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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棘城.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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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棘城.66

蕭琰安慰她,“阿姐放心,能爭取到的老臣與舊部已然歸順,至於中間派的想法我倒覺得目前不用過多幹涉,以不變應萬變即可,畢竟時間站在我們這邊,只要思維正常的人都能分辨出誰才是鮮卑真正的主人,風水輪流轉,現在該著急的是慕容恪與宇文婷。”

蕭芳將信將疑,許是見多了皇宮裏爾虞我詐反覆無常,習慣了朝堂上風聲鶴唳瞬間傾覆,蕭芳總覺得泰寧殿與攝政王府陰謀重重不能輕敵。蕭琰好生寬慰了她一番,又陪著太後及皇帝用過晚膳,臨走前偷偷見了禦林軍副將一面,一盞茶後出宮回府。

景陽侯府位於城東,馬車從皇宮出來穿城往東。蕭琰看著手下傳來的簡訊,劍眉輕揚,“晉國使臣剛進大棘城,蟄伏的細作便蘇醒過來……這回宇文婷該如何出手以證清白。”越想越覺有趣,這邊剛想就寢那邊便有人遞枕頭,當真是風水輪流轉,連老天爺都在幫他。

侯府的馬車拐過最後一道彎進入九同裏,景陽侯府占了九同裏的半幅街道,門前蹲坐著兩只石獅,怒目而視張牙舞爪氣勢凜人。府中管事被快馬趕回的親衛報得消息,早早將大門洞開迎接侯爺回府。夜色下九同裏半幅街道燈火如炬,侯府門前侍從、親衛恭身肅立。

馬車不急不徐地向府門駛去,寂靜的街巷裏變故陡生,不知從哪裏沖出的女子突然出現攔在馬頭,馬匹受驚嘶鳴著高擡起前蹄猛地向前躥去,車夫猝不及防一通手忙腳亂。

等終於停下馬車,景陽侯蕭琰掀開車簾,沈聲問:“怎麽回事?”

副將阿力已然將沖出的女子反剪雙手押至車前,“回稟侯爺,此女突然躥出,驚擾了車駕。”

蕭琰踩著矮幾下了馬車,隨口道:“如今城內細作橫行,押下去細審一遍,寧可做錯不可錯過。”

阿力剛要回覆,手中女子突然一擰一錯,緊接著她飛快地沖蕭琰而去。阿力倒吸一口涼氣,佩刀出鞘尚不及揮出,女子已攥緊蕭琰衣擺大聲呼呵:“大人救我!大人救我!”

府前的燈籠照得階前如晝,階下一貌美如花的女子可憐巴巴地仰頭望著自己,杏眼含春卻哭得梨花帶雨,口中大呼救命。

蕭琰自忖非好色之徒,平日對美色也並不上心,可今日卻被此女燎撥的心弦不由一動。多說燈下看美人,或許此女的楚楚可憐激起了他的保護欲,他用手勢制止阿力的進一步動作,耐著性子問:“你是誰?叫什麽名字?有何冤情?”

階下女子眼淚如珍線般滾落,“小女龔花花,被仇家追殺至此,望侯爺垂憐,救小女一命。”

“龔花花。”蕭琰低呤一聲,“你仇人是誰?”

龔花花淚眼朦朧,我見猶憐道:“仇人勢大,小女不敢說,怕連累侯爺。”

蕭琰勾起嘴角,用食指擡起她下顎,“這大棘城裏還沒有誰能連累到我,你不也是知道這點才來依附本侯的麽。”

龔花花有片刻的仲怔。

蕭琰向阿力施個眼色拂開衣擺,阿力上前將跪在階下的龔花花扶起,她卻弱不禁風搖搖欲墜,無奈只能攔腰抱起,跟在蕭琰身後踏進侯府大門。

大門緩緩合上,九同裏又恢覆了寂靜,一刻鐘後對面山墻躥下二人。二人互相對視,一人壓低聲音對另一人道:“少主已入侯府,回去通知長老,進行下一步計劃。”另一人點頭,二人遂分道揚鑣,轉瞬消逝在墨色的夜裏。

今夜註定難眠,踏進城外別苑的慕容恪邊解披風邊向內院深處大步流星,侍衛們被留在二門外,身旁兩排侍婢打著燈籠無聲地快步跟隨。

慕容恪問:“她怎麽樣了?”

侍婢領班紅綃小心地接過他解下的披風,因攝政王厭惡與人接觸,她避免接觸到他的指尖,“回王爺,娘子退熱後身體雖弱,但精神好了許多,已能正常飲食。”

慕容恪嗯一聲,“我不在的這些時日,她可曾鬧過離開?”

紅綃:“回王爺,娘子只說過一次要出府,去花園散步瞧見巡守的禦林軍後再沒提起。”

慕容恪心道這丫頭還算識趣,又問:“她可曾問起我?”

紅綃:“……回王爺,娘子平日不愛說話,總是緘默不語。”

進了屋的慕容恪站定,侍婢們上前為他松腰帶寬衣,“她這會在做什麽?”

