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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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
小梅生在五月。同年, 隨父母移居國外，在那裏讀書、成長。
幼時，父母工作繁忙, 擔心小梅獨自亂跑出事, 常年請傭人代為看管照顧。小梅最大的願望是做一只自由的鳥，到處飛呀飛, 飛到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隔壁鄰居與父親相識, 兩家關系不錯。小梅常常去他們家裏玩，認識了一位名叫唐彌生的夥伴。他比小梅大上幾歲, 好在性情溫和, 與她合得來。
再後來, 小梅長大了。十九歲那年, 小梅在高中的畢業舞會上結識了同是華人的談風。彼時的談風相貌英俊，氣質出眾。
他很會制造浪漫，常惹得小梅心跳不已。幾番追逐之下, 兩人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情侶。
這時, 談風向小梅講述了家中異況。小梅沒覺得這有什麽, 愛人的家庭面臨困境, 身為女友的她自然應當鼎力相助。
小梅找到了父母。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父母並不認可兩人的關系和愛戀, 甚至揚言要將談風趕回國，再也不要出現在小梅面前。
小梅很害怕, 更多的是不理解。為什麽父母會將談風看作是壞人？明明他對她關愛有加, 對於真實的情況也據實相告, 不願隱瞞。
心中掙紮，小梅又找到了一個人, 她的多年好友唐彌生。
聽了小梅的訴說，望著女孩希冀的眼神，唐彌生不忍搖頭拒絕，於是給了她一些錢。
他問小梅，“會不會後悔？”
小梅堅定地搖了搖頭。她認為，自己選擇的人，永遠不會出錯。
唐彌生的救濟讓談風大喜過望。然而，這點錢也只能解燃眉之急，若想讓談風家裏的公司起死回生，他們需要更多的資金援助。
小梅望著唐彌生一通通電話打出去，又在一聲聲“對不起打擾了”中露出失望的神色，焦慮萬分。最終，她還是找到了父母，並提出可以遵照父母開出的任何條件，只要他們肯幫助談風。
父母盯著她沈默良久，最終嘆了口氣。
“你若打算一意孤行，也可以。不過，今後一旦出了任何困難，你就只能找今日你口中的那個男人來幫扶你，你已經不需要我們了。”
小梅沒想到父母會這樣說。
她想了想，大概這就是被拋棄的滋味。當然，這都是她自討苦吃。
那個冬季冷得駭人，小梅點頭答應，旋即帶回一大筆錢，註入談風的賬戶。
談風欣喜若狂，抱著小梅久久不肯松手。
他說，小梅是他的天上星，池中月。他從前只敢遠遠觀賞，如今得到了，便視若珍寶。
小梅喜極而泣。
她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值得。
既然父母不願意同她來往，小梅再在這裏也沒什麽意思。於是，她決心跟隨談風回到闊別已久的故鄉，並於次年在榕城正式定居。
臨行前，小梅接到了唐彌生的電話。
他說：“小梅，我要回國了。家裏在港島的事業需要我來打理，最近怕是不能再見你。”
小梅笑了笑，“我也要回去了。”
他們一個在港島，一個在榕城，應該有很多機會見面。
可是唐彌生卻嘆息道，“我們這輩子恐怕很難再見了。”
小梅很驚訝，連聲問他緣由。
唐彌生只是沈默著掛斷了電話。再打過去，已是無人接聽的狀態。
小梅徹底洩了氣。
不過，想到今後與談風的幸福生活，小梅便重拾信心，決定獨立經營自己此後幾十年的人生。她希望能夠實現兒時的夢想，自由自在地歌唱，無憂無慮地奔跑。呼吸著海浪的鹹腥和泥土的芬芳——那就像是一只自由的鳥。
可是……可是。
後來的事，逐漸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速度之快，就連向來機敏靈活的小梅也沒有反應過來。
談風不怎麽回家了，每每深夜推門，身上總是醉醺醺的難聞氣味，人也喝得東倒西歪，分不清東南西北。
小梅皺著眉為他脫去外套，卻在襯衫上瞧見一個清晰的唇印。
她不再言語。
小梅在高中時期參加過學校的辯論比賽，能力驚人，伶牙俐齒，邏輯滿分。
可是在談風面前，她像是束手無策的小朋友，半個字都土不處理。
這一天，小梅很開心。
因為她懷孕了。
