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何（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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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何（二）
小啞巴是故意和姜河一起下樓的，從一開始聽到姜河說什麽會幫他交朋友的話，他就已經覺得很好笑了。
但他就是要讓姜河丟一次面子，畢竟聽到的永遠比不過親身經歷的，這樣他才能讓姜河死心不要再來找自己。
現在似乎小啞巴的目的已經達成了。姜河被小啞巴最後的話傷得眼淚在眼裏直打轉，直接跑去和自己同行的父親姜平升訴苦去了。
回到房間後，姐姐還怪小啞巴對姜河太刻薄了。
小啞巴依舊是不說話，表面上低眉順眼一副跟姐姐認錯的樣子，可實際上他壓根兒沒把話聽進去。
憑什麽要怪他？小啞巴感覺心裏非常不平衡。
不過他已經學會用什麽樣的態度面對這些大人才能迅速結束話題了。
至少姜河應該不會再來找他了，小啞巴想。
但也就安靜了兩天，他沒想到姜河又來了。
“對不起啊小啞巴，我之前都沒有認真了解過你的情況就自作主張拉你下樓讓你被其他人欺負了，我向你道歉……”
這次姜河來，還給小啞巴帶了禮物：因為照顧小啞巴的姐姐告訴姜河小啞巴喜歡吃橘子，所以姜河還專門提了一袋橘子來找小啞巴。
是小啞巴最喜歡的耙耙柑，這讓小啞巴一時犯了難，明明很想要橘子，可是他又不想理姜河。
見小啞巴開始猶豫，姜河又開始亮出了自己其他的底牌。
“你放心，我不會再帶你找那些欺負你的人玩了——我們可以一起畫畫！”說著，姜河拿出了一版嶄新的油畫棒。
“如果你不想畫畫了，我們還可以一起彈鋼琴！”緊接著又是一本精致的厚厚的琴譜出現在了姜河的手上。
這小啞巴哪能不饞啊？他也還是個小孩子，看見自己最喜歡的東西怎麽可能不想要？
姜河看著小啞巴直閃光的眼睛，還有害羞泛紅的臉頰，一時心裏十分得意。
“我已經把你當朋友了哦，這些東西都是送你的禮物。”姜河笑著把東西全放到了房間裏的茶幾上。
“謝、謝謝……”小啞巴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臉都紅了。
“要不要來和我玩‘你畫我猜’？反正剛好你也喜歡畫畫，我猜你一定會喜歡這個游戲的。”姜河很自來熟地拉著小啞巴坐到了茶幾前，並且還抽出幾張白紙拿起油畫棒擺出了一副馬上開始游戲的架勢。
“我先來，怎麽樣？”姜河笑著問小啞巴。
雖說是問，但姜河也並沒有等待小啞巴的答覆，拿起筆就直接開始畫了。
小啞巴就安安靜靜地看著姜河畫，只能說，姜河的每一筆都畫在了他出乎意料的點上。
姜河畫的還是太抽象了，小啞巴完全看不出來是畫的什麽東西……奈何姜河自己還挺滿意的。
“好啦，快猜快猜，嘿嘿，很簡單的！”姜河迫不及待地想聽到小啞巴的答案了。
小啞巴真是不知道哪裏簡單了。
“……豬？”小啞巴小聲問姜河。
“啊？豬？！我畫的是小狗！”姜河舉著自己的畫看了半天，簡直不敢相信小啞巴覺得自己這畫的像個豬頭。
“怎麽會像豬的？……”姜河還在自言自語。
小啞巴聽著楞了一下，但很快就沒忍住偷著笑起來了。
本來還想找小啞巴理論一番的，但姜河看小啞巴居然還笑了起來，他也就沒有追究這個問題了。畢竟他的首要目的是逗小啞巴開心
