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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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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

01

年關將至, 還有兩天便是聖誕節。

她其實沒有過聖誕的習慣,但林絳對這個節日很在意。用她的話說,節日多了, 生活就會熱鬧起來。

所以, 每次聖誕節的準備,都是由林絳發來清單, 談婕只要照做買來便是。

至於最後到底會不會裝飾在房間裏, 全看她的心情。

“快去買!我早在十幾天前就將家裏裝飾好了,現在每天回到家看著周圍喜氣洋洋的, 心情也好了很多。”電話裏, 林絳忙著催促談婕。

談婕仰躺在沙發上, 舉起手機看向屏幕中間的女人, “不想動,最近懶得很。”

林絳正準備給她詳細講述過節的好處,忽然欲言又止, 無端笑了幾聲, “瞧你這疲憊的模樣, 不會是每天晚上加班加點熬夜了吧。”

談婕下意識否認, “沒有,快到年末,手上的工作基本結束, 有新的邀請也都一一婉拒了,我還是想適當給自己放個假。”

林絳也不說話, 捂著嘴抿唇笑她, 眼睛彎成月牙。

談婕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故意沈了臉色,“我沒有, 你別總提這個。”

“男女之間本就是那麽點兒事,自己開心就好,但也不能太過了……否則對你和你家男人的身體都不好。”林絳正襟危坐,一本正經地向她科普。

談婕揚眉,“……真的?”

可她明明記得,在國外那三年,她和紀燎常常沒什麽節制,興致上來了就會抱在一起。

自己的身體她最清楚,是絕對沒問題的。

紀燎……貌似也很健康。

林絳見計謀得逞,低笑道,“你果然是做了。”

“我——”

不等她反駁,林絳接著道,“既然被我猜中,聖誕老人就要實現我的願望哦。”

談婕偏過頭去,“我又不是聖誕老人。”

“不,你可以是!”林絳突然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盒,“這裏面都是我對你滿滿的愛,等會就拜托跑腿送到你家。”

談婕根本來不及拒絕,林絳已然掛斷視頻。

待到禮物送到家門口,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的事。

談婕拆開盒子,發現最上方整整齊齊地放著一堆聖誕裝飾品。看來是吃準了她不會自己買,所以特地準備了成品。

裝飾品下面的禮物較為貴重,基本都是大牌首飾和化妝品。除此之外,還放著一個玩偶小熊,與某電影ip聯名的玩具,頭上插著刀叉的僵屍熊。

談婕突然有些後悔,自己沒在送給林絳的禮物裏多加些東西。

本以為這些已經夠多了,沒想到翻看底部時,談婕又找到一個小箱子。打開查看,是一件衣服。

嗯……準確地說,是內衣。

布料很少,穿上很性感的那種。

談婕立刻給林絳發了個問號。

三秒鐘,對方回覆表情:微笑。

“……”

上半身是很短的抹胸,堪堪遮住關鍵部位,下半身則是帶著黑色蕾絲邊的三角褲。

除了之外,還有道具。

一個粉白相間的貓耳朵發箍,還有毛茸茸的貓尾巴。

哦豁,配件還挺齊全。

談婕實在想不來,林絳到底從哪裏搞來的這種東西。

她盯著衣服看了半晌,腦中頓時有了主意。

不如借此機會……問問他。

要了解一個人的全部,談何容易。

她得略施小計。

想到這兒,談婕給紀燎發了條消息,“早點回來。”

男人很聽話,回了句好。

談婕剛放下手機打算去做準備,便接到了紀燎撥過來的電話。

她一時不知說什麽,又擔心自己的心思太明顯會露餡,“嗯、那個……有事嗎?”

電話那頭的紀燎沈默幾秒,問道,“你在等我回家嗎?”

