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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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意煩
“因為他的至親死於龍族, 所以他對龍族有偏見。亦如……”雲淵斟酌著用詞，“亦如玄錚對我們也有很多偏見。他一見我，不也直接動手殺我麽？”
青宸怔住, 他沒否認文晏的惡意，但也以玄錚為例, 維護了文晏的惡意。
看來, 雲淵始終站在犼族的立場。
呵, 她到底在隱隱期待什麽……歸根結底, 他是北溟少主啊。
“因為玄錚的很多族人也死於犼族。”青宸的聲音淡漠下來，她也要維護親族, “你的意思是, 他倆的所作所為扯平了？”
雲淵又道：“我不想與殿下掰扯這些, 仇恨只會越掰越深。畢竟諸位是客, 文晏行為不妥，我代他向殿下道歉。”
青宸昂頭應道：“犼族如文晏者不在少數, 既如此, 我和玄錚都覺得, 實在不便再進入荒城。免得再有誤會, 使兩族矛盾激化。但潯娥與兩族恩怨無關, 還請雲少主帶她去見阿願, 護她周全, 再送她回黑巖山谷。我和玄錚在那等她。”
她一口一個“我和玄錚”，聽得雲淵心生煩躁：“殿下何時與這個玄錚影形不離了？！”
“至少玄錚護衛我, 你表哥卻要殺我。”
“我也在保護你！”雲淵脫口而出。
青宸再次怔住。
一想起他不顧危險，追進風暴裏找她……她的心就很煩。
“我說完了, 就這樣吧。”她轉身要走出黑巖，卻被雲淵迅速拉住。
“怎麽？”她冷臉反問。
好煩, 好煩。他們各有立場，可她就是好煩。
煩他是北溟少主，對他的話要一猜再猜。
煩得討厭北溟，連帶討厭這裏發狂的風暴、蒼涼的荒原。
雲淵失笑，酸澀如潮水漫過心海。他身為北溟少主，就只能眼睜睜看她與別人並肩。可今天他明明親眼看到，她那般在意那些頭發。
嫉妒瘋長，虬結盤錯，在擠爆心臟的最後一刻，被理智死死拉住。他沒有忘記初衷，只好強行按捺情緒，迅速說道：“我邀殿下來北溟確實另有目的。與殿下一樣，我也想尋找另一種與你們相處的方式。”
青宸瞳眸一顫。
他聽到了自己在車駕上說的話。
她突然有些好奇，他設想的另一種方式，又是怎樣呢？
雲淵繼續道：“此刻說話會被他們打斷。希望殿下能找個與我單獨詳談的時機，半炷香即可。”他緊握她的臂膀，卻收斂著身上香氣，沒用“蠱惑”。
青宸猶豫下來。他的話語確實誠懇，目光含著炯炯期盼，她心底煩躁神奇地消弭了一些。
雲淵見她在考慮，又俯首在她耳旁說了些話。
“唔，”青宸輕輕抿唇，飛快思索著可行性。時間緊迫，她只能賭。
賭他是否值得信任。
頃刻，她做出決定：“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雲淵眼中喜悅綻開，擡袖打開身旁禁制。
幾乎同時，青宸轉身躍下高高的黑巖，失聲驚呼：“啊！”
前面正在聊阿願的三人同時聽到，玄錚警覺躍起：“殿下！？”
反應更快的是雲淵，他飛身追至巖底石縫。待玄錚趕到下面，見雲淵正將青宸從地上抱起。
“殿下，怎麽了？！”玄錚狠狠瞪著雲淵，卻在問青宸。
“我想看看周圍地形，誰知不小心一腳踩空，掉下來受了傷。”她無奈說道，“不過將軍放心，只是小傷，看來要歇一晚了。”
