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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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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第二天,孟澤出門前打開鞋櫃。

孟母的拖鞋還在那裏,她一夜未歸。

孟父的嘴角沾著牙膏泡沫,從浴室出來提醒:“也許,今天你們學校就會給你驚喜了。”

“爸,我上學去了。”孟澤關上鞋櫃門。

早讀課的教室,一切如常,孟澤做作業,李明瀾抄作業。

當班主任堆滿笑容進來時,李明瀾立即用課本遮住自己借來的各科作業。

班主任望向這個角落:“孟澤。”

孟澤看見李明瀾小心翼翼的動作,他出去過道,替她擋了擋班主任的視線。

李明瀾若無其事,拿出英語書,嘰裏呱啦說一通英語。

孟澤又去了教師辦公室。

這時的氛圍,和他交白卷那天,可謂是天壤之別。

班主任就不說了,揚起的嘴角都沒有放下。

郭老師也和藹可親。

到處暖洋洋的。

班主任拿起桌上的一封信:“孟澤,去年年底,你參加了一個數學競賽,得了一等獎,你的獎項本來是要寄送到你以前的高中,但是,你父親打電話過來,說和你以前的高中溝通過,把獎項轉到我們巖巍。”

獎項是轉不過來,但是榮譽可以掛在巖巍中學的名下。

孟澤禮貌地回答:“謝謝老師。”

郭老師忍不住說:“孟澤,雖然你已經掌握了高中的數學知識,但是在各科的隨堂測驗上,還是要全力以赴啊。”

“我知道了,謝謝老師。”孟澤將要走。

班主任又說:“對了,孟澤,學校將要舉行高考沖刺的誓師大會,七班的同學裏,我準備派你上臺演講,你準備一下。”

“好的,老師。”

郭老師發現,孟澤的臉上的表情和那天被訓話時一模一樣,無悲無喜,郭老師嘆了嘆:“年紀不大,心很深啊。”



李明瀾抄作業到一半,想想不對勁,她放下筆:“孟澤又被叫到老師辦公室了。”

周璞玉不意外:“他昨天就翹課了啊。”

“他剛剛因為交白卷的事挨訓,我怕他承受不住。”李明瀾在教室外的欄桿邊等了一會,見到孟澤。

他神色如常。

李明瀾迎上前:“孟澤,老師是不是又給你訓話?”

交白卷那天,雪媚娘的味道拯救了他的味覺,於是他回她一句:“不是。”

他無意間向下望。

孫境拎一個垮垮的書包,才來上課。

孟澤眼神轉冷。

面前這甜甜的笑臉又礙眼了。

李明瀾問:“那是為什麽?”

去年年底,上一個攻略“王座”的同學,在突如其來的情況下去了一次教師辦公室,回來就被開除了。

七班的名聲比較差,學生來來去去不是稀奇事。

假如還是因為交白卷的事,孟澤完全可以把責任推到她的頭上,但其他呢?她不知道孟澤除了抄作業和交白卷,還有什麽問題。

孟澤看著很規矩,沒道理她還沒被逐出巖巍,他先走了。

孟澤一個字都不願意和她說,他回到座位,拿出一張試卷,飛快地填上答案。

李明瀾靈光一閃。

對了,孟澤要調座位,他要考一個好成績,才能擺脫“王座”的邪術,如果他被調走了……

他還在七班嘛,她還是能見到的,她又笑了。

孟澤不知道她笑什麽,一天到晚哪有那麽多樂呵的事?

上午的課結束,孟澤二話不說,出去教室。

李宜嘉正好經過七班。

今天上午,老師說,七班今年也要派一個同學上臺演講。

李宜嘉以為,七班的同學是來公開檢討的。

老師又說,七班派出的同學叫孟澤,是數學競賽的一等獎獲得者。

這一刻,孟澤終於和王輝所說的“尖子生”畫上了等號。

李宜嘉看著孟澤從七班出來,她還沒有喊。

有人叫他:“孟澤。”聲音清脆。

李宜嘉側頭,只見一個漂亮女生倚在七班的後門,李宜嘉想了想,這個漂亮女生似乎也姓……李。

李宜嘉微笑,喊著:“孟澤。”

孟澤走向的是李宜嘉。

“老師告訴我了,你也要上臺演講,前幾年上誓師大會演講的同學,都要互相配合,譬如主題呼應,時間分配、信息共享,避免重覆觀點。”李宜嘉低低頭,再擡起,“要不中午一起吃飯,商量一下稿子內容?”

