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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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弗斯
談婕從睡夢中清醒，只見林絳正坐在沙發旁，手裏抱著一個粉色的玩具熊。
她還未完全清醒，講話全憑潛意識引導，“別拿那個棕色的，其他的喜歡就挑去吧。”
林絳轉過頭，沒有說話，眼神直勾勾地盯著談婕的臉。
她身上沒了往日喧鬧的氣息，談婕心頭一驚，忙問，“出了什麽事？”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吧，”林絳不可置信地開口，“你昨天幹什麽去了，自己心裏有數嗎？”
聞言，談婕錯愕，“我沒做什麽。”
她仔細想來，是沒做什麽。隱約記得當時沒有把控好酒量，腦子混沌成一團漿糊。緊接著......發生什麽來著？
談婕忽然想不起來了。
此時，林絳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望著她，雙手叉腰道，“你是不是把一切都忘記了？談同學，在我這裏你可別騙人。你一向不會撒謊，裝的還是真的我馬上就能從你的微表情裏看出來。”
談婕瞬間被她的話噎住，“我裝什麽了？等等，我昨天是不是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比如酒醉失態影響你們飯局之類的......”
想到這裏，談婕是有些尷尬。
她在外的形象向來是安穩沈靜的。
很有意思的一點是，談婕的酒量有一個特殊的臨界值，數值以下毫無壓力，基本不會醉。可若是運氣不好達到了某種程度，那就不好說了。
談婕有些心虛，同時也在心底哀嘆自己運氣不佳，竟在好友的生日會上失態，而且還是當著那麽多人的面。
然而，林絳卻否認了談婕的猜測，“要真是那樣，你覺得憑借我們多年的交情，我會介意這點小事？談同學，你給我再三、仔細回憶昨晚的事情。”
談婕絞盡腦汁，只能在記憶的碎片裏捕捉到零丁的信息。
她醉了，困頓與疲倦緊隨而至。談婕的最後一絲理智在兩者之間拼命掙紮，最終舉旗投降。
說到這裏，林絳湊近了些，“然後呢？”
談婕突然不說話了。
她徹底認輸，“不然還是別說了，否則你又要生氣。”
林絳拿她沒辦法，“談同學，昨天我還聽見你和賀潛信誓旦旦地保證自己絕對不會吃回頭草，晚上你就跟人滾到一起去了，還是在這張沙發上。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膽大包天？”
“你說什麽？”談婕睜大了眼睛，被林絳三兩句話硬控五分鐘。
不可能啊，她只記得紀燎背著自己走到家，然後就是一些她不願意回想的唇齒親密。
至於睡在一張床上，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林絳見她依舊嘴硬如磐石，無奈地聳了聳肩，將桌上合著的筆記本電腦打開，展示在談婕眼前。
“有圖有真相，你親自看看再給出結果，否則我怎麽給你做無罪辯護。”
她的話讓談婕覺得莫名其妙，視線移動，談婕的目光落在幾張圖片上。
照片並不清晰，模糊中帶著許多不和諧的噪點。
但談婕還是一眼認出了主角。
是她，還有紀燎。
兩個普通人也能被偷拍......不對。
分手多年，當年兩個擠在閣樓裏的窮學生早已改頭換面。一個是自媒體行業頗具名氣的博主，另一個更是搖身一變成為了頂級豪門的繼承人。
加在一起，從上流社會到廣大網友，無數雙眼睛怕是都會放在這裏。
喝酒誤事是真的。
雖然她還沒到林絳所懷疑的無可挽回的程度，但被偷拍一事也實在讓談婕頭疼。
她終於想起自己昨天是如何用幾句話便讓紀燎出現在面前。
分手時，談婕不想拖泥帶水藕斷絲連，刪除了關於紀燎的一切聯系方式。因此，先前有求於人時，她只得尋找秦牧。
然而昨天借著酒勁，爛熟於心的號碼竟被再一次撥通。
她不知紀燎是如何發現的，那號碼她明明胡亂撥了許多次，就在快要放棄的時候，卻被男人接起。
然後他來了。
像是小說裏那些言出法隨的技能。
她孤註一擲地嘗試，從此真愛降臨。
談婕繼續查看這條微博，上面記述了紀燎與談婕昨日相處的全過程。
從酒店大堂走出，驅車趕往公寓，中途改為步行，他背著她走了長長一段路......最終，兩人來到公寓樓下。
在樓內發生的事情自然是拍不到的，但越是空白的部分，人們越容易在此發散思維，將其認作是自己想象的情景。
這才是最細思極恐的一點。
在這則爆料的結尾，撰稿人指出，知名博主小羊與紀家大公子關系匪淺，大概率正在熱戀中。
談婕為這幾行字的大言不慚震驚不已。
“這一看就是憑空捏造，幾張圖根本看不出什麽，”談婕蹙眉道，“沒有辦法蓋棺定論。”