談婕:“對呀。”

“好,”他聲調輕緩,“老婆等我。”

紀燎已經不是第一次與她在電話裏說這種繾綣話,但偏偏每次,談婕都會不由自主心顫。

在喜歡的人面前,總沒有膩煩的時候。

她會心動無數次。

……

黃昏時分,紀燎的車駛入庭院。

入目便是層層疊疊的火燒雲,染紅半個天際。深冬時節,天色往往暗得早,這種景象出現的次數屈指可數。

紀燎推開門,談婕穿著米白色的毛衣,衣擺遮住大腿,下半身是同色系的家居褲。腳底踩著質地綿軟的拖鞋,鞋面被毛絨絨包裹,是個小貓腦袋的形狀。

尤為惹眼的是耳垂上掛著那對青色耳墜,在燈光的照射下顯得晶瑩剔透,很襯女人冷白的膚色。

望著一桌子的飯菜,紀燎語氣微頓,“你做的?”

談婕單手叉著腰,身子向前傾,“其實我有想過,就和你說是我做的,然後得到你的誇獎。可是後來仔細思考之後,覺得你大概也不會相信,還是算了。”

她眉間露出懊惱的神色,“這頓飯是我請阿姨過來幫忙做的,我只是過去打了下手。”

紀燎靜靜地望著她鮮活生動的眉眼和來回變換的表情,胸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他走上前,將女人擁進懷中。

談婕將頭埋在紀燎的胸膛,隱隱能夠聽見他的心跳。

“老婆……”他身上帶著深冬的冷氣迎面而來,談婕感受到了,卻不覺得厭煩。

兩人這頓飯吃得很平靜,談婕說著對家中聖誕節布置的看法,紀燎也提出了自己的見解。她來得晚,對整棟別墅區的了解不算太多,尚且需要男人來提醒,等明天親自去看看。

這時。

紀燎猝不及防地拉住談婕的手。

“去書房,我有些事想和你說。”

書房內只有一張座椅,紀燎讓她坐下,談婕卻搖著頭,示意他先坐。

緊接著,她動作自然地坐在男人腿上,手臂搭在紀燎脖頸,兩人之間的距離頓時拉近了許多。

往日,紀燎大抵會說她一句膽子大,又或是將計就計吻上去。

但今日並沒有。

紀燎拿出幾份文件,談婕順著他的意將目光投向上方記錄的內容。

這是一疊病歷。

談婕有些訝異地望了紀燎一眼,男人始終垂著眼,嘴唇抿成直線,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

她繼續讀下去,發現這是來自整容醫院的病例,而記錄的患者姓名正是紀燎。

手指輕顫,指尖細密的汗打濕紙張,談婕一頁頁地看著,腦海裏也跟著重現紀燎從臉部受傷到被送到醫院救治的全過程。

她默默轉過頭,望向靜坐的男人。

“是因為這個嗎?”

因為臉上受傷,所以覺得自己容貌不如旁人,一遍遍地否定自我,乞求她不要因此而拋棄他。

紀燎握著她的手,講了一件很久遠的事。

語氣平淡,卻擲地有聲。

明昭所說的那場綁架案,的確真實發生在紀燎的身上。然而,始作俑者並非商業對手,恰恰就是紀雲澤自己。

像紀家這樣的豪門家族,想要維系各種關系,也是需要花費心思的。紀雲澤深知這點,手中擁有權力和財富,他甚至樂在其中。

可人若是浸染在名利場的時間久了,便容易被利益誘惑,從而跨過道德和法律的鴻溝。

讀初中的那年,紀燎親眼目睹了一場真實而令人恐懼的錢色交易。

他的確是紀雲澤的孩子,按理來說是紀家風光無限的大少爺,可他的母親與紀雲澤並無婚姻關系,甚至連面都只見過一次。

紀燎是紀雲澤在聲色犬馬的燈紅酒綠中,與人半晌貪歡留下的孩子。為了從紀t家得到一筆錢,女人將孩子生了下來,隨後移民去了其他國家,自此不知所蹤。

他的降生,實在算不得光明正大。正因如此,紀雲澤遲遲沒有對外公布自己有個兒子的事實,只為他安排了住所和學校,由傭人照顧撫養。

沒有父母相伴的生活,他一個人過得很好。可孩子畢竟是孩子,深夜裏躲在被子裏失眠時,也會想起那個問題。

他為什麽就不能和父母常相見呢?

