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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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談婕的說辭, 喬蕙忽然不覺得突兀，先前所見所聞當即串聯在一處，所有的故事變得理所當然——仿佛就該是如此。
若非真的動心, 談婕又怎麽會同意自己沖動過頭的提議, 只身來到宴會，為了見那人一面。
印象裏, 談婕的性子偏溫吞, 斷然不會實行這種心血來潮的行動。
“你們那時就在一起了，而且感情不淺, 是嗎？”喬蕙抿了口水, 水珠將唇邊染的亮晶晶, 眼中的光亦是這般。
談婕的聲音略有遲疑, “應該……可以這麽說。”
提到這個，談婕有些尷尬地攪動著手指。當年兩人的感情迅速升溫，她也越發依賴身邊的男人。
恨不得整日與他黏在一起。
那會兒仗著年輕, 膽子也大了起來, 什麽沒羞沒臊的事情都同他做了個遍。
紀燎盡管皺眉, 但還是配合實踐著談婕的那些壞心思。
談婕愛極了他受欲所困的模樣。
床下沈默冷淡, 床上熱情似火。
為了照顧談婕的心情，喬蕙只在吧臺旁邊開了盞小夜燈。柔暖的光線並不明亮，甚至比不上面前擺放的電腦。
談婕坐在另一側, 整個身子隱匿在半明半暗的環境裏，面上的表情並不明顯。加上她擡頭的次數不多, 喬蕙就更看不清了。
喬蕙在感情這方面沒什麽經驗, 因而對別人的戀愛軌跡更加好奇。
同時, 為了轉移談婕的註意力，喬蕙刻意避開了留學期間灰暗的寄宿生活, 將話題引入她與紀燎的這段關系。
“你們是怎麽認識的呀？”喬蕙問。
談婕單手拄著小沙發，另一只手扶著抱枕，迷茫的眼神看向前方，“這也要寫在澄清說明裏嗎？”
“……其實，我覺得寫一點這些對你有好處。試著想想，那些造謠的人刻意將前後不同的博文聯系到一起，企圖制造錯誤的因果對應關系，這本身就存在邏輯漏洞。如果我們能給出每個階段的合理解釋，就不會再讓對方有可乘之機。”
喬蕙的手撐著下頜，若有所思地說道。
見狀，談婕點了點頭，“我們認識的時候，他還只是一個普通的留學生。當然……也可能是不願透露身份。總之，那年洛大的招生數量遠超往年，許多人沒有住宿的地方。於是學校與相關單位合作，為學生尋找寄宿家庭。”
“我對他，也許可以算作是一見鐘情？”談婕的拇指與食指無意識地揉搓著衣角，“認識的第一晚，我問他要不要在一起，他答應了……”
喬蕙睜大了雙眼，“就這樣？聽起來像是開了二倍速。”
談婕也覺得將這些講給旁人多少有點荒謬，於是不再繼續。
點到為止，應該可以吧。t
不想，喬蕙的問題再度襲來，“關於你後面發的那些博文，要不要再解釋得具體點？因為很多都是沒有主語的，也從來沒提到具體的人名，對了……”
她的話在這裏驀然止住，“能不能讓紀燎協助你澄清？”
聞言，談婕不假思索地果斷拒絕，“用不著。”
不待喬蕙問出那句“為什麽”，談婕自己先給了解釋，“我手裏有當年的錄音，雖然不長，但足夠讓大家看清那個人的真面目。”
“你有錄音？”喬蕙長舒了一口氣，“那就太好了，本來我還想著，如果沒有關鍵性證據，對面不知道會用什麽手段反咬呢……現在總算不用擔心了。這麽重要的東西，你應該早點拿出來的。”
其實談婕不是不想，只是過不去自己心底那道坎。
那段偶然錄下的證據，原本是她準備回國放給家裏人聽的。
然而，自從家中的那通電話過後，談婕便沒了心思。
沒人會在意她，而身邊對她真心關切的哥哥賀潛，正是兇手的孩子。
她很怕。
已經快要一無所有了，難道連最後的溫情也要拋棄嗎？
那天夜裏，談婕躺在床上想了許久。
她……放不下。
望著喬蕙正義凜然的模樣，她無奈地笑了笑，旋即道，“但在公布之前，我得打個電話。”
她還是想問問賀潛。
如果到了魚死網破的這一步，他們多年來的兄妹親情是否還能夠維系。
喬蕙看出她的笑不是發自真心，有些苦澀。
“當然，無論如何我都尊重你的選擇。放心，就算沒有錄音，以我的三寸不爛之舌，也能讓那些造謠者徹夜難眠！”
她雙手抱胸，下巴微揚。
談婕啞然失笑，邁步走進洗手間。
忙音響起，那邊過了很久才接通。
“……小婕。”賀潛的呼吸有些抖，連同聲調都降了下來。
談婕開門見山，“哥，網上的那些你也看到了吧。我今天打電話給你就是想說——”
“我知道那不是真的！”賀潛言辭激動地打斷了她的話，“肯定是紀家動的手腳，他們希望你身敗名裂！紀家應該足夠已經知道我在查當年的事了，他們都說這一次大概率也想拉我下水。”
“什麽？”談婕沒懂他的意思，但隱約明白賀潛應當誤會了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不是紀家，是我那個妹妹談頌。我們兩個從小到大的關系都不好，加上最近家裏的情況，她應該恨毒了我。”