雲淵淡然說道：“殿下傷及腿骨，需要馬上醫治。”
玄錚詫異打量青宸，又嫌惡地對雲淵說道：“將殿下交給我。”
雲淵卻徑直飛向石縫外：“傷勢不可耽誤，我馬上將她送回城。”
“你給我站住！”玄錚怒目而視，當即飛身追去，但剛躍出地縫追出幾丈，卻聽潯娥急喚：“將軍要到哪去！別把我丟在這兒……”
玄錚回頭，見文晏愕然看著那兩人遠去的背影，潯娥楚楚可憐地望著自己。他重重一嘆，迅速躍回巖石抱起潯娥：“盡快追上他們。”
“好。”潯娥點頭。
而等玄錚回頭，那兩人的身影已消失在茫茫荒原裏。
夜色裏。
雲淵打橫抱著青宸，在層層疊疊的巖石上掠身疾飛。頭頂高懸一輪蒼白的月，照耀著死寂的荒原。黑霧不時裊裊拂過，將月光變得暗沈。
她勾著他脖頸，淡淡香氣近在咫尺，好在疾風掠過，她頭腦依然清醒。除了風聲，便只剩他飛快的心跳聲響在耳邊。他身體的溫熱，讓沁骨的寒風沒那般冷了。
青宸轉頭觀察，見後面沒人追來，不禁慚愧：“玄錚肯定擔心極了，他若知道我騙他，定要氣死。明日得好t好寬慰他一番。”
雲淵的臉色難看了好幾分：“殿下往日騙我時倒心安理得，不見半點愧疚。”
青宸決定轉移話題，於是推了推他：“放我下來，又不是真受傷。”
雲淵卻把她抱得更緊了：“殿下海涵，我無意冒犯，還是先到入荒城再說。”
“我自己會飛。”青宸撇嘴。
他垂眸睹了她一眼：“你不識路。”
好吧……她只好又道：“現在可以單獨談了，你想說什麽？”
雲淵沈默不語。
“怎不說話？”
他卻道：“過會再談。”
“為何？”青宸不解。
雲淵頓了頓，才道：“好不容易無人打擾，殿下也對我和顏悅色，只想貪戀片刻。”
昏暗月光落下，映出他俊逸無雙的輪廓。他克制有禮，那雙桃花眸裏卻藏不住萬般柔情，青宸的心跳快得不成體統。
好煩，她總是反覆踩在同一個坑裏。從初見他開始，就忍不住對他動心。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青宸轉頭躲開他的目光。
“哪種眼神？”雲淵不明白。
“不想告訴你。”她氣呼呼地說。
更煩了。
見她氣惱，雲淵百思不得其解：“方才我哪裏得罪殿下了？”
“你哪裏都得罪了。”青宸悶悶說道。
雲淵無奈：“殿下在故意找茬吧。”
“那你放我下來。”青宸指尖微微用力，摳入他頸後肌膚。
他仍面不改色，將她抱得更緊，這次答得更簡潔：“不放。”
“你好煩。”青宸悶哼。
“玄錚就不煩麽？”雲淵問得淡漠。
“他也煩。”青宸實話實說。
雲淵語氣愈發不悅：“殿下煩他更多？還是煩我更多？”
青宸想了想：“你和他的煩不一樣。”
雲淵的心情沈到谷底了。
他本想說：殿下就算要煩，最好也只煩我一個人。
但轉念一想，那她豈非與自己更疏遠，與玄錚更親密？
於是他又想說：請殿下別煩我。
但又轉念想到，心煩也是她心中的掛念，她若只煩玄錚一個，而不煩他，豈非不再在意他，而只在意玄錚了？
繞來繞去地想了片刻，雲淵忽覺自己真是有病，非要問一個無論她怎麽答，他都會郁悶的問題。他只得冷著臉說：“殿下可否別再提他？”
“明明是你先提的吧。”青宸無語。
他冷臉沈默。
半晌，雲淵又躊躇開口：“你能不能，只煩我一個？”
“什麽？”青宸一開始沒聽懂。
他語氣僵硬，迅速補充：“但別疏遠我。”
