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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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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浠

“不舒服?”

問話的是楚跡, 他並不知道到底抽了多少血,但是見溫浠臉色有些不大好,他就想帶她走, “回去休息吧, 明天再來,你急也沒用。”

溫浠遲疑,她看了看病房裏面,伊星洲察覺到有人看他順勢擡起頭看了過來, 兩個人隔著一道厚實的玻璃墻對視上。

伊星洲盯著溫浠長久的看著,似乎少看一眼就再也不能看了, 這是他們二人相識這麽久以來, 他第一次不加掩飾、光明正大的將眼底的覬覦和冷漠表現得淋漓盡致, 可除了那些人世間會有的混亂欲望,他的眼瞳深處還燃燒著一簇微弱的火焰, 好像快要熄滅了。

溫浠不解其意,被看的頗為不自在, 垂下頭躲避他的目光。

楚跡跟裏面的人說了兩句,帶著溫浠離開此地。

“這算不算做了個免費體檢呢。”溫浠挽著楚跡的手臂惆悵的自娛自樂, “不知道歲歲什麽時候會醒來。”

“明天會醒的。”楚跡有些意味深長, “這個體檢挺好的。”他想, 伊歲明天醒來天都塌了。

病房內,汪幸之悠悠轉醒,伊星洲就坐在旁邊, 他手裏拿著一份文件,可遲遲沒有翻頁。

往左側轉頭, 伊歲仍舊在沈睡,心率機有規律的跳動著, 昭示著她的健康。

汪幸之心下覆雜,她輕輕擡手,伊星洲敏銳,就這一下立刻回神。

放下文件,他問汪幸之狀態好不好,有哪裏不舒服的。

汪幸之在助理的幫扶下坐起身來,“能有什麽不好的,溫浠的東西都收集好了沒有?做一下親子鑒定吧。”

“您剛剛吐過血。”伊星洲蹙眉,顯然並不讚許,“明天再測也是一樣的。”

“我如何能等的到明天?”汪幸之掀開被子反問,獨斷專行吩咐,“叫人來給我抽血。”

沒人能拗的過汪幸之,到底還是扶她起來抽血,助理在旁邊站著說道,“其他的采集了有頭發、牙刷牙杯上刮取的殘留物,本來還想看一下衛生間,只可惜溫小姐並沒有來例假。”

汪幸之聽得嘴角抽動了一下,看了一眼助理。

助理訕訕然一笑,“這是必要的,必要的…”

汪幸之抽了血,剪了頭發,拿棉簽收集了口腔黏膜細胞。

“多久能出結果?”

“不會很久,常規是三個小時,但咱醫院更快些,兩個小時足以。”

兩個小時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了。

伊星洲沒了言語,汪幸之卻在一直問東問西。

“溫浠小時候過得怎麽樣?”

“她父母對她好嗎?”

“在學校有沒有被欺負?”

“談過戀愛沒有啊?楚跡是初戀?”

“衣食住行有沒有被苛待過?”

助理知無不答。

“溫小姐出生在一個不富裕的家庭,但是家庭條件也並不辛苦,吃飯和穿衣方面也沒有被苛待過,她父母對她很不錯。但是,如果按照您的眼界和看法去說的話,那麽溫小姐就是吃盡了苦頭了,她從沒有出國旅行過,沒有戴過名貴珠寶、衣服的價格不超過五百塊、不能做到每天都吃大魚大肉、每天走路去上學,坐過的最好的車是打車打到過的奧迪,手機用的是國行普通的品牌,用過三年才換了新的,家裏加上換季的鞋子衣服,只有一個櫃子這麽多、沒有去聽過現場演唱會、沒跟心儀的明星合過照、考了第一名也不會有價值千萬的禮物,只能去每人一百五十塊的飯店吃頓好的——”

助理說的明明是這個世界普通女孩都在過著的生活,可汪幸之卻楞是眼眶聽的通紅,一顆眼淚倏的掉下來,“我兒吃苦了。”她簡直無法想象這樣的日子,溫浠是怎麽度過的。

相對比來說,伊歲從小到達簡直是生活在天堂裏。

從出生開始,伊歲就不曾跟人間疾苦接近過,吃最好的、用最好的,她還真沒吃過沒吃過的、沒玩過沒玩過的……十二歲生日的時候生日大辦,請來了她最喜歡的迪斯尼團隊為其慶賀,還拍了一組視頻被迪士尼發在官方宣傳片中,那幾年,伊歲是中國公主傳遍了全世界。