孟澤雖然還是冷淡,但是他點了頭:“好。”



孟澤和李宜嘉的組合,吸引了不少同學的註意。

路上就有男生討論。

“李宜嘉喜歡這樣的?她可是出了名的清高,三年來有不少愛慕者,但她毫不動心。”一人模仿李宜嘉的口氣,有模有樣,“學生要以高考為重。”

“你信這一套?”另一人嗤笑兩聲,“所謂的理由都是用來抵擋那些不喜歡的,一旦有心儀的人,所謂的條條框框就如紙糊城堡一樣崩塌。”

一人:“你的意思,李宜嘉對這個新來的轉學生來了興趣?”

李明瀾和周璞玉坐在離孟澤不遠的座位。

李明瀾聽不見他說什麽,但觀察一下就知道,孟澤和李宜嘉說了很長很長的話。

剛剛討論的男生,又正好坐在李明瀾的後面。

李明瀾豎起耳朵,聽見的還是他們的話。

一人:“說實話,俊男美女,很般配啊。”

另一人:“所以啊,李宜嘉說什麽學習重要,其實都是看臉。”

李明瀾閉起耳朵。

周璞玉忍不住加入話題:“我們清高的新同學和清高的女學霸是什麽時候認識的?”

“不知道啊。”李明瀾用筷子夾起一片青椒,放入嘴裏,沒想到青椒居然辣到喉嚨,她被嗆到了。

“可是,他倆有說有笑的。”周璞玉覺得,孟澤和李明瀾說過的話,全部加起來都不如他和李宜嘉談的多。

李明瀾吃了一大口飯,嘴巴鼓包包的:“他不理人,我們也不理他。”



李明瀾說到做到,再見孟澤,她扯一下嘴角。

美還是美的,只是不甜了。

輪到她把他當空氣,和馮天朗說話時,眼尾都不掃孟澤。

這個角落終於平靜。

但又不是十分清靜。

李明瀾不跟孟澤說話,但她和別人談天說地,她喊著:“副班長,拜托,數學真的好難呀。”

孟澤知道了,她不是只在叫“孟澤”的時候,尾音才上揚,而是她說話就那個調調。

她又喊:“胡翰然,我還你東西。”

同學們的名字在孟澤的耳中,全都是噪音。



放學了,李明瀾走得比孟澤快,一溜煙似的。

副班長及時喊住她:“李明瀾,明天你做值日,一定要早點來。”

“知道了。”聲音從教室外傳來,她的人影早消失不見。

孟澤不急著走,享受著難得的清靜,把作業做完了。

回到家,他無所事事。

高三學生其實沒有無事可做的時候,但他懶得翻課本,看了幾頁攝影雜志之後,早早睡覺。

第二天一大早,他聽見大門開鎖的聲音,之後,門被關上。

被吵醒的不止孟澤一人,孟父也醒了。

孟澤聽見父親和母親的竊竊私語。

母親抱怨:“公司項目緊張,不得不徹夜趕工。”

父親安慰說:“以前你年輕時,工作忙沒什麽,現在上年紀了,別再通宵達旦,身子扛不住。”

孟澤起床,打開房門。

孟母解著外套的扣子:“孟澤,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沒有。”孟澤像是一個觀眾,在臺上望著母親的表演。

孟母笑了笑:“樓下的早餐店已經開門了,我給你們倆買了你們最喜歡的燒賣。”

“你先吃,吃完好好休息,別太累了。”孟父要去拎外賣盒子。

孟母拉住他的手:“小心點,剛剛出籠的,還燙著呢。”話裏暗藏嬌憨。

孟澤知道,母親在外是個女強人,回到家中,她是一個體貼的妻子。

孟母拽住孟父的手:“你這是怎麽了?”

孟父:“被油濺到了,沒事。”

孟母:“當年你這雙手還能彈鋼琴呢。”

孟父:“我老了,我老了。”

孟澤看完這出戲,浮現的是對演員演技的讚許。

孟母轉頭:“孟澤,一會兒我回公司,你坐我的車吧?”

