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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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譜從來不是一個講究發型的人,但是要剪頭發的人是姜何,黎譜可不想讓姜何隨隨便便剪個發型——或許姜何那張臉什麽造型都能hold得住,可黎譜還是不願意這麽潦草地對待姜何的事情。
哪怕僅僅只是理個發。
姜何乖乖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盯著眼前的大鏡子。
鏡中的紅和藍就一起俯身靠在姜何的兩側。紅是滿臉擔憂,藍則滿臉興奮。
“我覺得,你還是比較適合長點的發型。”黎譜是站在姜何身後的,兩只手就搭在姜何肩上。
鏡子裏的黎譜依然是那個白中夾藍的形象,相比起以前出現在抽象背景裏,姜何覺得還是現在的正常世界更適合黎譜那副模樣。
“就是——頭發長點更適合你啦!”
“我也這麽覺得……”
紅和藍難得意見統一了一次。
“可是……要是這個理發師把你的頭發剪毀了怎麽辦……要是沒剪好,可就修不回去了……”紅也是一如既往地對身邊任何事情都充滿了焦慮和恐懼,“萬、萬一……萬一這個理發師根本就沒有那麽好的技術,給你添油加醋弄了個很醜的發型,還收了你很多很多錢怎麽辦……”
“那就砸了他的店!沒點眼力見的東西活該被揍!——哈哈哈!”藍接了紅的話。
“可、可這是黎譜帶我們來的地方——”
“所以呢?”藍轉過頭去打斷紅的發言,笑著反問他。
“居然連你也能信上他了?”
面對藍的質問,紅顫抖著不敢說話。
姜何只是聽著,目光一直停留在鏡中黎譜的身上。
黎譜身上的白好像比之前還要幹凈些了,那些克萊因藍色的小花依然如舊,他身上那些如恒星紋路般的藍絲倒是發生了些變化:他們變得像流體,如銀河一般緩緩流動著,美得妙不可言。
“在發呆嗎?”黎譜低下頭去輕聲問姜何。
“在看你。”姜何脫口而出。
黎譜笑笑,退到了一邊,把姜何身後的位置讓給了理發師。
身後人換成了一個黑人,姜何就把眼睛閉上了。
“叔,他的頭發——前面的就剪短些,把後頸的頭發留著吧……”黎譜和理發師說話。
姜何沒在意黎譜和理發師的談話內容,他只是安安靜靜地聽著紅和藍的閑聊。
紅對黎譜的態度很矛盾,他很喜歡黎譜,可是又信不過黎譜;藍就不一樣了,他對黎譜的態度就很隨性,心情好就願意陪黎譜玩玩,心情不好看見黎譜就煩。
但他們倆的態度不影響鏡子外的姜何全心全意地喜歡黎譜。
姜何閉著眼睛……突然感覺自己的左右肩膀被兩只手同時拍了一下,一只手很用力,一只手則相反。
嚇得姜何立馬睜了眼——但黎譜坐在他旁邊的座位上看著手機,不可能站起身來拍他肩膀。而且剛剛是兩個不同的力道,更像是兩個人拍的。
這讓姜何想起了之前住院時的事。
姜何想起林森頭一次進病房時,林森正在和他說話,想開口回答林森時,看見的那只朱紅色的手。姜何自己想起感覺有些後怕: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一切行為似乎都靠著身體本能操控,他的大腦本能地覺得任何事物時時刻刻都會傷害他,所以他在那段時間從早到晚都緊繃著神經,時時刻刻幻想著自己各種奇葩荒謬的死法。
包括他撲倒黎譜的那一會兒,姜何到現在還記得自己當時的狀況:他好像徹底被紅奪走了身體的控制權,紅控制著他的身體,告訴姜何這個人不是黎譜,告訴姜何這個人就是想逼死他;可姜何的意識還能影響到紅,他拼了命地想要阻止紅,他就那樣跟紅僵持著。
直到黎譜說的那些話讓紅心生膽怯和懷疑,姜何才趁虛而入奪回了自己的身體。
他和紅的相處方式是這樣,至少紅還願意讓姜何知道他控制姜何的身體做了什麽事。但藍可不一定。
(姜)以前不是只有看著鏡子的時候才會出現嗎……?
姜何一直不照鏡子的原因,就是紅和藍這兩個朋友的話語對他實在太有引誘性。
姜何知道這也是自己的病癥之一,他也和林森說過,江陸川也知道,但這個癥狀從來沒有過好轉的跡象,姜何發病的時候,任何能形成鏡像的地方都會有紅藍兩人的身影。
現在癥狀好像又加重了:姜何不看鏡子都會看見他們,甚至會產生能觸碰到他們的幻覺。
讓姜何有點難受。
姜何願意接受他們兩個對自己特殊的保護方式,可姜何不願意他們幹涉自己的日常生活。
在林森從江陸川那裏的知道的關於姜何的信息裏,姜何還有一些癥狀是林森從認識姜何開始就一直沒有見到過的,姜何從來沒有表現出來過。
姜何嘆了口氣,把註意力轉移到了耳邊理發師剪刀剪短頭發的輕微聲響上。
突然姜何聽見自己的手機響了,有人給姜何打了電話。黎譜看是白蕓打來的電話,給姜何說了一聲就幫姜何接了。
也不知道發了多久呆,姜何終於熬完了這段時間。
姜何剪完頭發黎譜還在打電話,等到黎譜掛了電話剛轉過身來,姜何就問:“你還滿意嗎?”
黎譜兩眼放光,連連點頭。
“喜歡。”黎譜湊到姜何耳邊悄悄說,手上把手機還給了姜何。
姜何笑而不言。
理發師還是挺稀奇的:很少有顧客剪了頭發自己不照鏡子看讓別人看的。
黎譜付了錢,就帶姜何離開了。
一直走遠了點,姜何終於放松下來,長籲了一口氣。
“媽媽打電話來說什麽了?”姜何問。
“讓你請幾天假回海晏去改一下自己的身份信息什麽的……”黎譜的語氣突然不悅了起來,“還有給你租房子的事。”
姜何被黎譜突然轉變的語氣逗樂了,問黎譜:“你是不是又和咱媽說讓我別搬走就跟著你住了?”
黎譜不滿道:“那你現在也算我的家教老師——家教老師不在家教,在哪裏教?”
“有道理——那你來我家,在我家教你,不一樣是‘家教’?”姜何反問道。
“那你說,你家在哪兒?”黎譜兇巴巴地問姜何。
“這個……”姜何一時有點說不上來。
“東河大道朝陽路1號巷1棟602室。”黎譜上手直接捂了姜何的嘴搶答道。
姜何被黎譜嚇一跳,迅速反應過來後就低下頭去笑了起來。
“笑什麽啊?不是你家嗎?”黎譜鬧脾氣了。
姜何越笑越大聲,話都說不出來。
“別笑了——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你快說啊!”黎譜急得按住姜何的肩膀就開始晃姜何。
“是是是——那是我家,我家就住那兒——可以了嗎?”姜何連連點頭哄黎譜。
“敷衍我!”黎譜松開姜何轉身就加快了步伐,把姜何甩在了身後。
“沒敷衍你。”姜何連忙追了上去。
“我不信。”黎譜頭也不回地說。
姜何又笑:“你為什麽這麽執著要我跟你住一起啊?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的,看我都不會看膩嗎——”
“你還想我看你看膩?”黎譜立馬回頭開口問姜何。
“我沒那個意思……”姜何一時有些心慌,估計自己說錯了話真惹黎譜誤會生氣了。
幸好黎譜察覺到姜何神色的不對勁,爬到嗓子眼的話立馬在嘴邊來了個急轉彎:“就算你真有那個意思,我也不會如你意,我非要從早到晚24小時看著你!——走了,不是要去方常家花店買花嗎?這個話題回家了再慢慢聊。”黎譜拉上姜何的手,加快了點腳上的速度。
“走快點嘛——早點買完,我們好早點回家。”黎譜笑道。
見黎譜沒生氣,姜何不安分的心逐漸安定了下來。
黎譜興沖沖地進到花店,見到方常就直接攬住了方常的肩,兩人立馬就聊了起來,嘰喳說個不停。
姜何的目光被滿屋子目不暇接的鮮花吸引,註意力全放在了這些可愛嬌嫩的花朵上。
(姜)好喜歡!
