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 109 章

關燈
第 109 章

“你殺了我的孩子。”

開什麽玩笑?李明瀾想反駁, 睫毛顫幾下,沒有睜開眼睛。

因為她和他靠得這般近,她才聽得見這句他含在嘴裏的話。

倒不像是孟澤了, 因為他不會這般示弱。

她沒有睜眼睛,不敢打破這一刻的平靜, 否則孟澤會訓她裝死, 而她則加倍反駁。

青綠草坪像是柔軟的羊毛毯,如果不是太陽太過猛烈, 曬的她直冒汗,她覺得兩人這樣的平靜延續下去也無妨。

他將她摟得更緊, 臉貼到她的臉, 他略低的體溫成了她乘涼的一處,但她還是太熱了,她即將要發出和他剛剛一樣的長嘆。

倏地,孟澤擡起身說:“有蛇。”

李明瀾立即睜開眼,她的頭一頓一頓扭到旁邊。

他不是騙她。

離她兩米處細長的蛇身纏了幾圈, 向上立起的蛇頭吐出尖尖的蛇信子。

它瞪她。

她也瞪它, 她萬萬沒料到,這非富則貴的別墅區還有這麽原生態的生物。

孟澤起身,站在她邊上。

李明瀾迅速爬起來, 就要跑。

走兩步, 她發現他不動。

他沒有拋下她逃之夭夭,她要是撇下他,反倒是小人行徑, 她扯住他的衣擺, 示意他別逞能。

孟澤仍然不動,與蛇對視。

她壓低聲音:“快跑。”

他邁步子, 不是向後,反而朝前。

李明瀾只見纏著的蛇身松了一圈,蛇頭擡得更高,她索性扒住他的手,使勁拽著跑。

孟澤的前兩步被拉得踉蹌,後來他快了兩步,反拽住她,回到室內。

李明瀾拉起玻璃門,透過玻璃去望墻角。

已經不見那條蛇,不知是竄到哪裏了。

她再也不敢去爬圍墻了,何況,她曉得她翻不過這裏的圍墻,差了十公分左右。

孟澤一掌按住玻璃:“李明瀾,你剛才是不是擔心我?”

她不否認,但也不讓他得意:“因為你罪不至死。”

他點頭:“你也罪不至死。”

李明瀾抹一把汗:“它晚上會不會爬上來?”

“不會。”孟澤又要去庭院。

李明瀾擋在玻璃門前。

他這才說:“這是王錦蛇,無毒。”

“……”

孟澤又去庭院搜尋那條蛇。

李明瀾享了會清冷的風,擦幹熱汗之後,她聽孟澤說他把蛇放生了。

“你什麽時候讓我走?”

“視我心情而定。”

完蛋了,這人就沒有好心情的時刻。

孟澤這會兒心情是不錯的,他和她去陽光房,各自坐在左右兩張躺椅上,搖啊搖。

空曠的景色,四周只有他們兩個人,李明瀾也累了,懶得和孟澤吵鬧,她坐著搖啊搖,幾乎要打盹睡過去。

她突然問:“你為什麽陷害李深?”

“你瞞著我。”

“那你來害我啊。”

“你以為我不想。”

他埋怨她,當年騙他說流產,已經過了十八年,對錯早就微不足道,但不可否認,是悅耳的,以至於李明瀾聽著孟澤嘲諷的話,氣定神閑:“你就不如我豁達。”

孟澤當然不及她的豁達,見她四大皆空的樣子就冷臉。

她還笑:“我要午休。”

孟澤住二樓。

於是李明瀾不願住二樓。

他又不肯她去三樓:“三樓不設客房,是工作領域。”

她隨意在二樓挑了間房,突然問:“你這裏的安保系統,不會在每個房間都設了監控吧?”

“我沒興趣暴露自己的私人領域,我不在家時才開啟全屋監控,現在的安保警戒只在公共區。”他又說,“愛信不信。”

李明瀾選了樓梯邊的那間房:“困了,睡覺。”然而,她睡不著了。

閉上眼時,突然耳邊冒出“你殺了我的孩子”的輕聲。

關閉視力時,聽力特別放大這把聲音,她有一種他也不舍孩子的錯覺。

他都要害死自己孩子,哪來的不舍?

李明瀾睜開眼睛。

庭院裏是再也不想去了,她想著上屋頂去透透氣。

到了三樓,她望去一眼,見到一間間敞開的房間,她好奇過去。

健身房、陳列室、藏酒閣、古畫展。

想不到他還有這些喜好。

至今為止,李明瀾對孟澤都沒有特別陌生的感覺,直至站在這些房間外。

三樓只有一間關了門的房間。

李明瀾望著門板,正要離開。

突然,傳來一聲:“李明瀾!”

“喲。”她回頭。

“你在這裏做什麽?”

“睡不著,參觀一下。”她的頭向著鎖門的那間房偏了偏,笑著問,“這裏是保險箱?”