“不了,我很快就走,今天要早到學校。”孟澤自己也是個稱職的演員,他吃完幾個燒賣,“爸、媽,我上學了。”



今天,李明瀾和丁彰一起值日。

丁彰搬了椅子在窗邊,站得高高的,擦拭玻璃,他在一扇玻璃上不停畫圈,認真費力。相比之下,李明瀾比較閑,她擦完黑板,就沒什麽事了。

直到看見樓下的孟澤,她突然拿起掃把,把椅子反到桌子上,一排一排地掃過去。

孟澤以為李明瀾會把“值日”二字當耳旁風,不料,她來得很早。

他來到教室,放下椅子,擦了擦其上的灰塵,坐下來。

不再有“孟澤早呀”的問候語,教室裏冷冷清清。

丁彰見到孟澤,沒說什麽,下來把椅子移了個位置,擦拭另一面玻璃。

偽裝差生是暫時的,孟澤不可能在高考前一直不發力。

他的作業在昨天做完了。

他今天早到是個意外,如果不是他的母親要送他來學校,他也不至於一大早過來,坐在這個灰塵飄飄的教室。

李明瀾戴了口罩。

滿室灰塵只朝這孟澤一個人撲過去似的,他去開窗。

沒有風,空氣停滯。

李明瀾低頭,掃呀掃呀,到了孟澤這裏。

他正在翻看昨天的試卷,他知道自己解題正確,但無事可做,只能在這裏檢查答案。

李明瀾連“讓一讓”都沒有說,直接把掃帚橫到他的座位下,用掃把掃著他的腳。

孟澤擡頭。

她全神貫註,眼中只有掃帚。

他擡起腿,但擡不了太高。

李明瀾推著掃帚過去,還是撞上他的腳,她看見了,掃帚上的灰塵落到他的鞋面上。

她的眼睛彎了一秒,又恢覆,她把掃帚橫過來,豎過去,幾次打到孟澤的腿。

他冷冷望她。

她看都不看,收起掃帚,跟丁彰說:“我掃完啦。”

一切就像是孟澤希望的那樣,兩人毫不相幹,沒有交談,沒有眼神。

孟澤擦拭鞋面灰塵,發現連鞋帶都已經被掃帚弄臟了。

一根從掃帚上掉下的雜毛,插在鞋帶的縫隙,直挺挺豎著,仿佛一道刺。

如有早知,他寧可在校園裏散步幾圈,也不會這麽早來教室吃灰塵。



早讀課是李明瀾做作業的時間,她的背很直,頭頸端正,沒有半點向後扭動的角度。

無論有多少作業,她總能在早讀課結束前及時上繳,這也是按時做作業的一個類型。

第一堂的英語課,楊老師講解著上周的一次作業。

遇到閱讀理解的題目,楊老師說:“李明瀾,你來朗讀這三段文字。”

李明瀾的校服領口,翻出一個雪白的寬領毛衣,松松垮垮,但嶄新白凈,灰塵沒有留在她這個掃地的人身上。

哪怕孟澤再討厭李明瀾,他不得不承認,她的英語很流利,連那些深奧難懂的單詞,她亂讀一通,也沒有磕絆。

或許這才是楊老師喜歡點名李明瀾朗讀的原因。

李明瀾的腔調很有美式味道,孟澤不想聽,又偏偏聽懂了。

他讓自己神游太虛,去發呆,去出神,去欣賞天外的雲。

黑沈沈的雲,將要下雨。

孟澤右手執筆,點了點課本。

這顯而易見的心不在焉,被楊老師發現,她喊:“孟澤,根據李明瀾的朗讀,你給大家解析一下這道題目的答案。”

孟澤三心二意,漏了一大截的課,他計量一番,根據李明瀾的朗讀說出答案。

楊老師的眉心稍稍皺起,再松開,眼裏有了失望之色:“孟澤,上課要認真聽講。”

楊老師又叫副班長回答。

孟澤的錯誤在於,他以為要答的是黑板上的題目,但楊老師問的,是口述的一道題,他因為走神,忽略了楊老師的聲音,答錯題了。

楊老師稱讚副班長:“答得很流暢,這道題目有迷惑性,B和C的答案看著一個意思,但結合題意,B比C更準確。”