雲淵偷偷看了一眼懷裏的她，忙又擡頭看向前方。
青宸終於轉過彎來，他在吃醋？！
這也行？！
唇角按捺不住地勾起，她迅速壓下：“其實最近沒那麽煩玄錚了，更加煩你。”
“殿下到底在煩我什麽？”雲淵垂眸望她。
青宸也擡眸看他。
兩人對視，眼神交匯。目光仿佛過電一般，打在心海。
話語百轉千回，她又覺說了只是徒增煩惱。最終她撇撇嘴，悶悶說道：“不想說。”
雲淵無奈了。
青宸瞪他：“你讓我找機會單獨談，就是要問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再不說正題，就放我下來。”
雲淵只好問道：“我本想問殿下，你說想找另一種與犼族的相處方式，具體設想如何？”
青宸正色起來。她思量半晌，認真答道：“剛進北溟時，我確實希望不要跟犼族互相仇視下去，再添血債。但我漸漸認識到，很多人無法忘記仇恨，也忘了仇視之外的相處方式……”
她頓了頓，選擇坦誠布公：“……既然你沒取走青龍骸骨，無意傷害玄洲……”
雲淵訝然，但轉念又明白，她既是東溟聖殿三公主，定然知道玄洲埋骨的秘密。
只聽青宸繼續道：“……聖殿也不該將北溟逼到走投無路的地步。現在我知道了北溟的困境，也許，此事能成為兩族和解的契機。”
雲淵眸色一亮，又道：“我思量了許久，不需要求龍族創造水脈，犼族也能自救。近年我曾托人尋到法器，讓海水也能養出綠芽。但問題是，如何讓犼族借調海水，又不掀起新的戰爭。直到近日重遇殿下，我便意識到，有了最好的機會。”
他眼裏的灼灼光華，讓青宸心念一動：“玄洲心法，禦滄海？”
“嗯。”雲淵點頭。
她微微笑了笑，覆又思量：“也許，可以促成兩族議和，向犼族開放望海鎮……待我回聖殿與二姐商量。”
雲淵眸中閃過喜悅：“再好不過。”
他們又聊了許多細節，直至重回入荒城峽谷進口。
此刻天色仍黑，瞭望臺上有妖兵守衛。他們瞳眸發亮，在黑夜中仍能視物。見有人影掠飛而來，守衛妖兵遠遠喝道：“來者何人？！”
“是我。”雲淵徑直飛到他們面前。妖兵看清，連忙放下武器，跪地俯首：“見過少主。”
“起來，”雲淵大步邁向瞭望臺背後的石洞，“文晏和其他客人跟在後面，若他們問起我，就說我回石堡了。”
“是。”妖兵們異口同聲。
少主半夜從荒原歸來，懷裏竟抱著一名女子。他們眼裏交換著詫異的光。
青宸察覺到數道偷瞄的目光，轉頭埋在雲淵胸口。待他走進漆黑的石洞廊道，她才急促道：“快放我下來。”
“馬上就到了。”雲淵加快步伐路過數道門，轉過一處石梯，用腳踢開一扇門進入房間，將她放在了一方石榻上。
這房間不過數丈見方，就是一個鑿在巖崖內部的石洞，只有石榻，石案和放衣服的石壁格架，陳設極其簡單。但外面還有個一丈寬的小露臺，能看見夜空。
見她四處打量，雲淵介紹：“這是我在巡游隊的房間，帶隊巡游時常住這。還有一個時辰就天亮了，你抓緊時間休息。天一亮，他們肯定會去石堡找你。”
“石堡是之前見你父親的地方？”
“嗯。不過我常在巡游隊，那邊住得更少。”
青宸頓時了然，他定是不想被打擾，便說去了石堡。剛才他們飛行了至少一個多時辰，他就一直抱了她這麽久，她都覺得困了，而他臉上仍不見疲色。
她四顧打量著，忽然一楞。
榻上石枕旁，放著兩個香料盒。
一個是她在鷹勾喙城買來送他的，一個是她在曦陽城買來送他的。