於是,尚在讀初中的紀燎產生了一個想法——他想去見父親,哪怕只有一面,也不會後悔。

紀燎無疑是聰明的,他成功打聽到紀雲澤出門與朋友相聚的時間和地點,跟隨著父親的車來到會所。

後面的事他記不清了。只隱約想起那房間裏成群的男男女女,玩什麽的都有……

他還曾經天真地以為紀雲澤是來談生意的。

紀雲澤看見他,臉色很差,隨手拿了個玻璃杯砸過去,叫他滾。

他確實沒拿他當親生孩子看,或者說,根本沒拿紀燎當人。

被小輩撞見那種情景,對紀雲澤而言是很丟面子的事。他在私下警告紀燎,不要透漏半個字,可紀燎卻搖了搖頭,不肯聽話。

他知道其中的利弊,也清楚父親的手段。那時紀燎已經快要升入高中了,老師說,以他的成績,安安穩穩保送到市重點不是問題。

但他已經對這些不報期望。

生活在終日孤獨壓抑的環境裏,彼時對未來充滿幻想的少年,在父親的一聲聲打罵中逐漸喪失自我認同。

他毫不畏懼地對上紀雲澤的眼神,“我會告訴所有人,你們做的事很惡心。”

如此不自量力的說辭換來的當然是紀雲澤的毒打。他讓手底下的人將紀燎帶到某個偏僻的山村裏,經常不給他飯吃,有時連水也沒有。

接下來發生的事和明昭那時敘述的差不多,紀燎在這段時間內受了很多苦,直到後面幾近斷氣,這些人才收斂了一些,將人送了回去。

來到醫院,紀雲澤難得肯親自探望他,並問了最後的問題。

“如果你不聽話,就是這個下場。野種是沒有資格與我講條件的,現在你明白了嗎?”

紀燎的咽喉升起灼燒般的痛楚,卻仍舊從齒縫中擠出半句話,“我永遠不會……像你那樣。”

紀雲澤只是冷笑,笑他天真,笑他不識好歹,耽誤了大好前程。

在紀家,哪怕只是一條狗,只要乖乖聽話,就能過上勝過無數人的優渥生活。

可紀燎,偏偏自找沒趣。

此後,他再不是紀家少爺,也無人照顧他的起居,他住在陌生人的家中,過著寄人籬下的日子。

那對夫妻雖不會過分為難他,卻也不會給好臉色。畢竟紀燎於他們而言只是累贅,是紀雲澤硬塞進來的。

最重要的是,紀雲澤明明可以給上一筆豐厚的撫養費,對他而言不過是跺跺腳的事。

然而沒有。

因為他們對於紀雲澤而言沒有任何利用的價值。

那場人為制造的“意外”讓紀燎的精神受到了很大傷害,他的臉上被人劃了很多傷,只能通過手術恢覆,只是容貌會略有改變。

到了這兒,談婕想起這段時間的所見所聞,突然發現了其中的聯系。

她若有所思地開口,“怪不得,那些人會利用這件事,向我暗示你的身份。無論是明昭,還是談頌,都曾直接或間接地告訴我,你不是紀家人。”

紀燎抱著她的手驟然收緊,“你不會信,對不對?”

談婕淡笑,“如果我信了,你會怎樣?”

“……”他停頓兩秒,“不論你信不信,我們總是要在一起的。”

談婕笑意更甚,食指點了點男人的下頜,“只可惜呀,我喜歡的是紀燎,不是紀少爺。”

“紀燎和紀少爺,都是我。”

“那我就只喜歡你。”

談婕主動親了親男人的鼻尖,“這麽緊張地找我,就為了這件事?”

