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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羊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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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羊毛

時至傍晚, 也該散場了。

談婕這回長了記性,全程滴酒未沾。

越是深夜,這間餐廳反而更為熱鬧。

談婕一行人逆著人流向外走去, 擡眼望見門口聚集著很多路人。

似乎正圍觀著什麽。

見談婕疑惑, 喬蕙主動解釋道,“估計是哪個公眾人物來了, 每到這個時候, 很多媒體往往蜂擁而上。多拍幾條視頻,沒準哪條就蹭上熱點, 爆了。”

談婕點了點頭。

車內。

秦牧望著周遭圍追堵截的相機, 忍不住皺眉, “紀總, 事情都辦完了,我們還不走嗎?”

紀燎未曾出聲。

狐疑許久,秦牧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一件事。

自家老板雖然始終低垂眼眸, 視線卻似乎並未停留在前方。

而是......餐廳門口。

他在等人?

秦牧滿腹不解, 卻也不方便直接開口問。

所幸車窗玻璃是特殊材質, 外人瞧不見裏面的情景。否則, 也不知那些無良媒體會給紀燎編排怎樣的緋聞故事。

不對。

已經不用再浪費功夫了。

緋聞對象,不正有一個嗎。

車內靜謐非常,與街邊的喧鬧形成鮮明對比。

直到紀燎有了動作。

秦牧已經準備好發動車子離開這裏, 忽然聽到車門自動打開的聲音。

握住方向盤的手驟然頓住,“紀總, 你去哪?”

回應他的是嘈雜議論的人聲。

總歸是與工作上的同事共進晚餐, 談婕沒吃太多。

她正思索著要不要回家之後再點一頓夜宵, 作為今晚的補償。

前方賀潛的腳步陡然停住,談婕躲閃不急, 險些撞在他胸口。

賀潛眼疾手快扶住她,手指勾住談婕的手腕,輕聲道,“沒事吧。”

“沒,”談婕站直身體,“怎麽突然不走了?”

賀潛不禁輕笑,“你貌似忘了很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

談婕先是一楞,細細思索著落下的記憶,很快便反應過來。

今天是她為自己定下的心願日。

心願日來自洛亞爾的古老傳說。相傳在千年前,人類在破敗的城堡殘垣中發現一位降落世間的神明。

六翼盡折,末梢染著金黃色的血。

人類見狀,便將神明帶回家中,悉心照顧。

不知過了多久,神明再度恢覆力量。為了報答人類的救命之恩,祂與其定下神契:人類選擇一天作為心願日,此後每年的這個時候,他可以向神明許下一條願望。

而後,神明再度走出雪山。

人類願望成真。

因著這個故事,洛亞爾的市民往往在青少年時期自主定下心願日,每逢日子來臨,家人和朋友就會主動送上禮物,亦或是滿足他們的小小要求。

談婕在那裏生活了很多年,入鄉隨俗,情有可原。

然而,自從分手回國後,她確實將這事忘得幹凈。地域不同,文化也分得清晰。久而久之,談婕不再提起。

就算記得又如何?

不會有人在意。

“沒想到你還記得。”想起曾經,談婕有些恍惚。

“與你有關的事,我向來記得清楚。”賀潛的手中多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遞到談婕面前。

“這是今年的禮物,希望你能喜歡。”

談婕一時眼熱,忍不住用笑意掩飾波動的心心緒,“心願日都是小孩子的專屬,如今我們都二十多歲了,你還搞這些。”

“但你是我妹妹,在我眼裏,永遠是小孩子。”

談婕伸手去接盒子。

忽然。

一只手擋住了她的動作。

手指修長,骨節微微泛紅,想來是天氣寒冷的緣故。

談婕錯愕,眼睛向著手的主人望去。

——是紀燎。

他怎麽回得這麽早?

按照紀燎那日親口所說,應該還得等上幾天。

然而,紀燎如今就站在她面前。

眼中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晦暗,看得她心底生寒。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一時說不出話。

心亂如麻,腦中思緒也亂作一團。

近處,人們對著兩人舉起鏡頭。

談婕下意識地擡手想躲。

緊接著,紀燎攬住她的肩,將人按在懷中。

“這個女人是何方神聖,居然跟紀家少爺有這種關系。那之前的緋聞算什麽?”

“誰知道。不過,像他們這種過慣了富貴生活的少爺,私生活指不定得有多混亂。”

“你們沒看那個女主的賬號嗎?這個女人就是她。”

“原來是這樣啊!”

寬厚的胸膛遮掩了所有或不懷好意或好奇探究的視線,談婕雖看不見當前的狀況,聽力卻變得越發清晰。

她知道,圍觀的人們在討論自己。

耳邊是紀燎近乎命令的口吻,“現在,跟我回家。”

他似乎正極力克制著什麽。

印象裏,紀燎是喜歡獨處的。面臨這種境況,對他而言或許並不舒服。

談婕也是如此。

她壓低聲音向紀燎請求,“我和他們解釋兩句再走,可以嗎?”

