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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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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眼前一片漆黑,沒有一絲光亮,仿佛看不見盡頭似的。

漸漸的,還有一種無法呼吸的窒息感。

那樣熟悉的感覺,讓戚明漆動作劇烈地掙紮起來。但他的四肢上下被什麽東西緊緊壓著,半點動彈都做不到,更別說是掙紮。

這是什麽地方?是哪兒?又是、又是地下嗎?!

他想起泥土潮濕的氣息,想起沙土落在身上的記憶,還想起被埋在土裏無法呼吸的窒息感,被死死壓住無法掙脫的壓迫感,黑暗中有蟲子、或者其他土裏的某種生物,在他皮膚上游走而過,他卻什麽都做不了,仿佛只能這麽等著,等著自己在無人知曉的地下,漸漸地死去、化成一具屍體,慢慢腐爛、腐壞,面目全非。

……厭呢?他在哪裏?

戚明漆猛地睜開眼,嘶啞地叫起來:“啊、啊……”

床頭的蠟燭一下子被人點燃了,昏黃的光芒照亮厭有些邪異、沒什麽表情的眉眼。

戚明漆滿臉冷汗涔涔,身體僵硬地坐著,跟丟了魂似的,好一會兒才轉頭看向光源,看見他要找的人,略有些渙散的瞳孔這才稍微聚起神采。他朝厭撲了過去,緊緊抱著厭的腰間,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得到些許安慰。

厭沒說話,擡手在他後背輕輕拍著,等他稍微平靜了一些,這才出門去叫黎容。

黎容讓廚房的人熬了安神的藥,端著上到七層,進門後便看見戚明漆抱著膝蓋蜷縮在蠟燭前。這兩天他一下子就瘦削了很多,顯得很大的眼睛呆呆地盯著燭火,神智卻不知道飄游到哪裏去了。

這也是那晚之後,他做的最多的一個舉動,尤其是厭出門在外,只剩下他一個人時,他就呆坐在蠟燭前,楞楞地走神,既不出門,對畫圖似乎也沒了興趣,經常還會忘記吃飯,要等厭回來餵他。

雖然戚明漆什麽都沒說,但厭心裏很清楚,他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小七沒能擺脫那一晚經歷的心理陰影。

戚明漆變得很怕黑,還怕出門,他無法集中註意力做自己的工作,還有點不太信任除了厭以外的任何人,只喜歡躲在游闕樓七層的某個角落發呆,然後等厭回來親吻他、安撫他。

睡覺幾乎也沒睡安穩過,剛閉上眼睛,就會想象自己還在墳墓一般的土裏埋著,然後驚醒,許久睡不著,重覆著這個過程。

他其實自己有所察覺,卻沒跟厭說,因為厭這幾天尤為的忙碌,他怕耽誤厭做事。

厭端著安神藥餵給戚明漆喝下,等到藥勁上來,戚明漆總算有了點困意,迷迷糊糊地趴在床邊,不一會兒,便進入了半夢半醒的狀態,沒有完全睡著,但不至於神經緊繃著。

黎容端著空碗,跟厭走到門外,低聲道:“心病難醫,我開的藥,只能緩解他的緊張情緒,卻無法將他完全治愈。”

厭背著手,朝屋內瞥了一眼:“那如果將他送走?送到一個相對安全陌生的環境……”

“你覺得行麽?”黎容有點無奈道,“你才是最清楚的人,不知道他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麽?本來狀態就這麽差,要是這會兒你還不見了,你猜他會怎麽樣?”

“沒別的辦法了?”厭微微皺起眉頭,他現在感到一陣一陣的焦躁,又一次冒出要把那些人全部都殺了的沖動,“就這麽放著他不管?”

