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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噩夢中醒來,姜何的腦袋依然昏昏沈沈的。姜何還是沒有睡多久,睡醒時魯深和魯翰林都還沒有起床,姜何就已經換了衣服準備回姜家了。

時間還早,姜何蹲在馬路邊等著紅綠燈,身邊跟著幾只跟姜何混熟了的流浪狗流浪貓,學著姜何的樣子乖乖坐在馬路邊上。

算算時間,馬上要開學了。

姜何摸出手機看了眼,黎譜最近這幾天給他發的消息很多,電話也打了不少。

不過姜何都沒有回。

-最近冉煦管得緊,沒看手機

讓你擔心了,不好意思啊

這些消息姜何看得很難受,想多和黎譜聊幾句,可他沒時間,也沒狀態。

剛關上手機,黎譜就回了姜何消息。

-沒事

下次能盡量提前跟我說一聲嗎?

你突然消失,我也會亂想

你不在我身邊我就很擔心你,你知道的

姜何靜靜看著手機,看著黎譜給他一條接著一條地發著消息。

-我想每天一日三餐都問你有沒有好好吃飯,你有胃病胃疼會很難受

我想每天隨時都知道你的情況,我怕你又不開心把什麽都憋在肚子裏,憋壞了會發病的

下次再有事聯系不了我,盡量提前跟我說一聲,好不好?

姜何拿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溫熱的眼淚就在眼裏直打轉。

-好

對不起

我不該忘了你每天都在想我

姜何發出這些消息,收到了黎譜一條長長的語音。

“你別跟我說對不起,我不喜歡聽,在我這裏你不會犯任何錯。我知道你很忙,你每天都必須去面對很多你不面對的事,你的精力都花在了調整自己的狀態上,會顧及不上我很正常——我只是……有些患得患失,”黎譜苦笑了一聲,“你知道的,快開學了,我也沒指望你能早點回學校,聽齊二明說你要出國去參加比賽了,我估計你一去會走很久吧?”

第二條語音:

“我也從來都沒有擔心過你會不喜歡我什麽的,我知道你心裏一定只裝得下我一個。我只是怕……我……我怕你出事,我怕我會見不到你了……”

黎譜也沒有再發消息過來了。

但姜何能聽出來,他很久沒回黎譜消息,真的讓黎譜胡思亂想了太多事情。

姜何到底該怎麽給黎譜完整地詮釋自己的心意才能讓黎譜放心?

他們才剛在一起多久,分開了的這麽些時日,兩個人都變得這麽患得患失。

當汽車從自己面前的馬路上駛過,姜何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錯過了通行的綠燈。

看見眼前開過的一輛輛汽車,姜何突然想起了黎譜生日那天他們一起去看電影的事情。

從電影院出來,狀態不穩定的姜何也是在這樣的路口,闖了紅燈差點被車撞。

問題並不在於姜何的心意有沒有被他表達出來,黎譜的患得患失從一開始就來源於姜何脆弱的精神狀態。

就像姜何現在因為自己讀了消息卻遲遲不知道怎麽回覆而焦慮至極,黎譜也因為姜何不在他的視線範圍內而時時刻刻憂心著姜何的病情。

(姜)不回他消息,他一定會生氣的吧?……

(姜)明明因為我之前幾天一直沒回就已經很難受了,我現在要是還一直不回他……

(姜)怎麽辦……怎麽辦……

(姜)我不知道該怎麽告訴他……

告訴黎譜自己昨晚上剛因為發病暈了過去還犯了胃病?告訴黎譜自己每天一想起他就焦慮得想一頭撞死自己?

姜何渾身驚恐地顫抖著,手捂著自己的嘴,眼神四處不自然地游移著。

(姜)不想回去……

(姜)不想回去……

(姜)不想回去……

(姜)他、他不在那裏……

(姜)怎麽辦……我想見他可我見不到他……!

(姜)見不到他……

(姜)見不到他……見不到他……!