“雜物間。”他冷冷的。她挑眉:“哦。”

孟澤叫過無數的“李明瀾”,剛才喊的特別生硬。

她將下樓,餘光掃了眼緊閉的房門。



等孟澤做飯的李明瀾是個大爺。

李大爺脾氣還大,動不動就捶抱枕:“我要餓死了。”

虧得孟澤補了藥,否則他都要變成大爺。

李明瀾仰靠沙發,把抱枕當孟澤,使勁毆打。

也就是在這時,她突然發現抱枕下壓了張紙。

她夾起來,臉色的佯怒怔住。

她定定望著紙上的字,圓眼睛像是煙熏妝裏鑲嵌的黑珍珠,燈投下,珍珠裏的光晶亮亮,卻又像是石子砸出了明晃的漣漪。

“吃飯了。”孟澤的聲音傳來。

李明瀾立即把紙放回去,同時把抱枕壓過去。

李大爺沒了聲。

孟澤望過去。

她也正在望他,圓眼睛睜得大,她畫眼睛周圍的一坨黑醜極了。

她突然回神:“吃飯。”她低頭扒飯,不吵不鬧。

孟澤覺得她這時有點像那張職場風頭像,不蠢的李明瀾很無趣,於是,他也不說話。

今晚再補片藥,就能一覺到天明,懶得理她。

“吃完啦。”她故作誇張,“好困啊,我要睡覺啦。”

她的房間有獨立衛浴,有備好的新衣服。

她才想起來,他當酒店服務員很負責。

但他生病了。

她呆呆坐在床上,剛才在飯桌上,她一點都不敢表現出震驚。

她不信。

天塌下來,孟澤都能處之泰然,他和她唇槍舌劍,是因為他們一直吵吵鬧鬧。

他沒有變,他怎麽就生病了?她想不明白。

他要地位有地位,有金錢有金錢,憑他的名氣,他要什麽沒有。

她想上網搜索病癥。

手機無信號。

猛然,她站起來。

她只知道他是高考狀元,他的錦繡前程都和她無關。

樓上的酒、樓上的畫,她什麽都不知道,她以為孟澤只喜歡煙和攝影。

是夜,李明瀾不知打哪來的沖動要上三樓去。

她抓起手機,躡手躡腳。

走廊燈接收到感應,亮起來,把她嚇一跳。

孟澤的房門沒有動靜。

她迅速上樓,她所經之處,燈紛紛亮起。

李明瀾在健身房按下跑步機的記錄,再去藏酒閣擺弄酒瓶,又去古畫展看畫作的風格,再去陳列室欣賞孟澤的攝影大作。

她一一拍照留念,之後止步在上鎖的房間。

這裏面又是什麽呢?也許真的是保險箱。

李明瀾轉身要走,身子轉過去,腳下卻如同生了根。

她進不去。

然而,她望著底下的門縫。

她開了自拍模式,慢慢把手機從門縫裏塞進去,剩拍照按鈕留在外。

她連連按下拍攝鍵。

突然,樓梯的燈驟然又亮。

她聽見心裏的“咚咚咚”,收起手機。



孟澤晚上吃了半片藥,照理,他能一覺到天亮。

但是他半夜醒來。

走廊的光從門縫裏透過來。

有人?李明瀾?

他順著燈光而來,果然見到了她。

她在跑步機上氣喘籲籲:“哎呀,晚上睡不著,吃太飽了,我上來運動一下,真巧,你也沒睡啊!”

孟澤:“……”

李明瀾在他冷冽的目光裏下樓來:“睡覺啦!”

她關上門。

李明瀾渾身是汗,把手機丟到床上,想要翻剛才拍的照片,卻又停住。

之前是沖動,現在經孟澤一嚇,倒是冷靜下來了。

她和他早八百年不聯系了,她還了解他做什麽?

她去洗澡了。

直到再次倒到床上,李明瀾都還沒做好決定要不要去窺探他人隱私。

但是從門縫裏拍攝,裏面放的是東西,是什麽都看不到的。

這樣想著,李明瀾倒是心安理得了。

她打開照片。

除了門板外,少部分的墻面以及天花板進入了鏡頭。

墻面被塗畫了什麽?

李明瀾放大照片,仔細辨認其上的文字。

等她辨出其中的一兩個字母,她笑了,她早已遺忘的舊事,原來他記得這般清楚。

笑著笑著,她又抹了抹眼角的濕潤。



破天荒的,豬一樣的李明瀾起得很早,她怕蛇,不敢去庭院。

她在房子裏到處溜達,竄到攝影間,這走走,那走走。

等孟澤出現,她喊:“喲。”

他直接進廚房。

她跟著他轉。

孟澤從冰箱裏拿牛肉一回生的時候,差點撞到了她:“李明瀾,你是跟屁蟲嗎?”