可是——

汪幸之坐在伊歲的病床前,握著她的手不放開。

“溫小姐自小成績就好,從不讓她父母操心,她懂事乖巧,不惹是生非,也從不索要什麽東西。讀初三那年她母親給她報了補習班,花了將近上萬,她一直銘記於心,所以後來讀書格外要強,就想拿獎學金報效母親。她同意來洛斯弗念書,也是因為楚跡少爺告訴她洛斯弗的獎學金高達百萬。”

汪幸之握著伊歲的手略微一松。

助理繼續說:“溫小姐沒有談過戀愛,但是她追求者不少,她認為談戀愛耽誤學習,她的閑暇時間除了在家裏幫母親做家務之外,都用來補課學習了。後來到了洛斯弗念書,更是天資聰穎拿下了第一名,她跟楚跡少爺談戀愛,也是因為楚跡少爺在學業上幫了她很多,生活裏也對她保護有加,並不會耽誤她,所以溫小姐才會跟他談戀愛。除了楚跡少爺之外,她的追求者還有一些……但是溫小姐顯然是個知恩圖報的,並沒有因為別人的條件好就有所動容。”

“比如……”查到了關於伊星洲的,助理小心翼翼看了一眼他,汪幸之冷下了臉,“比如什麽?”

助理道:“比如少爺曾許諾娶溫小姐為期,將伊家的一半給她,並且愛她護她,她沒有一絲一毫猶豫拒絕的徹底。”

汪幸之聽了一楞,她第一反應是難怪後來別人怎麽說溫浠都不動容,原來更好的條件伊星洲早已經許諾過。

不愧是她汪幸之的女兒,不被強權金錢遮幕眼,是真正超脫於他們所有人的純凈之人。

擡起手輕輕擦了一下眼角,汪幸之長久的凝視著沈睡不醒的伊歲,自嘲道:“如此說來,倒是我不會做媽媽了,溫浠被教得很好……反倒是歲歲,被我寵的不知天高地厚,脾氣反覆無常。”

助理搖頭,他笑著說,“怎麽會,夫人,仔細說呢,歲歲小姐和溫浠小姐不都是您的女兒嗎?”

汪幸之看了看時間,朝他說:“去看看結果吧。”

伊星洲身子一僵住,他側頭看向助理,又轉回頭,一言不發。

病房裏只剩下他倆和沈睡的伊歲,汪幸之和緩語氣,“星洲,倘若小浠真的是你的妹妹,那你對她的感情絕非愛情,兄妹之間是會有感情的,長久不見面被誘發,你們那是兄妹情,你認錯了。”

伊星洲沒有說話,良久之後扯唇笑了一下,片刻:“嗯。”他還是應了。

在這世界上,最最重要的始終都是流著同樣血液的家人,他是不會為了一些事情忤逆母親的。

不多時,助理回來,手裏拿著兩份文件。

一份交給汪幸之,一份交給伊星洲。

伊星洲拿在手裏,指腹輕輕摩擦了兩下卻並未打開看。

反倒是汪幸之迫不及待的翻開:

第一頁,略過前面繁覆的各式各樣說明,最後一行:經鑒定,溫浠與汪幸之女士的血緣相似度為99.9999%

汪幸之捂住嘴,熱淚盈眶,將那串9反覆看了好多遍,一連說了好幾個‘好’字,才翻頁看後面的。後面是頭發和口腔組織的鑒定,一個相似度69%一個72%。

助理解釋說:“這兩樣東西,溫浠小姐家裏提取到的已經沒什麽活力,所以結果存在偏差,最準確的話還是血液檢測。”

“不妨礙,不妨礙……”汪幸之結連重覆了三遍這幾個字,捧著那紙文件在病房裏走來走去,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往下掉落。

伊星洲背對著大家,最終還是用食指撚其封皮掀開,首先看到的就是99.9999%。

他閉上眼睛,好半晌才終於睜開。

“我要接我女兒回來,我要接她回來!”汪幸之猶有幾分神經質了似的,在病房裏走來走去還不算,嘴裏念念有詞,急迫的很。

“媽。”伊星洲轉動輪椅面朝汪幸之,“浠浠已經在那邊過慣了的,也說了她那邊的父母對她很好,你忽然跟她說這些,她恐怕接受不了。”

他冷靜又淡然,“不如接歲歲回家裏住,拿這個理由請她住到伊家來,您也能趁機跟她多多相處,培養培養母女情分,”語氣頓了一下,伊星洲說,“況且,她確實吃了不少苦,能回來就回來。”

“還是我兒子考慮的周到。”汪幸之一錘定音,“就這麽來,來人!”