昨天下午熟悉的感覺再度襲來,姜何開始害怕,為自己在路邊上突然發病恐慌不已。

姜何突然站起身逃跑般地離開了,留路邊上一直陪著他的貓貓狗狗還迷茫在原地。

姜何原路跑回了魯深家,手忙腳亂地開了門,沖回了自己房間開始胡亂翻找著自己的藥。

“老姜?”屆時魯深剛洗完臉上樓,路過姜何房間被裏面的動靜吸引了註意力。

魯深剛進房間,姜何就抓住了魯深的胳膊喘著粗氣問魯深自己的藥在哪裏。

姜何自己放的藥,現在來問魯深放在哪裏?但眼見姜何狀態相當不對勁,魯深還是先到床頭拉出床頭櫃的抽屜把姜何的藥拿出來給了他。

姜何現在,簡直一副癮君子犯了癮的樣子。

魯深看著姜何,開了藥瓶蓋子——

一倒一大把藥。

“靠!——”

魯深下意識伸手直接用力打了姜何的手,藥瓶連帶著姜何手上的藥全掉落在了地上。藥瓶砸在地板上彈起又落下,發出脆響,然後骨碌骨碌地滾到了床下。

“你他媽找死啊一口氣吞這麽多?!”魯深被姜何嚇得不輕。

姜何兩腿發軟,崩潰地在魯深面前蹲了下去,然後抱著頭就開始哭。

(姜)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姜)為什麽我老是給他們添麻煩……

嗚咽聲戛然而止,被突兀的急喘聲所代替。

(姜)為什麽我不能控制好自己?!

(姜)我為什麽老是這樣害別人擔心——我為什麽不能替這些喜歡我的人考慮考慮?!

姜何的眼前開始閃爍那些抽象畫面,天旋地轉的暈眩感讓他膝蓋跪下去發出悶響,一手按著頭,一手撐在地板上。

“行了。”

魯深在姜何面前蹲下,伸手去握住了姜何兩只手的手腕。

“看來今天都不能讓你再一個人出門了。”魯深望著姜何那雙無神的眼睛,苦笑了一下。

“對不起……對不起……”姜何不停低聲重覆著這三個字,手想擡起來卻被魯深暗暗使力握在身前。兩人手上較著勁,劇烈地發著抖。

“老姜,你忍忍。”魯深皺眉低聲道。

“我……我——”姜何的目光閃爍著,痛苦和狂躁的神色在眼底不斷交替著。

“我知道你現在很難受,再咬牙忍忍……放輕松,不要逼自己去想那些事情。”魯深身子傾上去,把姜何緊緊抱住了。

耳邊傳來姜何喘粗氣的聲音,魯深皺眉“嘖”了一聲,懷裏抱著的姜何如他所料開始拼命掙紮了起來。

“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姜何跪在地上開始使勁撞魯深,邊撞邊歇斯底裏地吼叫了起來。

魯深有點制不住姜何,猛地往前撲過去把姜何壓在自己身下,混亂中抓住了姜何的手臂死死按在姜何腦袋兩側的地板上,姜何的腳在魯深身後跺得地板好像都在震動。

“滾!!!滾開!!!”姜何還在吼,緊閉著眼睛咬牙拼盡全力跟魯深反抗著,可卻無濟於事。

“夠了!!!——我知道你有多不想回姜家去面對那些事情!我完全可以放任你回姜家發次瘋讓他們親眼看看他們把你已經逼成了什麽樣子!——可你難道就不想早點做完那些破事早點回楊家、早點回琮城去嗎?!”魯深厲聲反問著身下的姜何,看著姜何被他吼得沒了動靜。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覺得你在我和齊明身邊站著很多餘……我知道你一直因為自己太忙沒有時間陪我和齊明一起玩所以覺得跟我們兩個人之間有了隔閡——所以我不指望我和齊明兩個人會成為你留在首府繼續堅持下去的依托……”

“那你想想黎譜吧。你不是連過年都和他在一起的嗎?他不是還在琮城等你回去嗎?你現在這個樣子,還想回去見他嗎?如果現在壓住你的人不是我而是他——你怎麽辦啊?!”魯深紅著眼睛質問著姜何。

身下的人手上慢慢卸了力,魯深松開手從姜何身上翻身下來,站起身後安安靜靜地望著姜何。

姜何捂著臉,嗚咽聲逐漸變大,演變成了蜷在地上抱頭痛哭。

魯深無聲地呼了口氣,準備出門去拿掃把給姜何收拾房間。

魯深一轉身就看見了趴在門框上瞧姜何的魯翰林。

……

“分開這段時間,感覺怎麽樣?”

