移動分毫。
統領一身披甲站在南鳶面前，他們的差別看上去就像威風凜凜的老鷹和還沒褪毛的小雞崽。現在讓統領接受, 這個小雞崽輕輕一伸喙能叨四個他……或許還不止！真是活見鬼了！
“你這小孩兒吃什麽長大的？”統領一把提起了南鳶的後衣領, 像拔蔥似的將她豎直一條拎了起來，還稀罕地顛了顛, 南鳶的身體也隨之晃動。
這讓統領微妙地找回了一些自信，他還是有點力氣的。
小虎不知何時跑到了南鳶身上，這會兒剛從她衣領裏鉆出一只腦袋，南鳶一邊用下巴輕輕蹭了蹭小虎毛茸茸的腦袋，一邊說，“當然是吃米糠長大的呀！不過自從到了這兒，我就有肉吃啦！”她瞇起眼睛，露出一個滿足而幸福的笑容。
“嗐！想吃肉啊！好說，你跟我回禦林軍，咱們吃肉都論桶來！”
吝嗇如皇帝，對待禁軍都變得異常慷慨，要人給人，要錢給錢，在談尚書抵死相抗的時候，是皇帝拿出了自己的內帑都要好好養著的存在，在大雍也算獨一份了。
“我哪兒都不去！”南鳶把腦袋一甩。
統領只露著一雙眼睛的臉上浮現出可惜的表情，似乎能透過面甲看見他那張糾結的臉，“算了算了，強扭的瓜也不甜，這孩子還是還你罷！”
他使了兩分力，輕輕一拋，南鳶抱著小虎倒退幾步，剛好抵在賀重玉身前。
禁衛和宮裏的內監一走，喜鵲就捧著南鳶的小臉心疼地問：“在奴隸署的時候，他們就只給你吃米糠？”
南鳶乖巧地點頭，“我以前只覺得粟米飯是這世上最好吃的東西，要是有一天能一頓吃三碗……不，四碗！那該多美啊！”
賀重玉忽然就想起那夜帶南鳶回來時她那風卷殘雲的吃相，原來是餓狠了。
有次廚娘都好笑地跟她說，自打南鳶那丫頭來家，米缸可是加倍減量，南鳶一個人能頂三個成人的夥食，偏偏永遠長那副瘦巴巴的樣子，真不知道吃下的飯菜都到哪兒去了……
南鳶剛好摸來廚房，想尋摸尋摸有沒有什麽糕點的殘渣或者剩飯剩菜，一聽廚娘這話，立刻上手將廚娘整個人都舉過了頭頂，似乎是對賀重玉證明她沒有白吃飯。
廚娘嚇得哇哇大叫——這可是一只手啊！記仇的童娘子事後讓南鳶活活啃了五天菜葉子當夜宵，半點葷腥都沒給她留。
想到南鳶那以桶計的飯量，賀重玉才後知後覺，原來南鳶的神力早有征兆了！她舉起童娘子那回，賀重玉也只當南鳶力氣比普通人大一些。
怪不得剛把南鳶帶回來時她是個瘦骨嶙峋的樣子！長年忍饑挨餓可不是瘦得只有皮包骨頭了麽！她就說奴隸署再怎麽臟心爛肺，也不至於給奴隸一頓半碗米糠……說句不好聽的，奴隸也算是一種財貨，若只是因為餓死而損耗了，也太得不償失。
南鳶頭點得像小雞啄米，“就是就是，我力氣大能怪我麽！他們卻因為這個不給我吃飽，我原本每頓有兩碗粟米飯呢！”
是什麽讓管事狠心將她的兩碗粟米飯減成了半碗米糠呢？很久之後，當她們重回洛京，南鳶像是突然間成熟了心智，過往蒙昧的心一下子無比雪亮，明白了從前經歷的浮沈，才對賀重玉說：
“其實每個奴隸都只有一碗粟米飯，是娘把自己的那份留給了我……”
“娘死後沒人給我添飯了，我吃著一碗飯也渾渾噩噩地過了很久，肚子總像火燒似的疼，就拼命讓自己睡著，睡著了就不餓了，還能做個夢，運氣好的話，夢裏有飯，還有娘……”
“我有一天實在餓得受不了，便掰開鐵欄桿逃出了奴隸署，”南鳶說到這兒時笑了笑，神情有些得意，“我從不知道那些困住了娘一輩子的鐵欄桿脆得像沙子捏的，我沒試過去掰開它……”
“因為這個，他們就不敢讓我吃得太飽，太飽的話就有力氣反抗了。”
“我咽著半碗米糠。覺得與其餓死不如逃出去，說不定還能吃頓飽飯，就算什麽都沒有，連自由都沒有，好歹看了一回太陽。”
那天的太陽是在她眼前緩緩落下的，濃郁的紅雲潑灑了半邊的天，那樣溫暖而憂傷的光給她黯淡的眼珠都添上一縷光輝。