雲淵見她目光停在香料盒上，頓時面色一窘，他連忙上前想收起它們，卻被青宸眼疾手快地拿到了手裏。
她打開一看，鷹城那盒用了不少，曦陽城那盒還是滿的。桂子香撲面而來，一時滿室飄香。明明這股香氣很普通，她卻只覺心跳紛亂，蓋回蓋子的手都有些發抖。
“在北溟又不需要戴香囊遮掩香氣，還用這些做什麽？”青宸假裝平靜地問道，好掩蓋方才慌亂的一瞬間。
雲淵一把拿走她手中的紙盒，藏進石槽格架裏：“擺來看。”
他的對答如流裏卻透著心虛。
“哦，”青宸心知肚明，擺什麽看不好，偏擺這兩個平平無奇的紙盒。他的心思明顯得不需要戳穿……
可她心亂得不知該說什麽好，幹脆倒頭躺下，背對著他，“我好困，睡一會。”
這裏就只有一間房，雲淵怕她介意，便道：“我去露臺上坐。”
他剛邁步，青宸卻道：“露臺上冷吧，你坐屋裏就是。”
雲淵微微蜷手，看著她的背影：“好。”
房裏重歸寂靜。
這般硬邦邦的一塊石板，平躺起來竟然也還行，而她竟也能昏昏欲睡。
不過，腦中思索著與議和之事，她也沒有徹底入眠。畢竟這是萬年以來，兩族從未邁出的一步。還不知道，二姐得知後會有怎樣的反應。她又該怎麽說服族人。
她閉著眼平靜呼吸著，陷入半醒半夢間。忽然，她覺臉頰傳來一道柔軟溫潤的觸感。之前感受過，所以她瞬間察覺出來，是雲淵的唇。
他竟在偷偷親她！
心跳頓時重如擂鼓，青宸猛地睜眼，果然見雲淵跪在榻邊，俯首輕輕吻她臉頰。
青宸眸中閃過詫異。
見她忽然睜眼，雲淵大窘，仿佛渾身血液凝固。
兩人再次四目相對。
半晌，青宸率先反應過來，小聲嗔惱：“不準偷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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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的至親死於龍族, 所以他對龍族有偏見。亦如……”雲淵斟酌著用詞，“亦如玄錚對我們也有很多偏見。他一見我，不也直接動手殺我麽？”
青宸怔住, 他沒否認文晏的惡意，但也以玄錚為例, 維護了文晏的惡意。
看來, 雲淵始終站在犼族的立場。
呵, 她到底在隱隱期待什麽……歸根結底, 他是北溟少主啊。
“因為玄錚的很多族人也死於犼族。”青宸的聲音淡漠下來，她也要維護親族, “你的意思是, 他倆的所作所為扯平了？”
雲淵又道：“我不想與殿下掰扯這些, 仇恨只會越掰越深。畢竟諸位是客, 文晏行為不妥，我代他向殿下道歉。”
青宸昂頭應道：“犼族如文晏者不在少數, 既如此, 我和玄錚都覺得, 實在不便再進入荒城。免得再有誤會, 使兩族矛盾激化。但潯娥與兩族恩怨無關, 還請雲少主帶她去見阿願, 護她周全, 再送她回黑巖山谷。我和玄錚在那等她。”
她一口一個“我和玄錚”，聽得雲淵心生煩躁：“殿下何時與這個玄錚影形不離了？！”
“至少玄錚護衛我, 你表哥卻要殺我。”
“我也在保護你！”雲淵脫口而出。
青宸再次怔住。
一想起他不顧危險，追進風暴裏找她……她的心就很煩。
“我說完了, 就這樣吧。”她轉身要走出黑巖，卻被雲淵迅速拉住。
“怎麽？”她冷臉反問。
好煩, 好煩。他們各有立場，可她就是好煩。
煩他是北溟少主，對他的話要一猜再猜。