“我們一會兒還是去琴房玩吧？我其實很討厭畫畫，不過也是為了和你交個朋友嘛——我不喜歡畫畫是因為我這個人沒啥耐心坐不住，所以覺得畫畫是很浪費時間很無聊的事情……我還是更喜歡戶外運動。”姜河自顧自地和小啞巴說了很多。
“不過鋼琴的話，我覺得我們倆就可以試試一起彈；要是不想彈琴了，我也可以很久玩別的——你會不會打籃球呀？我可喜歡打籃球了，你要是不會的話我可以教你，以後我們倆可以一起打籃球！”
“你有沒有出過孤兒院？外面有很多很多好玩的地方和好吃的東西，以後我還可以可以問問院長可不可以帶你一起出去玩，嘿嘿，我去過很多地方，你想去哪裏玩都可以哦！……”
聽著姜河這些滔滔不絕的說辭，當真讓小啞巴對孤兒院外的時間產生了一絲遐想。
耳朵聽著姜河的話，手上還在專心地畫畫，很快，小啞巴就把畫好的一個紅馬甲小人拿給姜河看。
“這是誰啊？紅馬甲……是我們志願者嗎？”姜河問小啞巴。
小啞巴搖搖頭，指著下姜河開口道：“是新朋友。”
姜河楞在原地，回過神來忍俊不禁：“除了衣服，還真是一點都不像。”
……
有了朋友的感覺確實不太一樣。
姜河也是趁現在暑假時間每天有空才來孤兒院做志願者找小啞巴玩的，就這段時間裏，姜河帶著小啞巴出去玩，教小啞巴打籃球，和小啞巴的關系逐漸親近了起來。
小啞巴在長期的相處中和姜河說的話也越來越多，在姜河面前似乎已經是個正常的男孩子了。
姜河也有帶小啞巴回自己家玩，所以小啞巴也見過了姜河的爸爸媽媽姜平升和冉煦，還有姜河的一個妹妹姜瑞。
“你和家人的關系真好呢。”在姜河送小啞巴回孤兒院的車上，小啞巴這樣和姜河說。
“是嗎？我倒是很怕我媽媽呢，我媽媽可兇了，我沒少挨她罵。”姜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小啞巴看著姜河沒說話。
“你會不會想自己的爸爸媽媽？我聽院裏姐姐說你是院長從醫院裏接回來的……你之前生過什麽重病嗎？”姜河問小啞巴。
“啊？這個……我沒印象。”小啞巴努力回憶著以前的事，腦子裏卻是一片空白。
“你真的什麽都記不到了嗎？”姜河追問。
小啞巴點頭：“我只記得自己好像一直在睡覺，迷迷糊糊中醒來就已經被帶回孤兒院了，睜眼看見的第一個人就是我們院長——再往前的事，我想不起來了。”
“好吧……”姜河嘆了口氣，“我馬上要開學了，之後要找你玩就只有放假的時候了。”
“嗯，沒事。”小啞巴回答得很簡單，但其實心裏也挺失落的。
“你不會忘了我吧？”姜河突然笑了起來。
“怎麽會？只是會見不到面而已，不代表我會忘了你。”小啞巴認真地說。
“噫——某人連自己怎麽進的孤兒院都記不到呢。”姜河一時嘴上犯賤，開起了小啞巴的玩笑。
“切……我確實挺健忘的，已經快記不清上周某個人投籃籃球砸回來砸到了自己的腦袋，還當場腫了個大包——”小啞巴假裝漫不經心地邊回憶邊說。
“嘖，你肯定是故意的吧？”姜河不滿地撇嘴了。
車裏氛圍很輕松。
就像姜河自己說的，因為開學了的緣故，小啞巴就再也沒見到過姜河了。
姜河說放假才有時間來找小啞巴，周六周日，估計是姜河忙吧，小啞巴也沒有等到姜河；法定節假日，估計是姜河有其他安排吧，小啞巴依然沒有等到姜河。
掛歷上的格子每過一天就會被小啞巴劃掉一格，轉眼已經快要全劃完了，小啞巴都已經換上厚衣服好久了，他還是沒有等到他那唯一的朋友。