黑夜最終到來，太陽的光芒徹底消失，可那個夜晚，她的光卻到來了。
南鳶抱住賀重玉的腰，“我會好好練武的！我吃的每一粒飯都有用！”她拍著自己的肚子，然後小聲地說，“謝謝你。”
“我呢我呢，就不謝我啦？”喜鵲氣鼓鼓地捏著南鳶的細胳膊，這條胳膊現在已經硬邦邦得快捏不動了。“誰給你洗頭洗澡捉跳蚤啊！”
她叉著腰臉上很不服氣。
“噗——”陸筠沒忍住笑出了聲，她依舊坐在走廊的臺階上，看著這一幕，很想告訴喜鵲——任憑哪個小孩兒都不會太感激隔三差五便壓著自己沐浴的人的。
…………
家中收拾出了宸公主的密室，讓賀重玉第一次對這位過世已久的人生出了好奇，尤其她現在住的這所宅子就是宸公主之舊宅。
她猜測那座重若千鈞的巨石本就是為了掩蓋密室入口而設，假山也只是為了掩藏石頭的蹤跡。
不得不說這是個巧妙的方式，估計沒多少人能想到公主的密室不在房舍中，卻在花園地底，上面還蓋了座山石。
宸公主死後，皇帝不止一回派人以掘地三尺的態度嚴密搜查了這所宅子，連墻都推倒了一次，現在的院墻並幾間屋舍其實是後來重建的。
皇帝花自己的私房錢，把這塊地皮上肉眼可見的磚墻全都砸毀，發現仍是一無所獲後，又捏著鼻子叫工匠按原先的布局重建了一所新宅。可宅子建好後卻一直空置，門上還貼上了封條，一擱就是數十年。
賀重玉眼神一凜，她忽然想到，巨石往上一壓，外人是難進密室了，可宸公主自己不是也難進去麽？她圖什麽？
宸公主……謝將軍……皇帝……一時間許多名字在她腦海中流連。
賀重玉突然萌生了很多疑問，現在，她要找個能為自己解答的人……
腰一使力，賀重玉便翻過了圍墻，像個靈巧的燕子輕輕落地，沒站穩就發覺身前一片黑影，陡然一驚，“蘇子津你大晚上的擱墻根呆著做什麽！”
什麽叫反客為主啊，這就叫反客為主！蘇子津腹誹當初那個青澀的小賀主司一去不覆返。
“喲！稀客啊！只是此乃吾之家宅，我就算坐到墻頭都不奇怪罷？反倒是你……”蘇子津挑著眉毛跟她打了聲招呼，一邊摸摸下巴，“你們這一個兩個的，怎麽都不走正門，非要翻墻？”
還有別人？賀重玉剛一擡眼就看見了雙腿交疊坐在主位的許韌，她瞥見賀重玉的眼神，微笑著頷首。
“這不是省事兒麽！大晚上的敲你家的門，被巡街的金吾衛看見了不好。”
“說罷，找我什麽事兒啊？”蘇子津撩起袍子坐下。
“我家的事兒你們都聽說了麽？”
許韌輕笑，“宸公主的密室水落石出？禁軍那番張揚，怎麽可能不知呢，京中大半人家應該都知道了，剩下的那小半等到明日一早也該知道了。”
賀重玉看向許韌，“我還沒問許長使今日怎麽有空出宮呢，陛下沒問責麽？”
許韌嘴角的笑弧愈大，“陛下現在可沒心思管這些……禁衛擡了十數只箱籠進宮，全都送去了乾元殿，陛下連黃升都趕了出去，自個兒躲在殿裏挨個點燈查閱呢。”
“他連晚膳都沒吃，一直坐在乾元殿裏等著禁衛回稟。”許韌補充道。
“陛下這麽恨宸公主？”賀重玉疑惑地問。
“豈止是恨呢……敬懼交加，愛憎皆有。”許韌回答。
蘇子津笑瞇瞇地看著賀重玉，“你知道宸公主這個名號，那你知道宸公主其實是陛下追封的麽？”
震驚之下，賀重玉下意識地站起身來，“陛下少年登基，羽翼不豐，宸公主攝命掌政這誰都知道，怎麽現在變成是陛下封的了？不該是先帝，也就是公主她親爹麽？”
蘇子津痛心疾首，“賀刺史也太心寬了，他真該給你好好講講這些事的！”他註視著賀重玉的眼睛，一字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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