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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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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

那劉太醫有妙手回春之術,兩劑藥下去,文姝的病癥就t好了大半。

因著要走,早起紅柳就帶著人去庫房找了十幾口箱子,滿院的丫鬟婆子來來往往,拾掇要帶的東西。

她們忙著,文姝則坐在藤編搖椅上曬太陽,趕上今兒個三爺學裏休假,他拿了幾籠子雀兒來這院玩,看到文姝有搖椅,他便鬧著也要,叔嫂兩個並排而坐,文姝面上蓋著本閑書,三爺則趔著身子,手上筷子夾了肉條,餵給那雀吃。

紅柳忙一陣出來,問兩位主子渴不渴,餓不餓,文姝身上不舒坦,只懶懶擺手,三爺報菜名似的點了好幾樣,又仰著頭問:“紅柳姐姐,你們同小嫂嫂去了莊子裏,幾日回來?過些天先生要給我們講易安居士,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我在課上學會了,回來背給小嫂嫂聽,可好?”

他興致勃勃,小嫂嫂教過他幾首李清照的詩,他記得可清楚了,學裏先生提問,還過他呢。

“幾時回來,這我可說不準。”紅柳言語猶豫,心裏有埋怨的話,可同著三爺的面講,又怕姨娘不高興。三爺是這府上至真至善的人,上回三爺在大太太那兒替姨娘求情,回來姨娘就挨個問了她們,囑咐她們不準在三爺跟前兒嚼舌頭,說些攀累人的話。

“是等著果子吃麽?”三爺咧開嘴笑,“小嫂嫂還是早些回來,莊子裏的果子雖好,但李椿爭每年都會把最好的送來家裏,收了果子他們又要農忙,地裏光禿禿的,一點兒也不好看,小嫂嫂實在喜歡,不如來年春時再去,那會兒我去莊子裏畫畫,也能領著小嫂嫂去看最好的景兒。”

小孩子率性,他或許不理解大哥哥為何要叫小嫂嫂過莊子裏去,但也知道這會兒莊子裏可沒什麽好玩的。

“好呀。”文姝笑著揭開書本,認真答應,“我先去轉轉,瞧過了夏景,等來年春,再央你帶我去看春日裏更好的。”

“也成!”三爺拍手高興,他又想起什麽,逗鳥也沒興致了,翻身從椅子上跳下來,“小嫂嫂,我得走了,先生留了課業,我應過我阿娘的,這回考試得丙等,及格了來年我才能出去踏春呢,我得回去溫書了。”

“快去。我可盼著好春光呢,一個人玩,多沒意思。”文姝故作緊張地催他。

三爺鳥籠子都給落下了,小跑著一溜煙就瞧不見人影。後面一行人去追,提籠的小丫鬟,手忙腳亂,又要拿食盒,又掛記著鳥籠、筷子一應,不可開交,管事婆子給她指了個幫手,才將人齊全地送回去。

等他們一走,文姝又恢覆了早起幽怨難捱的神情,跟前伺候的丫鬟小聲來問,是不是又不舒坦,要不要再請大夫來看。

“不必了,我坐一坐,安靜的曬會兒太陽,身上暖和了,就好受些。”文姝擺手,那丫鬟仍不放心,叫人擡了兩扇蘭亭集序屏風,擋在左右院子左右路口,又拿了件雙層素色罩紗披風,給她略微蓋在身上。

“我能叫這點兒風吹壞了不成,值得當你這番操勞。”文姝笑著嗔她,小丫鬟頑皮,還犟起鼻子鬥嘴,“值得、值得、就值得,沒兩天兒還得坐馬車裏顛簸呢,姨娘難受,我們瞧著心裏也不舒坦。”

一旁的婆子也勸,文姝無奈,只得依著她們,瞌眼小憩,心裏卻安定不下來。

她實在焦慮,跟前兒忙碌這些,她倒也不在意,然而,送出去東西,都這個時候了,還不見動靜,再緩半日,等車馬齊備,她出了這府門,再鬧騰起來,也無力回天了。

文姝心下煩憂,遽然聽到外面吵嚷,“不好啦,不好啦!大太太和二爺都病了,狀勢瘋癲,二爺提了刀還要殺人呢,管家呢?管家在哪兒,快去瞧瞧吧。”

正在和管事婆子一起差點物件的管家聽見動靜,提著衣擺就往外頭跑,動作之迅速,比方才三爺還利索。

“怎麽了,怎麽了?”紅柳從屋裏出來,胳膊上還搭著一件要收起的大袖衫,緊步出來,站廊子底下找人來問。

小丫鬟三言兩語把事情說了,紅柳將衣裳遞給她,下了臺階,走到文姝身邊:“姨娘,我叫人先去瞧瞧?”