和姜河在一起玩過一段時間後，小啞巴現在有些討厭每天一個人呆在房間裏了。
可討厭又有什麽用？他還能找誰呢？
每天只能是畫畫，做手工，去琴房練習各種樂器。
……
這段時間小啞巴開始學著給院裏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出去跑腿了，不過絕大多數還是幫後廚的阿姨出去買菜。
今天亦是如此，小啞巴一個人提著一個布袋子離開了孤兒院。
每次出來上街，小啞巴總是會想起姜河。
小啞巴才姜河家肯定比一般的有錢人家還要有錢，因為姜河家住郊區，他們家還有專門打理家務的傭人管家，開的車也和他平常看見的車不太一樣，而且他們家的庭院大得和孤兒院的院子差不多。
孤兒院的院子大，但是有那麽多小孩子，而姜河家的院子大，卻只有姜河和姜瑞兩個孩子。
在市區，小啞巴就沒見過和姜河他們家差不多的房子。
想著想著，小啞巴就來到了熟悉的菜市場門口。他記的地方不多，所以每次買菜都是來的同一個地方。
“為什麽每次都是你一個人來買菜啊？”
突然身邊傳來一個稚嫩的童音，小啞巴順著轉頭看了過去，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和他說話。
“我就是在和你說話哦。”
原來是個瘦削的女孩子。
“菜市場這種地方，你怎麽回回都是一個人來的？我都在這裏遇見過你好幾次了。”女孩打量著小啞巴。
小啞巴看著女孩沒吭聲。
“你怎麽不說話啊？”女孩繼續問著小啞巴。
那小女孩上前一步，小啞巴就連退兩步，刻意和她保持著距離。
“唉，不說話就不說話——你肯定很怕生，我看你連賣菜的大叔大媽都怕，不敢跟我說話也正常。”女孩笑了起來。
小啞巴也不知道這女孩跟自己搭話是什麽意圖，轉身直接就要走。
“哎——等一下嘛。”女孩直接伸手去拉住了小啞巴。
小啞巴立馬把手抽了回來，然後警惕地望著對方。
“我、我沒有別的意思——這裏的菜多貴啊，我看你也不會跟人家砍價，別以為自己年紀小他們就不會坑你錢，你這樣買菜多劃不來呀。”女孩子笑嘻嘻地說。
聽女孩的語氣似乎也沒有別的意思，小啞巴就放松下來繼續聽人家說下去了。
“我其實也沒什麽別的意思……就是……如果有更便宜的地方賣你需要的菜，不知道你會不會願意去……？”女孩突然局促起來了，說話的聲音是越說越小。
“啊，我只是看你一直是一個人來買菜，又和我差不多大，所以才想著和你搭話的……我奶奶也擺攤賣菜，但是總賣不出去，我想幫她拉點客……”其實話說一半的時候女孩的臉就紅完了，低著頭也不敢看小啞巴。
只是小啞巴一直不說話，女孩等了很久才又鼓起了勇氣，直接開口問：“我奶奶賣的菜很便宜的，也新鮮，你可不可以去我奶奶那裏買菜，照顧一下我奶奶的生意呀？”
小啞巴回頭望了一眼喧鬧的菜市場，又打量了一番女孩，思索片刻後就跟著女孩走了。
這女孩子似乎確實是個很單純的性子，一路上帶著姜何在巷道裏穿來穿去的時候就基本上把自己的家底全盤托出了。
女孩叫劉倩，和姜河一個年紀，但和姜河截然相反，姜河家特別有錢，她家裏卻很窮。劉倩的母親在生她的時候就死了，父親常年在外打工對家裏的一切不管不問，劉倩從小就是爺爺奶奶辛苦帶大的，但她爺爺也早已經過世了。
“你呢？你叫什麽名字呀？反正都聊到這個份上了，咱倆也能交個朋友吧？你以後買菜都可以來我奶奶這裏買啦～”劉倩笑著和小啞巴說話，很高興的樣子。
看著劉倩，小啞巴突然想起了姜河：姜河和他在一起玩的時候，也會這樣笑著和他說話。