(姜)想全買下來……
(姜)可是房間裏放不下這麽多花……
(姜)要是我能直接住花園裏就好了。
(姜)嗯……那也不現實……
(姜)要是我管不住手,就算是住花園也遲早會被我買回去的花塞滿吧。
姜何蹲在一盆花跟前在心裏自言自語著。
“喜歡這盆花?”黎譜突然也挨著姜何蹲下來了。
姜何沒說話,臉上有點淡淡的紅暈。
“喜歡就買回去嘛,我也覺得這盆花很漂亮——白色的花,很適合你。”黎譜轉過頭去說著,滿眼全是他身邊這個人。
“我沒養過花……”姜何小聲說。
“試試嘛姜哥——”方常的聲音突然從姜何頭頂響起,“這種花還是很好養的,養在室內,隔段時間澆點水,松松土,就能開得很好啦。”方常擠了個相當燦爛的笑容給姜何。
“怕什麽——我們兩個人養一盆花還能養枯?我家裏那麽多花和盆栽都讓我養得好好的,還怕再多這一盆花不成?”黎譜也在一邊安慰著姜何。
“好、好吧……那就買回去試試吧。”姜何被兩個人的說辭打動了。
臨走的時候,方常湊到姜何邊上悄悄八卦起來了:“姜哥,譜哥平時私下會經常像今天這樣約你出來約會嗎?譜哥對你兇嗎?他談了戀愛是什麽樣子的呀?”方常期待地搓了搓手手。
“私下約我?我們倆住一起的呀,一起出去玩倒是常有的事……”姜何認真思考著回答方常的問題。
“住一起的?!這、這麽快就、就同居了嗎……”明明談戀愛的是黎譜和姜何,現在臉紅的卻成了方常。
“你不知道嗎?我以為黎譜跟你說了呢……”姜何被問得有點不好意思。
“說了個屁!我們就只知道你親生父母找到你的事——他現在……”方常又往姜何耳邊湊近了些把聲音壓得更低了,“腦子裏全部都是你,我和丹姐想找他出去玩,張口閉口就是你!媽的,以前沒看出來譜哥是個戀愛腦——”
“我也想吃瓜。”
黎譜剛挑完要買給姜何的玫瑰回頭就看見方常跟姜何說悄悄話,上去就直接插到了兩人中間,強硬地把他們隔開了。
嚇得方常渾身一哆嗦。
“跟你說我壞話?”黎譜笑著回頭問姜何。
姜何忍俊不禁,搖搖頭。
“我怎麽敢說譜哥你的壞話啊?我還不能跟姜哥說點悄悄話了?”方常尷尬地說。
“有什麽話非要背著我說——你什麽性子我不知道?”雖然黎譜也是笑著問方常的,可臉上笑容給人的感覺就完全不一樣——方常就感覺自己現在相當危險。
“我——我跟姜哥說我和丹姐單獨約你一直約不出來,就想把姜哥也約出來嘛……”方常心虛,連忙給姜何不停使眼色。
黎譜挑眉,回頭望向姜何,姜何配合地跟黎譜點頭。
“我說我打算明天回海晏把我媽說的事情先忙了。”姜何說。
“啊?——”黎譜很驚訝,“哦、哦……好吧。”但他很快就把這種情緒憋回去了。
(黎)明天就走?
(黎)真的假的?怎麽都不跟我商量一下……
黎譜心裏很不樂意。
“那……譜哥明天要不要跟我和丹姐一起出去玩?”方常貼到黎譜這兒來笑嘻嘻地問。
“什麽時候啊?我這兩天都還沒有覆習功課,要出門的話可能要晚點了。”黎譜反問方常。
“覆習?譜哥,你居然會開始搞學習了?”方常臉上寫滿了震驚。
“怎麽了?我不學——你替我異地戀?”黎譜笑著反問方常。
異地戀真的很難,黎譜剛跟姜何在一起沒多久就已經親身經歷過了。都說戀愛關系剛確定的時候會是熱戀期,雙方會喜歡對方喜歡得恨不得全天24小時都在一起,但黎譜不僅連姜何人都沒見到,後來甚至連電話都打不上了。
那段時間黎譜真的非常煎熬:盡管他完全不擔心姜何存在什麽移情別戀的問題,可姜何的精神狀況實在難以預料。能通上話黎譜還能靠語氣判斷一下姜何的情緒怎麽樣,再不濟,能互相發送文字消息也能讓黎譜推測一下姜何有沒有發生什麽不愉快的事情——可那段時間姜何是完全聯系不上,最恐怖的還是,姜何是出了車禍之後失聯的。
以至於現在黎譜的心底每天都在擔心姜何會不會又突然出事消失……黎譜也不知道姜何現在還會不會像之前那樣一離開他就會開始焦慮胡思亂想,他只知道,要是姜何從他身邊離開了,他是真的會焦慮得受不了的。
“切……難怪學校公告欄裏‘進步之星’是譜哥你的照片——搞了半天,原來是這個原因。”方常仿佛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酸臭味。
和方常又聊了幾句,黎譜就幫著姜何抱著新買的花開始往家的方向走。
想到姜何說的明天就打算去海晏,黎譜心裏憋了口氣:姜何居然都沒有跟他商量,直接就做決定了。
雖然不管姜何決定什麽時候去海晏他肯定都會答應,但想到姜何一點都不跟黎譜提,就讓黎譜很憋屈。
兩人一路上氣氛有些微妙,安安靜靜的都沒有談話。
……
這生長在花盆裏的一小叢白花,就被放在了姜何房間的窗臺上,沐浴著淡淡的月光。幾朵嬌艷大氣的花骨朵在這夜光之下反射著柔和白光。
不過房間裏沒人,也並沒有開燈。
姜何在黎譜的房間裏。
黎譜洗完澡出來,就把姜何扛到了自己的房間裏。看黎譜表情,他有點不高興。
“怎麽了?”姜何被迫乖乖坐在床邊上,整個人被罩在了黎譜的影子裏。
“你為什麽都不告訴我你打算明天就去海晏的事情?”黎譜皺眉問姜何。
“那只是我臨時想到的而已。我走了,剛好你也可以去和方——”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覺得你在這裏很妨礙我跟他們兩個人的關系?”說到這裏,黎譜真的有些生氣了。
“我……我只是不想你因為我就不跟其他人來往了……”姜何說話都結巴了,聲音也很小。
“所以呢?所以你把我往外推?你這麽早就去海晏的理由就是這個?”
“不是……我只是想快點做完這些事情回來好好陪著你……”
“陪我?你再回來都搬出去了——”
“沒有!我還沒有考慮好這件事情——”
“那方常趙丹呢?非要是你走了之後我才能跟他們倆一起出門嗎?”
“他們約的是你——”
“我就不能帶上你了嗎?”