楊老師一出教室,李明瀾就和周璞玉說:“副班長的英語很流利啊。”

周璞玉:“他上學期的期末考,英語是滿分。”

李明瀾:“副班長的數學也很厲害,真是全方面發展的三好學生。”一口一句副班長。

孟澤出了教室。

細雨已經飛下來了,輕得像層霧,人呼進的空氣黏黏的,哪裏都不清爽。



雨下了幾天,終於放晴。

同學們跟憋壞了似的,一窩蜂要去上體育課。

一群男生在綠茵場上踢足球,剩下的同學,是為了躲避高三繁忙的學業,出來透一透氣。

三三兩兩的學生站在樹下,其中就有孟澤和馮天朗。

今天還有另一個班級在上體育課。

馮天朗猜測那是高二生:“雖然只差了一年,但是精神面貌完全不一樣,高三的同學瘋的瘋,蒙的蒙,人人頭上都有沈重的烏雲。”

馮天朗說這話是有原因的,第一次模擬考的時間已經公布了,就在幾天後。

馮天朗:“孟澤,你現在格外認真,是不是要調座位?”

孟澤淡淡“嗯”了一下。

馮天朗:“調座位是一換一,你不能把前排的班長、副班長、學習委員、各科課代表等等換下來呀,我覺得,你來來去去也就是在後三排的。”

“隨便。”自從李明瀾不來煩人,換不換座位,孟澤覺得無所謂了。

他的角落有點與世隔絕的意思。

綠茵場上的聲浪大起來。

田濱在吆喝,他要組一個五對五的足球賽,上次的籃球賽,他當著所有人的面跟著李明瀾走了,隊裏輸球,今天,他要把丟掉的威風贏回來。

田濱喊:“馮天朗,過來踢足球。”

“我不了啊,跑不動,踢不動。”馮天朗轉頭說,“孟澤,你要不要去踢足球?”

從前的田濱覺得李明瀾非常漂亮,如今,他和鄭克超站在同一戰線,瞧不起李明瀾,連帶的,和她糾纏的男生,沒個好東西。

田濱沒有膽子去反抗孫境,至於孟澤嘛,田濱不明著欺負,但有意在班上孤立孟澤。

田濱裝作沒有聽見馮天朗的話,又喊:“丁彰,來打比賽。”

丁彰擡手:“來了。”

李明瀾看著田濱那群人,暗自嗤笑。

難怪,田濱和鄭克超那麽要好,因為都是小雞腸肚子。

她不關註球場,雙手卡在雙杠兩邊,撐起身子,在杠上蕩了起來。

周璞玉靠在另一個杠桿,向天長嘆:“一模考要來了,我這個時候抱佛腳,能得到佛祖的憐憫嗎?”

李明瀾潑了盆冷水:“佛祖會嫌棄你的。”

“你真的不打算讀大學了?”

“我要能讀肯定讀啊,是大學拋棄了我,不是我不讀大學。”

周璞玉握住杠桿的盡端,箍成拳頭,枕起下巴:“說實話,我真羨慕你的心態,特別瀟灑。”

“我瀟不瀟灑,都不是讀書的料,我當然選擇瀟灑。”李明瀾並起腿,向後擺去,如一道靈巧的尾巴,她越蕩越高了。

也就是在這時,有人大喊了什麽。

李明瀾沒聽清,就見周璞玉臉色大變:“李明瀾,快下來。”

李明瀾卡在雙杠中間,是說下來就能下來的麽。

她一轉頭,只見一個足球直往這邊飛來,照這拋物線的駕駛,就要砸到她的身上。

她進退不得,第一反應是閉起眼睛,等著被砸。

“啊!”周璞玉又叫了一聲。

李明瀾睜開眼睛,發現側邊橫過來一只手。

大掌寬且長,手背青筋隆起,遒勁有力,足球在這個掌心滾了滾,被拍了出去。

李明瀾的身子因為慣性還在晃蕩,她的眼睛卻定在他的身上。

孟澤無疑是帥的。

她自己是個美人,哥哥才貌雙全。

帥,對她來說,又不太稀罕。

孟澤,要說他友善吧,他的眼睛能凍死人,要說他冷血吧,她對他失望時,他能給她一個大大的驚喜。

他很矛盾。

似深潭,也似深潭之上奔流的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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