“還有,”男人神色凜然,“我已經掌握了足夠的證據,可以讓紀雲澤風光不再,徹底倒臺的證據。”

談婕隨之心頭一緊,“那會不會對你有影響……”

“不會,”他的吻落在談婕的唇上,“明天,你應該就能看到這場好戲了。”

談婕驟然從男人腿上跳下來,“還記得在洛大那天嗎?我說過,回來見你時,要備份禮物。”

不等紀燎接話,談婕自顧自地跑進臥室,取出一本筆記,推到紀燎面前的桌子上。

紀燎伸手正欲翻看,談婕搶先一步按住他的手,眼裏閃爍著狡黠,“你還記得我那間公寓門的密碼嗎?”

“1228。”

他怎會不記得。

那是他們重逢後,初次接吻的地點。

雙唇滾燙顫抖,心跳陡然加速。

談婕手裏那個保險箱的密碼也是這個。

談婕又問,“你猜猜,這四位數和眼前的本子有什麽關系?”

紀燎思忖著開口,“頁數?”

應該不對,本子並不算很厚,不會有那麽多頁。

談婕低眉淺笑,“就知道你猜不出來。打開看看,就知道啦。”

紀燎終於得了翻看筆記本的機會。

本子的扉頁是談婕的署名,名字後面畫了一個小小的愛心。

原來是白頁本,沒有線格的那種。

第一頁。

是鉛筆畫的人物速寫。

前面幾個都是背影,看不出具體的身份,直到書頁的最下方出現了周正的男性臉部,紀燎立即認出。

她畫的是自己。

第二頁。

出現在了兩個人,紀燎和談婕。

他陪著談婕在公園散步的情景,談婕在圖書館裏隔著書架沖他招手的畫面……全都留存在這個不大的本子裏。

第三頁,談婕改用簽字筆來畫,內容依舊是兩人生活的點點滴滴。

這時,紀燎後知後覺地發現,每個情景的右上角都標了數字。

直到最後一頁。

談婕沒有畫人像,只用寥寥幾筆勾勒出一座雪山。與前面不同的是,這張圖用畫筆點綴了色彩,雪山頂峰閃著耀眼的金色。

這一頁的號碼,正是1228。

談婕向紀燎伸出手,“我想和你,把上面的事,重新做一遍。”

書房內,淺色的燈光氤氳著暖意,兩人抱在一起,似乎能融進彼此的身體。

“會的,我保證。”

時間是比任何東西都要珍貴的禮物,這該是屬於他們兩個人的,長久而美滿的一生。

從今往後,他不必在腦海中勾勒她的形象。只需輕輕低眸,便能瞧見她垂落的發梢,眉眼間流動的方寸溫柔。

緣分不論過去,不問將來。

所以他們先接吻,後相愛。

紀燎抱著談婕回到臥室。

望著床上的貓耳發箍,他蹙著眉拾起,“這是什麽?”

談婕瞳孔微縮,急忙將發箍搶了過來,“沒、沒什麽。”

“那這個呢?”他又從被子底下找到了仿真貓尾巴。

“……什麽都不是,我買來玩的。”

男人的動作忽然頓住,眼神直直看向談婕,眸光掃視著面前的女人,緩緩啟唇,“衣服脫了。”

??!

談婕連忙向下扯了扯毛衣,生怕紀燎看出什麽端倪。

“別遮了,”低啞的聲音有幾分調笑的意味,“老婆,我看見了。”

這都能被他發現。

談婕低眸看著胸口,恍然發覺,裏面的蕾絲抹胸露出了一角。

她今夜原本想用這身衣服從紀燎口中問出點東西,不想男人先她一步將事情的真相和盤托出。如今,談婕的準備就顯得有些多餘了。

談婕懊惱地拍了拍臉,後悔自己沖動之下的決定。

“現在還很早。”紀燎今日刻意提前回家,留了許多空餘時間。

他的意思是,他們有充足的時間深入了解彼此。

談婕向後退,紀燎便更近一步,直到女人的脊背抵在墻面,絲絲冰冷鉆入皮膚。她沒忍住,再度往前躲閃,與紀燎的胸膛緊緊相貼。

“來我身邊。”他在她耳邊喃喃念著,長指在她胸口解開了幾顆紐扣。

緊接著,紀燎拿起發箍,動作輕柔地將其戴在談婕的頭上。

兩只小巧的貓耳朵散發出淡淡的香味,可愛又迷人。

再擡眸時,談婕已經被吻到嘴唇發麻。她趔趄著向後,躺倒在床上。

室內的燈光不知什麽時候被人關了,她閉著眼,感受到身子的起起伏伏,情不自禁地喚著男人的名字。

餘光瞥見手腕的疤痕,她恍然握住紀燎的手腕,將兩人那道位置如出一轍的傷擺在一起。

紀燎沒有拒絕,任憑女人擺布。

這時,談婕忽然出聲,“你好笨。”