林絳望著她，搖了搖頭，“輿論這兩個字，你是最懂的。之前那個抄襲風波還不夠嗎？人們只想看見他們想看的，至於真相如何，謠言會造成怎樣的傷害，他們根本漠不關心。”
說到這裏，林絳有些沮喪，“而且，最嚴重的並不在於此。”
望著她覆雜的神色，談婕意識到，在與紀燎重逢的這段時間裏，她似乎強行逼迫自己忽略了一點。
身份差距。
見談婕神色暗淡，林絳的語氣比之前溫和許多。
“你知道的，我家裏做珠寶生意，經常會和那個圈子裏的人打交道。正因如此，我從相熟的朋友那裏聽來了關於紀家的某些不成文的規矩。”
作為具有底蘊和修養的大富大貴之家，要求子孫的婚事應門當戶對，本是圈內人盡皆知的條例。
然紀家在這一點做得更加嚴苛。身為紀家子女，不能同結婚對象之外的人產生戀愛關系。
言外之意，和誰在一起就要與誰結婚。
談婕手指收緊，“那曾經在一起的呢？”
“你知道紀明灼嗎？”林絳問。
談婕點頭。
他是紀家老二。紀燎沒有回去前，在整個榕城也算聲名赫赫，只是後來似乎在感情上出了些問題，與家中鬧得極僵。
林絳微微嘆息，“他當年交了一位女朋友，女方是娛樂圈的小明星，身上不少緋聞，在圈內名聲也不大好。紀明灼不顧家裏阻撓，鐵了心想和這個女人在一起t。最後不知怎的，女人就此消失，而紀明灼在紀家公司的權力也被削弱。
我聽說，他的這個女朋友似乎是拿了紀家的錢，同時那邊也恩威並施，最後才一夜人間蒸發的。紀明灼反抗了，卻沒撈到任何好處，反而把自己弄得非常狼狽。”
“我懂了。”談婕低垂著頭，看著屏幕裏紀燎背著她的畫面，兀自出神。
“不過你也別太著急，”林絳的手指不停滑動著手機，“現在的風向多數是為你擔憂的，畢竟你和紀燎早有感情，當時他也並非紀家人，不必守那離譜的規矩。依我看，這事只要你們雙方否定，還是有挽回的餘地。你的事業眼看已經有了光彩，堅決不能折在這件事上。”
談婕醉酒剛醒，精神尚有些恍惚，主動起身，“我去洗漱。”
走到盥洗臺，談婕的手機接到了幾個未接電話。
她打開來看，是談頌。
這人多少年都不會主動聯系自己，如今看來，也是沖著爆料而來。
談頌鍥而不舍地再度請求通話，談婕看著一連串的紅色字樣覺得心煩，索性將人拉黑。
安靜了沒多久，談頌的消息跳躍在屏幕頂端。
“談婕，爸媽在家等你，速回。”
“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清楚。”
“拉黑我也沒有用，紀家你根本惹不起，別拖著全家一起下水可以嗎？”
談婕關了手機，接了點涼水洗臉。
這時門外傳來聲音，“小婕，是我。可以進來嗎？我給你發了消息，你一直沒回。”
林絳聽出了是賀潛的聲音，於是起身去開門。
門外，賀潛風塵仆仆，頭發翹起來一簇，身上隨意套了件運動服，與往日的得體大相徑庭。
林絳楞了一下，“小婕在洗手間，等下就出來了。你吃早飯了嗎？”
賀潛搖了搖頭，“沒有，我就是專程來找她的，網絡上的那些圖片，你們看到了嗎？”
“看到了，”林絳把水杯推到賀潛面前，“實在沒想到，時隔多年，她和紀燎會以這種方式再會。”
賀潛眸色幽深，眼底掠過寒光，也被很好地掩飾過去，“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
“得了吧，你還能預蔔先知呢。”林絳吃了些水果，擦擦嘴，“事已至此，你有什麽解決的好辦法嗎？”
“紀燎並非良人，小婕絕不能和他在一起。現在勢頭正盛，小婕不便露面。”
林絳揚眉，“你的意思是，讓她暫時離開榕城？”
賀潛點了點頭，“我必須要保證她的安全。”
“可……”林絳覺得些許不妥，但她也確實無法反駁。
談婕突然從洗手間走了出來，“我去找他談談吧。”
“誰？”
“紀燎。”
“談同學，”林絳擺了擺手，拉她坐在身邊，“這實在太冒險了，不說容易被二次誤會，你在他那裏也不可能討到任何好處，只會得不償失。”
得不償失嗎……
這種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沒關系，我心中有數，大不了離開榕城就是，時間會沖淡一切。我的工作原本就是在各個國家到處跑，這件事對我也沒什麽影響。”
林絳抱住談婕的手臂，“可是我們都在這裏，你如果不回來，大家都會很想念你。談同學，我才剛回國，你就要離我而去了嗎。”
她神色沮喪。
談婕摸了摸林絳的短發，“還沒到那個地步。”
賀潛擋在談婕身前，“不行，你不能去。”
談婕有些無奈，“哥，已經到了這個時候，怕是我不出面也不行了。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一味逃避是沒用的，我不能總奢求別人的保護。”
賀潛望著談婕，從她眼裏瞧出果決與堅定。
他是沒辦法攔著她的。
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他沒有能力，也沒有資格。
他面色灰敗，雙手無力地下垂，“我只是不想你陷得太深……小婕，自從那天爭吵之後，夜裏我常常夢見你拿著刀割向手臂。沒辦法，我只好求你，別傷著自己。”