“他們兩個要的是你,是從小和他們一起玩到大的你!他們又不需要我,我去——”
“那你覺得我就不需要你是嗎?!”黎譜一時有些失控,他把姜何撲到床上壓在身下,吼了姜何。
這是第一次,黎譜第一次這樣吼姜何。
嚇得姜何眼裏瞬間就閃起了淚光,渾身開始哆嗦個不停。
姜何沒敢再看黎譜的眼睛了,擡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聽見身下姜何微弱的嗚咽聲,黎譜的怒氣瞬間煙消雲散。
“對不起……”黎譜咬著自己的下唇,聲音顫抖得厲害。
“我……我知道你的意思……”
“可我腦子裏全是你……別人一找我我就好煩好煩,我只想要你……”
黎譜的手穿過姜何的腰後和背後,他緊緊地把姜何抱在了懷裏。
緊貼的身體,顫抖的呼吸,落在脖頸的親吻——黎譜竭力安慰著姜何的情緒,自己的愧疚之意也展露無遺。
姜何的手搭在黎譜的肩上,垂著頭無聲地掉眼淚,渾身還在微微發抖。
黎譜一只手邊輕捧起姜何的臉,邊用大拇指擦拭著姜何的眼淚,他偏頭把自己溫柔的吻覆在姜何的唇上,一下接著一下,柔聲哄著姜何:“對不起……是我沒有處理好自己的情緒……別哭。”
姜何用力抱住黎譜,使勁搖著頭。
就算黎譜不道歉,就算黎譜氣得扔下姜何直接離開房間,姜何都不會怪黎譜:情緒是需要發洩的,如果不是他說錯了話讓黎譜誤會,黎譜怎麽會這麽生氣……姜何覺得是他自己的問題。
(黎)……
(黎)我什麽時候對他有這種想法的……
冷靜下來後,黎譜被剛才發火時萌生出來的恐怖想法嚇的後背發涼。
要不是剛才那一瞬間,黎譜自己都不知道他對姜何的控制欲原來已經到了那種偏執的地步。
雖然黎譜還從來沒有限制過姜何,但是黎譜知道,這只是因為姜何一直在他身邊太乖了。
“譜哥……”姜何喊了黎譜一聲,讓黎譜回過神來。
“我在。”黎譜手上把姜何抱緊了些。
“我困了……”姜何聲音裏滿是倦意。
黎譜苦笑了一下,輕聲在姜何耳邊道:“抱歉,可能會讓你做噩夢了。”語氣裏滿是歉意。
姜何沒有回應,黎譜估計姜何是已經睡著了。松開姜何後黎譜把他橫抱起放在了床中間,拉來被子把兩人蓋上了。
換平時的話,姜何能留在自己房間和自己睡一起,黎譜應該是很高興的。但如果姜何每次留在房間都是像今天一樣,被黎譜發火吼哭了才留下來的,那黎譜寧願不和姜何睡一起。
很不安,黎譜很怕姜何會因為自己剛剛發火做噩夢失眠。
還好,姜何一夜無夢,不過也沒有平時睡得那麽舒服。
姜何醒的時候黎譜還抱著他在睡。姜何想先起床,於是便嘗試翻了個身,打算掙出黎譜的懷抱。
“……!”姜何翻身剛背對著黎譜,環在他腰上的手突然一收,嚇得姜何渾身抖了一下,他的後背一下就貼到了黎譜的身上。
這下是更沒得跑了。
“現在才幾點?這麽著急走?”黎譜啞著嗓子問姜何,語氣還是有點兇。
“沒有……”姜何微微蹙眉,索性轉過去抱住了黎譜。
“我真的是臨時想到的,只是讓你和方常趙丹他們出去玩的。我什麽時候去海晏都行……”姜何在黎譜懷裏小聲解釋道。
黎譜還是閉著眼睛,沈默了片刻開口道:“那你也去。”
“可……”
“我說的,你沒得跑。”
被黎譜打斷了話,姜何只好乖乖閉嘴了。
聽黎譜的呼吸聲,有些急促粗重,姜何猜這個不愉快的話題讓黎譜犯了起床氣。
“別不開心了,我今天不走……”姜何壯著膽子擡起頭哄黎譜。
黎譜沒反應。
“真的,什麽時候去海晏我聽你的可……”以嗎?
聽見黎譜輕“嘖”了一聲,黎譜低下頭來就開始吻姜何,一改平日的作風,回到了最開始在一起時那種強勢充滿控制意味的方式。
黎譜起身把姜何壓在身下,扣著姜何的後腦勺粗暴地親吻他。
姜何不知道怎麽辦了,被黎譜胡亂地吻著,黎譜的手還伸進了他的睡衣裏,摸到他腰的一瞬間姜何像觸電了一樣,渾身一顫,他的輕嗔被黎譜堵在嘴裏變成了一聲悶哼。
推不開黎譜的手,姜何就權當自己安慰黎譜了,忍耐著渾身的難受感。
黎譜沒有管姜何眼角溢出的淚水,他咬姜何,非讓姜何也給自己留點印。
黎譜的每一個動作都散發著他不耐煩的情緒,急躁,蠻橫,粗暴。
是他太寵姜何了,讓姜何都忘了黎譜是個性格強勢得很的人。
……
黎譜還是放姜何今天就走了,晚上這會兒姜何就從海晏車站出來被楊家人接回家了。
姜何已經很久沒穿立領外套了,要不是他今天上午跟黎譜鬧得不愉快,他也不會穿立領外套把拉鏈拉得那麽嚴實了。
姜何皮膚白,身上有點什麽痕看著都很紮眼。
不過他也不生黎譜氣就是了。
“怎麽看著不太高興啊?”楊子鵬笑著問姜何。
“啊……還好吧——來這邊讓黎譜有點不高興了。”姜何輕嘆了口氣,言語之間滿是疲憊之意。
楊子鵬忍俊不禁,伸手去輕輕擡起了姜何下巴,說:“他幹的?”
那姜何也沒辦法,要是魯深在的話,姜何能讓魯深給他多塗點粉底液啥的幫他遮一下,可現實是,就算魯深在,姜何也不可能找魯深幫忙——黎譜會被魯深按著打的。
“那我可要好奇你這衣領子底下被他弄成什麽樣了呀。”楊子鵬戲謔道。
“不知道,但是我覺得可能有點……沒眼看。”姜何提了一下衣領,臉色不太好看。
“我們也是兄弟倆私下聊聊,我覺得吧,你還是別讓咱媽看到,免得媽還要多嘴問下去。”楊子鵬坐正後靠在了車椅上,長籲了一口氣。
“不會花太多時間吧?我還是想早點回去……”姜何問。
“不會吧,要是多跑跑,明天一天就能忙完。”楊子鵬答。
回到楊家,白蕓見到姜何就是又摟又抱的,說想姜何想得睡不著覺。
“哎呦,這下巴這兒是怎麽搞的,紅這麽大一片?”白蕓眼尖,還是看見了。
“下巴這兒癢,剛撓撓給抓紅了一大片。”姜何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著謊,臉色正經得很,把白蕓忽悠過去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看看你,這些天在小譜家住得挺舒服的吧?看著臉上終於有點肉了,更帥了,比你哥都帥!”白蕓真是高興壞了,“哎呀——剪頭發了是吧?這個發型太適合我兒子了,真帥真帥真帥!”