雖然知道懷孕的女人會承受許多數不盡的苦楚，但她還是很高興。
有了這個孩子，談風的視線一定能再度轉移，即便不是落在她的身上。
而她，也會在漫長的一覆一日的等待中，得到新的陪伴與救贖。
可她的心願終究還是落空了。
談風在得知消息後，並未表現出太多的期待，只是叮囑她註意身體，其餘的態度依舊如常。
小梅不明白。很長一段時間裏，她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哪裏做錯了，才會得到談風如此對待。
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小梅終於開口，向談風訴說了這幾年的遭遇和不解之處。
她深切地希望對方能給出明確的理由。
但他沒有。
談風說，人的愛是有限的。當熱情被消磨，當新鮮感逐漸褪去，剩下的便只有一點點微不足道的責任感。
他沒有不愛她。
只是愛會隨著年齡漸漸變淡而已。
小梅搖了搖頭。
盡管談風講述這些事情的時候，模樣宛如胸有成竹、歷練多年的老手，可她也不是傻子。
他對婚姻不忠，辜負自己的感情，對家庭的忽視也很坦然，仿佛一切就該是那樣。
但是她知道。
她知道事實不該是那樣的。
她開始變得頹靡不振，茶飯不思，整日躲在房間裏，望著窗外發呆。
直到那天，小梅因實在虛弱，被傭人送進了醫院，談風才勉強抽身過來瞧了一眼。
不知是否為命運使然，同天也有一人出現在醫院。
正是前來探望朋友的唐彌生。
唐彌生出了vip區域，遠遠瞧見談風從一間普通病房裏走了出來，西裝外套搭在肩上，眼神透著幾分漫不經心。
他本想裝作視而不見，可還是沒能按捺住內心的想法，轉身叫人買了些禮物，來到病房。
小梅果真在那裏。
見她如今略顯憔悴的模樣，唐彌生的心裏五味雜陳。小梅不說話，只是靜靜望著他，便足以叫人心痛。
印象裏的小梅是活潑愛笑的性子，怎麽如今成了這樣？
唐彌生走上前，嘴唇微動，“日子過得還好嗎？”
他這話明知故問。
小梅沒有掩飾自己的悲楚，搖了搖頭，“並不。”
唐彌生又問，“後悔嗎？”
小梅點頭，又搖頭。
她的確怪罪自己識人不清，早早與談風結下一段孽緣，浪費了大好青春，也許至死都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
但，這又是她一意孤行的自我抉擇。
她又有什麽可後悔的呢？
肚子裏悄悄孕育了一個生命，她想，這也許是命運高擡貴手，為她留下了最後的饋贈。
唐彌生的心頭窩著火，見小梅一臉淡然之色，此刻更是燎原。
向來好脾氣的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紅了臉，“他就這樣對你？當年你不是說他與你是天造地設，你們兩個……”
小梅向床上退了退，輕輕捂住耳朵。
她不想聽。
唐彌生忽感不忍，皺著眉把帶來的東西放在櫃子上。
旋即找來護工，囑咐定要照顧小梅吃些東西補補身體。
臨走前，他撂下一句話，“我去找那個人聊聊。”
小梅起身想攔他，只是徒勞罷了。
過了十幾分鐘，有人匆匆趕來病房。
“這位女士，我們已經為您安排了最好的病房，請這邊來。”
小梅的手抓緊白色床單，“是誰讓你們來的？”
那人躬身禮貌道，“是唐先生的意思。”
小梅嗯了一聲，“算了吧。”
對方面露難色，“可是唐先生已經付了錢……”
“他給了多少？”小梅擡眸問，順勢點開手機，“我可以還回去。”
那人擦了一把額頭的汗。
錢事小，人情事大。
若是讓唐先生知道他們沒有完成他親自交代的事，恐怕會有些難做。
畢竟，就連這座醫院，也有他的投資。
小梅的肚子實在明顯，行動不大方便。於是她不好意思地沖著那人說，“你有他的手機號嗎？或許我可以聯系一下。”
那人t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給出一串數字。
同時心中的疑惑更甚，
唐先生和這位女士究竟是何關系？若說親密，孩子顯然不是他們的，先前已有另一位先生確認了丈夫的身份。
況且，她連唐先生的手機號都沒有。
小梅撥通了電話，是一個女人接的。
她自稱是唐彌生的助理，問小梅有什麽事。
小梅想了想，“我可以和唐先生講話嗎？”
助理又問，“請問您有預約嗎？”
小梅否認，“沒有。”
“很抱歉，唐先生最近回國，事務繁忙。”
助理委婉地拒絕了她的請求。
小梅掛斷電話，嘆息一聲，“走吧。”
工作人員心頭一喜，立即安排人帶著小梅來到了一個新病房。