話音剛落，林絳沖泡咖啡的手停了下來，她緩緩擡起頭看向談婕。
談婕也同時與她對視，相顧無言。
林絳眼圈紅了，“是什麽時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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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上沒了往日喧鬧的氣息，談婕心頭一驚，忙問，“出了什麽事？”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吧，”林絳不可置信地開口，“你昨天幹什麽去了，自己心裏有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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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意思的一點是，談婕的酒量有一個特殊的臨界值，數值以下毫無壓力，基本不會醉。可若是運氣不好達到了某種程度，那就不好說了。
談婕有些心虛，同時也在心底哀嘆自己運氣不佳，竟在好友的生日會上失態，而且還是當著那麽多人的面。
然而，林絳卻否認了談婕的猜測，“要真是那樣，你覺得憑借我們多年的交情，我會介意這點小事？談同學，你給我再三、仔細回憶昨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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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裏，林絳湊近了些，“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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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徹底認輸，“不然還是別說了，否則你又要生氣。”
林絳拿她沒辦法，“談同學，昨天我還聽見你和賀潛信誓旦旦地保證自己絕對不會吃回頭草，晚上你就跟人滾到一起去了，還是在這張沙發上。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膽大包天？”
“你說什麽？”談婕睜大了眼睛，被林絳三兩句話硬控五分鐘。
不可能啊，她只記得紀燎背著自己走到家，然後就是一些她不願意回想的唇齒親密。
至於睡在一張床上，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林絳見她依舊嘴硬如磐石，無奈地聳了聳肩，將桌上合著的筆記本電腦打開，展示在談婕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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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讓談婕覺得莫名其妙，視線移動，談婕的目光落在幾張圖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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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談婕還是一眼認出了主角。
是她，還有紀燎。
兩個普通人也能被偷拍......不對。
分手多年，當年兩個擠在閣樓裏的窮學生早已改頭換面。一個是自媒體行業頗具名氣的博主，另一個更是搖身一變成為了頂級豪門的繼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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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婕繼續查看這條微博，上面記述了紀燎與談婕昨日相處的全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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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紀家在這一點做得更加嚴苛。身為紀家子女，不能同結婚對象之外的人產生戀愛關系。
