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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棘城.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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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棘城.62

隨著北府軍越過兩淮,先鋒部隊已出現在長江北岸,城內的士族終於坐不住了,加上庚辛的軟硬兼施,幾大家族相繼派出大批門客前往北府軍中游說,金陵城內叛亂已除,大司馬再不退兵無異於謀反,而竊國大盜不容於世,必被天下群起攻之。

桓源深知如今朝局士族的勢力龐雜,自己圍困金陵名不正言不順,於是就勢向朝庭劃下條件,罷黜太宰、廢除皇後,釋放族人,同時要求晉帝為他加賜九錫。九錫是古時天子賜給諸侯、大臣有殊勳者的九種器用之物,乃最高禮遇的表示。

鑒於前朝王莽,曹操以及本朝文帝司馬昭都受過九錫,於是“九錫”幾乎成了篡逆的代名詞。

晉帝氣得一病不起,江東原先中立的士族對桓源頗多微詞,而擁庚派則積極動員備戰,金陵城內人心惶惶,物價飛漲,盜搶不斷,每日有大量百姓拖家帶口聚集在南下的各處城門,試圖逃出金陵躲避即將到來的戰亂。

可他們出不了城,庚太宰早下令封禁出入,違令者斬。關鍵時刻這一城人可作為他的籌碼,與桓源做交換。

隨著盜搶案件頻發,謝戡、王勉的工作不止限於搬磚修墻,每日還得抽出半日在待頭巡邏,負責維護城內治安。這日二人巡邏完衣服還沒換,便被內監叫進了宮。

原來一直盤旋長江北岸的桓大司馬得不到朝庭妥協,於日前派出先頭部隊渡過長江。庚氏出城狙擊阻攔,不想被北府軍橫掃,出城攔截的新軍及禁軍編隊折戟沈沙,領軍的庚辛內侄庚澄負傷逃回金陵。

眼看北府軍已踏上長江南岸,而庚太宰環顧四周才發現身邊濫竽阿諛者眾多,真材實學者難尋,城內不足四萬的新軍照這種打法實不夠打的。於是他叫來一直搬磚的謝戡、王勉。

庚辛老調重彈,一邊撥出三千兵馬給謝戡、王勉領軍出城狙擊北府軍,一邊派出禁軍將謝、王二府團團圍住,美曰其名保護實則威脅。

王勉當下便火了,指著內監鼻子罵,“你再說一遍,三千兵馬?三千兵馬讓我們去面對桓源的十萬大軍,這與送死何異!”

宣旨的內監乃庚後宮人,被他嚇了一跳,尖著嗓子問:“汝……汝,汝要抗旨不遵嗎?”

被倒打一耙的王勉與內監理論,“抗旨又如何?這是陛下的旨意,還是庚辛的算計,庚氏以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

謝戡怕他真出手,十個內監也不夠他打的,又擔心他嘴上沒個把門的說了不該說的話無法收場,上前阻在二人中間,“臣謝戡領旨謝恩。”

王勉理解不了他的舉動,無語暴走,“謝長隨你瘋了嗎,這是庚辛的陰謀,別說三千兵馬不過白白送死,便是打贏了也只是給庚氏做嫁衣裳。”上去先一步從內監手裏搶過聖旨扔在地上。

內監也不知是被嚇的還是被氣的,手指著他一直哆嗦,“汝……汝……敢抗旨……”

謝戡彎腰拾起地下的聖旨,將兀自抖個不停的內監半推半扶地請出了殿,轉身見到王勉劍眉倒豎抱怨不疊,他撣了撣聖旨上的灰塵,“子潤,你挨過餓嗎?你知道食不果腹賣兒鬻女的感覺嗎?你看見頭上插著稻草等著售賣的孩童,匍匐在地爬行乞討的老兵是什麽感受嗎?我告訴你,心裏不是滋味!”

王勉瞪著他,皺眉,“這與今日我們要領兵送死有關系嗎?”

“有關系!如果軍人沒有血性,如果軍隊貪生怕死,別國侵犯邊境還有何顧忌。今日桓源南下無人阻擋,他日就會有人群起效仿,戰亂頻仍國將不國不會是你希望看到的。我江東士族不是軟骨頭,遇到危險不會縮頭,這仗非為庚氏更無關司馬氏,我們必須頂上,因為你我都是軍人,保家衛國是我們的責任。”

王勉沈默了一會,“可我心有不甘。”

“把你的不苦用在戰場上,殺他個片甲不留。”

王勉嘆氣,“長隨你知道我王子潤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可我們也要面對現實,三千兵馬面對數倍於已的北府軍不啻螳臂擋車,註定是炮灰。”

謝戡拍他肩,“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玉山剿匪我們不是配合得很默契,北府軍又怎樣,三頭六臂不曾,說喪氣話可不像你的風格。”頓了頓又道:“再者我們為何要用三千兵馬對付整個北府軍,北府軍對我們不熟悉,可我們卻熟悉北府軍。田忌賽馬聽過吧,走,路上將我的想法說與你聽。”

桓源了解晉帝軟弱寡斷易被人攛掇。此次南下一為清君側二為定乾坤,只有除掉庚氏為代表的一眾反對派,軍政大權才能系於一身,日後北伐將再無阻礙。雖說要求進九錫乃心頭氣憤隨口一說,但他桓大司馬說出口的話便如出鞘的劍不達目怎能回頭,唯今只有以武力迫使城內士族及晉帝妥協,盡快結束掉此次鬧劇。

