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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山

夏初高中第一天是他媽送他去的,一路上說他高中要努力學習。夏初那會剛中考後沒多久就被安排了半個月補課老師。有點厭學。

神情懨懨的,軍訓後的太陽猛烈地在一大清早打在他坐在電動車後座的眼皮上。到了學校,老師抓壯丁搬課本。夏初本來想逃,因為走神,被班主任抓著胳膊帶了去。

辦公室外書海一堆堆呈方正形,很多面容青澀的學生,抓耳撓腮地弓著高中生特有的背聽從怎麽來。

夏初來回搬了四趟,第二趟跑時上樓,聽到他們在樓上驚訝一個女生怎麽也來搬了。

夏初聽到一個女生聲音有點輕,嗓子像三月初嘗盛夏梅子冰說:“老師說我可以搬輕點的,比如小粉小白。”

“操,小粉小白。”

夏初頓了會才明白她說書本殼子,繼續在樓道找他班的書,搬回去時背後傳來一陣喊:“臥槽,你,你搬慢點。不行我們來。”

結結巴巴緊緊張張的。

夏初好奇一回頭。對上一雙軟軟頭發下笑笑的眼,臉小小的兩個五官就能裝住,咧著笑牙齒小而白白的。

她抱著書穿著藍領子白底的寬大校服,猝不及防“撞上”他的眼也有點楞。

她笑隨即變得半尬不尬起來,軍訓後大家都曬得有些黑,她也不例外,臉上色彩鮮艷的。回頭看看人,再看看他。

夏初回頭下樓。

再知道她叫陳挽是在期中紅榜上,期中在高一整個年級裏弄好的沸沸揚揚的,幾天沒閑。夏初坐在教室裏寫作業,突然被同學戳外面有人看他。他扭頭,窗口趴著幾個人。

同學之後說有三個。他一眼看到在最右邊的面無表情冷漠臉的陳挽,他同學說年級前五怎麽來了?喜歡他們班上人。就那個在最右邊的那個。

看起來不瘦,整個人到他們面前,老瘦了。

瘦得像個白骨精。

夏初在期末的零下三度的冷天裏考完一個人獨自回家,在人群裏總習慣張望,又第幾次看到了她。

他們說她瘦他開始沒有實感。

她在這個冬天穿著厚厚的裏面裹棉服的校服外套,站在校門口不妨礙人走動的地方立著,臉很小,一低頭就埋進圍巾裏,頭發軟枯的像一碰就斷。

夏初暗戀了陳挽大半年。

知道她瘦,家境不好,沈默寡言心事重,不少人覺得她有怪癖。數學成績很好,但因為木訥或許也討不到老師喜歡,跟好同學玩不來,跟壞同學也不是那料。

可是成績有時不穩定,會往下掉,三中取消火箭班,往上好的成績擠在一塊的比比皆是,她有時在他們班也掉到十幾名。

他分班考故意沒考好,想她要考好了他就叫他媽去他班主任辦公室天天哭,要他上個好班。她沒考好,就正好。

人生結果不在一場經歷。

夏初以為好班和中等班並無差別。

陳挽考差了。

夏初就想了一晚上她怎麽了。

高二開學,夏初和陳挽坐的遠,她身邊一個同桌,看起來是個好人,她班上張瑤瑤也來了,晚上看到她和張瑤瑤嘮。她要跑三千米時,是夏初和她第一次對話,夏初怕她跑不了,可不想打擊她,她說她行,夏初就相信她行。