大掌落在女人細嫩的脖頸,指腹薄繭擦過皮膚,惹得談婕渾身顫栗。

“可以。”紀燎淡淡應聲。

談婕松了口氣,轉而聽見他的下一句話。

“你總做些讓我難過的事。”

嗓音裏卷著極淡的嘆息,不是單刀直入的譴責,倒像是在……訴說委屈。

她原本準備好的幾段說辭頓時吞入腹中,再也講不出半個字。

側頭看向賀潛等人,只見喬蕙正滿面春風地看著她,對視時,向談婕默默豎起大拇指。

也不知這女孩又在腦補些什麽情節。

至於賀潛。

他扯了扯嘴角,緩緩收回手。

隨後轉身,連同著那份沒有送出的禮物,一並消失在談婕的視線中。

喬蕙與剩下的二人也心領神會,主動撤離。

於是只剩下談婕紀燎二人。

好不容易擠進人群的秦牧,在望見這一刻的瞬間,覺得天塌了。

所以,他陪著紀總在外面等了那麽久,就是為了見證這對璧人在聚光燈下相擁的一瞬……

見到熟悉的人一個個散去,談婕再也忍不住這裏的氛圍,湊到紀燎耳邊小聲道,“先離開這裏好不好?”

混亂的人群,突兀的叫喊,還有莫名投射在眼中的強光,談婕置身其中,難以掙脫。

眼前的男人,是她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擔心紀燎會給出否定的答案,談婕放低姿態,柔聲祈求。

“帶我走。”

終於。

紀燎將她攔腰抱起。

這顯然出乎談婕的預料。

或者說,從他出現在這裏的那一刻起,所有事情逐漸變得不同尋常。

困在紀燎的懷裏,談婕大腦空白,暈沈沈地胡思亂想著。

他的到來,讓她無處可躲。

這實在算不得好。

但如今,護著她平穩上車的男人,也是紀燎。

談婕想不明白,紀燎為何會做出這般自相矛盾的舉動。

後座,兩人間隔約一個身位。談婕縮在角落裏,不動聲色地垂眸。

她不想與窗邊任何人對視。

紀燎低低開口,“走。”

秦牧應聲,旋即啟動車輛,踩下油門。

方才還圍成一團的路人迅速四散開來,拍到高清照的媒體滿意撤退,沒得到機會的只能悻悻而歸。

大衣領口處輕微折角,談婕擡手理順。指尖觸及柔軟的布料,靜電悄然鉆出。

思緒瞬間被拉回現實。

想到紀燎抱著自己邁步向前的情景,她心臟跳得厲害。

五指半握著遮住嘴唇,似乎只有唇中呼吸的溫熱能帶給她半分安寧。

卻也時時刻刻提醒著她,這並不是夢境。

這輛車是真實的,人群的目光是真實的。

就連左側端坐的男人,也觸手可及。

沒來由的,談婕轉頭看向紀燎。

男人眉頭緊蹙,瀏覽著電子屏幕中的內容。

察覺到談婕的視線,紀燎動唇,“這次又想說什麽,談老師晚上也約了人嗎?”

“……”他意有所指,談婕無力反駁。

不過,現在的處境與方才不同。她坐在車裏,與紀燎面對面的交流,不會有人對他們的言語指手畫腳、逐字分析。

談婕的膽子瞬間大了起來,說話的口吻帶著些底氣,“沒錯。我和同事出來吃飯,原本進行得很順利t,只是沒想到你會出現,還引來了那麽多的關註。以後再見面,還是提前打下招呼比較好。”

話音剛落,紀燎的聲音便再度傳來,“賀潛也是你的同事?”

嗓音沁著涼意。

“那是我哥,”談婕攪動著手指,“他在國內做的就是互聯網媒體運營,幫我牽線介紹合作夥伴而已。”

“這你也要管?如果我們結婚之後會是這種結果……”

談婕說著話,前方的咳嗽聲突兀響起,一時半會停不下來。

是秦牧。

“秦先生,你沒事吧?”談婕好心問候。

過了好一會,秦牧搖搖頭,目不斜視地望著路面,“沒、沒事。最近換季,可能有點咽炎。”

這理由實在沒什麽含金量。

紀燎冷淡道,“如果身體受不住,可以將年假調到這個月。”

秦牧當然沒病。

只是從談婕口中輕而易舉飄出的“結婚”二字讓他心神巨震。

他們什麽時候發展到這個地步了。

“小毛病而已,”秦牧思索著措辭,“紀總,我們現在去哪?”

談婕忙道,“如果順路的話,可以送我回家嗎?”

她雖是對秦牧問話,暗裏自然是求著紀燎的同意。

盡管希望渺茫,談婕還是想爭取一下。

“可以。”男人薄唇吐出二字。

談婕有點不可置信。

他難得肯放過她。

車子駛向談婕所在的公寓。

好不容易熬到下車,談婕匆匆撂下一句謝謝,便蹬著高跟鞋向電梯疾步走去。

“等等。”

終於,還是沒逃過。

談婕緩緩轉身,臉上掛著禮貌的微笑,“還有什麽事?”

接下來,紀燎大概會讓她邀請他上樓。

剩下的事,談婕不用細想便知。

“你說呢。”

毫無疑問,談婕無力扭轉敗局。

這時,紀燎對著身後的秦牧低聲講了句,“在這裏等著,一個小時左右。”

……?

她承認紀燎智商高。

但似乎缺了點常識。

可他們分明已經實踐過了。

不解.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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