從前網上有個段子,說是有人手臂被劃傷,留了疤痕,覺得影響美觀。

網友出了損招,告訴他只要在另一只手上也劃上同樣的一刀,就對稱了。

談婕越想越覺得好笑,眼眶卻止t不住地泛起淚花。

她輕聲念著,“怎麽可以這樣傷害自己呢。”

紀燎吻去女人眼角的水珠,柔聲安慰,“不疼。是我做得不夠好,沒能及時了解你心裏的想法,才會讓你失望。”

談婕向他提分手的那年,紀燎惶然失措。

他不知道該如何挽留,只是單純覺得,自己受的傷越痛,與她的距離就越近。

談婕用指腹感受那處鼓起的疤痕。

很幼稚,但那是他們相愛的證據。

很幸運,無論談婕還是紀燎,都不需要再用其他方式來證明自己的感情。

相似從來不是被愛的前提,二十歲的春秋冬夏終會遠去,重要的是他們還陪伴在彼此身邊。

趁紀燎沒反應過來,談婕主動翻了身,趴在男人的胸膛上。

“今晚,我要在上面哦……”

02

第二天,某個塵封已久的賬號陡然上線,瞬間引爆網絡。各種網站APP首頁鋪天蓋地的熱搜一條接著一條,網友們的討論甚至讓軟件卡頓不止,服務器直接崩潰。

許久沒有消息的姜映,上線發布了一篇長文,講述了當年發生的事情全過程。

那一年,演員出道的姜映在拍攝一部網劇時認識了當時同為新人的陳詩念。兩人歲數相仿,境遇相似,也都對演戲頗為熱愛,逐漸成了好友。

某天,陳詩念興奮地告訴姜映,她的經紀人為二人介紹到一場飯局,只要他們肯陪著那些大老板喝酒吃飯,就能獲得在大制作劇組中試鏡的機會。

姜映心有顧慮,原本打算拒絕,可看到陳詩念落寞的神情,又有些不忍。於是,兩個年紀輕輕的女孩來到了包廂。

如陳詩念所說,在場的人的確非富即貴。

主位坐著的便是榕城豪門紀家的話事人紀雲澤,只是那時,姜映並不認識他。

見兩人膽怯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紀雲澤臉上掛著虛偽的笑,沖她們勾了勾手。

只是陪酒而已,大不了被占幾下便宜,他們又不敢真的做什麽。

被男人的手撫摸身體的那一刻,姜映突然想起出發前陳詩念對她說的話。

可現實分明不是如此。

姜映猛地推開身前的男人,也顧不上對方的身份,拼命向外跑。

她知道自己得罪了人,以後恐怕再沒有拍戲的機會。

正當姜映收拾行李準備逃離這座城市時,陳詩念回來了。奇怪的是,她不僅沒有表現出難過,反而讓姜映跟著自己一起簽約新的經紀公司,月影娛樂。

姜映又開始猶豫。

她父母早逝,好不容易憑借努力來到大城市,若就此放棄,以後的日子會很難過。

月影娛樂是非常知名的娛樂公司,對她的事業必定有所助力。她還年輕,總有一天可以憑借實力登上更高的臺階。

陳詩念知道她擔心什麽,於是向她保證,進入正規公司後,絕對不會再有類似潛規則的事情發生。

所以她去了。一念之差,萬劫不覆。

直到姜映真正被哄騙入局,她才知道,自己根本沒有選擇的資格,陳詩念一次次地勸她降低底線,別太在意所謂的尊嚴。

那天,姜映和她自認為最好的姐妹鬧翻了。

她第一次見到平時溫柔似水的陳詩念如此疾言厲色的模樣。陳詩念告訴她,兩人如今是一條船上的人,誰也不可能獨善其身。那晚的酒局的確是陳詩念故意引姜映過去,這場不知發生了多少次錢色交易似乎顯得那樣稀松平常。

