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譜（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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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譜（五）
崔镠的幫助，讓黎譜打心底裏燃起了希望，他又開始慢慢變回以前的樣子，臉上開始有了笑，也開始回到齊明方常趙丹三個人的小圈子裏了。
問起黎譜怎麽回事，黎譜只是說，他決定要開始攢錢替爸爸還債，至於錢從哪裏來，黎譜都只是笑著說到處跑跑總能賺到的。
於是每天放學後，黎譜就回家先給黎鴻揚做飯，然後其餘的時間都往崔镠的咖啡店裏跑。
在咖啡店裏黎譜基本都是些後勤的活兒，崔镠也不好讓黎譜在外面露面，不過黎譜幹活麻利，倒還真幫崔镠省了不少事。崔镠最喜歡讓黎譜幹的，就是讓黎譜幫自己跑腿去給林森送禮物了。
這一天天地過去，黎譜和崔镠林森也就親近起來了，黎譜也開始慢慢了解了他們的故事，對他們的感情更是多了一份崇拜之意，不僅是對崔林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也是黎譜對崔林兩人的感情。黎譜崇拜的是，崔镠和林森兩人對彼此深信不疑毫無保留的愛情，還有崔镠和林森他們以前從事職業的偉大。
換個視角，來到黎鴻揚這裏，黎鴻揚在今天也有了改變。
而今天是黎譜在崔镠手下賺錢剛好該發工資的一天。
黎譜以為崔镠會在咖啡店的辦公室裏就給黎譜發工資呢，結果崔镠卻說他今天會另行安排時間給黎譜給工資，讓黎譜回家等。
黎譜有些納悶，但還是在幹完活兒後乖乖回家了。
崔镠其實是在和林森商量後決定親自去見一下黎譜的爸爸黎鴻揚，讓黎鴻揚親眼看見自己的兒子上學之餘還在拼命想法設法地幹活賺錢幫他還債，想以這種方式刺激一下黎鴻揚，讓黎鴻揚振作點。
當然了，他們倆也只是單純為黎譜著想。
其實黎鴻揚早就看出端倪了，他也不是隨時都醉得什麽都情況不知道，他每天也還是看著黎譜，看著黎譜在家裏怎麽像以前一樣忙，怎麽給他像以前一樣做飯，怎麽像以前一樣照顧他，現在還在看黎譜怎麽每天花大把時間給他收拾喝完酒後的爛攤子，看著黎譜每天都帶回家的淤青，看著自己喝醉後親手打了黎譜之後黎譜一身傷的模樣。
一個月的時間，黎鴻揚看見了黎譜的變化：從起初的沈默安靜，突然變成和以前一樣眼裏有光、乖巧開朗的模樣。黎鴻揚怎麽可能沒有註意到黎譜的變化？只是黎鴻揚已經實在是沒有勇氣面對黎譜了……
現在的黎鴻揚，覺得自己跟死了一樣，沒什麽區別。
可黎鴻揚還是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麽原因，讓他這個唯一選擇留在他身邊的兒子找到了生活下去的希望。
今天也沒有酒喝了，黎鴻揚吃完晚飯，難得親自洗了一次碗筷，然後坐在沙發上望著面前白花花的墻壁發呆，等著黎譜回家。
以前黎譜回家也這麽晚嗎？黎鴻揚突然開始思考這個問題。自己一定是很爛的父親吧，什麽都給不了自己兒子，現在喝了酒還把對自己前妻的氣撒在唯一一個主動留在身邊的兒子身上……以前有酒精能麻痹自己，現在沒酒了，黎鴻揚就不得不面對這些來勢洶洶的負面情緒了。
壓抑了這麽久的情緒，現在慢慢釋放出來，讓黎鴻揚實在有些受不了，他感覺自己要被折磨到崩潰了。
正在這個時候，家門門鎖響了，黎譜也回家了。
黎譜還沒有註意到黎鴻揚坐在沙發上看著他，他就背對著黎鴻揚換鞋。
黎譜好像又瘦了好多，黎鴻揚的視線頓時有些模糊了。
“啊……爸爸。”黎譜回過頭來看見黎鴻揚，和之前一樣朝他暖暖地笑著。