姜何被誇得臉都紅了,心裏也是跟著飄飄然了起來。
楊子鵬在一邊無奈嘆氣,自己的媽,損損自己就忍著咯。
姜何在自己房間裏的浴室裏洗澡,心裏還在感嘆楊家連房間的獨立衛浴都是幹濕分離的,餘光一瞟就看見了一邊被霧氣遮完的鏡子。
走過去看了一眼,迷迷糊糊中姜何看見自己從胸口開始往上在這鏡子裏是紅一塊白一塊的。
也難怪姜何現在連洗澡水淋在這些地方都感覺燙得厲害。
剛從浴室裏出來,就有人敲了姜何房間的房門。
“睡沒睡呀,子程?”楊子鵬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來人是楊子鵬,姜何就松了一大口氣:畢竟他現在穿的睡衣,擋不住脖子上連片的紅痕。
“還沒——”姜何回了一聲。
聞聲楊子鵬便進了姜何房間,直接朝姜何走來,一把攬過姜何把他帶著坐到了床上。
“剛好啊,剛好你才洗完澡。”楊子鵬笑嘻嘻地說。
“怎麽了嗎?”姜何疑惑地問。
“給你送了點藥過來——你總不能一直跟媽媽說是自己抓紅的吧?”楊子鵬提到這事就覺得很好笑,“我倒沒看出來我弟弟撒謊都能撒這麽好,看著跟說老實話一樣。”
姜何被楊子鵬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撒謊是沒辦法的事。
“你要自己對著鏡子上藥嗎?”楊子鵬把一支藥膏和一包醫用棉簽遞給姜何。
“……我不照鏡子,哥你有空的話就幫我上一下吧。”姜何沒接楊子鵬手裏的東西。
“也行——那你先躺會兒吧,我那邊學生會有個工作表格還要我做了傳給他們,我忙完再來幫你。”楊子鵬現在大二,是校學生會部門的部長。
姜何點頭,目送楊子鵬離開自己的房間。
今天黎譜都沒有給姜何發消息,姜何被黎譜留在床上折騰一上午,下午黎譜送姜何上車後就去找了方常趙丹,現在晚上了,黎譜也沒有給姜何發消息。
(姜)他是不是還在生氣啊?
(姜)要出門的事情確實應該事先跟他商量的……就算是平時一個人出門買點東西散個步,也應該和他說說的。
(姜)但我確實是為了幫方常說話才臨時想到的……
姜何有點委屈,但更多的還是在意黎譜還有沒有生他氣。
現在躺在床上,姜何感覺自己明明肩膀脖子都不舒服還坐了一下午的車,理應是很困的才對,可他現在是一點睡意都沒有。今天一整天唯一很困的一會兒,就是姜何從床上下來吃完藥後的那一會兒,但姜何也沒睡就是了。
當時姜何在一瞬間的恍惚下產生幻覺把黎譜認錯了人,然後立馬就犯了病,幸好吃藥吃得及時,他差點發狂。
給黎譜嚇著了。
但姜何知道黎譜那個性子,生氣的時候才不會低下頭來跟姜何道歉呢,所以一直到現在晚上黎譜都還在跟姜何鬧別扭,搞得姜何很無奈。
想著黎譜的事情,姜何感覺還沒過多久,但楊子鵬就已經把手裏的事處理完來給姜何上藥了。
姜何從床上坐起來挪到床邊,乖乖把上衣扣子解開背對著楊子程把自己上半身露了出來。
其實他心裏很慌:楊子鵬會不會其實並不樂意?楊子鵬看見自己身上這些印子會在心裏想些什麽?
不僅怕楊子鵬會有偏見,姜何還很怕楊子鵬碰他的身體。
雖然姜何知道楊子鵬是他親哥,可他還是很害怕。
“怕什麽啊?你連自己親哥都怕?”楊子鵬用棉簽輕輕給姜何後背和後頸塗抹著藥膏,“我都沒有直接碰你呢。”
姜何微微皺起眉沒有作答,棉簽在他皮膚上滑過的觸感癢癢的,但即刻被藥膏抹開帶來的清涼感掩了下去。
“前面呢?你上藥難不成就只管後面?”楊子鵬失笑。
“……我怕。”姜何咬牙道。
“怕什麽?我用的棉簽,不會碰到你的。”楊子鵬說。
姜何沈默,也沒有要轉身的意思。
“還是你怕我會接受不了你身上這些痕跡是被黎譜一個男生弄出來的?”一針見血的問題。
這問題讓姜何渾身一顫,心也開始怦怦亂跳。
“你別想太多了,我和爸媽,都不介意這些問題——黎譜也算是打小就跟我們認識了,我們都很喜歡他,早就當自家人看了,兜兜轉轉的緣分讓你和他在一起,讓我們所有人都很高興,同時也感嘆緣分的奇妙,”楊子鵬安慰著姜何,“再說了,你們倆感情怎麽樣,其實在首府的時候我們就已經親眼看見了,談戀愛嘛,多正常的事。”
“爸媽還都盼著你放假了能把黎譜帶回家裏來呢。”楊子鵬笑道。
姜何平覆了一下自己緊張的心情,由著楊子鵬輕按住自己的肩膀讓自己轉身去面對著他。
楊子鵬臉色僵了一瞬,又開口問姜何:“子程,你跟哥說實話——黎譜沒欺負你吧?”
“啊?”姜何被問得發懵。
“啊什麽啊,我問你他今天有沒有欺負你有沒有打你。”楊子鵬覆述了一遍他剛剛的問題。
“沒有啊,他無緣無故欺負我幹什麽?”姜何感覺這問題莫名其妙的。
“那你身上被他弄成這樣?”
楊子鵬似乎有點生氣。
“我昨晚上跟他吵架了,他今天早上……”姜何著急想幫黎譜說幾句開脫的話。
“……你別太由著他了,”楊子鵬勉強笑了一聲,“我自己的弟弟,我從來都沒有來得及好好看過,就這樣先讓他黎譜給占過去了。”
姜何被楊子鵬說得臉上發燙,偏過頭去不敢看人家了。
“現在還疼嗎?”
“…有點……”
聽著墻上掛鐘“嘀嗒”的鐘聲,兄弟兩個人都保持著沈默。
給姜何上完藥,楊子鵬並沒有起身站起來,而是又小聲問起了姜何其他的問題。
“子程。”
“怎麽了,哥?”
“嗯……黎譜有沒有對你做過什麽其他的事啊?”楊子鵬猶猶豫豫地問著。
“其他的事……?”姜何都沒有聽懂。
楊子鵬嘆口氣還是放棄了繼續問姜何,看姜何這個反應,楊子鵬心裏就有數了。
“沒事,好好休息,我房間就在你房間隔壁,有事就找我——別不好意思打擾我睡覺,我沒有起床氣的。”楊子鵬揉了把姜何的頭,笑著說。
“嗯……”姜何居然很喜歡讓楊子鵬摸他的頭。
“晚安,哥,祝你今晚做個好夢。”姜何笑著說,臉上紅撲撲的。
“好,晚安。”楊子鵬說完就起身離開了房間。
……
晚些時候,因為姜何想著也不會在海晏呆太久所以甚至都沒有帶自己的藥來,於是就有了現在他翻來覆去睡不著的場景。
看了眼時間,也還不算太晚,他身上剛塗的藥膏也還是涼涼的,姜何還是想趁這會兒時間給黎譜打個電話。
“嘟——”
“嘟——”
“嘟——”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您稍後再撥……”
(姜)啊?
(姜)被占線了……?
(姜)他在跟別人打電話嗎?