煩得討厭北溟，連帶討厭這裏發狂的風暴、蒼涼的荒原。
雲淵失笑，酸澀如潮水漫過心海。他身為北溟少主，就只能眼睜睜看她與別人並肩。可今天他明明親眼看到，她那般在意那些頭發。
嫉妒瘋長，虬結盤錯，在擠爆心臟的最後一刻，被理智死死拉住。他沒有忘記初衷，只好強行按捺情緒，迅速說道：“我邀殿下來北溟確實另有目的。與殿下一樣，我也想尋找另一種與你們相處的方式。”
青宸瞳眸一顫。
他聽到了自己在車駕上說的話。
她突然有些好奇，他設想的另一種方式，又是怎樣呢？
雲淵繼續道：“此刻說話會被他們打斷。希望殿下能找個與我單獨詳談的時機，半炷香即可。”他緊握她的臂膀，卻收斂著身上香氣，沒用“蠱惑”。
青宸猶豫下來。他的話語確實誠懇，目光含著炯炯期盼，她心底煩躁神奇地消弭了一些。
雲淵見她在考慮，又俯首在她耳旁說了些話。
“唔，”青宸輕輕抿唇，飛快思索著可行性。時間緊迫，她只能賭。
賭他是否值得信任。
頃刻，她做出決定：“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雲淵眼中喜悅綻開，擡袖打開身旁禁制。
幾乎同時，青宸轉身躍下高高的黑巖，失聲驚呼：“啊！”
前面正在聊阿願的三人同時聽到，玄錚警覺躍起：“殿下！？”
反應更快的是雲淵，他飛身追至巖底石縫。待玄錚趕到下面，見雲淵正將青宸從地上抱起。
“殿下，怎麽了？！”玄錚狠狠瞪著雲淵，卻在問青宸。
“我想看看周圍地形，誰知不小心一腳踩空，掉下來受了傷。”她無奈說道，“不過將軍放心，只是小傷，看來要歇一晚了。”
雲淵淡然說道：“殿下傷及腿骨，需要馬上醫治。”
玄錚詫異打量青宸，又嫌惡地對雲淵說道：“將殿下交給我。”
雲淵卻徑直飛向石縫外：“傷勢不可耽誤，我馬上將她送回城。”
“你給我站住！”玄錚怒目而視，當即飛身追去，但剛躍出地縫追出幾丈，卻聽潯娥急喚：“將軍要到哪去！別把我丟在這兒……”
玄錚回頭，見文晏愕然看著那兩人遠去的背影，潯娥楚楚可憐地望著自己。他重重一嘆，迅速躍回巖石抱起潯娥：“盡快追上他們。”
“好。”潯娥點頭。
而等玄錚回頭，那兩人的身影已消失在茫茫荒原裏。
夜色裏。
雲淵打橫抱著青宸，在層層疊疊的巖石上掠身疾飛。頭頂高懸一輪蒼白的月，照耀著死寂的荒原。黑霧不時裊裊拂過，將月光變得暗沈。
她勾著他脖頸，淡淡香氣近在咫尺，好在疾風掠過，她頭腦依然清醒。除了風聲，便只剩他飛快的心跳聲響在耳邊。他身體的溫熱，讓沁骨的寒風沒那般冷了。
青宸轉頭觀察，見後面沒人追來，不禁慚愧：“玄錚肯定擔心極了，他若知道我騙他，定要氣死。明日得好t好寬慰他一番。”
雲淵的臉色難看了好幾分：“殿下往日騙我時倒心安理得，不見半點愧疚。”
青宸決定轉移話題，於是推了推他：“放我下來，又不是真受傷。”
雲淵卻把她抱得更緊了：“殿下海涵，我無意冒犯，還是先到入荒城再說。”
“我自己會飛。”青宸撇嘴。
他垂眸睹了她一眼：“你不識路。”
好吧……她只好又道：“現在可以單獨談了，你想說什麽？”
雲淵沈默不語。
“怎不說話？”
他卻道：“過會再談。”
“為何？”青宸不解。
雲淵頓了頓，才道：“好不容易無人打擾，殿下也對我和顏悅色，只想貪戀片刻。”
昏暗月光落下，映出他俊逸無雙的輪廓。他克制有禮，那雙桃花眸裏卻藏不住萬般柔情，青宸的心跳快得不成體統。