黎鴻揚好像……很久沒有這麽清醒地看過黎譜了。
久到黎鴻揚還以為自己是喝醉睡著了在做夢。
黎譜今天回來的比較晚，是因為他花了點時間在路上給黎鴻揚用自己這一個月攢下來的錢買了禮物——今天可是黎鴻揚的生日，黎譜怎麽會不記得？
“今天爸爸……沒有喝酒？”黎譜小心翼翼地詢問著黎鴻揚，沒敢和黎鴻揚靠太近。
黎鴻揚慚愧，低著頭也不敢說話。
見黎鴻揚沒有喝酒還很清醒，黎譜把自己準備的禮物遞到了黎鴻揚面前。
一套吉他弦。
“爸爸的吉他，弦生銹很久了，已經不能彈了……以前聽爸爸提過幾句，好像是想買這個牌子的吉他弦，我……我自己攢了錢，今天是爸爸生日，所以專門買了一套給爸爸——爸爸，生日快樂。”黎譜怯生生地說著。黎譜知道黎鴻揚肯定會懷疑黎譜哪裏來的錢，所以黎譜很害怕黎鴻揚會生氣，因為覺得他肯定做了什麽壞事。
黎鴻揚看著黎譜送來的吉他弦，嘴角肉眼可見地抽動了幾下。
“你……你哪來的錢啊？”黎鴻揚的聲音顫得厲害。
“是……是我自己的賺的錢……”黎譜的手也在抖，不知道到底要怎麽跟黎鴻揚解釋。
就在父子二人僵持著的時候，家門卻又被叩響了。
黎鴻揚先起身去開門了，留下了手裏還捏著吉他弦包裝袋的黎譜站在那裏哆嗦個不停。
錢，對於現在的父子二人來說，實在是一個過於敏感的話題了。
開了家門，門外站著一個黎鴻揚完全不認識的男人。那男人麥色皮膚，兇巴巴的面相，身材還相當結實，黎鴻揚有那麽一瞬間還以為是討債的人又找上門來了。但其實來的人是崔镠。
“您好。”崔镠笑著跟黎鴻揚伸出手，邀請黎鴻揚和自己握手。
聽見崔镠的聲音，黎譜才有點反應，轉過頭去怯生生地望著崔镠，和崔镠對上了視線。
崔镠和黎鴻揚握手，瞟到了一眼黎譜，看黎譜那個害怕的模樣，崔镠還在懷疑黎鴻揚是不是又對黎譜做了什麽過分的事。
“看來您就是黎譜的父親了吧。”崔镠笑道。
“我是……黎譜他，給先生惹了什麽麻煩嗎？”黎鴻揚的語氣很是卑微。
崔镠答非所問道：“看來今天黎先生沒有喝酒了，還很清醒。”
黎鴻揚沒有聽明白崔镠這話是什麽意思，只是顫顫巍巍地站在那兒，一句話也不敢說。
“正好——我就直奔主題聊正事吧，”崔镠咧嘴笑著，從衣服內層的口袋裏摸出了一小疊紅鈔票遞給黎鴻揚，“這是黎譜在我手下做了一個月活兒的工錢。”
黎鴻揚看著這些錢，轉過頭去滿眼震驚地望著黎譜。
“孩子說家裏急缺錢，就主動找我說想在我手下幹點活賺點錢分點你的壓力，我也是圖孩子一個孝順，所以就要了他，沒別的意思。”崔镠把錢遞到了黎鴻揚的手上。
“黎先生，一切都還來得及。”崔镠笑著留下這句話，就主動退出屋子關了門。
黎鴻揚看著手裏的錢，突然掉了幾滴淚水打在了鈔票上。
“爸爸……”黎譜沒忍住喊了一聲黎鴻揚。
這一聲“爸爸”讓黎鴻揚再也憋不住了，眼淚就這樣大滴大滴地奪眶而出。
黎譜見黎鴻揚不對勁，擔憂之情還是更勝一籌，就壯著膽子走到黎鴻揚身後去扯了一把黎鴻揚的衣服。
“爸爸……對不起……我不該瞞著你……”黎譜也淚眼婆娑地望著黎鴻揚。
黎鴻揚忽地一個轉身，把錢塞到了黎譜手裏，抱著黎譜就是一個勁兒地和黎譜道歉，哭著和黎譜說“對不起”。
這麽多年，黎譜第一次見到自己爸爸哭。
哥哥和弟弟被帶走的時候他沒有哭，爺爺去世的時候他也沒有哭……到現在，他終於忍不住了。
黎鴻揚哭，黎譜也跟著哭起來了，父子兩個人就這樣緊緊抱著對方，一起哭著發洩積壓在心頭許久的負面情緒。
但這一哭，把黎鴻揚哭清醒了。連自己兒子黎譜都還沒有放棄自己，他為什麽就先放棄了自己？他並不是一無所有，至少，他還有一個最值得他振作起來的孩子啊……
黎鴻揚恨自己，一直都有人在等他，一直都有人在相信他，他恨自己怎麽到現在才看見這一點。
……
晚上，夜色晴朗。
“爸爸，我怕我把新買的琴弦擰太緊崩斷了……”黎譜抱著吉他小聲和黎鴻揚嘀咕著。