姜何只好掛了電話。
姜何還不知道楊家這房子每間臥室的隔音效果都非常好:他甚至可以大晚上在自己房間練鋼琴,拉小提琴。
所以姜何也聽不見楊子鵬在隔壁房間一邊來回踱步一邊開口大罵黎譜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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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譜從來不是一個講究發型的人,但是要剪頭發的人是姜何,黎譜可不想讓姜何隨隨便便剪個發型——或許姜何那張臉什麽造型都能hold得住,可黎譜還是不願意這麽潦草地對待姜何的事情。
哪怕僅僅只是理個發。
姜何乖乖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盯著眼前的大鏡子。
鏡中的紅和藍就一起俯身靠在姜何的兩側。紅是滿臉擔憂,藍則滿臉興奮。
“我覺得,你還是比較適合長點的發型。”黎譜是站在姜何身後的,兩只手就搭在姜何肩上。
鏡子裏的黎譜依然是那個白中夾藍的形象,相比起以前出現在抽象背景裏,姜何覺得還是現在的正常世界更適合黎譜那副模樣。
“就是——頭發長點更適合你啦!”
“我也這麽覺得……”
紅和藍難得意見統一了一次。
“可是……要是這個理發師把你的頭發剪毀了怎麽辦……要是沒剪好,可就修不回去了……”紅也是一如既往地對身邊任何事情都充滿了焦慮和恐懼,“萬、萬一……萬一這個理發師根本就沒有那麽好的技術,給你添油加醋弄了個很醜的發型,還收了你很多很多錢怎麽辦……”
“那就砸了他的店!沒點眼力見的東西活該被揍!——哈哈哈!”藍接了紅的話。
“可、可這是黎譜帶我們來的地方——”
“所以呢?”藍轉過頭去打斷紅的發言,笑著反問他。
“居然連你也能信上他了?”
面對藍的質問,紅顫抖著不敢說話。
姜何只是聽著,目光一直停留在鏡中黎譜的身上。
黎譜身上的白好像比之前還要幹凈些了,那些克萊因藍色的小花依然如舊,他身上那些如恒星紋路般的藍絲倒是發生了些變化:他們變得像流體,如銀河一般緩緩流動著,美得妙不可言。
“在發呆嗎?”黎譜低下頭去輕聲問姜何。
“在看你。”姜何脫口而出。
黎譜笑笑,退到了一邊,把姜何身後的位置讓給了理發師。
身後人換成了一個黑人,姜何就把眼睛閉上了。
“叔,他的頭發——前面的就剪短些,把後頸的頭發留著吧……”黎譜和理發師說話。
姜何沒在意黎譜和理發師的談話內容,他只是安安靜靜地聽著紅和藍的閑聊。
紅對黎譜的態度很矛盾,他很喜歡黎譜,可是又信不過黎譜;藍就不一樣了,他對黎譜的態度就很隨性,心情好就願意陪黎譜玩玩,心情不好看見黎譜就煩。
但他們倆的態度不影響鏡子外的姜何全心全意地喜歡黎譜。
姜何閉著眼睛……突然感覺自己的左右肩膀被兩只手同時拍了一下,一只手很用力,一只手則相反。
嚇得姜何立馬睜了眼——但黎譜坐在他旁邊的座位上看著手機,不可能站起身來拍他肩膀。而且剛剛是兩個不同的力道,更像是兩個人拍的。
這讓姜何想起了之前住院時的事。
姜何想起林森頭一次進病房時,林森正在和他說話,想開口回答林森時,看見的那只朱紅色的手。姜何自己想起感覺有些後怕:他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一切行為似乎都靠著身體本能操控,他的大腦本能地覺得任何事物時時刻刻都會傷害他,所以他在那段時間從早到晚都緊繃著神經,時時刻刻幻想著自己各種奇葩荒謬的死法。
包括他撲倒黎譜的那一會兒,姜何到現在還記得自己當時的狀況:他好像徹底被紅奪走了身體的控制權,紅控制著他的身體,告訴姜何這個人不是黎譜,告訴姜何這個人就是想逼死他;可姜何的意識還能影響到紅,他拼了命地想要阻止紅,他就那樣跟紅僵持著。
直到黎譜說的那些話讓紅心生膽怯和懷疑,姜何才趁虛而入奪回了自己的身體。
他和紅的相處方式是這樣,至少紅還願意讓姜何知道他控制姜何的身體做了什麽事。但藍可不一定。
(姜)以前不是只有看著鏡子的時候才會出現嗎……?
姜何一直不照鏡子的原因,就是紅和藍這兩個朋友的話語對他實在太有引誘性。
姜何知道這也是自己的病癥之一,他也和林森說過,江陸川也知道,但這個癥狀從來沒有過好轉的跡象,姜何發病的時候,任何能形成鏡像的地方都會有紅藍兩人的身影。
現在癥狀好像又加重了:姜何不看鏡子都會看見他們,甚至會產生能觸碰到他們的幻覺。
讓姜何有點難受。
姜何願意接受他們兩個對自己特殊的保護方式,可姜何不願意他們幹涉自己的日常生活。
在林森從江陸川那裏的知道的關於姜何的信息裏,姜何還有一些癥狀是林森從認識姜何開始就一直沒有見到過的,姜何從來沒有表現出來過。
姜何嘆了口氣,把註意力轉移到了耳邊理發師剪刀剪短頭發的輕微聲響上。
突然姜何聽見自己的手機響了,有人給姜何打了電話。黎譜看是白蕓打來的電話,給姜何說了一聲就幫姜何接了。
也不知道發了多久呆,姜何終於熬完了這段時間。
姜何剪完頭發黎譜還在打電話,等到黎譜掛了電話剛轉過身來,姜何就問:“你還滿意嗎?”
黎譜兩眼放光,連連點頭。
“喜歡。”黎譜湊到姜何耳邊悄悄說,手上把手機還給了姜何。
姜何笑而不言。
理發師還是挺稀奇的:很少有顧客剪了頭發自己不照鏡子看讓別人看的。
黎譜付了錢,就帶姜何離開了。
一直走遠了點,姜何終於放松下來,長籲了一口氣。
“媽媽打電話來說什麽了?”姜何問。
“讓你請幾天假回海晏去改一下自己的身份信息什麽的……”黎譜的語氣突然不悅了起來,“還有給你租房子的事。”
姜何被黎譜突然轉變的語氣逗樂了,問黎譜:“你是不是又和咱媽說讓我別搬走就跟著你住了?”
黎譜不滿道:“那你現在也算我的家教老師——家教老師不在家教,在哪裏教?”
“有道理——那你來我家,在我家教你,不一樣是‘家教’?”姜何反問道。
“那你說,你家在哪兒?”黎譜兇巴巴地問姜何。
“這個……”姜何一時有點說不上來。
“東河大道朝陽路1號巷1棟602室。”黎譜上手直接捂了姜何的嘴搶答道。
姜何被黎譜嚇一跳,迅速反應過來後就低下頭去笑了起來。
“笑什麽啊?不是你家嗎?”黎譜鬧脾氣了。
姜何越笑越大聲,話都說不出來。
“別笑了——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你快說啊!”黎譜急得按住姜何的肩膀就開始晃姜何。
“是是是——那是我家,我家就住那兒——可以了嗎?”姜何連連點頭哄黎譜。
“敷衍我!”黎譜松開姜何轉身就加快了步伐,把姜何甩在了身後。
“沒敷衍你。”姜何連忙追了上去。
“我不信。”黎譜頭也不回地說。
姜何又笑:“你為什麽這麽執著要我跟你住一起啊?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的,看我都不會看膩嗎——”
“你還想我看你看膩?”黎譜立馬回頭開口問姜何。
“我沒那個意思……”姜何一時有些心慌,估計自己說錯了話真惹黎譜誤會生氣了。
幸好黎譜察覺到姜何神色的不對勁,爬到嗓子眼的話立馬在嘴邊來了個急轉彎:“就算你真有那個意思,我也不會如你意,我非要從早到晚24小時看著你!——走了,不是要去方常家花店買花嗎?這個話題回家了再慢慢聊。”黎譜拉上姜何的手,加快了點腳上的速度。
“走快點嘛——早點買完,我們好早點回家。”黎譜笑道。
見黎譜沒生氣,姜何不安分的心逐漸安定了下來。
黎譜興沖沖地進到花店,見到方常就直接攬住了方常的肩,兩人立馬就聊了起來,嘰喳說個不停。
姜何的目光被滿屋子目不暇接的鮮花吸引,註意力全放在了這些可愛嬌嫩的花朵上。
(姜)好喜歡!