“小啞巴。”小啞巴小聲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啊？這也能算名字嗎？頂多算綽號吧？就像在學校裏同學之間總是拿這種名字開玩笑一樣。”劉倩既意外小啞巴的“名字”，也意外小啞巴開口回答了她的問題。
“孤兒院的大家都這麽叫我，因為我不說話，也記不到自己的名字了。”小啞巴解釋道。
“你居然是孤兒院的呀——難怪一直都是一個人來菜市場買菜。”劉倩說。
小啞巴沒有吭聲，一時有些擔心劉倩會對自己有什麽偏見。
“沒關系！我從小被爺爺奶奶帶大的，咱倆其實也差不多嘛：都沒有爸爸媽媽照顧呢！”劉倩反倒是開起了玩笑。
小啞巴頓時放松不少，微微揚起了嘴角。
從巷道裏出來，小啞巴感覺到了和他以前印象裏的市區非常明顯的差異。
這一帶光是看上去就非常老舊，街道邊上也十分臟亂，簡直和小啞巴印象裏的市區簡直是天差地別的景象。
小啞巴楞在原地擡不起腳，不僅因為這裏十分陌生，而且還因為他已經記不清回去的路了。
恐慌感自心底油然而生。
他有些後悔跟著劉倩來這兒了。
“你是不是第一次來這邊啊？還是沒記住路？別怕——等會我原路送你回去，我奶奶擺的攤跟這裏挨得很近的。”劉倩牽起小啞巴的手，安慰著他。
“……這是哪裏？”小啞巴膽怯地問劉倩。
“這裏啊，這裏其實也算是近郊區吧——這裏是首府的舊城區啦，現在這裏都快成貧民窟了哈哈，有點錢的人都搬去新城區上班居住了嘛。”劉倩笑盈盈地回答著。
稍微了解了點這裏，小啞巴感覺自己冷靜了許多。
跟著劉倩沒走多久，當真是看見了一位老婦人正坐在路邊擺著攤。
零零散散路過的幾個路人也沒人看過攤子一眼。
“奶奶！——倩倩給你拉到客了哦！”劉倩拉著小啞巴就跑到了攤子面前。
“哦？我說你這丫頭又跑出去那麽久是幹什麽呢。”老奶奶笑了起來，臉上的皺紋都疊在了一起，看著十分慈祥。
“怎麽是個小孩子啊？”老奶奶問劉倩。
“嘿嘿，他是孤兒院的男生，出來幫忙買菜的——我老是在菜市場門口看見他，今天就把他拉過來照顧你生意了。”聽語氣，劉倩還很是得意。
“小啞巴，你要買什麽菜呀？快挑快挑！”劉倩回頭去招呼小啞巴。
小啞巴還楞了一下，反應過來後開始蹲下挑菜。
“誒，小弟弟——油麥菜要挑這種翠綠的才新鮮，小點的吃起來口感更好，還有要看這個根，一定要註意別拿到爛的了；還有這個菜……”老人家自然地教起小啞巴怎麽挑菜，一說就停不下來，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但小啞巴聽得還挺認真的，突然覺得劉倩奶奶非常和藹親切，心生不少好感。
“怎麽樣？我就說比菜市場便宜多了吧？”
付錢的時候，劉倩還不忘非常得意地朝小啞巴說。
小啞巴認真點頭，院裏廚房阿姨給小啞巴的錢平時都是花的一分不剩，今天居然還省下了許多。
“嘿嘿，下次買菜也來我奶奶這裏買嘛——你平時要是能出來玩，也可以來找我呀。”劉倩笑著和小啞巴說。
小啞巴看了一眼這個菜攤，老奶奶身邊還擺著一張小桌子，上面放著幾本不同顏色的本子，小啞巴看花哨的封面上印著“快樂寒假”四個字。
應該是劉倩的作業吧，小啞巴聽姜河說過他們上學的孩子放假都有“作業”要寫的。
“好。”小啞巴答應了劉倩。
劉倩可高興壞了，又和小啞巴閑扯了幾句就送小啞巴原路返回孤兒院了。