言外之意，和誰在一起就要與誰結婚。
談婕手指收緊，“那曾經在一起的呢？”
“你知道紀明灼嗎？”林絳問。
談婕點頭。
他是紀家老二。紀燎沒有回去前，在整個榕城也算聲名赫赫，只是後來似乎在感情上出了些問題，與家中鬧得極僵。
林絳微微嘆息，“他當年交了一位女朋友，女方是娛樂圈的小明星，身上不少緋聞，在圈內名聲也不大好。紀明灼不顧家裏阻撓，鐵了心想和這個女人在一起t。最後不知怎的，女人就此消失，而紀明灼在紀家公司的權力也被削弱。
我聽說，他的這個女朋友似乎是拿了紀家的錢，同時那邊也恩威並施，最後才一夜人間蒸發的。紀明灼反抗了，卻沒撈到任何好處，反而把自己弄得非常狼狽。”
“我懂了。”談婕低垂著頭，看著屏幕裏紀燎背著她的畫面，兀自出神。
“不過你也別太著急，”林絳的手指不停滑動著手機，“現在的風向多數是為你擔憂的，畢竟你和紀燎早有感情，當時他也並非紀家人，不必守那離譜的規矩。依我看，這事只要你們雙方否定，還是有挽回的餘地。你的事業眼看已經有了光彩，堅決不能折在這件事上。”
談婕醉酒剛醒，精神尚有些恍惚，主動起身，“我去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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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黑我也沒有用，紀家你根本惹不起，別拖著全家一起下水可以嗎？”
談婕關了手機，接了點涼水洗臉。
這時門外傳來聲音，“小婕，是我。可以進來嗎？我給你發了消息，你一直沒回。”
林絳聽出了是賀潛的聲音，於是起身去開門。
門外，賀潛風塵仆仆，頭發翹起來一簇，身上隨意套了件運動服，與往日的得體大相徑庭。
林絳楞了一下，“小婕在洗手間，等下就出來了。你吃早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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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林絳把水杯推到賀潛面前，“實在沒想到，時隔多年，她和紀燎會以這種方式再會。”
賀潛眸色幽深，眼底掠過寒光，也被很好地掩飾過去，“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
“得了吧，你還能預蔔先知呢。”林絳吃了些水果，擦擦嘴，“事已至此，你有什麽解決的好辦法嗎？”
“紀燎並非良人，小婕絕不能和他在一起。現在勢頭正盛，小婕不便露面。”
林絳揚眉，“你的意思是，讓她暫時離開榕城？”
賀潛點了點頭，“我必須要保證她的安全。”
“可……”林絳覺得些許不妥，但她也確實無法反駁。
談婕突然從洗手間走了出來，“我去找他談談吧。”
“誰？”
“紀燎。”
“談同學，”林絳擺了擺手，拉她坐在身邊，“這實在太冒險了，不說容易被二次誤會，你在他那裏也不可能討到任何好處，只會得不償失。”
得不償失嗎……
這種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沒關系，我心中有數，大不了離開榕城就是，時間會沖淡一切。我的工作原本就是在各個國家到處跑，這件事對我也沒什麽影響。”
林絳抱住談婕的手臂，“可是我們都在這裏，你如果不回來，大家都會很想念你。談同學，我才剛回國，你就要離我而去了嗎。”
她神色沮喪。
談婕摸了摸林絳的短發，“還沒到那個地步。”
賀潛擋在談婕身前，“不行，你不能去。”
談婕有些無奈，“哥，已經到了這個時候，怕是我不出面也不行了。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一味逃避是沒用的，我不能總奢求別人的保護。”
賀潛望著談婕，從她眼裏瞧出果決與堅定。
他是沒辦法攔著她的。
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他沒有能力，也沒有資格。
他面色灰敗，雙手無力地下垂，“我只是不想你陷得太深……小婕，自從那天爭吵之後，夜裏我常常夢見你拿著刀割向手臂。沒辦法，我只好求你，別傷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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