(姜)想全買下來……
(姜)可是房間裏放不下這麽多花……
(姜)要是我能直接住花園裏就好了。
(姜)嗯……那也不現實……
(姜)要是我管不住手,就算是住花園也遲早會被我買回去的花塞滿吧。
姜何蹲在一盆花跟前在心裏自言自語著。
“喜歡這盆花?”黎譜突然也挨著姜何蹲下來了。
姜何沒說話,臉上有點淡淡的紅暈。
“喜歡就買回去嘛,我也覺得這盆花很漂亮——白色的花,很適合你。”黎譜轉過頭去說著,滿眼全是他身邊這個人。
“我沒養過花……”姜何小聲說。
“試試嘛姜哥——”方常的聲音突然從姜何頭頂響起,“這種花還是很好養的,養在室內,隔段時間澆點水,松松土,就能開得很好啦。”方常擠了個相當燦爛的笑容給姜何。
“怕什麽——我們兩個人養一盆花還能養枯?我家裏那麽多花和盆栽都讓我養得好好的,還怕再多這一盆花不成?”黎譜也在一邊安慰著姜何。
“好、好吧……那就買回去試試吧。”姜何被兩個人的說辭打動了。
臨走的時候,方常湊到姜何邊上悄悄八卦起來了:“姜哥,譜哥平時私下會經常像今天這樣約你出來約會嗎?譜哥對你兇嗎?他談了戀愛是什麽樣子的呀?”方常期待地搓了搓手手。
“私下約我?我們倆住一起的呀,一起出去玩倒是常有的事……”姜何認真思考著回答方常的問題。
“住一起的?!這、這麽快就、就同居了嗎……”明明談戀愛的是黎譜和姜何,現在臉紅的卻成了方常。
“你不知道嗎?我以為黎譜跟你說了呢……”姜何被問得有點不好意思。
“說了個屁!我們就只知道你親生父母找到你的事——他現在……”方常又往姜何耳邊湊近了些把聲音壓得更低了,“腦子裏全部都是你,我和丹姐想找他出去玩,張口閉口就是你!媽的,以前沒看出來譜哥是個戀愛腦——”
“我也想吃瓜。”
黎譜剛挑完要買給姜何的玫瑰回頭就看見方常跟姜何說悄悄話,上去就直接插到了兩人中間,強硬地把他們隔開了。
嚇得方常渾身一哆嗦。
“跟你說我壞話?”黎譜笑著回頭問姜何。
姜何忍俊不禁,搖搖頭。
“我怎麽敢說譜哥你的壞話啊?我還不能跟姜哥說點悄悄話了?”方常尷尬地說。
“有什麽話非要背著我說——你什麽性子我不知道?”雖然黎譜也是笑著問方常的,可臉上笑容給人的感覺就完全不一樣——方常就感覺自己現在相當危險。
“我——我跟姜哥說我和丹姐單獨約你一直約不出來,就想把姜哥也約出來嘛……”方常心虛,連忙給姜何不停使眼色。
黎譜挑眉,回頭望向姜何,姜何配合地跟黎譜點頭。
“我說我打算明天回海晏把我媽說的事情先忙了。”姜何說。
“啊?——”黎譜很驚訝,“哦、哦……好吧。”但他很快就把這種情緒憋回去了。
(黎)明天就走?
(黎)真的假的?怎麽都不跟我商量一下……
黎譜心裏很不樂意。
“那……譜哥明天要不要跟我和丹姐一起出去玩?”方常貼到黎譜這兒來笑嘻嘻地問。
“什麽時候啊?我這兩天都還沒有覆習功課,要出門的話可能要晚點了。”黎譜反問方常。
“覆習?譜哥,你居然會開始搞學習了?”方常臉上寫滿了震驚。
“怎麽了?我不學——你替我異地戀?”黎譜笑著反問方常。
異地戀真的很難,黎譜剛跟姜何在一起沒多久就已經親身經歷過了。都說戀愛關系剛確定的時候會是熱戀期,雙方會喜歡對方喜歡得恨不得全天24小時都在一起,但黎譜不僅連姜何人都沒見到,後來甚至連電話都打不上了。
那段時間黎譜真的非常煎熬:盡管他完全不擔心姜何存在什麽移情別戀的問題,可姜何的精神狀況實在難以預料。能通上話黎譜還能靠語氣判斷一下姜何的情緒怎麽樣,再不濟,能互相發送文字消息也能讓黎譜推測一下姜何有沒有發生什麽不愉快的事情——可那段時間姜何是完全聯系不上,最恐怖的還是,姜何是出了車禍之後失聯的。
以至於現在黎譜的心底每天都在擔心姜何會不會又突然出事消失……黎譜也不知道姜何現在還會不會像之前那樣一離開他就會開始焦慮胡思亂想,他只知道,要是姜何從他身邊離開了,他是真的會焦慮得受不了的。
“切……難怪學校公告欄裏‘進步之星’是譜哥你的照片——搞了半天,原來是這個原因。”方常仿佛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酸臭味。
和方常又聊了幾句,黎譜就幫著姜何抱著新買的花開始往家的方向走。
想到姜何說的明天就打算去海晏,黎譜心裏憋了口氣:姜何居然都沒有跟他商量,直接就做決定了。
雖然不管姜何決定什麽時候去海晏他肯定都會答應,但想到姜何一點都不跟黎譜提,就讓黎譜很憋屈。
兩人一路上氣氛有些微妙,安安靜靜的都沒有談話。
……
這生長在花盆裏的一小叢白花,就被放在了姜何房間的窗臺上,沐浴著淡淡的月光。幾朵嬌艷大氣的花骨朵在這夜光之下反射著柔和白光。
不過房間裏沒人,也並沒有開燈。
姜何在黎譜的房間裏。
黎譜洗完澡出來,就把姜何扛到了自己的房間裏。看黎譜表情,他有點不高興。
“怎麽了?”姜何被迫乖乖坐在床邊上,整個人被罩在了黎譜的影子裏。
“你為什麽都不告訴我你打算明天就去海晏的事情?”黎譜皺眉問姜何。
“那只是我臨時想到的而已。我走了,剛好你也可以去和方——”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覺得你在這裏很妨礙我跟他們兩個人的關系?”說到這裏,黎譜真的有些生氣了。
“我……我只是不想你因為我就不跟其他人來往了……”姜何說話都結巴了,聲音也很小。
“所以呢?所以你把我往外推?你這麽早就去海晏的理由就是這個?”
“不是……我只是想快點做完這些事情回來好好陪著你……”
“陪我?你再回來都搬出去了——”
“沒有!我還沒有考慮好這件事情——”
“那方常趙丹呢?非要是你走了之後我才能跟他們倆一起出門嗎?”
“他們約的是你——”
“我就不能帶上你了嗎?”