這裏設施完善，安靜整潔，環境很好。
小梅便是在這間病房裏，將身子逐漸養好，直到她生下孩子的那天。
至於唐彌生到底跟談風說了什麽，小梅不知道，也沒力氣再去問。
她只知，從那之後，談風再也沒有來過看醫院。多次前來探望她的，是唐彌生。
傍晚，唐彌生為她削著水果，低眸淡聲，“待你生產之後，他會和你辦理離婚。”
小梅動作頓了頓，點頭，“好。”
她又說了句，“對不起，麻煩你了。”
“你我之間，本不必這樣說。”唐彌生面色如常，將半個蘋果遞給她。
小梅忽然想起，她已經很久沒有與家人聯系過了。
“離婚後，你打算去哪？”唐彌生看著她，眼中隱隱有些緊張。
其實對於這一點，小梅還沒有想好。
於是她誠實地回答，“我不知道，家是回不去了，這裏我也不願再來。興許，會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
這幾年，小梅攢下了很多錢。談風不關心她，錢還是會給的。她照顧自己所用不多，剩下的便都存著。
早年兩人還算恩愛時，談風也為她買了很多首飾。她如今不在意了，也可以拿去變賣。
“那……到了哪裏可以告訴我嗎？偶爾我閑下來，也會去拜訪。”唐彌生道。
小梅忽然笑了。
“……好。”
這天，小梅生下了孩子，母女平安。
作為丈夫，談風是不得不來的。見到孩子的模樣，他難得露出笑意。
唐彌生曾問過小梅，“待到孩子生下來，你獨自撫養，多少會有些艱難。”
小梅卻搖了搖頭，“不，我並不打算帶孩子一起走。”
“你……”
小梅望著窗外，“我從小就是個記憶力特別好的人，你知道的。若是帶著孩子在身邊，一定會控制不住地提起從前發生的事。與其讓我的孩子永遠被母親的不幸所困擾，倒不如讓她度過一個平平淡淡的童年。沒有往事，沒有仇恨，只為自己而活。”
生產過後，小梅望著那孩子的容顏，眼中滿是憐惜。
等到身子漸好，她把孩子給了談風。
談婕的名字，是小梅取的。
她希望自己的孩子今後一切都好。
臨走前，小梅將自己的幾張照片，以及一封信裝好，告訴談風，這是給談婕的禮物。待她懂事後，定要交到她手中。
而後，她離開榕城，離開這個國度。
小梅希望，過往的一切都隨之一筆勾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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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生在五月。同年, 隨父母移居國外，在那裏讀書、成長。
幼時，父母工作繁忙, 擔心小梅獨自亂跑出事, 常年請傭人代為看管照顧。小梅最大的願望是做一只自由的鳥，到處飛呀飛, 飛到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隔壁鄰居與父親相識, 兩家關系不錯。小梅常常去他們家裏玩，認識了一位名叫唐彌生的夥伴。他比小梅大上幾歲, 好在性情溫和, 與她合得來。
再後來, 小梅長大了。十九歲那年, 小梅在高中的畢業舞會上結識了同是華人的談風。彼時的談風相貌英俊，氣質出眾。
他很會制造浪漫，常惹得小梅心跳不已。幾番追逐之下, 兩人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情侶。
這時, 談風向小梅講述了家中異況。小梅沒覺得這有什麽, 愛人的家庭面臨困境, 身為女友的她自然應當鼎力相助。
小梅找到了父母。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父母並不認可兩人的關系和愛戀, 甚至揚言要將談風趕回國，再也不要出現在小梅面前。
小梅很害怕, 更多的是不理解。為什麽父母會將談風看作是壞人？明明他對她關愛有加, 對於真實的情況也據實相告, 不願隱瞞。
心中掙紮，小梅又找到了一個人, 她的多年好友唐彌生。
聽了小梅的訴說，望著女孩希冀的眼神，唐彌生不忍搖頭拒絕，於是給了她一些錢。
他問小梅，“會不會後悔？”
小梅堅定地搖了搖頭。她認為，自己選擇的人，永遠不會出錯。
唐彌生的救濟讓談風大喜過望。然而，這點錢也只能解燃眉之急，若想讓談風家裏的公司起死回生，他們需要更多的資金援助。
小梅望著唐彌生一通通電話打出去，又在一聲聲“對不起打擾了”中露出失望的神色，焦慮萬分。最終，她還是找到了父母，並提出可以遵照父母開出的任何條件，只要他們肯幫助談風。