姜映想逃,可她走投無路,只好去找月影娛樂的所有者,紀明灼。

對此,她沒抱多大希望。然而沒想到的是,紀明灼反而表現的對這件事非常關心,並從姜映這邊詢問了事情經過,承諾會給她明確的答覆。

姜映的人生迎來曙光。

幾個月後,她沒等到一個公平正義,卻聽說了紀明灼出國的消息。

而她,也在陳詩念的口中得到了酒局上那個男人的名字,紀雲澤。

紀明灼的父親,怪不得。所有人都將她耍得團團轉。

姜映被關了起來,她曾數次嘗試結束生命,但都沒有成功。

是誰這麽不想讓她死呢?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是陳詩念。

若非經歷了這麽多事,姜映不會知道,昔日的姐妹竟也能翻臉不認人,眼睜睜地看著她承受痛苦,卻還剝奪她逃避的機會。

在泥潭中陷得久了,人的心理也會逐漸發生變化。陳詩念一直關著姜映,不為別的,就是想親眼目睹姜映痛苦的神色。

姜映以為自己會在一潭死水中迎來死亡,可是突然有一天,她被放走了,有人給了她一筆錢,還有一部手機。

聯系人裏只有一個號碼,姜映忐忑不安地打了過去,接電話的是個男人,他沒有表明身份,只說能幫她。

她不再糾結。

機遇也好,圈套也罷,她都不在乎。

只是這一次,她賭贏了。

……

看到這裏,談婕已經猜出了男人的身份。

紀燎從那時便已著手布局。

為的就是終有一天讓紀雲澤陷入無可挽回的境地。

但這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消息一經爆料,公司股價劇烈波動。

這件事牽扯了太多人,紀燎不得不動身配合後續相關單位的調查。談婕守在家裏,懷裏抱著已經痊愈的小元寶,屏幕上播放給貓咪看的特制動畫片。

手機鈴聲響起,談婕看了眼備註,是老公。

“睡了嗎?”清冽的嗓音落在耳畔,透著濃濃的眷戀。

談婕忍不住揶揄,“如果睡了,那現在和你說話的是誰?”

紀燎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也許……你是小元寶。”

“怎麽被你猜出來了,”談婕故作糾結,“家裏的小貓成精了,這可怎麽辦呢。”

此時,小元寶正在她腿上打著瞌睡,幾根小巧的胡須伴隨女人起身的動作微微抖動,看得人心裏軟乎乎。

紀燎似乎真的仔細思索了一番,“那就拜托你,看在我照顧你三年的份上,告訴你的主人,我很想見她。”

“你真是……”談婕一秒破功,沒能繼續演下去,“現在都這麽晚了,見不到了。”

“不見了嗎?”

他一字一句地說著,“可是,我已經想好下次吻你的地點了。”

談婕鉆進被窩,將被子蒙在頭上。狹小黑暗的空間裏,唯有眼前泛著亮光。

“好,那我……在家裏等你。我要休息了,明天見。”

“……等等,”紀燎陡然出聲,“就這麽急著和我道別?”

聽著他話裏的委屈和別扭,談婕不禁輕笑。

她想到從前住在國外,有時失眠,輾轉反側卻怎麽都睡不著,很是苦惱。

解決這個問題的方式,就是把身邊的人也叫起來。

那時的紀燎會告訴她,在心裏默數數字,很快就會進入夢鄉。

可談婕卻絲毫不買賬,腦中經過奇思妙想,纏著他給自己唱歌。

“不許我走,也可以,”談婕咬著手指,“你得給我唱支歌。”

電話那邊的男人清了清嗓,為她唱了一首搖籃曲。

“Slumber, slumber, O my darling baby……”

“這麽多年過去了,”談婕啞然失笑,“你還是只會唱這個。”

紀燎的嗓音條件其實很好,音色溫潤,與她講話時常常放慢語調,聽著舒心安穩。

紀燎沒在意,只說了句,“那幾年,你經常失眠。”

談婕略顯驚訝,“你怎麽知道?”