好煩，她總是反覆踩在同一個坑裏。從初見他開始，就忍不住對他動心。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青宸轉頭躲開他的目光。
“哪種眼神？”雲淵不明白。
“不想告訴你。”她氣呼呼地說。
更煩了。
見她氣惱，雲淵百思不得其解：“方才我哪裏得罪殿下了？”
“你哪裏都得罪了。”青宸悶悶說道。
雲淵無奈：“殿下在故意找茬吧。”
“那你放我下來。”青宸指尖微微用力，摳入他頸後肌膚。
他仍面不改色，將她抱得更緊，這次答得更簡潔：“不放。”
“你好煩。”青宸悶哼。
“玄錚就不煩麽？”雲淵問得淡漠。
“他也煩。”青宸實話實說。
雲淵語氣愈發不悅：“殿下煩他更多？還是煩我更多？”
青宸想了想：“你和他的煩不一樣。”
雲淵的心情沈到谷底了。
他本想說：殿下就算要煩，最好也只煩我一個人。
但轉念一想，那她豈非與自己更疏遠，與玄錚更親密？
於是他又想說：請殿下別煩我。
但又轉念想到，心煩也是她心中的掛念，她若只煩玄錚一個，而不煩他，豈非不再在意他，而只在意玄錚了？
繞來繞去地想了片刻，雲淵忽覺自己真是有病，非要問一個無論她怎麽答，他都會郁悶的問題。他只得冷著臉說：“殿下可否別再提他？”
“明明是你先提的吧。”青宸無語。
他冷臉沈默。
半晌，雲淵又躊躇開口：“你能不能，只煩我一個？”
“什麽？”青宸一開始沒聽懂。
他語氣僵硬，迅速補充：“但別疏遠我。”
雲淵偷偷看了一眼懷裏的她，忙又擡頭看向前方。
青宸終於轉過彎來，他在吃醋？！
這也行？！
唇角按捺不住地勾起，她迅速壓下：“其實最近沒那麽煩玄錚了，更加煩你。”
“殿下到底在煩我什麽？”雲淵垂眸望她。
青宸也擡眸看他。
兩人對視，眼神交匯。目光仿佛過電一般，打在心海。
話語百轉千回，她又覺說了只是徒增煩惱。最終她撇撇嘴，悶悶說道：“不想說。”
雲淵無奈了。
青宸瞪他：“你讓我找機會單獨談，就是要問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再不說正題，就放我下來。”
雲淵只好問道：“我本想問殿下，你說想找另一種與犼族的相處方式，具體設想如何？”
青宸正色起來。她思量半晌，認真答道：“剛進北溟時，我確實希望不要跟犼族互相仇視下去，再添血債。但我漸漸認識到，很多人無法忘記仇恨，也忘了仇視之外的相處方式……”
她頓了頓，選擇坦誠布公：“……既然你沒取走青龍骸骨，無意傷害玄洲……”
雲淵訝然，但轉念又明白，她既是東溟聖殿三公主，定然知道玄洲埋骨的秘密。
只聽青宸繼續道：“……聖殿也不該將北溟逼到走投無路的地步。現在我知道了北溟的困境，也許，此事能成為兩族和解的契機。”
雲淵眸色一亮，又道：“我思量了許久，不需要求龍族創造水脈，犼族也能自救。近年我曾托人尋到法器，讓海水也能養出綠芽。但問題是，如何讓犼族借調海水，又不掀起新的戰爭。直到近日重遇殿下，我便意識到，有了最好的機會。”
他眼裏的灼灼光華，讓青宸心念一動：“玄洲心法，禦滄海？”
“嗯。”雲淵點頭。
她微微笑了笑，覆又思量：“也許，可以促成兩族議和，向犼族開放望海鎮……待我回聖殿與二姐商量。”
雲淵眸中閃過喜悅：“再好不過。”
他們又聊了許多細節，直至重回入荒城峽谷進口。
