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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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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30

謝智帶著不多的食物返回,邊將食物放下邊說道:“桓府幾乎將客棧存貨一掃而空,那掌櫃怕一輩子沒做過這麽大的買賣。村裏根本買不到多餘的飯菜,若不是我機靈先下手為強,咱們今晚怕要啃幹糧裹腹。”

李逍用筷子扒拉了一下荷葉包著的熟菜,眉頭完全皺了起來,“全是素的!我們又不是兔子。”別的可以擔待,但飲食上面可不能馬虎,他師弟還需要補充營養呢。

謝智從菜裏扒拉出塊肉丁,“不全素,有肉的,這不是肉嘛。”

李逍用筷尖挑過他遞來的肉丁,挑眉道:“這是肉?眼神差點還以為是個炒黑的蔥末。”

面對逍姐摳門的指控,謝智很是委屈,“前面安頓那對母子時,逍姐您最積極,地方要好、房舍要大,什麽都好自然花費就多,我們身上的銀兩大半留給那對母子,再不儉省些怕要乞討回金陵。”

對謝智的抱怨李逍無話可說,她看著荷葉包著的青菜嘆氣。

“吳師弟腿傷初愈需要補充營養,買只雞的錢總還有,謝智你去買只雞來。”

謝智苦著張臉,“公子你也以為我摳門?不是我不想花錢,是村裏的食物都被桓氏買光啦。”

謝戡想了想,“從村裏過來時,看見草叢裏有刺猬和野兔出沒,這樣我去打一兩只回來。”

李逍一聽來了精神,“你要打獵,我幫你。”

陷入地平線的太陽用餘輝將人的身影拉得老長。山脊處謝戡用石塊擊中了一只灰兔,說去幫忙的李逍被滿坡的草藥吸引了目光,低著頭也不知在扒拉什麽。近旁的謝智撿拾完幹樹枝在廟外的空地上邊紮堆邊問吳痕喝不喝水。

他搖頭表示不渴,右腿依然很疼心裏卻異常踏實。遠處師姐向謝師兄揮著新采的草藥,看起來心情頗好,謝師兄拎著灰兔向她招手催其下山。夕陽西下,光線籠在二人身上發出橘色的光,在這個初春微涼的傍晚讓人感覺暖暖的。山風夾著花草的味道吹過,他閉上眼輕輕地嗅,此時此刻一直龐雜驚恐的心真真正正清寧了下來。

當最後一縷餘輝隱沒於西山,架在火堆上烤的野兔散發出誘人的香。

李逍上手將兔肉分食,先分了只後腿給師弟,吳痕小鹿一樣濕潤的眼裏倒映著火堆的光,像兩簇小火苗,“謝謝師姐。”

李逍覺得他一向的冰冷的表情柔和了許多,隨口道:“你趕緊胖起來,不然長老們還以為我如何虐待你。”

接著她又撕下一條後腿遞給謝戡,“吃水不忘掘井人,借花獻佛不用客氣。”

轉瞬一只兔子少了一半,謝智沒想到自己在逍姐心裏能排第三,感動不已,“姐,你對我真好。”

升米恩鬥米仇,原先怎麽沒發覺謝智這麽容易被收買呢,謝戡瞧對面笑得諂媚的謝智覺得有些牙癢癢。

星星漸次亮起,逐漸鋪滿整片深藍色的天幕。

謝戡摘了片草葉吹奏起青城派的靜心曲,此曲有安神凝氣之功效。吳痕知道謝師兄在助他療傷,遂端坐靜心引導全身氣息運轉。

李逍將新采的草藥鋪開歸類,下山時她帶的藥丟失大半,為吳痕治傷僅剩的也用罄,故爾才著急趕路。不過今日成果喜人,有一味對癥的草藥來得及時。她輕聲和著靜心曲的調子,不時與謝智閑話幾句。

一曲吹罷,山野寂靜中隱有呼喊打鬥聲傳來。李逍與謝戡對視一眼,謝戡起身走到廟門外向山下望去,只見村落裏星星點點的燈光下有人影來回跑動。

李逍好奇問:“怎麽回事?”

謝戡:“像是村裏進了山匪。”

彼時天災加上人禍,朝庭無力撫恤,門閥忙著互相傾軋顧不上,一部分活不下去的流民落草為寇占山為王,四處打家劫舍,地方州府無力鎮壓,匪患有愈演愈烈之勢。

李逍因對溫莘良沒有好感,連帶著對桓氏也印象不佳,“桓府有一大群護衛保護,他們對上山匪無甚好擔心的。”

謝戡卻想桓烈與謝父同朝為官,桓烴與兄長謝衡更是私交不錯,於情於理他也不能眼見桓氏女眷處於危險而不顧,“我去看看。”

山下陡然亮了起來,火光伴著濃煙升起,竟是村裏唯一的客棧被大火點燃。

吳痕運行完一個周天方睜開眼,就見謝戡掠出廟外五、六丈遠,他忙問:“師姐,可是出事了?”