小啞巴心情也挺好的：劉倩，又是一個新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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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啞巴是故意和姜河一起下樓的，從一開始聽到姜河說什麽會幫他交朋友的話，他就已經覺得很好笑了。
但他就是要讓姜河丟一次面子，畢竟聽到的永遠比不過親身經歷的，這樣他才能讓姜河死心不要再來找自己。
現在似乎小啞巴的目的已經達成了。姜河被小啞巴最後的話傷得眼淚在眼裏直打轉，直接跑去和自己同行的父親姜平升訴苦去了。
回到房間後，姐姐還怪小啞巴對姜河太刻薄了。
小啞巴依舊是不說話，表面上低眉順眼一副跟姐姐認錯的樣子，可實際上他壓根兒沒把話聽進去。
憑什麽要怪他？小啞巴感覺心裏非常不平衡。
不過他已經學會用什麽樣的態度面對這些大人才能迅速結束話題了。
至少姜河應該不會再來找他了，小啞巴想。
但也就安靜了兩天，他沒想到姜河又來了。
“對不起啊小啞巴，我之前都沒有認真了解過你的情況就自作主張拉你下樓讓你被其他人欺負了，我向你道歉……”
這次姜河來，還給小啞巴帶了禮物：因為照顧小啞巴的姐姐告訴姜河小啞巴喜歡吃橘子，所以姜河還專門提了一袋橘子來找小啞巴。
是小啞巴最喜歡的耙耙柑，這讓小啞巴一時犯了難，明明很想要橘子，可是他又不想理姜河。
見小啞巴開始猶豫，姜河又開始亮出了自己其他的底牌。
“你放心，我不會再帶你找那些欺負你的人玩了——我們可以一起畫畫！”說著，姜河拿出了一版嶄新的油畫棒。
“如果你不想畫畫了，我們還可以一起彈鋼琴！”緊接著又是一本精致的厚厚的琴譜出現在了姜河的手上。
這小啞巴哪能不饞啊？他也還是個小孩子，看見自己最喜歡的東西怎麽可能不想要？
姜河看著小啞巴直閃光的眼睛，還有害羞泛紅的臉頰，一時心裏十分得意。
“我已經把你當朋友了哦，這些東西都是送你的禮物。”姜河笑著把東西全放到了房間裏的茶幾上。
“謝、謝謝……”小啞巴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臉都紅了。
“要不要來和我玩‘你畫我猜’？反正剛好你也喜歡畫畫，我猜你一定會喜歡這個游戲的。”姜河很自來熟地拉著小啞巴坐到了茶幾前，並且還抽出幾張白紙拿起油畫棒擺出了一副馬上開始游戲的架勢。
“我先來，怎麽樣？”姜河笑著問小啞巴。
雖說是問，但姜河也並沒有等待小啞巴的答覆，拿起筆就直接開始畫了。
小啞巴就安安靜靜地看著姜河畫，只能說，姜河的每一筆都畫在了他出乎意料的點上。
姜河畫的還是太抽象了，小啞巴完全看不出來是畫的什麽東西……奈何姜河自己還挺滿意的。
“好啦，快猜快猜，嘿嘿，很簡單的！”姜河迫不及待地想聽到小啞巴的答案了。
小啞巴真是不知道哪裏簡單了。
“……豬？”小啞巴小聲問姜河。
“啊？豬？！我畫的是小狗！”姜河舉著自己的畫看了半天，簡直不敢相信小啞巴覺得自己這畫的像個豬頭。
“怎麽會像豬的？……”姜河還在自言自語。
小啞巴聽著楞了一下，但很快就沒忍住偷著笑起來了。
本來還想找小啞巴理論一番的，但姜河看小啞巴居然還笑了起來，他也就沒有追究這個問題了。畢竟他的首要目的是逗小啞巴開心
“我們一會兒還是去琴房玩吧？我其實很討厭畫畫，不過也是為了和你交個朋友嘛——我不喜歡畫畫是因為我這個人沒啥耐心坐不住，所以覺得畫畫是很浪費時間很無聊的事情……我還是更喜歡戶外運動。”姜河自顧自地和小啞巴說了很多。