黎容嘆了口氣:“多陪陪他,時間長了,可能就走出來了,我只能這麽說。”

……

厭重新進了屋子,剛走到床邊,發現戚明漆又醒了,睜著眼睛望向他,臉上沒有一絲神情,眼神裏卻是顯而易見的不安、渴求。

厭在他面前坐下來,擡手撫摸著他瘦了一圈的面頰,心裏一陣陣泛著疼。

仔細一想,小七認識他以後,看起來好像是過得比之前更好了,其實反而被卷入到了更多的陰謀詭譎中,總是在受驚,也為了本該跟他沒有關系的事情操勞費心諸多。

厭自嘲地笑了一笑。

他還是太自私了。如果早在天極辰星教教司跟他提議,將小七盡快送走的時候,他就答應下來,也不至於到今天的局面。現在可好了,到這個多事之秋,反而沒辦法將人從他身邊強行帶走了。

可他又不覺得多後悔,隱隱的還有種竊喜感,因為這樣他就有了正當的理由,如果還有人想讓他送走小七,他就可以理直氣壯地回答,看,小七很需要我,他現在離不開我。

要你與我一起……沈淪,永遠在一起,永遠不分離……哪怕要你保持這樣的狀態,但只要永遠在我的身邊,不管什麽樣的狀態,都無所謂。

不管什麽樣的你,我都可以接受,只要不是分別,其他什麽都可以。

恍恍惚惚中,戚明漆被掐著腰,按在厭的腿上。他擡起頭,露出脖頸間大片白皙的皮膚,讓厭能夠更好地親吻他。

男人親吻著他有些汗濕、溫暖的皮膚,沿著下巴一直親了上去,最後捏著他的下巴強迫他低頭,看著自己。

“想要什麽?”厭低聲問,“想要我……還是想要……做?”

戚明漆淚眼朦朧地望著他。

他在遲緩又努力地思考厭的提問,好一會兒才從喉嚨裏發出很模糊的聲音:“……嗚……嗯……嗯……”

厭將他抱在懷裏,摸著他散落開來的頭發,給了他最後一個溫柔的親吻。

他聽懂了小七的回答,要親吻,要安撫,要擁抱,什麽都可以,只要是他給的,全部都可以。

於是接下來,戚明漆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粗暴對待。

自從第一次傷到他以後,發現他適應得不太好,在之後的每一次,厭總是會做足準備功夫,所以戚明漆經常身上看著痕跡很多,但從來沒有真的被傷到。

這一次卻不一樣,沒有任何準備,也沒有溫情的愛撫,只有像是要撕裂靈魂的痛楚。

換做是以前,戚明漆肯定不會幹,他會反抗,會對著厭又抓又咬。但這一次他卻沒有,只是迷茫地睜著眼,溫順又被動地接受著,仿佛在這種粗暴的對待中,得到了一絲安然。

到蠟燭完全燒盡時,戚明漆也被耗盡了最後一點精力,暫時忘記了害怕不安,不再渴求索取,掛著滿臉的淚痕,蜷縮在角落昏昏沈沈地睡了過去。

厭坐在床邊,看了一會兒他光裸、痕跡密布的脊背,扯過毯子蓋在他身上,轉頭看向護欄外。

天已經蒙蒙亮了。

·

留在皇宮外追查的人傳來消息,說是在某個巷子裏發現兩具屍體,猜測可能與那夜的殺手有關系。厭換了一身稍顯端莊的華服,頭發也拿發冠束起,他出了皇宮,趕往發現屍體的地方。

黎雲帶人守在巷子外,看見厭走來,連忙上前來跟他匯報:“兩具屍體,都沒有找到可以表明身份的東西,行頭和所用兵器顯然都是新買的。死亡時間大概在兩日前,所以我們懷疑,這可能是那批殺手中的人。”

這會兒才開春,氣候算不得暖和,所以屍體沒怎麽腐爛,還能查到很多有用的東西。

厭走進巷子,帶來的兩名仵作還蹲在地上驗屍。他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忽然問:“他們互相刺死了對方?”