“本來就不需要擰太緊，先換上去，把調音器夾上再慢慢擰。”黎鴻揚久違地笑了起來。
黎鴻揚看著黎譜認認真真地給吉他調音，眼神聚焦在了黎譜的眉毛上。黎譜的長相挺隨他，眉毛也很濃，但現在左邊的眉毛就很突兀地斷了一截——細看就能看出來，其實是一道細疤。
“爸爸，這個生日禮物你喜不喜歡呀？”黎譜小聲地問著黎鴻揚。
黎鴻揚心頭一熱，跟黎譜連連點頭，說：“喜歡。”
黎鴻揚知道，吉他弦換新了，他也該重新開始了。
……
今晚，父子兩人一起睡在了同一張床上，睡前還閑聊了起來。
“黎譜，你有沒有怪過爸爸這麽久對你不管不問還那你撒氣啊？”
“沒有啊，又不是爸爸自願變成那樣的，沒有人應該怪爸爸。”
“……你為什麽會選擇留在爸爸身邊啊？你明明也很舍不得黎銘和黎許的吧？”
“因為不喜歡那個女人，我不想認那種母親，而且那個女人也不想要我。”
“……當時也只是說的氣話吧。”
“嗯……對，當時很生氣，覺得她很不要臉，她明明才是最對不起爸爸的人，她沒資格帶我們走。”
“現在呢？有後悔過嗎？”
“沒有！”
“為什麽？爸爸喝醉了之後總是打你，把家裏搞得一團糟，你在學校明明也被同學欺負吧。”
“嗯……對，前面那段時間真的很難熬呢。”
“那為什麽還不後悔留在爸爸身邊？”
“因為，爸爸只有我了呀。”
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落了一束在黎鴻揚的眼上，靜靜照耀著眸中的粼粼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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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镠的幫助，讓黎譜打心底裏燃起了希望，他又開始慢慢變回以前的樣子，臉上開始有了笑，也開始回到齊明方常趙丹三個人的小圈子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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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每天放學後，黎譜就回家先給黎鴻揚做飯，然後其餘的時間都往崔镠的咖啡店裏跑。
在咖啡店裏黎譜基本都是些後勤的活兒，崔镠也不好讓黎譜在外面露面，不過黎譜幹活麻利，倒還真幫崔镠省了不少事。崔镠最喜歡讓黎譜幹的，就是讓黎譜幫自己跑腿去給林森送禮物了。
這一天天地過去，黎譜和崔镠林森也就親近起來了，黎譜也開始慢慢了解了他們的故事，對他們的感情更是多了一份崇拜之意，不僅是對崔林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也是黎譜對崔林兩人的感情。黎譜崇拜的是，崔镠和林森兩人對彼此深信不疑毫無保留的愛情，還有崔镠和林森他們以前從事職業的偉大。
換個視角，來到黎鴻揚這裏，黎鴻揚在今天也有了改變。
而今天是黎譜在崔镠手下賺錢剛好該發工資的一天。
黎譜以為崔镠會在咖啡店的辦公室裏就給黎譜發工資呢，結果崔镠卻說他今天會另行安排時間給黎譜給工資，讓黎譜回家等。
黎譜有些納悶，但還是在幹完活兒後乖乖回家了。
崔镠其實是在和林森商量後決定親自去見一下黎譜的爸爸黎鴻揚，讓黎鴻揚親眼看見自己的兒子上學之餘還在拼命想法設法地幹活賺錢幫他還債，想以這種方式刺激一下黎鴻揚，讓黎鴻揚振作點。
當然了，他們倆也只是單純為黎譜著想。