“每次睡不著的時候,你就會把我弄醒,然後——”

“好了好了,”談婕徹底敗給他,“不用你說,我知道了。”

她那時剛嘗到男女關系的甜頭,自然要多體驗幾次。

小女孩睡不著玩玩男人怎麽了!

“可是我現在很想你,怎麽辦?”紀燎講話的聲音輕飄飄的,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好想抱著你。”

後面的話,他沒再說下去,此時無聲勝有聲。

談婕回他,“那你可以去睡覺。”

“……別掛。”

過了一會兒,那邊傳來男人的喘息聲。

談婕本來就沒多少睡意,這下更不困了。

她不敢想象,等紀燎回到家裏,肯定要將那些想法付諸行動……

嗯,她男人身體真好。

04

談婕結婚了。

準確地說,是舉辦了婚禮。

那是一場盛大而隆重的儀式,唯一讓談婕有些無所適從的,是與紀燎當著那麽多人的面接吻。

談婕從前沒有見過別人的婚禮,只從影視劇裏看見接吻的畫面,通常是蜻蜓點水,寓意到了即可。

然而紀燎卻圈著她的腰不放手,將這個本該淺嘗輒止的吻持續了好幾分鐘。

不過也還好。

林絳為兩人拍下了這一幕的照片,談婕看了,突然想起電影裏那張“25號t底片”的含義。

轉眼間,又是一年冬季。

談婕準備了很久,終於隨著向導的腳步登上瓊斯雪山。

登頂的那刻,她忍不住撲進紀燎懷中。

男人摸著她的臉,突然遞過來一個玩偶。

談婕再熟悉不過的小熊。

“你又買了新的……不對。”談婕仔細端詳著手裏的玩偶熊,發現它的材質有些陳舊,不像是剛買的。

這時,手心某處突然摸到了一個偏硬的東西,目光順著手指落在小熊胸口處,將衣服掀起,露出圓形的小孔。

她試探著伸手,從中取出一枚戒指。

“這是……”她有些吃驚地望著紀燎,攤開手,“我的手上已經有一枚了。”

那是紀燎在婚禮前為她定制的。

男人接過小熊身體裏存放的戒指,神情認真地為她戴在無名指。

“這枚戒指,是我三年前用攢下的錢購買的禮物。原本準備畢業送給你,沒有料想世事多變。”

“婚戒是對婚姻的承諾。

而這一枚,交給我這一生唯一愛過的人。”

第一、唯一。

摯愛、最愛。

談婕鼻子一酸,眼淚簌簌下落。

這一年裏,她過得平安順遂。除了看電影時不免受其感染,再沒有悲傷的情緒湧上心頭。

她的第一滴淚水落在積雪之上,卻不是因為悲傷。

據說,天氣晴朗之際,晨起的日光穿越大氣層映照在積雪的山峰頂部,呈現出如火焰般的金紅色。從遠處眺望,極美。

人們將這一盛景稱作日照金山。

談婕抹掉淚痕,揚唇回應。

“我也,最愛你。”

光暈將兩人的側臉染成金色。

他們在聚光處接吻。

談婕想起從前放在公寓客廳裏的那幅雪山圖,若有機會,她大約可以在畫面裏添上幾筆。

兜兜轉轉,她還是緊緊抓住他的手。

不同的是,現在的談婕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勇敢、更堅定。

紀燎垂眸凝視著她,眼中的柔情仿佛快要溢出來。

他低聲輕語,“見不到你的那些年,我始終認為這是一場考驗。”

“那——”談婕彎唇。

“恭喜你,拿到通關獎勵啦。”

三年相戀,如同美夢一場。

一枕黃粱的反義詞是什麽?

是如願以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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