診所裏,林森站在櫃臺後面問癱在沙發上半死不活的黎譜。

“想死。”黎譜像一條死魚一樣躺在那兒,林森問一句,他就無精打采地回一句。

林森笑出了聲,接著說:“跟你說過了,跟姜何談戀愛不容易。”

“這他媽熱戀期全成異地戀了是吧……”黎譜甚至連嗓子都是啞的,“這來怎麽談啊……我能不能去把人給綁回來啊……”

林森正想挖苦一下黎譜,電話卻突然響了。

黎譜死氣沈沈的眼珠子轉了一下,看著林森接了個電話臉色慢慢變得難看了起來。

和黎譜直勾勾的視線對上,林森做了個深呼吸,勉強地笑著問黎譜:“猜猜誰的電話?”

“沒心情猜。”黎譜直言道。

“好吧——”林森嘆了口氣,“你不是說姜何這段時間也不回你消息,搞得你心裏兵荒馬亂的?——”

黎譜“嘖”了一聲,林森就不說話了。看著黎譜煩躁地拿手捂住了臉,然後手掌順勢往上,抹了把自己的寸頭。

“是不是姜何出事了?”黎譜皺著眉問林森。

林森挑了下眉,答道:“不能算出事吧,這段時間發病了,就剛剛又發了病,幸好魯深在,姜何發瘋沒鬧出什麽事。”

“發瘋?他沒有好好吃藥嗎?”黎譜從沙發上坐了起來,“要是吃了藥怎麽還會發瘋?”

“你覺得他沒吃嗎?覺得他把你每天掛嘴邊的話當耳旁風?”林森反問黎譜。

“那也不能排除他因為心情不好或者太忙了就不想吃或者忘了吃……”黎譜被林森問得有些心虛。

“不會。別人讓姜何好好吃藥姜何可能不會放心上,但勸他的人是你的話,姜何一定會聽。”林森嘆了口氣,“黎譜,雖然你和姜何表面上在一起了,但其實你還是覺得自己壓根兒沒追到人家吧——你只是覺得姜何沒談過戀愛,想跟你試試談戀愛是什麽感覺。”

黎譜沒有說話,林森這話黎譜聽著感覺有些紮耳,可黎譜又找不到話反駁林森。

“你確實很喜歡姜何,真心喜歡的——但你太低估自己在姜何心裏的重要性了。”

“這種話我這樣直接告訴你,你或許感受不到,不過你記著,姜何能為你做到什麽地步,你可以一點一點探。”林森看了黎譜一眼,也不知道黎譜有沒有聽進去。

“那他現在什麽情況啊?就非要去參加那個比賽把他逼那麽緊嗎?”黎譜語氣很急,為這件事感到很是生氣,“他都什麽樣子了,還要逼他逼到什麽程度?”黎譜的手就緊緊抓著沙發的布套,用力得都在發抖了。

“再等等吧。”林森的態度卻很平靜。

“那要等到什麽時候?他這才回首府多久,現在連一直吃的藥都已經壓不住他的病了……”黎譜緊皺著眉問林森。

“……等到楊家把姜何接回去吧,不過這得看姜家放不放人了。”林森說。

“姜何就是楊子程,是楊家的親兒子,姜家有什麽理由不放姜何走?”黎譜不理解。

“理由很多呀,”林森笑了一聲,“姜何是難得的全才,什麽都會,給姜家帶來了數不清的榮譽聲望,姜何參加的比賽,規模小則全國、大則全球,世界冠軍的獎項都拿過好幾項;什麽都會,除了學習和才藝,姜何連工作方面也是天資過人,有了一個姜何,公司各個部門都能少招一個高層管理人員——我問你,如果你是姜何的養父養母,就算你並不喜歡姜何,你傾註了巨大的財力在他身上,把他培養成現在這樣的全才,你會不會願意放姜何這棵搖錢樹走?”