文姝點頭,紅柳就要喊個小廝來,又被叫住,文姝神色懨懨,搖頭道:“算了,和咱們無關,都要走了,何必再去招惹那些。”

“也好。”紅柳點頭應是。

管事婆子聽見他們說話,垂下眸子,繞了後門出去,文姨娘不摻和這些,她卻不能不過問。

上房,已是兵荒馬亂,丫鬟婆子們堆在院子裏,有的抹眼淚,有的著急原地打圈轉,琳瑯幾個更急,大太太這病來得急,更來得兇猛,找了大夫來看,一個說是癔癥,另一個則問是不是出門沖撞了什麽。怪不得青山院那邊氣地罵濟世堂全都是庸醫呢,診出這些來,合該就是些庸醫。

把那兩個赤腳大夫押下,又打發人拿著大太太的帖子去太醫院請人,琳瑯多了個心計,叫了青山院聽差的小子來問,知道先前文姨娘的病竟和太太病的相差無幾。

“倒是稀奇了。”琳瑯叫人抓一把錢給那小子,將人打發走,心下有了忖量,擡眼看見管家進來,忙上前道,“還得您拿著帖子去情義堂劉太醫。”

“啊?”管家疑惑。大爺才叫他們備了厚禮去劉太醫府上道謝,不過一日,又要去勞煩人家,恐是不妥。

“顧慮不了那麽些了。”琳瑯看一眼屋子,給管家示意,“一樣的癥狀,濟世堂的赤腳大夫一個個都信了道,張口就要施法,不去請劉太醫,難不成要請道士去?”

琳瑯語氣不善,大太太病了,她本就擔心得很,再叫那兩個庸醫給憋了一肚子怨氣,話裏更沒一分和善。

“我站在廊子底下先看看。”管家道。他雖不好到跟前兒去,可屋裏是什麽個情況,他總要聽一聽,心裏有譜,也好跟劉太醫哪兒提一提癥狀。

“不用!”琳瑯急道,琥珀也過來攔人,兩個丫鬟哄著管家出去,卻不防青山院的管事婆子自西角門的廡郎底下進來,繞過前廊,躲在側窗底下偷聽。

“……我不活了!我和你們拼了,你們這些妖艷蹄子,下作的小娼婦,我兒子如珠如玉的那麽一個好孩子,叫你們騷蹄子們勾搭壞了,抽了她的指甲,我要扒了她的皮!”大太太模樣癲狂,幾個力氣粗壯的婆子都攔不住大太太起身要往外頭沖的勢頭。

“誰都別勸我!今兒不弄死這小蹄子,我和你們沒完!我兒子是要封侯拜相的!尚公主也使得!她們算什麽東西,敢爬主子的床!”

琳瑯兩個進屋,哭著抱住大太太的腿,聲聲泣訴,求大太太快些回床上躺著,琥珀又急急到隔壁屋子裏催,讓快些把安神的湯藥熬出來,無論怎樣,趕在太醫過來之前,先給大太太吃了。

大太太這邊鬧起幾回,忽然改做恐懼之色,高呼救命,坐在地上,後褪著兩只手在空中胡亂拍打,“滾!都給我滾!你說你是來索命的!哈哈哈,你們算什麽東西,下賤的胚子,我乃聖上欽賜的誥命夫人!任你閻王小鬼,也敢在本夫人面前呼喝!”

“……救命啊!不要割我的耳朵,不要,你這個賤東西,我和你拼了,你等著吧,等我兒子過來,定叫你魂飛魄散,叫你做鬼也不得安寧,啊!我的牙……”大太太膝行滿屋子跪爬,模樣神情,似是真在地上找牙。

“乖乖哩,怪不得不叫管家來看。”管事婆子心下暗道,這和姨娘病的時候可完全不一樣,姨娘只哭著要找姐姐,大太太這……怕是遭了陰司報應,有小鬼來報仇了吧!她拍著胸脯,也不敢再多停留,順著東邊一片花圃,往後面院子裏去。

此時此刻,比大太太屋裏更熱鬧的只有一處,便是張姨娘那兒。

“銘哥兒,我的好孩子,娘求你了,快把刀放下,娘求求你了。”張姨娘哭做了淚人,就差沒給二爺跪下了。

不遠處的地上,春燕栽倒在月季花壇底下,二爺手裏的劍還滴著血,春燕身下,更是殷紅一片。丫鬟們都不敢上前,唯有張姨娘怕鬧出人命,害他兒子吃官司。

“哼,殺了這賤人,也算洗凈了爺的汙名。”二爺滿面通紅,額角滲出大顆大顆的汗,提劍還想再補幾下,張姨娘小跑著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腿,“孩子!孩子!別動她,你要殺,就殺了娘,娘不怕死,娘告訴他們,娘是自願的,定礙不到你日後的大好前程。”

“娘……”二爺似是耳朵裏聽見了張姨娘在喊他,他舉劍四望,面上茫然,口中訥訥道:“娘,我想要文姝,娘,求你了,快去跟爹說說,我要文姝,讓爹給我搶過來,給我搶過來嘛……”

二爺喊著喊著就哭了,劍也掉在地上,人像是用盡了渾身力t氣,軟塌塌栽倒在地。

李鶴楨與劉太醫一並回來,正要往大太太的上房去,路過這處,順帶眼就將院子裏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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