此刻天色仍黑，瞭望臺上有妖兵守衛。他們瞳眸發亮，在黑夜中仍能視物。見有人影掠飛而來，守衛妖兵遠遠喝道：“來者何人？！”
“是我。”雲淵徑直飛到他們面前。妖兵看清，連忙放下武器，跪地俯首：“見過少主。”
“起來，”雲淵大步邁向瞭望臺背後的石洞，“文晏和其他客人跟在後面，若他們問起我，就說我回石堡了。”
“是。”妖兵們異口同聲。
少主半夜從荒原歸來，懷裏竟抱著一名女子。他們眼裏交換著詫異的光。
青宸察覺到數道偷瞄的目光，轉頭埋在雲淵胸口。待他走進漆黑的石洞廊道，她才急促道：“快放我下來。”
“馬上就到了。”雲淵加快步伐路過數道門，轉過一處石梯，用腳踢開一扇門進入房間，將她放在了一方石榻上。
這房間不過數丈見方，就是一個鑿在巖崖內部的石洞，只有石榻，石案和放衣服的石壁格架，陳設極其簡單。但外面還有個一丈寬的小露臺，能看見夜空。
見她四處打量，雲淵介紹：“這是我在巡游隊的房間，帶隊巡游時常住這。還有一個時辰就天亮了，你抓緊時間休息。天一亮，他們肯定會去石堡找你。”
“石堡是之前見你父親的地方？”
“嗯。不過我常在巡游隊，那邊住得更少。”
青宸頓時了然，他定是不想被打擾，便說去了石堡。剛才他們飛行了至少一個多時辰，他就一直抱了她這麽久，她都覺得困了，而他臉上仍不見疲色。
她四顧打量著，忽然一楞。
榻上石枕旁，放著兩個香料盒。
一個是她在鷹勾喙城買來送他的，一個是她在曦陽城買來送他的。
雲淵見她目光停在香料盒上，頓時面色一窘，他連忙上前想收起它們，卻被青宸眼疾手快地拿到了手裏。
她打開一看，鷹城那盒用了不少，曦陽城那盒還是滿的。桂子香撲面而來，一時滿室飄香。明明這股香氣很普通，她卻只覺心跳紛亂，蓋回蓋子的手都有些發抖。
“在北溟又不需要戴香囊遮掩香氣，還用這些做什麽？”青宸假裝平靜地問道，好掩蓋方才慌亂的一瞬間。
雲淵一把拿走她手中的紙盒，藏進石槽格架裏：“擺來看。”
他的對答如流裏卻透著心虛。
“哦，”青宸心知肚明，擺什麽看不好，偏擺這兩個平平無奇的紙盒。他的心思明顯得不需要戳穿……
可她心亂得不知該說什麽好，幹脆倒頭躺下，背對著他，“我好困，睡一會。”
這裏就只有一間房，雲淵怕她介意，便道：“我去露臺上坐。”
他剛邁步，青宸卻道：“露臺上冷吧，你坐屋裏就是。”
雲淵微微蜷手，看著她的背影：“好。”
房裏重歸寂靜。
這般硬邦邦的一塊石板，平躺起來竟然也還行，而她竟也能昏昏欲睡。
不過，腦中思索著與議和之事，她也沒有徹底入眠。畢竟這是萬年以來，兩族從未邁出的一步。還不知道，二姐得知後會有怎樣的反應。她又該怎麽說服族人。
她閉著眼平靜呼吸著，陷入半醒半夢間。忽然，她覺臉頰傳來一道柔軟溫潤的觸感。之前感受過，所以她瞬間察覺出來，是雲淵的唇。
他竟在偷偷親她！
心跳頓時重如擂鼓，青宸猛地睜眼，果然見雲淵跪在榻邊，俯首輕輕吻她臉頰。
青宸眸中閃過詫異。
見她忽然睜眼，雲淵大窘，仿佛渾身血液凝固。
兩人再次四目相對。
半晌，青宸率先反應過來，小聲嗔惱：“不準偷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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