“不過鋼琴的話，我覺得我們倆就可以試試一起彈；要是不想彈琴了，我也可以很久玩別的——你會不會打籃球呀？我可喜歡打籃球了，你要是不會的話我可以教你，以後我們倆可以一起打籃球！”
“你有沒有出過孤兒院？外面有很多很多好玩的地方和好吃的東西，以後我還可以可以問問院長可不可以帶你一起出去玩，嘿嘿，我去過很多地方，你想去哪裏玩都可以哦！……”
聽著姜河這些滔滔不絕的說辭，當真讓小啞巴對孤兒院外的時間產生了一絲遐想。
耳朵聽著姜河的話，手上還在專心地畫畫，很快，小啞巴就把畫好的一個紅馬甲小人拿給姜河看。
“這是誰啊？紅馬甲……是我們志願者嗎？”姜河問小啞巴。
小啞巴搖搖頭，指著下姜河開口道：“是新朋友。”
姜河楞在原地，回過神來忍俊不禁：“除了衣服，還真是一點都不像。”
……
有了朋友的感覺確實不太一樣。
姜河也是趁現在暑假時間每天有空才來孤兒院做志願者找小啞巴玩的，就這段時間裏，姜河帶著小啞巴出去玩，教小啞巴打籃球，和小啞巴的關系逐漸親近了起來。
小啞巴在長期的相處中和姜河說的話也越來越多，在姜河面前似乎已經是個正常的男孩子了。
姜河也有帶小啞巴回自己家玩，所以小啞巴也見過了姜河的爸爸媽媽姜平升和冉煦，還有姜河的一個妹妹姜瑞。
“你和家人的關系真好呢。”在姜河送小啞巴回孤兒院的車上，小啞巴這樣和姜河說。
“是嗎？我倒是很怕我媽媽呢，我媽媽可兇了，我沒少挨她罵。”姜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小啞巴看著姜河沒說話。
“你會不會想自己的爸爸媽媽？我聽院裏姐姐說你是院長從醫院裏接回來的……你之前生過什麽重病嗎？”姜河問小啞巴。
“啊？這個……我沒印象。”小啞巴努力回憶著以前的事，腦子裏卻是一片空白。
“你真的什麽都記不到了嗎？”姜河追問。
小啞巴點頭：“我只記得自己好像一直在睡覺，迷迷糊糊中醒來就已經被帶回孤兒院了，睜眼看見的第一個人就是我們院長——再往前的事，我想不起來了。”
“好吧……”姜河嘆了口氣，“我馬上要開學了，之後要找你玩就只有放假的時候了。”
“嗯，沒事。”小啞巴回答得很簡單，但其實心裏也挺失落的。
“你不會忘了我吧？”姜河突然笑了起來。
“怎麽會？只是會見不到面而已，不代表我會忘了你。”小啞巴認真地說。
“噫——某人連自己怎麽進的孤兒院都記不到呢。”姜河一時嘴上犯賤，開起了小啞巴的玩笑。
“切……我確實挺健忘的，已經快記不清上周某個人投籃籃球砸回來砸到了自己的腦袋，還當場腫了個大包——”小啞巴假裝漫不經心地邊回憶邊說。
“嘖，你肯定是故意的吧？”姜河不滿地撇嘴了。
車裏氛圍很輕松。
就像姜河自己說的，因為開學了的緣故，小啞巴就再也沒見到過姜河了。
姜河說放假才有時間來找小啞巴，周六周日，估計是姜河忙吧，小啞巴也沒有等到姜河；法定節假日，估計是姜河有其他安排吧，小啞巴依然沒有等到姜河。
掛歷上的格子每過一天就會被小啞巴劃掉一格，轉眼已經快要全劃完了，小啞巴都已經換上厚衣服好久了，他還是沒有等到他那唯一的朋友。
和姜河在一起玩過一段時間後，小啞巴現在有些討厭每天一個人呆在房間裏了。
可討厭又有什麽用？他還能找誰呢？
每天只能是畫畫，做手工，去琴房練習各種樂器。
……