父母盯著她沈默良久，最終嘆了口氣。
“你若打算一意孤行，也可以。不過，今後一旦出了任何困難，你就只能找今日你口中的那個男人來幫扶你，你已經不需要我們了。”
小梅沒想到父母會這樣說。
她想了想，大概這就是被拋棄的滋味。當然，這都是她自討苦吃。
那個冬季冷得駭人，小梅點頭答應，旋即帶回一大筆錢，註入談風的賬戶。
談風欣喜若狂，抱著小梅久久不肯松手。
他說，小梅是他的天上星，池中月。他從前只敢遠遠觀賞，如今得到了，便視若珍寶。
小梅喜極而泣。
她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值得。
既然父母不願意同她來往，小梅再在這裏也沒什麽意思。於是，她決心跟隨談風回到闊別已久的故鄉，並於次年在榕城正式定居。
臨行前，小梅接到了唐彌生的電話。
他說：“小梅，我要回國了。家裏在港島的事業需要我來打理，最近怕是不能再見你。”
小梅笑了笑，“我也要回去了。”
他們一個在港島，一個在榕城，應該有很多機會見面。
可是唐彌生卻嘆息道，“我們這輩子恐怕很難再見了。”
小梅很驚訝，連聲問他緣由。
唐彌生只是沈默著掛斷了電話。再打過去，已是無人接聽的狀態。
小梅徹底洩了氣。
不過，想到今後與談風的幸福生活，小梅便重拾信心，決定獨立經營自己此後幾十年的人生。她希望能夠實現兒時的夢想，自由自在地歌唱，無憂無慮地奔跑。呼吸著海浪的鹹腥和泥土的芬芳——那就像是一只自由的鳥。
可是……可是。
後來的事，逐漸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速度之快，就連向來機敏靈活的小梅也沒有反應過來。
談風不怎麽回家了，每每深夜推門，身上總是醉醺醺的難聞氣味，人也喝得東倒西歪，分不清東南西北。
小梅皺著眉為他脫去外套，卻在襯衫上瞧見一個清晰的唇印。
她不再言語。
小梅在高中時期參加過學校的辯論比賽，能力驚人，伶牙俐齒，邏輯滿分。
可是在談風面前，她像是束手無策的小朋友，半個字都土不處理。
這一天，小梅很開心。
因為她懷孕了。
雖然知道懷孕的女人會承受許多數不盡的苦楚，但她還是很高興。
有了這個孩子，談風的視線一定能再度轉移，即便不是落在她的身上。
而她，也會在漫長的一覆一日的等待中，得到新的陪伴與救贖。
可她的心願終究還是落空了。
談風在得知消息後，並未表現出太多的期待，只是叮囑她註意身體，其餘的態度依舊如常。
小梅不明白。很長一段時間裏，她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哪裏做錯了，才會得到談風如此對待。
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小梅終於開口，向談風訴說了這幾年的遭遇和不解之處。
她深切地希望對方能給出明確的理由。
但他沒有。
談風說，人的愛是有限的。當熱情被消磨，當新鮮感逐漸褪去，剩下的便只有一點點微不足道的責任感。
他沒有不愛她。
只是愛會隨著年齡漸漸變淡而已。
小梅搖了搖頭。
盡管談風講述這些事情的時候，模樣宛如胸有成竹、歷練多年的老手，可她也不是傻子。
他對婚姻不忠，辜負自己的感情，對家庭的忽視也很坦然，仿佛一切就該是那樣。
但是她知道。
她知道事實不該是那樣的。
她開始變得頹靡不振，茶飯不思，整日躲在房間裏，望著窗外發呆。
直到那天，小梅因實在虛弱，被傭人送進了醫院，談風才勉強抽身過來瞧了一眼。
不知是否為命運使然，同天也有一人出現在醫院。
正是前來探望朋友的唐彌生。
唐彌生出了vip區域，遠遠瞧見談風從一間普通病房裏走了出來，西裝外套搭在肩上，眼神透著幾分漫不經心。
他本想裝作視而不見，可還是沒能按捺住內心的想法，轉身叫人買了些禮物，來到病房。
小梅果真在那裏。
見她如今略顯憔悴的模樣，唐彌生的心裏五味雜陳。小梅不說話，只是靜靜望著他，便足以叫人心痛。
印象裏的小梅是活潑愛笑的性子，怎麽如今成了這樣？
唐彌生走上前，嘴唇微動，“日子過得還好嗎？”
他這話明知故問。
小梅沒有掩飾自己的悲楚，搖了搖頭，“並不。”
唐彌生又問，“後悔嗎？”
小梅點頭，又搖頭。
她的確怪罪自己識人不清，早早與談風結下一段孽緣，浪費了大好青春，也許至死都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
但，這又是她一意孤行的自我抉擇。