李明瀾退兩步:“怕你下毒毒死我,我要全程看著你。”

“我如果想殺你,你就活不到今天。”她這麽可惡,氣他氣了這麽多年。

她看著他把新鮮的牛肉切成塊,切蔥、姜、蒜,準備好香料,先煮牛肉,加熱之後放入蔥姜蒜,爆香之後又加入牛肉塊翻炒,最後加高湯。

她說:“這幾個步驟很簡單啊。”

偏偏孟澤做出來有一種特殊味道。

人的五感比大腦更有記憶力,她捧起大碗:“我什麽時候能走?”

面湯沾到她的唇上。

他用拇指在上面一按:“視我心情而定。”

“你要是一直心情不好,我豈不是老死在這裏了。”

“老死在這裏”是個美好的想象,他點頭。

“我要回去換衣服,我穿的還是昨天的裙子。”她拉拉自己的裙子,低頭一聞,“臭。”

孟澤的臉色有點變。

“臭”這個字和李明瀾不沾邊,他曾經抱著她親,如雪媚娘般清甜。

見他臭著臉。

她問:“你一天吃幾次藥?”

孟澤整張臉有點泛白。

“生病了要好好治,不要躲在這裏。”

“你——”孟澤覺得自己已經很克制了,難道是李深轉述李明瀾豬腦子時提及他?

但孟澤又知道自己瞞不住的。

她輕輕地說:“一個醫生不行,換一個醫生。”

她這般和和氣氣,都不像李明瀾了。

他猛然站起來,指著她:“李明瀾,你是不是同情我!”

她跟著起來,向外走。

“李明瀾。”孟澤跟在後面,“你出不去。”

她到了大門邊,沖他勾勾手指。

他到了她跟前。

她突然拽住他的手指,按住門鎖上。

鎖開了。

“你這裏連面霜都沒有,我要是長皺紋就怪你。”

“李明瀾,你不是這樣的,你昨天拿樹枝抽我,你怎麽了?”孟澤說,“你是不是同情我?”

她給他整了整衣領,發出冷笑:“我才不同情你。”



昨天晚上沒有消息,李深有些猜測,打電話過去。

那邊無法接通。

依著李明瀾的性格,怎麽都要在微信上和他說道說道,但是又觀孟澤個性,大概李明瀾在孟澤面前也是匪夷所思的。

暫且給她一些處理時間。

李深等到過了二十四小時,從家中出發,打車到別墅區。

他從的士見到紅裙人影,他下了車。

“深仔,我們走。”李明瀾頭也不回,上了紅車。

她握住方向盤,才知自己手心全是汗,她又下車:“深仔,你來開車。”

車子穿過林蔭道,樹影一道一道趴到車窗前,再飛走。

李明瀾的頭扭著向外。

這滿眼的綠道令她忽然想起巖巍中學的校道。

“深仔,你去見他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他什麽問題?”

“躁郁癥。”

“你知道?”李明瀾把頭靠在車窗,窗外匆匆而過的樹影,把她照出了一身冷汗。

孟澤不是偶爾的?

“有時比較激進。”

“這是遺傳病吧?”

“也許。”

李明瀾捂了下眼睛,用手掌壓住要奪眶的東西:“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不想說。”因為那曾是李明瀾生命裏的最耀眼奪目的男人。

或者,將來也是。

從這個岔路口望過去,就是巖巍中學。

李明瀾坐哥哥的車時,都會避開這個路口,她哥哥真的不喜歡巖巍。

李深也習慣性繞另一條路。

李明瀾說:“深仔,走這裏吧。”

李深不回答,看她一眼,他把方向盤轉過去了。

車速放緩。

巖巍中學還沒有放暑假,門前能見到穿著墨綠米白相間校服的學生。

可李明瀾似乎見到一人穿著藍白校服,清高倨傲,高高在上。

她笑了:“深仔,我沒有說謊吧,你爹是世界上最耀眼奪目的人。”

車速再慢,校門口也是轉瞬即過,直至校門遠遠被甩在車後。

李明瀾說:“我們不憐憫他。”

哪怕自己窮得叮當響,還能立誓青雲直上的高考狀元,受不了別人的施舍憐憫。

孟澤不需要。



車子半路出了點問題,送去修理店。

高山蝶坐公車回來,她從車站下車。

有個無人機不遠不近地跟著她。

她不回頭,到了別墅,直接開門進去。

見到孟澤過來,她說:“我今天和梁醫生聊天,他推薦我去國外做交換生。”

“你想不想去?”

“你一個人留在這裏,我不放心。”高山蝶說,“你如果病情好轉,或者直接停藥,我也就放心了,我向梁醫生申請當你的家庭醫生,如今是辜負了梁醫生的期待,我不好意思接受他的推薦名額,學校競爭很激烈。”

“別擔心我,多考慮你自己。”

“還有時間,我慢慢考慮。”

“山蝶,我想藏著我的病,我想藏著。”孟澤卻也知道藏不住,“她發現了。”

高山蝶莞爾:“你有沒有好聲好氣和她說話?”

他不說話。

那就是沒有了。

“是不是又把她氣走了?”

“她說她去換衣服。”孟澤突然想起,她說走,但沒說要再回來,“該死的李明瀾,又騙我!”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