這段時間小啞巴開始學著給院裏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出去跑腿了，不過絕大多數還是幫後廚的阿姨出去買菜。
今天亦是如此，小啞巴一個人提著一個布袋子離開了孤兒院。
每次出來上街，小啞巴總是會想起姜河。
小啞巴才姜河家肯定比一般的有錢人家還要有錢，因為姜河家住郊區，他們家還有專門打理家務的傭人管家，開的車也和他平常看見的車不太一樣，而且他們家的庭院大得和孤兒院的院子差不多。
孤兒院的院子大，但是有那麽多小孩子，而姜河家的院子大，卻只有姜河和姜瑞兩個孩子。
在市區，小啞巴就沒見過和姜河他們家差不多的房子。
想著想著，小啞巴就來到了熟悉的菜市場門口。他記的地方不多，所以每次買菜都是來的同一個地方。
“為什麽每次都是你一個人來買菜啊？”
突然身邊傳來一個稚嫩的童音，小啞巴順著轉頭看了過去，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和他說話。
“我就是在和你說話哦。”
原來是個瘦削的女孩子。
“菜市場這種地方，你怎麽回回都是一個人來的？我都在這裏遇見過你好幾次了。”女孩打量著小啞巴。
小啞巴看著女孩沒吭聲。
“你怎麽不說話啊？”女孩繼續問著小啞巴。
那小女孩上前一步，小啞巴就連退兩步，刻意和她保持著距離。
“唉，不說話就不說話——你肯定很怕生，我看你連賣菜的大叔大媽都怕，不敢跟我說話也正常。”女孩笑了起來。
小啞巴也不知道這女孩跟自己搭話是什麽意圖，轉身直接就要走。
“哎——等一下嘛。”女孩直接伸手去拉住了小啞巴。
小啞巴立馬把手抽了回來，然後警惕地望著對方。
“我、我沒有別的意思——這裏的菜多貴啊，我看你也不會跟人家砍價，別以為自己年紀小他們就不會坑你錢，你這樣買菜多劃不來呀。”女孩子笑嘻嘻地說。
聽女孩的語氣似乎也沒有別的意思，小啞巴就放松下來繼續聽人家說下去了。
“我其實也沒什麽別的意思……就是……如果有更便宜的地方賣你需要的菜，不知道你會不會願意去……？”女孩突然局促起來了，說話的聲音是越說越小。
“啊，我只是看你一直是一個人來買菜，又和我差不多大，所以才想著和你搭話的……我奶奶也擺攤賣菜，但是總賣不出去，我想幫她拉點客……”其實話說一半的時候女孩的臉就紅完了，低著頭也不敢看小啞巴。
只是小啞巴一直不說話，女孩等了很久才又鼓起了勇氣，直接開口問：“我奶奶賣的菜很便宜的，也新鮮，你可不可以去我奶奶那裏買菜，照顧一下我奶奶的生意呀？”
小啞巴回頭望了一眼喧鬧的菜市場，又打量了一番女孩，思索片刻後就跟著女孩走了。
這女孩子似乎確實是個很單純的性子，一路上帶著姜何在巷道裏穿來穿去的時候就基本上把自己的家底全盤托出了。
女孩叫劉倩，和姜河一個年紀，但和姜河截然相反，姜河家特別有錢，她家裏卻很窮。劉倩的母親在生她的時候就死了，父親常年在外打工對家裏的一切不管不問，劉倩從小就是爺爺奶奶辛苦帶大的，但她爺爺也早已經過世了。
“你呢？你叫什麽名字呀？反正都聊到這個份上了，咱倆也能交個朋友吧？你以後買菜都可以來我奶奶這裏買啦～”劉倩笑著和小啞巴說話，很高興的樣子。
看著劉倩，小啞巴突然想起了姜河：姜河和他在一起玩的時候，也會這樣笑著和他說話。
“小啞巴。”小啞巴小聲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啊？這也能算名字嗎？頂多算綽號吧？就像在學校裏同學之間總是拿這種名字開玩笑一樣。”劉倩既意外小啞巴的“名字”，也意外小啞巴開口回答了她的問題。