紅綃:“回王爺,娘子戌時四刻會上床就寢,這個時間已然睡了。”

慕容恪瞧了眼刻漏,已是亥初,他試過面凈了手,將布巾扔進銅盆,“叫她過來。”

紅綃一楞,“這個時間……”接觸到慕容恪深不見底的眼睛,立刻低頭允諾退下。

偏院就寢的李逍剛進入夢鄉就被人一聲聲地喚回現實,“娘子,王爺來了,要見娘子。”

她哪管得了什麽王爺不王爺,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能影響她睡覺,翻了個身繼續睡。可拍門聲一直鍥而不舍,她將錦被緊緊蒙住頭,聲音仍能穿透至耳內。

“娘子,王爺他要見您,請讓奴婢為您更衣。”

她抄起榻前的香爐砸去,“走開,我要睡覺。”精巧的白玉香爐與門扉相撞四分五裂。門外的聲音頓了一下旋即又開始,“娘子,奴婢進去了。”

門扉發出輕微的推門吱啞聲,紅綃手起刀落削斷了門閂領著一眾侍婢徑直進屋,“娘子請起,讓奴婢為您梳妝。”連說三聲後上手去掀錦被。

李逍義憤填膺地猛然坐起,怒道:“這府裏還有沒有規矩!”

紅綃斂身不緊不慢道:“娘子,王爺要見您,讓奴婢為您洗漱更衣。”她們用行動告訴她,慕容恪才是這府裏的規矩。

棱花窗外月至中天,洗漱後的慕容恪一身常服坐在燈下閱讀。

房門被人一把推開,李逍攜著屋外的涼氣大步走進來,一屁股坐他對面,沒好氣道:“聽說你要見我,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還要回去睡覺。”

門外跟了一串畏縮在門口的侍婢,她們低著頭既不敢進屋又不敢走開。

慕容恪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放下書卷揮手,侍婢們仿佛得了聖旨恭身退去,紅綃走前將房門輕輕合上。

“啞巴了嗎,怎麽不說話,你不說我走了。”

燭光下她的皮膚如上好的白瓷,溫潤剔透毫無瑕疵,她隨意套了件常服,寬大的外裳襯得身段婀娜,眉不掃自黛,唇不點自紅,不同於記憶裏那張不食人間煙火的面孔,李逍的眉眼帶了份英氣,性格多了絲桀驁不羈,讓人很難不去關註她。

他傾身出手壓在她肩膀上,阻止她起身的動作。

李逍不是任人拿捏的性格,她雖然不是慕容恪的對手卻也不甘委曲行事,一把掃開他的手臂,斜眼瞅他,道:“你救下我,我很感激,但這不代表你可以任意消遣我。”

慕容恪看了看她沒說話,只是倒了杯茶給她,“喝點熱茶,已入了秋,你穿得太少。”

李逍語氣不善,“我大半夜被人從床上叫起來可不是來喝茶的。你是不是自個睡不著便打擾別人好眠,這行為實在有夠齷齪。”

對她的出言無狀,慕容恪只當是小孩子脾性,“你說得沒錯,孤確實睡不著。孤貴為攝政王,權傾天下又一向荒淫霸道,孤睡不著豈容他人酣睡。”

顯然她平素背後說辭被人一字不落地轉訴給慕容恪,她絲毫沒有被人當面抓包的心虛與愧疚,“原來你對自己還有自知之明,既知自己霸道無狀便需要改,便從今日開始吧。”

不想她剛起的身形被他一句話阻住了動作,“晉國使臣來了大棘城,你不好奇使團裏有誰?”

晉使來了鮮卑?!使團裏的人與她有關?

她緩緩坐下,慕容恪卻在說完這句話後住了口,她沈默他也不說話,直到她瞪他道:“有什麽話就說,說一半留一半,絕對人品有問題。”

慕容恪睇她一眼,“聰明如你會想不到,既然知道何必明知故問。”

李逍一直漫不經心的表情明顯一怔,她擡眼看向對面,燭光將慕容恪的臉照得半明半滅,“他來了大棘城,為我來的!”盡量心裏曾想過他會來救自己,但現實的沖擊力還是令她心臟加快跳動。

慕容恪深長的濃眉輕輕挑起,“你與謝戡是什麽關系?”

李逍低哼一聲,並不回覆,心道你管得著嗎!

“來了也好,王府夠大,容得下你們倆。”

李逍擡眸,“你什麽意思?我們為何會留下?你憑什麽認為會留下我們。”

慕容恪拿起李逍面前一直未碰的茶盞,將翠綠的茶盞拿在手裏把玩,“憑孤是鮮卑的攝政王。”

李逍眉頭皺起,“你想扣下他?不可能,他是晉使,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你身為攝政王不會只圖痛快惹起兩國紛爭。”

“為什麽不呢?孤行事只看值不值並不介意惹起紛爭。你可能不知,謝戡在金陵保衛戰中表現搶眼,難得的將帥之才,幸好晉帝夠愚鈍,桓源夠狹隘,此子日後極可能成為鮮卑的對手,你說孤怎會讓他輕易離開!”

燈光下李逍的表情凝重起來,她直覺慕容恪不像是在開玩笑。

“你想過扣留他晉國的反應嗎?晉國不會善罷甘休。”

慕容恪:“晉國現在沒能力反擊,倒是你的反應很奇怪,你不希望他留下來陪你。”

“我為何要他留下來陪我,我又為何要留下來。”

慕容恪那雙黢黑的眼睛看向她,仿若沒有盡頭的深潭讓人不寒而栗,他沈默的時候更顯冷情,來自上位者的壓迫感讓人很難不心生威懼。

四下悄無聲息,燭火突然爆了個燈花,李逍被慕容恪冰冷的聲音壓得心頭一顫,“你不想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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