但賀潛卻並不相信她的說法，“不，不是這樣的。真正想要置你於死地的是紀家，只有紀家才能想出如此心思歹毒的陰謀。對不起小婕，都是我的錯，是我連累了你。”
談婕越聽越覺得不對勁，整個人一頭霧水，“你去調查什麽了？紀家想要害你？”
“這件事你千萬不要參與，否則……小婕，聽哥哥的話。”賀潛說的話談婕一個字都聽不懂，她只是想問個答案，沒想到會牽扯別的。
望著鏡中的自己，談婕眸色漸深，“哥，如果你遇到什麽無法解決的事，我們可以一起面對。在這之前，我還是決定將事情的真相告訴你。關於我，和你的父親。”
賀潛如鯁在喉，方才的話全都收了回去，“這是什麽意思？”
談婕盯著鏡面，一字一頓地開口，“在我寄宿於你們家的那些年，馮堯曾多次對我進行騷擾，有時甚至動手動腳，性質惡劣，對我造成了嚴重的心理陰影，很多年也未能釋懷。
談頌找人扒出了我曾經的賬號，裏面存了很多我在精神不穩定時發出的動態。她造謠我和馮堯有不正當關系，就是在我的傷口上撒鹽。為了還自己的清白，我準備將證實馮堯騷擾的錄音公之於眾。”
街頭人潮洶湧，川流不息。
“小婕……”路口的交通信號燈由紅轉綠，可賀潛卻仍直楞楞地站在原地，無視周圍人投來的目光，只是不斷重覆著談婕的名字。
身後走來一個女孩，身上穿著附近某初中的校服，手裏捧著從附近咖啡店買來的熱飲。見賀潛遲遲沒有邁開腳步，她提醒了一句，“大哥哥，已經綠燈啦，可以走了。”
賀潛的手被寒氣凍得通紅，聽見女孩的聲音，他僵硬地點了點頭，機械向前走去。
談婕聽見他失神的低喃，心中泛起鈍痛。
而後，她聽見賀潛說，“對不起……為什麽我沒能早點發現？我曾經一直以為，在這個家裏，當時的我雖然沒能力為你提供多麽富足的生活，卻也能保護你不受傷害，可是、可是——”
“我沒有埋怨你的意思，這也不是你的過失，”談婕輕聲說著，“抱歉，我承認我是個自私的人。我既想維護自己的利益，又不想失去家人。哥，我們以後還會是家人嗎？”
淚水在不知不覺間流了下來，談婕把手機放在一旁，雙手撐著瓷白色的洗手池，擰開水龍頭，接水洗了洗臉。
冬季暖氣充足，連帶著水都變得溫熱。觸及肌膚時，談婕沒感受到刺骨的寒涼，反而被暖意包裹。
透過手機，賀潛的聲音堅定有力，“你永遠是我的……妹妹。無論何時，我都會盡我所能保護你。”
女人長睫滴水，眼圈泛紅，“謝謝哥……”
看來，她的運氣也沒那麽差。
至少，世間還有真心待她的親人。
***
紀燎的手機微微震動，收到了一條來自秦牧的信息。
書房內的陳設古樸典雅，但不失精致雕琢。紫檀木打造的立櫃中存放著許多來自不同時期的古董，形態各異，種類豐富。
紀雲澤聽見聲響，眼皮微擡，“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
紀燎面不改色地收起手機，“既是為紀家做事，應當盡職盡責。無論身在何地，公司的事不能耽擱。”
“你對老爺子的話倒是記得清楚。”
紀雲澤手執毛筆，在紙上緩緩寫下大字。他雖人至中年，手腕依舊平穩，不見絲毫遲疑和抖動的跡象，寫出的字亦是筆鋒淩厲，頗具神韻。
幾個字寫下來，他只字未言，仿佛身前空無一人。
這時，外面有人輕輕叩門，明昭的聲音緊隨而至，“雲澤。”
紀雲澤擡眼看向紀燎。
紀燎轉身，為明昭打開了房門。
見到紀燎，明昭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她手中端著一碗深黑色的中藥，散發出刺鼻的味道。
“該喝藥了，待會為你針灸的師傅便會上門。”她緩步走到紀雲澤身側，遞上那碗藥，溫聲開口。
一口喝下湯藥，紀雲澤的目光如利劍般刺向前方，紀燎輕微擡眸，與他對視，毫不避諱這樣的交鋒。
幾秒後，只聽紀雲澤冷哼一聲，“領了個不知哪來的女人回家，現在還和你弟弟搶合作，這就是我一手養大的好兒子。”
“是，這都要感謝您的多年栽培。”紀燎不在意地回道。
“你倒是肯為女人花錢，”紀雲澤挑眉，“只是不知，這霸王別姬的戲碼還能演上幾出。”
明昭領了師傅過來，“雲澤，已經準備好了。若是有事，不妨結束了再說，你的身體最重要。”
女人在家仍著一身旗袍，胭脂色最是惹眼。聲調輕柔，溫軟動人。
紀雲澤難得笑了笑，“那就依你。走吧。”
他的家中有專門的按摩室，各種設備一應俱全。
紀燎回身離開。
撥了那串爛熟於心的手機號碼，顯示對方正在通話中。
切換界面，他又打開了家中的監控攝像頭。
沒有人。
長指捏著眉心，方才冷冽的氣息驟然收起，男人的面上浮現出幾分落寞。
老婆人不在，消息也不回，現在連電話都打不了。
好傷心。
他又點開秦牧發送的消息。
“……”
又加一條——遇事甚至不願意聯系他。
好難過。
踩下油門，汽車疾馳而去。