“孤兒院的大家都這麽叫我，因為我不說話，也記不到自己的名字了。”小啞巴解釋道。
“你居然是孤兒院的呀——難怪一直都是一個人來菜市場買菜。”劉倩說。
小啞巴沒有吭聲，一時有些擔心劉倩會對自己有什麽偏見。
“沒關系！我從小被爺爺奶奶帶大的，咱倆其實也差不多嘛：都沒有爸爸媽媽照顧呢！”劉倩反倒是開起了玩笑。
小啞巴頓時放松不少，微微揚起了嘴角。
從巷道裏出來，小啞巴感覺到了和他以前印象裏的市區非常明顯的差異。
這一帶光是看上去就非常老舊，街道邊上也十分臟亂，簡直和小啞巴印象裏的市區簡直是天差地別的景象。
小啞巴楞在原地擡不起腳，不僅因為這裏十分陌生，而且還因為他已經記不清回去的路了。
恐慌感自心底油然而生。
他有些後悔跟著劉倩來這兒了。
“你是不是第一次來這邊啊？還是沒記住路？別怕——等會我原路送你回去，我奶奶擺的攤跟這裏挨得很近的。”劉倩牽起小啞巴的手，安慰著他。
“……這是哪裏？”小啞巴膽怯地問劉倩。
“這裏啊，這裏其實也算是近郊區吧——這裏是首府的舊城區啦，現在這裏都快成貧民窟了哈哈，有點錢的人都搬去新城區上班居住了嘛。”劉倩笑盈盈地回答著。
稍微了解了點這裏，小啞巴感覺自己冷靜了許多。
跟著劉倩沒走多久，當真是看見了一位老婦人正坐在路邊擺著攤。
零零散散路過的幾個路人也沒人看過攤子一眼。
“奶奶！——倩倩給你拉到客了哦！”劉倩拉著小啞巴就跑到了攤子面前。
“哦？我說你這丫頭又跑出去那麽久是幹什麽呢。”老奶奶笑了起來，臉上的皺紋都疊在了一起，看著十分慈祥。
“怎麽是個小孩子啊？”老奶奶問劉倩。
“嘿嘿，他是孤兒院的男生，出來幫忙買菜的——我老是在菜市場門口看見他，今天就把他拉過來照顧你生意了。”聽語氣，劉倩還很是得意。
“小啞巴，你要買什麽菜呀？快挑快挑！”劉倩回頭去招呼小啞巴。
小啞巴還楞了一下，反應過來後開始蹲下挑菜。
“誒，小弟弟——油麥菜要挑這種翠綠的才新鮮，小點的吃起來口感更好，還有要看這個根，一定要註意別拿到爛的了；還有這個菜……”老人家自然地教起小啞巴怎麽挑菜，一說就停不下來，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但小啞巴聽得還挺認真的，突然覺得劉倩奶奶非常和藹親切，心生不少好感。
“怎麽樣？我就說比菜市場便宜多了吧？”
付錢的時候，劉倩還不忘非常得意地朝小啞巴說。
小啞巴認真點頭，院裏廚房阿姨給小啞巴的錢平時都是花的一分不剩，今天居然還省下了許多。
“嘿嘿，下次買菜也來我奶奶這裏買嘛——你平時要是能出來玩，也可以來找我呀。”劉倩笑著和小啞巴說。
小啞巴看了一眼這個菜攤，老奶奶身邊還擺著一張小桌子，上面放著幾本不同顏色的本子，小啞巴看花哨的封面上印著“快樂寒假”四個字。
應該是劉倩的作業吧，小啞巴聽姜河說過他們上學的孩子放假都有“作業”要寫的。
“好。”小啞巴答應了劉倩。
劉倩可高興壞了，又和小啞巴閑扯了幾句就送小啞巴原路返回孤兒院了。
小啞巴心情也挺好的：劉倩，又是一個新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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