“殿下好眼力。”其中一名仵作跟厭行過禮,跪在地上說話,“屬下將他們全部檢查過,二人除了胸口的致命傷,其他地方就沒有別的傷口了,所以最有可能的死因,就是他們在同一時間出刀,殺死了對方。”

厭想起他跟小七的推測。

殺手是由兩批不同的人組成的。

現在出現了互殺,說明他們可能相互都不信任對方,在任務失敗後,各自為了給自己的主子掃除麻煩,所以要殺死對方。

這兩具屍體,大概率就是最後逃跑的那兩名殺手。

仵作們繼續驗著屍體,厭擡起頭,目光越過巷子的圍墻,看向外面的天光。

他感到有些厭煩,不知道這種沒完沒了的陰謀詭計,要到什麽時候才能結束。

他想帶小七去南方,去游山玩水,去看開得正好的山花,還有無邊的春日光景,讓小七無憂無慮地在天地游蕩,去做他喜歡做的事情,再也不要擔驚受怕。

黎雲帶人走了過來,詢問厭的意思:“這兩具屍體如何處置?”

厭低頭,看了看腳邊。

“封鎖消息,先找個地方放著。”厭吩咐道,“我現在進宮,去見皇帝。”

還沒有到松懈的時候。厭一邊走動著,摸著懷裏的牌子,一邊想。

他還要將皇宮這潭水攪得更渾濁,將所有人都拉下去,這樣,他們才能更加順利地離開。

北靈帝的病還沒有完全好,這幾天一直都呆在寢宮。厭沒急著去見他,而是先回了崇雲宮,將昏睡了大半天的戚明漆弄醒,給他餵了點吃的。

吃完飯後,戚明漆呆呆地坐在床邊,任由厭給他擦拭身體。

他本來以為厭會留下來,兩個人就可以一起睡覺了。誰知收拾好了,厭又給他餵了一碗安神藥。

戚明漆露出有點不高興的神色。

就跟大半夜突然得知丈夫要因公務離家的小妻子似的。

厭覺得好笑,捏捏他的臉:“乖乖,你先睡一覺,睡醒了,我就回來了。”

安撫著戚明漆睡下,厭這才去見北靈帝。

他在北靈帝的寢宮外等候內監通報,等了許久還沒有人來叫他進去,厭感到有些奇怪,今天怎麽會這麽慢?

他剛一這麽想過,便聽見寢宮內傳出北靈帝的喊叫,還有身邊內監的呼救聲。

厭神色一凜,四下打量著想找點什麽東西充當武器,由於是來見北靈帝,他身上沒帶兵器。找了片刻沒找到,聽見裏面聲響不斷,厭沒再猶豫,徑直沖了進去。

內監正趴在地上,哆哆嗦嗦指著內室:“有鬼啊!有鬼啊!”

厭將他一腳踹開,進了內室,看見北靈帝坐在床上,呼吸急促地望著窗戶,面色驚恐,仿佛看見了什麽很可怕的東西。

“大哥……”他喃喃著旁人聽不懂的話語。

厭跟著回頭看了一眼,見窗戶外有一道白色的身影晃動,陰風習習,像是鬼魂在飄游。

厭從來不信鬼神怪力之說,他當即沖向窗口,伸手抓住那道白影,用力一扯,發現白影背後有一根繩子,連接著上方。

上方那繩子另一端的人,大概也沒想到厭會突然出現,猝不及防地就這麽被拉了下去。

厭沒多想,擡手將繩子在掉下來那人身上繞了一圈,沒留意繞到了哪裏,那人就這麽直直地墜向地面,只聽“哢嚓”一聲輕響,他被繩子纏住的脖子就扭斷了,幾乎瞬間就斷了氣。

這情況發生得過於突然,厭楞了一下,轉頭望向身後依然失魂落魄的北靈帝。

再回過來看著手中的屍體。

他拿出放在懷裏的牌子,塞在屍體腰間,然後松了手,任由屍體從半空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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