空中慢慢悠悠地飄下幾朵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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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燎盡管皺眉, 但還是配合實踐著談婕的那些壞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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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婕坐在另一側, 整個身子隱匿在半明半暗的環境裏，面上的表情並不明顯。加上她擡頭的次數不多, 喬蕙就更看不清了。
喬蕙在感情這方面沒什麽經驗, 因而對別人的戀愛軌跡更加好奇。
同時, 為了轉移談婕的註意力，喬蕙刻意避開了留學期間灰暗的寄宿生活, 將話題引入她與紀燎的這段關系。
“你們是怎麽認識的呀？”喬蕙問。
談婕單手拄著小沙發，另一只手扶著抱枕，迷茫的眼神看向前方，“這也要寫在澄清說明裏嗎？”
“……其實，我覺得寫一點這些對你有好處。試著想想，那些造謠的人刻意將前後不同的博文聯系到一起，企圖制造錯誤的因果對應關系，這本身就存在邏輯漏洞。如果我們能給出每個階段的合理解釋，就不會再讓對方有可乘之機。”
喬蕙的手撐著下頜，若有所思地說道。
見狀，談婕點了點頭，“我們認識的時候，他還只是一個普通的留學生。當然……也可能是不願透露身份。總之，那年洛大的招生數量遠超往年，許多人沒有住宿的地方。於是學校與相關單位合作，為學生尋找寄宿家庭。”
“我對他，也許可以算作是一見鐘情？”談婕的拇指與食指無意識地揉搓著衣角，“認識的第一晚，我問他要不要在一起，他答應了……”
喬蕙睜大了雙眼，“就這樣？聽起來像是開了二倍速。”
談婕也覺得將這些講給旁人多少有點荒謬，於是不再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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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喬蕙的問題再度襲來，“關於你後面發的那些博文，要不要再解釋得具體點？因為很多都是沒有主語的，也從來沒提到具體的人名，對了……”
她的話在這裏驀然止住，“能不能讓紀燎協助你澄清？”
聞言，談婕不假思索地果斷拒絕，“用不著。”
不待喬蕙問出那句“為什麽”，談婕自己先給了解釋，“我手裏有當年的錄音，雖然不長，但足夠讓大家看清那個人的真面目。”
“你有錄音？”喬蕙長舒了一口氣，“那就太好了，本來我還想著，如果沒有關鍵性證據，對面不知道會用什麽手段反咬呢……現在總算不用擔心了。這麽重要的東西，你應該早點拿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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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偶然錄下的證據，原本是她準備回國放給家裏人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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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裏，談婕躺在床上想了許久。
她……放不下。
望著喬蕙正義凜然的模樣，她無奈地笑了笑，旋即道，“但在公布之前，我得打個電話。”
她還是想問問賀潛。
如果到了魚死網破的這一步，他們多年來的兄妹親情是否還能夠維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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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談婕沒懂他的意思，但隱約明白賀潛應當誤會了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不是紀家，是我那個妹妹談頌。我們兩個從小到大的關系都不好，加上最近家裏的情況，她應該恨毒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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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婕越聽越覺得不對勁，整個人一頭霧水，“你去調查什麽了？紀家想要害你？”