可桓源圍困金陵後發現晉帝的態度強硬超出了他的預期,朝庭不僅不妥協還向天下發出討賊檄文,號召諸侯共赴金陵勤王對付自己。

騎虎難下的桓源只得讓先鋒黃寅準備攻城。

輕車將軍黃寅乃一員猛將,他打心底裏瞧不上如今鎮守金陵的所謂新軍,更沒將籍籍無名的謝戡、王勉等世家子弟放在眼裏,他不介意多殺幾個士族為自己的戰績簿上增添幾筆功績。

黃寅一路從燕子磯出發,遇見的新軍果然一觸即潰,黃寅殺得興起,一因貪功二因輕敵,雖疑有詐但經不住誘惑,認為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浮雲,頭腦一熱率軍跟著王勉馬尾煙塵沖進了幕府山。

不出意料,他遇見了埋伏在此的邱迪。一通廝殺,邱迪見識了北府軍的強悍戰力,縱使新軍占著環境優勢打伏擊,縱然黃寅輕騎兵只兩千餘眾,其戰鬥力遠非他們以前遇見過的山匪能比,北府軍單兵作戰能力之強,士兵間協調禦敵之流暢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好在謝戡還有後手,當北府軍先鋒退出山谷,謝戡又給了黃寅一計迎頭痛擊。

不得不說黃寅確實生猛,無論謝戡布置得多麽周密,戰場上還是讓他抓到機會沖出包圍。謝戡及時制止欲追殺而去的邱迪,喝道:“窮寇莫追。”

事後清點戰場,新軍傷亡不足百,而北府軍死傷人數卻接近新軍的兩倍,被俘者兩百餘眾。此仗極大鼓舞了新軍將士的士氣,北府軍並非不可戰勝的神話。

新軍的首戰告捷讓庚辛興奮異常,認為桓源的能力被過份誇大。

面對首戰失利及來自江東士族洶湧的淘淘民意,桓烴覺得不能只想攻城亦需考慮人心向背,他大筆一揮,寫了篇“討庚檄文”,將庚辛與晉帝進行切割,試圖讓北府軍南下討伐行動師出有名。

桓烴的文章文采飛揚,立論嚴正,先聲奪人,將潁川庾氏勾結外敵,裏應外合發動叛亂,對國家不義對君父不忠對百姓不利一一列舉。檄文最後表示‘兄弟鬩於墻,外禦其侮’,號召江東士族共同起兵共反庚賊。

‘討庚檄文’起到了很大的宣傳鼓動作用,相當多的士族保持中立,兩不相幫,而金陵城內對庚氏的微詞從水下逐漸浮出水面。庚辛不能容忍輿論從一片大好到對已不利,他要掌握主動,然與桓烴並稱金陵三傑的謝衡、鄭淵卻拒絕合作,一口回絕庚氏入幕的邀請。

敬酒不吃吃罰酒,庚辛找個理由將將鄭淵下獄,將謝太簿及謝祭酒革職。若非要用謝戡,太宰對謝氏不會只是革職而已。

攻心戰與攻城戰交織進行,庚氏派來的監軍日日催促謝戡應攜勝利主動出擊,進攻北府軍,在輿論場上失去的正義要在戰場上奪回來,桓源外強中幹不值一懼。

庚氏不清醒,謝戡卻清楚敵我力量懸殊,新軍面對數倍於已的北府軍,兵力要防守十餘座城門明顯不足。何況北府軍將士久經沙場,單兵能力、禦敵經驗非新軍軍士所能比,是故他頂住壓力一直按兵未動等待時機。

北府軍那邊,黃寅的失敗讓桓源惱怒之餘愈加清醒,意識到這樣下去假以時日,無論是晉國還是北府軍便再無他桓源立錐之地。他決定給新軍致命一擊,打掉城內晉帝與士族的倚仗。於是一場大戰在金陵城北上元門拉開序幕。

作為金陵城的北大門,上元門所處地段開闊便於大軍進攻,因為攻擊的路線越短效果越佳,桓源想到了上元門,他料謝戡自然也會想到,經過幕府山的伏擊戰,桓源明白謝戡不是傻瓜,這個年輕人有點東西,他認為上元門很可能已經有了準備,於是他派出一股隊伍繞道西邊攻打水西門。

桓源的打算是先探明虛實,如果上元門堅守難攻就改攻其他城門,如果有隙便率大軍攻擊。

繞道水西門的北府軍將領姓武名大勇,乃桓源外甥,生性豪勇。他一路西行毫無阻礙,很快便在水西門附近見到了新軍,只是這些軍士裝備不齊神色慌張,前去探路的騎兵一路跟蹤,發現一路見到的新軍都是這樣,於是他們迅速回報武大勇。

武大勇聽到這一情況立刻得出結論,新軍沒有做好準備,那謝戡未料到全是騎兵的北府軍會攻擊水西門,畢竟此門只有水路入城。武大勇當即親率五千北府軍進攻水西門。

水西門雖是水路入城,但每年4月底未到雨季河道並不算深,其時金陵已一個多月未曾下雨,水位較往時更淺。武大勇一馬當先,身後手下馳騁爭逐,呼喝聲裏箭矢密集射出。警告聲,馬蹄雜沓的濺水聲被嘶喊聲淹沒。

城頭王勉大叫一聲,“來得好!放箭。”滿天箭雨,城下水道裏北府軍慘叫著落馬。

與此同時桓源指揮大軍進攻上元門,大軍過處一路煙塵四起。望著浩浩蕩蕩來勢洶湧的北府軍,城頭膽小的新軍被嚇得不禁後退,被邱迪大聲喝止,“全體都有,上前瞄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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