夜晚,溫浠給眠眠講著睡前故事,將人完全哄睡她才關了燈,走到客廳裏看著電視機墻上掛著的全家福。

“不論怎麽樣,媽媽和爸爸永遠是我的媽媽和爸爸。”溫浠喃喃著,朝全家福微微笑。

次日早晨四點多,董卓煙過來把眠眠接走。

臨分別前,溫浠輕聲開口:“今晚不必送來了,以後也不必送來了。”

董卓煙疑惑,她有些情急:“為什麽?”

“今天我會搬到伊家去,”溫浠說著,溫柔笑開,“卓煙姐,稍安勿躁。”

董卓煙瞳孔一縮,她摟進了眠眠的肩膀,“好。”

“歲歲受傷了,我得去照顧她。”溫浠解釋說,她看了一眼眠眠。

董卓煙參悟了什麽,她輕輕拍了拍眠眠,“去車上現做著,我跟你溫浠姐姐有話說。”

眠眠倒也懂事,聽話的去了樓外的電動車邊趴著。

“溫小姐,我想知道,您想讓我幫您做什麽?”董卓煙慎重的問。

溫浠都能住進伊家裏,那距離眠眠也住進去還遠嗎?

溫浠止了話語,她先是笑了一下,纖細好看的手指輕輕的扶著墻壁,“卓煙姐,你怕死嗎?”

“我不怕,我本來就快死了。”董卓煙毫不猶豫說了這句話,不過她腦袋不笨,立刻轉過來,“你想做什麽?”

“我要你做的事情很危險,你很可能會死,我會想辦法救你,但我沒有完全的把握能安全的救下你,所以我說你很有可能會死。”溫浠耐心解釋著,最後一句話說得很緩慢,“如果你願意——”

“我願意。”董卓煙斬釘截鐵回答,她松了口氣,“其實,在你說這些之後我才真的放下了心,我就說你沒點別的目的憑什麽幫我們娘倆,你或許真的很善良,但我不相信會有百分之百善意的人。”

“而且,就算你能救下我,我也沒幾天好活的,不如死了早點投胎,或許命就沒這輩子苦了。”董卓煙自嘲笑笑,“你得答應我,要一輩子對眠眠好。”

溫浠彎起眼眸,“放心,我會收養她,她就是我的女兒。”在她回伊家之前。

董卓煙還並不知道溫浠跟伊家‘真正’的關系,因此她直感到舒心,“你能這麽說,我就放心了,這麽說來,溫浠小姐,你是打算跟楚跡分手,和伊星洲結婚嗎?”

溫浠並不回答這句,“我會跟他成為一家人,我,伊星洲,和眠眠,我們是一家人,我們永遠不會分開,我也不會再生別的孩子,我發誓,您放心。”

董卓煙莫名想哭,她其實不在意誰當眠眠的媽媽,說起來能就這樣解脫也挺好的,這日子她過夠了。眠眠有媽媽,可她董卓煙也有媽媽啊,不……她的媽媽早就死了,她沒有媽媽了。

如果有一個孩子,叫溫浠媽媽,同時是他的親生孩子,那伊星洲怎麽會拒絕接她回家、當她的爸爸呢?

眠眠每叫他一次爸爸,都能滿足他和溫浠超越‘兄妹’,切實夫妻關系的……陰暗、不能公之於眾的情愫。

想讓眠眠回伊家,並且被伊家承認,這是唯一的辦法!

不過這些,溫浠是不會對任何人說的,她朝董卓煙一笑,轉身回家裏去了一個黑色的絲絨袋子,“拿著吧,你等我消息,等半個月後佩戴好它,等我的消息。”

董卓煙接住這個絲絨袋子,打開看了看,“這是……”她有點不大認得,又仿佛認得,倒是不敢確定。

“這是監聽器,你到時候把它縫在你的衣服內襯裏。”溫浠輕聲道,“到時候要怎麽做,我會詳細的告訴你。”

董卓煙用力點頭,“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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