雖然希望自己替她跑了,當作她,他是男是女無所謂,他不喜歡自己那點生長痛,覺得她生長痛比他還大還延長,看似什麽都擺爛了又樣樣做得好,努力,又得不到誇獎。

她在三十八九度的艷陽裏跑時,夏初一直看著她。

她原來有堂妹欺負她,她伯伯嫂嫂也欺負她。

夏天來了,天天見,時不時就發現她確實很瘦,瘦的夏初老想拿東西餵她,開心的事分享給她。

她那會卻跟夏初不熟,很不熟,跟陳竹都比他好,她擡頭看夏初時,夏初在她眼裏時不時看到尷尬和防備。

班長照顧的人裏有一個不是她嗎?夏初覺得自己不把心掏出來給她不夠。陳挽很好,每個跟她有多些交流的都覺得她各方面都很好,不計較。

陳挽有自己的主見、自尊,夏初之後發現是誰都進不了她世界,她要自己過。

而一件長久的事來一旦說起來要很長很長時間,夏初知道她不愛說。

夏初又之後送她回家,在她那個不安全,充滿邪惡的家的小區樓下坐著,在冷夜越拉越長時越坐越晚。

他不知道怎麽辦,他那時也經常掉眼淚。

高二上學期有段時間夏初經常記不住她的臉。實際到高二下學期他還時不時有一陣像魔怔了,世界清晰,到陳挽這就短片,周圍清晰,到她就模糊。

夏初拼命看清她臉看不清。

他以前高一時一個月都見不到她兩面卻把她面容記下了。

這是不好現象。

抓不住的,越走越遠的或許是她生活經歷,或是她跟自己。

結局不好那時就預兆。

夏初想她缺錢,在便利店打工提前想著能不能幫上,深夜倒掉一堆堆白日花十幾二十幾買的熟食時想陳挽會不會後悔,她要說了肯定有很多人幫她。

……就是不能給她提供一個家。

她家呢。

她被她媽接走,在他們五個人經常聊天的群裏本就不愛說話,後就一直很少說話。

從她媽媽那裏回來了,說過的還挺好,夏初想問她為什麽她媽不帶她,改成她開心嗎?

恐怖循環,又回到伊始。

陳挽能好好吃飯嗎?陳挽能天天開心嗎。

她跟自己談戀愛時,夏初在晚上放學回去的路上莫名一直擤鼻涕,他似乎感冒了,似乎因為其他的,他那晚直到現在都沒明白他稀裏糊塗的腦子裏在想什麽。應該燒壞了。

談戀愛也不能讓他和陳挽走近,不能解決她不在她伯她嬸家住,談戀愛成次要,夏初主要想她開心。

帶她去吃飯,玩,看一些沒看過的東西,嘗試嘗試。

夏初第一次牽陳挽手時,仍感到她手熱的爆炸,軟的爆炸,那個他沒奢求的細長的微熱的手塞他手心裏。

夏初垂眸看到她燦如朝陽的公式式的笑。

陳挽其實是敞亮明亮的,不是孤僻抑郁黑色,他想說其他人都不知道。

年末夏初得空去山上燒了香,投了很多錢。內容全是她。

下山,看到上山人信仰裏三拜九叩,人很多事還沒做到極致就求,夏初想來年自己還願了這樣。

他就在心裏跟佛發誓。

佛後來沒圓願。

她“家”在高考期間出了事,夏初纏著她讓她帶著一起去。

她跟夏初來回繞了很多圈就是不帶他去,第二天胳膊摔折了,人更瘦了。

夏初無能狂怒,表面平靜帶她去吃飯,他心在滴血,她笑嘻嘻的。

笑的夏初胸口裂開。

夏初說:“我看網上說,我把天上所有星星捧給你你會開心嗎?”

陳挽一楞,回:“星星不太切實際。我想要一座桃花源。”

“不不。”她糾結的說:“桃花源是不是有點小,我想要一座桃花山。”

但兩個願望都不切實際。

高考畢業後夏初帶她去旅游,最後一站回去時,夏初隱隱約約就覺得不對勁。

之後給她發消息她就不理她了。

不理就不理了。

可夏初仍記得她回來填志願那天自己想挽回她,笨拙的說完話又悶聲不吭的,咆哮沈默都解決不了問題的。

為什麽不要他了。

他事隔半月給陳挽瘋狂發消息打電話過,她有什麽苦他能跟她一起過。夏初其實離不開她。

像小說裏戀愛腦女主男主哭著說你帶我到去哪都行。

還有更多更重的話,他還是沒說。

他曾收到的禮盒有一條紅色圍巾和六千塊錢及一行字條,說她前程未蔔,先還他。

起初半年裏夏初慢慢恢覆。

一年裏也就那樣。

一年裏突然某天懂很多東西思考與否有個老道理,考慮吃還是不吃,就是想吃;買還是不買,就是不買;做還是不做,或許就是不做。

不做應該是要付出很多代價,要費神,要操心,要從床上坐起來行動,在權衡利弊裏做了還無結果。

那又怎樣。

他思考時是想做。

他便等,等他們會覆合、等他終有一天會釋懷、她會生一個孩子,十年後他抱著她的孩子讓她孩子喊叔叔。

他看她抱著孩子的背影,她走的像以前高中三年上學不回頭那樣。

可能他也抱著他的孩子。

他們健康就行。

後來日子是像溪流往低窪流淌的過程,要吃飯要睡覺要上學要工作,於是第一年他看到陳挽的照片,第二年他順其自然學會去找。第三年第四年終於明白她知道她自己還小,他還小,還要依靠很多社會關系過活,跟她相處會很辛苦,她還不健康。然第三年順其自然不管看不看得見,第四年順其自然不管看不看得見,第五年順其自然不管看不看得見……到第五年第六年都這樣。

幻想能至許多年,要當下不過在幻想裏。

那便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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