其實黎鴻揚早就看出端倪了，他也不是隨時都醉得什麽都情況不知道，他每天也還是看著黎譜，看著黎譜在家裏怎麽像以前一樣忙，怎麽給他像以前一樣做飯，怎麽像以前一樣照顧他，現在還在看黎譜怎麽每天花大把時間給他收拾喝完酒後的爛攤子，看著黎譜每天都帶回家的淤青，看著自己喝醉後親手打了黎譜之後黎譜一身傷的模樣。
一個月的時間，黎鴻揚看見了黎譜的變化：從起初的沈默安靜，突然變成和以前一樣眼裏有光、乖巧開朗的模樣。黎鴻揚怎麽可能沒有註意到黎譜的變化？只是黎鴻揚已經實在是沒有勇氣面對黎譜了……
現在的黎鴻揚，覺得自己跟死了一樣，沒什麽區別。
可黎鴻揚還是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麽原因，讓他這個唯一選擇留在他身邊的兒子找到了生活下去的希望。
今天也沒有酒喝了，黎鴻揚吃完晚飯，難得親自洗了一次碗筷，然後坐在沙發上望著面前白花花的墻壁發呆，等著黎譜回家。
以前黎譜回家也這麽晚嗎？黎鴻揚突然開始思考這個問題。自己一定是很爛的父親吧，什麽都給不了自己兒子，現在喝了酒還把對自己前妻的氣撒在唯一一個主動留在身邊的兒子身上……以前有酒精能麻痹自己，現在沒酒了，黎鴻揚就不得不面對這些來勢洶洶的負面情緒了。
壓抑了這麽久的情緒，現在慢慢釋放出來，讓黎鴻揚實在有些受不了，他感覺自己要被折磨到崩潰了。
正在這個時候，家門門鎖響了，黎譜也回家了。
黎譜還沒有註意到黎鴻揚坐在沙發上看著他，他就背對著黎鴻揚換鞋。
黎譜好像又瘦了好多，黎鴻揚的視線頓時有些模糊了。
“啊……爸爸。”黎譜回過頭來看見黎鴻揚，和之前一樣朝他暖暖地笑著。
黎鴻揚好像……很久沒有這麽清醒地看過黎譜了。
久到黎鴻揚還以為自己是喝醉睡著了在做夢。
黎譜今天回來的比較晚，是因為他花了點時間在路上給黎鴻揚用自己這一個月攢下來的錢買了禮物——今天可是黎鴻揚的生日，黎譜怎麽會不記得？
“今天爸爸……沒有喝酒？”黎譜小心翼翼地詢問著黎鴻揚，沒敢和黎鴻揚靠太近。
黎鴻揚慚愧，低著頭也不敢說話。
見黎鴻揚沒有喝酒還很清醒，黎譜把自己準備的禮物遞到了黎鴻揚面前。
一套吉他弦。
“爸爸的吉他，弦生銹很久了，已經不能彈了……以前聽爸爸提過幾句，好像是想買這個牌子的吉他弦，我……我自己攢了錢，今天是爸爸生日，所以專門買了一套給爸爸——爸爸，生日快樂。”黎譜怯生生地說著。黎譜知道黎鴻揚肯定會懷疑黎譜哪裏來的錢，所以黎譜很害怕黎鴻揚會生氣，因為覺得他肯定做了什麽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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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我自己的賺的錢……”黎譜的手也在抖，不知道到底要怎麽跟黎鴻揚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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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鴻揚先起身去開門了，留下了手裏還捏著吉他弦包裝袋的黎譜站在那裏哆嗦個不停。
錢，對於現在的父子二人來說，實在是一個過於敏感的話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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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崔镠笑著跟黎鴻揚伸出手，邀請黎鴻揚和自己握手。