“這件事你千萬不要參與，否則……小婕，聽哥哥的話。”賀潛說的話談婕一個字都聽不懂，她只是想問個答案，沒想到會牽扯別的。
望著鏡中的自己，談婕眸色漸深，“哥，如果你遇到什麽無法解決的事，我們可以一起面對。在這之前，我還是決定將事情的真相告訴你。關於我，和你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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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走來一個女孩，身上穿著附近某初中的校服，手裏捧著從附近咖啡店買來的熱飲。見賀潛遲遲沒有邁開腳步，她提醒了一句，“大哥哥，已經綠燈啦，可以走了。”
賀潛的手被寒氣凍得通紅，聽見女孩的聲音，他僵硬地點了點頭，機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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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她聽見賀潛說，“對不起……為什麽我沒能早點發現？我曾經一直以為，在這個家裏，當時的我雖然沒能力為你提供多麽富足的生活，卻也能保護你不受傷害，可是、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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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燎的手機微微震動，收到了一條來自秦牧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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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雲澤聽見聲響，眼皮微擡，“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
紀燎面不改色地收起手機，“既是為紀家做事，應當盡職盡責。無論身在何地，公司的事不能耽擱。”
“你對老爺子的話倒是記得清楚。”
紀雲澤手執毛筆，在紙上緩緩寫下大字。他雖人至中年，手腕依舊平穩，不見絲毫遲疑和抖動的跡象，寫出的字亦是筆鋒淩厲，頗具神韻。
幾個字寫下來，他只字未言，仿佛身前空無一人。
這時，外面有人輕輕叩門，明昭的聲音緊隨而至，“雲澤。”
紀雲澤擡眼看向紀燎。
紀燎轉身，為明昭打開了房門。
見到紀燎，明昭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她手中端著一碗深黑色的中藥，散發出刺鼻的味道。
“該喝藥了，待會為你針灸的師傅便會上門。”她緩步走到紀雲澤身側，遞上那碗藥，溫聲開口。
一口喝下湯藥，紀雲澤的目光如利劍般刺向前方，紀燎輕微擡眸，與他對視，毫不避諱這樣的交鋒。
幾秒後，只聽紀雲澤冷哼一聲，“領了個不知哪來的女人回家，現在還和你弟弟搶合作，這就是我一手養大的好兒子。”
“是，這都要感謝您的多年栽培。”紀燎不在意地回道。
“你倒是肯為女人花錢，”紀雲澤挑眉，“只是不知，這霸王別姬的戲碼還能演上幾出。”
明昭領了師傅過來，“雲澤，已經準備好了。若是有事，不妨結束了再說，你的身體最重要。”
女人在家仍著一身旗袍，胭脂色最是惹眼。聲調輕柔，溫軟動人。
紀雲澤難得笑了笑，“那就依你。走吧。”
他的家中有專門的按摩室，各種設備一應俱全。
紀燎回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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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換界面，他又打開了家中的監控攝像頭。
沒有人。
長指捏著眉心，方才冷冽的氣息驟然收起，男人的面上浮現出幾分落寞。
老婆人不在，消息也不回，現在連電話都打不了。
好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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