她又有什麽可後悔的呢？
肚子裏悄悄孕育了一個生命，她想，這也許是命運高擡貴手，為她留下了最後的饋贈。
唐彌生的心頭窩著火，見小梅一臉淡然之色，此刻更是燎原。
向來好脾氣的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紅了臉，“他就這樣對你？當年你不是說他與你是天造地設，你們兩個……”
小梅向床上退了退，輕輕捂住耳朵。
她不想聽。
唐彌生忽感不忍，皺著眉把帶來的東西放在櫃子上。
旋即找來護工，囑咐定要照顧小梅吃些東西補補身體。
臨走前，他撂下一句話，“我去找那個人聊聊。”
小梅起身想攔他，只是徒勞罷了。
過了十幾分鐘，有人匆匆趕來病房。
“這位女士，我們已經為您安排了最好的病房，請這邊來。”
小梅的手抓緊白色床單，“是誰讓你們來的？”
那人躬身禮貌道，“是唐先生的意思。”
小梅嗯了一聲，“算了吧。”
對方面露難色，“可是唐先生已經付了錢……”
“他給了多少？”小梅擡眸問，順勢點開手機，“我可以還回去。”
那人擦了一把額頭的汗。
錢事小，人情事大。
若是讓唐先生知道他們沒有完成他親自交代的事，恐怕會有些難做。
畢竟，就連這座醫院，也有他的投資。
小梅的肚子實在明顯，行動不大方便。於是她不好意思地沖著那人說，“你有他的手機號嗎？或許我可以聯系一下。”
那人t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給出一串數字。
同時心中的疑惑更甚，
唐先生和這位女士究竟是何關系？若說親密，孩子顯然不是他們的，先前已有另一位先生確認了丈夫的身份。
況且，她連唐先生的手機號都沒有。
小梅撥通了電話，是一個女人接的。
她自稱是唐彌生的助理，問小梅有什麽事。
小梅想了想，“我可以和唐先生講話嗎？”
助理又問，“請問您有預約嗎？”
小梅否認，“沒有。”
“很抱歉，唐先生最近回國，事務繁忙。”
助理委婉地拒絕了她的請求。
小梅掛斷電話，嘆息一聲，“走吧。”
工作人員心頭一喜，立即安排人帶著小梅來到了一個新病房。
這裏設施完善，安靜整潔，環境很好。
小梅便是在這間病房裏，將身子逐漸養好，直到她生下孩子的那天。
至於唐彌生到底跟談風說了什麽，小梅不知道，也沒力氣再去問。
她只知，從那之後，談風再也沒有來過看醫院。多次前來探望她的，是唐彌生。
傍晚，唐彌生為她削著水果，低眸淡聲，“待你生產之後，他會和你辦理離婚。”
小梅動作頓了頓，點頭，“好。”
她又說了句，“對不起，麻煩你了。”
“你我之間，本不必這樣說。”唐彌生面色如常，將半個蘋果遞給她。
小梅忽然想起，她已經很久沒有與家人聯系過了。
“離婚後，你打算去哪？”唐彌生看著她，眼中隱隱有些緊張。
其實對於這一點，小梅還沒有想好。
於是她誠實地回答，“我不知道，家是回不去了，這裏我也不願再來。興許，會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
這幾年，小梅攢下了很多錢。談風不關心她，錢還是會給的。她照顧自己所用不多，剩下的便都存著。
早年兩人還算恩愛時，談風也為她買了很多首飾。她如今不在意了，也可以拿去變賣。
“那……到了哪裏可以告訴我嗎？偶爾我閑下來，也會去拜訪。”唐彌生道。
小梅忽然笑了。
“……好。”
這天，小梅生下了孩子，母女平安。
作為丈夫，談風是不得不來的。見到孩子的模樣，他難得露出笑意。
唐彌生曾問過小梅，“待到孩子生下來，你獨自撫養，多少會有些艱難。”
小梅卻搖了搖頭，“不，我並不打算帶孩子一起走。”
“你……”
小梅望著窗外，“我從小就是個記憶力特別好的人，你知道的。若是帶著孩子在身邊，一定會控制不住地提起從前發生的事。與其讓我的孩子永遠被母親的不幸所困擾，倒不如讓她度過一個平平淡淡的童年。沒有往事，沒有仇恨，只為自己而活。”
生產過後，小梅望著那孩子的容顏，眼中滿是憐惜。
等到身子漸好，她把孩子給了談風。
談婕的名字，是小梅取的。
她希望自己的孩子今後一切都好。
臨走前，小梅將自己的幾張照片，以及一封信裝好，告訴談風，這是給談婕的禮物。待她懂事後，定要交到她手中。
而後，她離開榕城，離開這個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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