聽見崔镠的聲音，黎譜才有點反應，轉過頭去怯生生地望著崔镠，和崔镠對上了視線。
崔镠和黎鴻揚握手，瞟到了一眼黎譜，看黎譜那個害怕的模樣，崔镠還在懷疑黎鴻揚是不是又對黎譜做了什麽過分的事。
“看來您就是黎譜的父親了吧。”崔镠笑道。
“我是……黎譜他，給先生惹了什麽麻煩嗎？”黎鴻揚的語氣很是卑微。
崔镠答非所問道：“看來今天黎先生沒有喝酒了，還很清醒。”
黎鴻揚沒有聽明白崔镠這話是什麽意思，只是顫顫巍巍地站在那兒，一句話也不敢說。
“正好——我就直奔主題聊正事吧，”崔镠咧嘴笑著，從衣服內層的口袋裏摸出了一小疊紅鈔票遞給黎鴻揚，“這是黎譜在我手下做了一個月活兒的工錢。”
黎鴻揚看著這些錢，轉過頭去滿眼震驚地望著黎譜。
“孩子說家裏急缺錢，就主動找我說想在我手下幹點活賺點錢分點你的壓力，我也是圖孩子一個孝順，所以就要了他，沒別的意思。”崔镠把錢遞到了黎鴻揚的手上。
“黎先生，一切都還來得及。”崔镠笑著留下這句話，就主動退出屋子關了門。
黎鴻揚看著手裏的錢，突然掉了幾滴淚水打在了鈔票上。
“爸爸……”黎譜沒忍住喊了一聲黎鴻揚。
這一聲“爸爸”讓黎鴻揚再也憋不住了，眼淚就這樣大滴大滴地奪眶而出。
黎譜見黎鴻揚不對勁，擔憂之情還是更勝一籌，就壯著膽子走到黎鴻揚身後去扯了一把黎鴻揚的衣服。
“爸爸……對不起……我不該瞞著你……”黎譜也淚眼婆娑地望著黎鴻揚。
黎鴻揚忽地一個轉身，把錢塞到了黎譜手裏，抱著黎譜就是一個勁兒地和黎譜道歉，哭著和黎譜說“對不起”。
這麽多年，黎譜第一次見到自己爸爸哭。
哥哥和弟弟被帶走的時候他沒有哭，爺爺去世的時候他也沒有哭……到現在，他終於忍不住了。
黎鴻揚哭，黎譜也跟著哭起來了，父子兩個人就這樣緊緊抱著對方，一起哭著發洩積壓在心頭許久的負面情緒。
但這一哭，把黎鴻揚哭清醒了。連自己兒子黎譜都還沒有放棄自己，他為什麽就先放棄了自己？他並不是一無所有，至少，他還有一個最值得他振作起來的孩子啊……
黎鴻揚恨自己，一直都有人在等他，一直都有人在相信他，他恨自己怎麽到現在才看見這一點。
……
晚上，夜色晴朗。
“爸爸，我怕我把新買的琴弦擰太緊崩斷了……”黎譜抱著吉他小聲和黎鴻揚嘀咕著。
“本來就不需要擰太緊，先換上去，把調音器夾上再慢慢擰。”黎鴻揚久違地笑了起來。
黎鴻揚看著黎譜認認真真地給吉他調音，眼神聚焦在了黎譜的眉毛上。黎譜的長相挺隨他，眉毛也很濃，但現在左邊的眉毛就很突兀地斷了一截——細看就能看出來，其實是一道細疤。
“爸爸，這個生日禮物你喜不喜歡呀？”黎譜小聲地問著黎鴻揚。
黎鴻揚心頭一熱，跟黎譜連連點頭，說：“喜歡。”
黎鴻揚知道，吉他弦換新了，他也該重新開始了。
……
今晚，父子兩人一起睡在了同一張床上，睡前還閑聊了起來。
“黎譜，你有沒有怪過爸爸這麽久對你不管不問還那你撒氣啊？”
“沒有啊，又不是爸爸自願變成那樣的，沒有人應該怪爸爸。”
“……你為什麽會選擇留在爸爸身邊啊？你明明也很舍不得黎銘和黎許的吧？”
“因為不喜歡那個女人，我不想認那種母親，而且那個女人也不想要我。”
“……當時也只是說的氣話吧。”
“嗯……對，當時很生氣，覺得她很不要臉，她明明才是最對不起爸爸的人，她沒資格帶我們走。”
“現在呢？有後悔過嗎？”
“沒有！”
“為什麽？爸爸喝醉了之後總是打你，把家裏搞得一團糟，你在學校明明也被同學欺負吧。”
“嗯……對，前面那段時間真的很難熬呢。”
“那為什麽還不後悔留在爸爸身邊？”
“因為，爸爸只有我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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