“他們兩個要的是你,是從小和他們一起玩到大的你!他們又不需要我,我去——”
“那你覺得我就不需要你是嗎?!”黎譜一時有些失控,他把姜何撲到床上壓在身下,吼了姜何。
這是第一次,黎譜第一次這樣吼姜何。
嚇得姜何眼裏瞬間就閃起了淚光,渾身開始哆嗦個不停。
姜何沒敢再看黎譜的眼睛了,擡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聽見身下姜何微弱的嗚咽聲,黎譜的怒氣瞬間煙消雲散。
“對不起……”黎譜咬著自己的下唇,聲音顫抖得厲害。
“我……我知道你的意思……”
“可我腦子裏全是你……別人一找我我就好煩好煩,我只想要你……”
黎譜的手穿過姜何的腰後和背後,他緊緊地把姜何抱在了懷裏。
緊貼的身體,顫抖的呼吸,落在脖頸的親吻——黎譜竭力安慰著姜何的情緒,自己的愧疚之意也展露無遺。
姜何的手搭在黎譜的肩上,垂著頭無聲地掉眼淚,渾身還在微微發抖。
黎譜一只手邊輕捧起姜何的臉,邊用大拇指擦拭著姜何的眼淚,他偏頭把自己溫柔的吻覆在姜何的唇上,一下接著一下,柔聲哄著姜何:“對不起……是我沒有處理好自己的情緒……別哭。”
姜何用力抱住黎譜,使勁搖著頭。
就算黎譜不道歉,就算黎譜氣得扔下姜何直接離開房間,姜何都不會怪黎譜:情緒是需要發洩的,如果不是他說錯了話讓黎譜誤會,黎譜怎麽會這麽生氣……姜何覺得是他自己的問題。
(黎)……
(黎)我什麽時候對他有這種想法的……
冷靜下來後,黎譜被剛才發火時萌生出來的恐怖想法嚇的後背發涼。
要不是剛才那一瞬間,黎譜自己都不知道他對姜何的控制欲原來已經到了那種偏執的地步。
雖然黎譜還從來沒有限制過姜何,但是黎譜知道,這只是因為姜何一直在他身邊太乖了。
“譜哥……”姜何喊了黎譜一聲,讓黎譜回過神來。
“我在。”黎譜手上把姜何抱緊了些。
“我困了……”姜何聲音裏滿是倦意。
黎譜苦笑了一下,輕聲在姜何耳邊道:“抱歉,可能會讓你做噩夢了。”語氣裏滿是歉意。
姜何沒有回應,黎譜估計姜何是已經睡著了。松開姜何後黎譜把他橫抱起放在了床中間,拉來被子把兩人蓋上了。
換平時的話,姜何能留在自己房間和自己睡一起,黎譜應該是很高興的。但如果姜何每次留在房間都是像今天一樣,被黎譜發火吼哭了才留下來的,那黎譜寧願不和姜何睡一起。
很不安,黎譜很怕姜何會因為自己剛剛發火做噩夢失眠。
還好,姜何一夜無夢,不過也沒有平時睡得那麽舒服。
姜何醒的時候黎譜還抱著他在睡。姜何想先起床,於是便嘗試翻了個身,打算掙出黎譜的懷抱。
“……!”姜何翻身剛背對著黎譜,環在他腰上的手突然一收,嚇得姜何渾身抖了一下,他的後背一下就貼到了黎譜的身上。
這下是更沒得跑了。
“現在才幾點?這麽著急走?”黎譜啞著嗓子問姜何,語氣還是有點兇。
“沒有……”姜何微微蹙眉,索性轉過去抱住了黎譜。
“我真的是臨時想到的,只是讓你和方常趙丹他們出去玩的。我什麽時候去海晏都行……”姜何在黎譜懷裏小聲解釋道。
黎譜還是閉著眼睛,沈默了片刻開口道:“那你也去。”
“可……”
“我說的,你沒得跑。”
被黎譜打斷了話,姜何只好乖乖閉嘴了。
聽黎譜的呼吸聲,有些急促粗重,姜何猜這個不愉快的話題讓黎譜犯了起床氣。
“別不開心了,我今天不走……”姜何壯著膽子擡起頭哄黎譜。
黎譜沒反應。
“真的,什麽時候去海晏我聽你的可……”以嗎?
聽見黎譜輕“嘖”了一聲,黎譜低下頭來就開始吻姜何,一改平日的作風,回到了最開始在一起時那種強勢充滿控制意味的方式。
黎譜起身把姜何壓在身下,扣著姜何的後腦勺粗暴地親吻他。
姜何不知道怎麽辦了,被黎譜胡亂地吻著,黎譜的手還伸進了他的睡衣裏,摸到他腰的一瞬間姜何像觸電了一樣,渾身一顫,他的輕嗔被黎譜堵在嘴裏變成了一聲悶哼。
推不開黎譜的手,姜何就權當自己安慰黎譜了,忍耐著渾身的難受感。
黎譜沒有管姜何眼角溢出的淚水,他咬姜何,非讓姜何也給自己留點印。
黎譜的每一個動作都散發著他不耐煩的情緒,急躁,蠻橫,粗暴。
是他太寵姜何了,讓姜何都忘了黎譜是個性格強勢得很的人。
……
黎譜還是放姜何今天就走了,晚上這會兒姜何就從海晏車站出來被楊家人接回家了。
姜何已經很久沒穿立領外套了,要不是他今天上午跟黎譜鬧得不愉快,他也不會穿立領外套把拉鏈拉得那麽嚴實了。
姜何皮膚白,身上有點什麽痕看著都很紮眼。
不過他也不生黎譜氣就是了。
“怎麽看著不太高興啊?”楊子鵬笑著問姜何。
“啊……還好吧——來這邊讓黎譜有點不高興了。”姜何輕嘆了口氣,言語之間滿是疲憊之意。
楊子鵬忍俊不禁,伸手去輕輕擡起了姜何下巴,說:“他幹的?”
那姜何也沒辦法,要是魯深在的話,姜何能讓魯深給他多塗點粉底液啥的幫他遮一下,可現實是,就算魯深在,姜何也不可能找魯深幫忙——黎譜會被魯深按著打的。
“那我可要好奇你這衣領子底下被他弄成什麽樣了呀。”楊子鵬戲謔道。
“不知道,但是我覺得可能有點……沒眼看。”姜何提了一下衣領,臉色不太好看。
“我們也是兄弟倆私下聊聊,我覺得吧,你還是別讓咱媽看到,免得媽還要多嘴問下去。”楊子鵬坐正後靠在了車椅上,長籲了一口氣。
“不會花太多時間吧?我還是想早點回去……”姜何問。
“不會吧,要是多跑跑,明天一天就能忙完。”楊子鵬答。
回到楊家,白蕓見到姜何就是又摟又抱的,說想姜何想得睡不著覺。
“哎呦,這下巴這兒是怎麽搞的,紅這麽大一片?”白蕓眼尖,還是看見了。
“下巴這兒癢,剛撓撓給抓紅了一大片。”姜何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著謊,臉色正經得很,把白蕓忽悠過去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看看你,這些天在小譜家住得挺舒服的吧?看著臉上終於有點肉了,更帥了,比你哥都帥!”白蕓真是高興壞了,“哎呀——剪頭發了是吧?這個發型太適合我兒子了,真帥真帥真帥!”