李逍從廟門處幾步走回,蹲下身子與他視線平齊道:“山匪入村放火燒了客棧,阿戡進村救人,我要下去給他助陣,你們倆待在這裏別動。”

想了想又覺不妥,他二人無還手之力,山匪跑上來怎麽辦?於是折返回來。

吳痕尚不及反應,人已被李逍提上了房梁,然後她如法炮制地將謝智也提了上去,“你們倆在這待著,別亂跑。”

不及回覆謝智連聲的提問,拍他肩道:“別擔心公子,有我呢,我師弟交給你了。”翻身躍下地面,將廟門外的火堆踩滅踢閃,向山下掠去。

昆侖派的輕功可說獨步天下,但謝戡的輕功卻也不差,借著星光能看見前方他的身影在荒野間時隱時現,眼見他越過山下的樹林後進了村,遇襲,出手反擊。

金屬交擊聲越來越清晰,失火的客棧就像黑夜裏的明燈,指引著無數飛蛾撲火。

李逍一路沒遇到太多阻力,等她趕到時,整座客棧已被大火燒塌,桓府侍衛死傷大半,劉莘良的頭發散了衣裳破了,哪還有半分官道上不可一世的貴公子模樣,他被近侍拼死護在一駕馬車旁。

另一邊謝戡吸引了大半山匪火力,一人獨戰二十餘眾,他手裏一支銀槊如銀龍一般讓山匪困頓愁城,半分也前進不得。

溫莘良瞧見有隙,尖著嗓子下令趕緊離開。車夫抖開韁繩猛抽馬鞭,馬車如離弦的箭一般從侍衛用性命打開的豁口中沖了出去。

謝戡以一已之力攔住大半山匪,“阿逍,保護那輛馬車,不要讓人傷了車上女眷。”

李逍瞥一眼他的方向,知山匪人數雖多卻不是他的對手,叫道“你自己小心。”展開身形向馬車追去。

漆黑的山道上桓府馬車在前狂奔,守在道口的山匪跟在後面如影隨形,侍衛馬上功夫顯然不及山匪,奔跑中被弩箭射落墜馬數人,不大會馬車周邊的侍衛只餘不到五騎。主辱臣死,何況這些侍衛乃桓府死士,只聽一聲呼哨,除留一騎保護,剩下四騎倒撥馬頭,暗夜裏座騎嘶嗚聲、刀劍出鞘聲、怒吼痛呼聲傳出許遠。

月光下,官道上,弩箭劃破夜空,溫莘良被嚇破了膽,他也顧不上禮儀廉恥保命要緊,奔跑中就想躲到馬車裏避難,然車速太快,若不是他貼身侍衛護持,他險些失足摔死。

後邊山匪的馬死死咬住他們的馬車,已近在咫尺。

溫莘良抱怨不疊,桓慧兒心知此劫難逃,她掀開帷裳讓車夫停車。

車夫雖不解,但多年的惟命是從讓他不由收緊韁繩。

身為譙國桓氏的子孫,晉國大司馬之女,既然在劫難逃,桓慧兒不想再做縮頭烏龜,伸頭一刀縮頭亦一刀,又何必被人追得像野狗一般亂躥。她大聲道:“停車,我倒想看看晉國境內誰人敢動我?”

溫莘良尚不及阻攔,一支斜刺裏飛來的箭矢將車夫的咽喉洞穿,他身子一歪摔下車去,韁繩被他壓在身下,馬兒被勒痛嘶嗚著高高揚起前蹄,眼看馬兒便要發狂,跟上來的山匪一刀斬斷馬韁,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車座上溫莘良嚇得癱軟,被前來的山匪一把扯著扔下了車,另一名山匪伸手去掀車簾,手臂突然一麻,後方一截兒臂粗的樹枝砸在他曲澤穴上,緊接著他被一樹桿撂倒。

李逍沒給山匪們思考的時間,出奇不意先打暈兩人,她利用輕功無敵飛快地出手,桓府侍衛終於趕到加入場中,山道上一時鬥得難分難解。

隨著馬蹄聲由遠及近,原以為山匪來了後援,不然卻是謝戡神兵天降。隨著他的加入,不消多時戰況便成一邊倒之勢。山匪眼見不敵,呼哨一聲迅捷撤離,而留下的活口盡皆咬毒自盡。

溫莘良被近侍從地上扶起,心有餘悸地沖車裏貴女道:“走了,都走了。”

桓慧兒未理他,坐在車內向著謝戡李逍欠身行禮,“多謝二位義士出手相救,桓慧兒在此謝過。”

謝戡回禮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吾輩道義,娘子無需多禮。”

桓慧兒淡淡一笑,“話雖如此,然義士畢竟救了吾等性命。”說話間她的侍婢步下馬車,手中端著一個漆器托盤。等她走近李逍才看清,托盤上面放的都是小金錠,目測足有十兩之巨。她正想著這位桓慧兒出手豪闊,下一刻托盤已塞到她手裏。

桓慧兒微笑著,“區區薄禮不成敬意,望二位笑納。”

溫莘良不停催促離開,桓慧兒淡淡望他一眼便讓他立刻閉了嘴。

“大恩不言謝,漆盤上有我的名帖,二位義士他日若有需要,盡可來金陵顏料坊找我。”欠身行禮後帷裳落下,桓府的侍衛翻身上馬跟在車後簇擁而去。

李逍用牙齒鑒定著金錠的成色,謝戡蹲在道旁檢查死去的山匪。這些人落草為寇本就為混口飯吃,這樣的人會為劫持不成就地自戕?心內不由懷疑他們的來厲。

與李逍回到村落,詢問起店小二,小二回道:“附近山裏確實有幾個外地來的流民,只是本不成什麽氣侯,沒想到此次下手這麽狠,絕無僅有。”

客棧老板小本經營,眼見客棧化為火燼心疼地呼天嗆地不已。山匪既因桓氏而來,自然需用桓氏的金錠來平。老板見到金錠立刻化悲傷為力量,從地上一躍而起,圍著謝、李二人不停作揖,“善人,大善人啊,我要為二位立個長生牌位,日夜供奉。”

李逍心道求人不如靠已,手中有糧心裏不慌,暗中留下一錠。

錢財來得容易去得也快,謝智聽說後一臉的可惜,“九兩黃金抵九十兩白銀,那小客棧何需要那麽些錢修繕。”腹諱二人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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