黎譜啞口無言,如果考慮利益這方面,姜家或許確實不會願意讓楊家接走姜何。

“可,楊家比姜家更有實力,不是嗎?他們要接姜何回去,姜家也攔不住吧?”黎譜不服氣地反問林森。

“對呀,就是因為楊家比姜家厲害,所以姜家更不會送姜何回楊家。”林森點頭道。

“為什麽啊?為了繼續利用姜何賺錢追上楊家?”黎譜更不理解了。

林森一時失笑,解釋道:“海晏和首府相距甚遠,楊家再怎麽厲害,想管到姜家都很麻煩——更何況姜家在首府也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姜家沒必要去趕超楊家。你再想想。”

“木哥,別賣關子了。”黎譜被無語到了。

“唉,你真是跟你崔叔一個急性子——我們不是現在還在討論姜何生病的事情嗎?”林森長嘆了一口氣。

“姜何生病……?”黎譜在努力嘗試把這些事情聯系到一起,總覺得有關系,可黎譜又說不上來,總差了那麽一點點。

“我就直說了吧——”林森攤手聳肩道,“姜家敢把姜何送回去嗎?當然不敢了——因為他們心知肚明姜何是被他們逼成現在這個樣子的。正是因為楊家實力擺在那兒,姜家惹不起,所以才更不會把姜何送回去。你苦苦找了十來年的孩子,被養他的人逼成了一個連生活自理都要靠一大堆藥物維持的‘病患’,你會怎麽想?”

“姜家,當然會怕楊家報覆他們。”

“我再問你一句,黎譜,你知道最壞的結果是怎麽樣的嗎?”

林森輕笑著凝視黎譜,黎譜眼珠子轉了一圈,回視著林森,選擇了沈默。

林森從櫃臺抽屜裏抽出一張被畫得沒用了的草稿紙,兩手捏著舉了起來。

“怎麽了嗎?”黎譜疑惑地問林森。

“這張紙,代表著姜何,”林森說,“不論正反,到處都是淩亂潦草的筆畫——這些代表著姜何現在的模樣。”

聽了林森的話,黎譜開始把註意力全放在了那張草稿紙上。

“嗞!——”

突然,林森捏著紙張兩邊,把紙張扯開分成了不規則的兩部分。

嚇得黎譜渾身猛地一個激靈。

“木、木哥……你這是……”黎譜驚恐地望著林森。

“我這雙手,代表著姜家。”林森平淡地說道。

黎譜盯著林森手裏一大一小的草稿紙,震驚得話都說不出來。

(黎)開、開什麽玩笑……

(黎)這是要對姜何做什麽……

(黎)總……總不可能——

“但是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我是‘故意’撕了這張紙的?”林森突然又開了口。

“它完全有可能是因為某些不可控因素變成這樣不規則的兩部分的吧?”

“如果我是故意撕的,撕口應該很平整吧?可這張紙,完全不像我故意撕的哦。”林森笑著問黎譜,笑得黎譜背上直發涼。

“那你怎麽解釋上面的筆畫?”黎譜反問林森。

“紙壞了沒用了,就拿來打草稿了呀——不正常嗎?”林森同樣反問黎譜。

黎譜語塞,不知道怎麽反駁林森了。

“現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嗎?”林森問黎譜。

黎譜咽了口氣,跟林森點了點頭。

“那我能為他做點什麽嗎……?”黎譜小聲問林森。

“現在就是少找他,最好不要聯系他。”林森回答道。

“啊?”黎譜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幫不了姜何任何忙,只能關註你自己——尤其是你們現在的關系:你們才在一起多久啊?你以為就你一個人分開這麽點時間就想姜何想得抓狂?”林森輕笑一聲解釋了一下,“姜何會因為自己發病了害怕聯系你,但他又會因為喜歡你而非常想念你,你老是聯系他,只會讓他更加焦慮矛盾。”

“那我不聯系他,他不會亂想覺得我不喜歡他了嗎?”黎譜反問道。

“會,”林森點頭,“但這對他的打擊其實遠遠比不上他每天瘋了一樣地想你,因為他從一開始就對你擔心的這種情況做好了心理準備,你不找他,完全在他意料之內。”

緊接著,林森又補充道:“其實你也要學會利用姜何的悲觀思維,把折磨他的事情用他意料之內的方式解決,對他反而會起到減壓的有益效果——等他再見到你,發現你還是以前他熟悉的樣子,他反而會覺得是自己錯怪了你,說不定,他會更信任你,更珍惜你,甚至更依賴你。”

“結果是好的,但過程實在痛苦,痛苦到會讓你懷疑自己的選擇是不是正確的——怎麽做,取決於你。”林森指了一下黎譜。

“把你每天跟他念的‘我喜歡你’替換成‘我想你’,這是你遲早要學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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