姜何被誇得臉都紅了,心裏也是跟著飄飄然了起來。
楊子鵬在一邊無奈嘆氣,自己的媽,損損自己就忍著咯。
姜何在自己房間裏的浴室裏洗澡,心裏還在感嘆楊家連房間的獨立衛浴都是幹濕分離的,餘光一瞟就看見了一邊被霧氣遮完的鏡子。
走過去看了一眼,迷迷糊糊中姜何看見自己從胸口開始往上在這鏡子裏是紅一塊白一塊的。
也難怪姜何現在連洗澡水淋在這些地方都感覺燙得厲害。
剛從浴室裏出來,就有人敲了姜何房間的房門。
“睡沒睡呀,子程?”楊子鵬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來人是楊子鵬,姜何就松了一大口氣:畢竟他現在穿的睡衣,擋不住脖子上連片的紅痕。
“還沒——”姜何回了一聲。
聞聲楊子鵬便進了姜何房間,直接朝姜何走來,一把攬過姜何把他帶著坐到了床上。
“剛好啊,剛好你才洗完澡。”楊子鵬笑嘻嘻地說。
“怎麽了嗎?”姜何疑惑地問。
“給你送了點藥過來——你總不能一直跟媽媽說是自己抓紅的吧?”楊子鵬提到這事就覺得很好笑,“我倒沒看出來我弟弟撒謊都能撒這麽好,看著跟說老實話一樣。”
姜何被楊子鵬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撒謊是沒辦法的事。
“你要自己對著鏡子上藥嗎?”楊子鵬把一支藥膏和一包醫用棉簽遞給姜何。
“……我不照鏡子,哥你有空的話就幫我上一下吧。”姜何沒接楊子鵬手裏的東西。
“也行——那你先躺會兒吧,我那邊學生會有個工作表格還要我做了傳給他們,我忙完再來幫你。”楊子鵬現在大二,是校學生會部門的部長。
姜何點頭,目送楊子鵬離開自己的房間。
今天黎譜都沒有給姜何發消息,姜何被黎譜留在床上折騰一上午,下午黎譜送姜何上車後就去找了方常趙丹,現在晚上了,黎譜也沒有給姜何發消息。
(姜)他是不是還在生氣啊?
(姜)要出門的事情確實應該事先跟他商量的……就算是平時一個人出門買點東西散個步,也應該和他說說的。
(姜)但我確實是為了幫方常說話才臨時想到的……
姜何有點委屈,但更多的還是在意黎譜還有沒有生他氣。
現在躺在床上,姜何感覺自己明明肩膀脖子都不舒服還坐了一下午的車,理應是很困的才對,可他現在是一點睡意都沒有。今天一整天唯一很困的一會兒,就是姜何從床上下來吃完藥後的那一會兒,但姜何也沒睡就是了。
當時姜何在一瞬間的恍惚下產生幻覺把黎譜認錯了人,然後立馬就犯了病,幸好吃藥吃得及時,他差點發狂。
給黎譜嚇著了。
但姜何知道黎譜那個性子,生氣的時候才不會低下頭來跟姜何道歉呢,所以一直到現在晚上黎譜都還在跟姜何鬧別扭,搞得姜何很無奈。
想著黎譜的事情,姜何感覺還沒過多久,但楊子鵬就已經把手裏的事處理完來給姜何上藥了。
姜何從床上坐起來挪到床邊,乖乖把上衣扣子解開背對著楊子程把自己上半身露了出來。
其實他心裏很慌:楊子鵬會不會其實並不樂意?楊子鵬看見自己身上這些印子會在心裏想些什麽?
不僅怕楊子鵬會有偏見,姜何還很怕楊子鵬碰他的身體。
雖然姜何知道楊子鵬是他親哥,可他還是很害怕。
“怕什麽啊?你連自己親哥都怕?”楊子鵬用棉簽輕輕給姜何後背和後頸塗抹著藥膏,“我都沒有直接碰你呢。”
姜何微微皺起眉沒有作答,棉簽在他皮膚上滑過的觸感癢癢的,但即刻被藥膏抹開帶來的清涼感掩了下去。
“前面呢?你上藥難不成就只管後面?”楊子鵬失笑。
“……我怕。”姜何咬牙道。
“怕什麽?我用的棉簽,不會碰到你的。”楊子鵬說。
姜何沈默,也沒有要轉身的意思。
“還是你怕我會接受不了你身上這些痕跡是被黎譜一個男生弄出來的?”一針見血的問題。
這問題讓姜何渾身一顫,心也開始怦怦亂跳。
“你別想太多了,我和爸媽,都不介意這些問題——黎譜也算是打小就跟我們認識了,我們都很喜歡他,早就當自家人看了,兜兜轉轉的緣分讓你和他在一起,讓我們所有人都很高興,同時也感嘆緣分的奇妙,”楊子鵬安慰著姜何,“再說了,你們倆感情怎麽樣,其實在首府的時候我們就已經親眼看見了,談戀愛嘛,多正常的事。”
“爸媽還都盼著你放假了能把黎譜帶回家裏來呢。”楊子鵬笑道。
姜何平覆了一下自己緊張的心情,由著楊子鵬輕按住自己的肩膀讓自己轉身去面對著他。
楊子鵬臉色僵了一瞬,又開口問姜何:“子程,你跟哥說實話——黎譜沒欺負你吧?”
“啊?”姜何被問得發懵。
“啊什麽啊,我問你他今天有沒有欺負你有沒有打你。”楊子鵬覆述了一遍他剛剛的問題。
“沒有啊,他無緣無故欺負我幹什麽?”姜何感覺這問題莫名其妙的。
“那你身上被他弄成這樣?”
楊子鵬似乎有點生氣。
“我昨晚上跟他吵架了,他今天早上……”姜何著急想幫黎譜說幾句開脫的話。
“……你別太由著他了,”楊子鵬勉強笑了一聲,“我自己的弟弟,我從來都沒有來得及好好看過,就這樣先讓他黎譜給占過去了。”
姜何被楊子鵬說得臉上發燙,偏過頭去不敢看人家了。
“現在還疼嗎?”
“…有點……”
聽著墻上掛鐘“嘀嗒”的鐘聲,兄弟兩個人都保持著沈默。
給姜何上完藥,楊子鵬並沒有起身站起來,而是又小聲問起了姜何其他的問題。
“子程。”
“怎麽了,哥?”
“嗯……黎譜有沒有對你做過什麽其他的事啊?”楊子鵬猶猶豫豫地問著。
“其他的事……?”姜何都沒有聽懂。
楊子鵬嘆口氣還是放棄了繼續問姜何,看姜何這個反應,楊子鵬心裏就有數了。
“沒事,好好休息,我房間就在你房間隔壁,有事就找我——別不好意思打擾我睡覺,我沒有起床氣的。”楊子鵬揉了把姜何的頭,笑著說。
“嗯……”姜何居然很喜歡讓楊子鵬摸他的頭。
“晚安,哥,祝你今晚做個好夢。”姜何笑著說,臉上紅撲撲的。
“好,晚安。”楊子鵬說完就起身離開了房間。
……
晚些時候,因為姜何想著也不會在海晏呆太久所以甚至都沒有帶自己的藥來,於是就有了現在他翻來覆去睡不著的場景。
看了眼時間,也還不算太晚,他身上剛塗的藥膏也還是涼涼的,姜何還是想趁這會兒時間給黎譜打個電話。
“嘟——”
“嘟——”
“嘟——”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您稍後再撥……”
(姜)啊?
(姜)被占線了……?
(姜)他在跟別人打電話嗎?
姜何只好掛了電話。
姜何還不知道楊家這房子每間臥室的隔音效果都非常好:他甚至可以大晚上在自己房間練鋼琴,拉小提琴。
所以姜何也聽不見楊子鵬在隔壁房間一邊來回踱步一邊開口大罵黎譜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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