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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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罵人

外面的夜色裏, 遙遙傳來石睿的惱怒呼喊:“今晚洪波院失竊,丟失重要物品!經查是掌門手下所竊!掌門必須給我一個說法!”

屋裏,雲淵低聲道:“我出去看看。無論外面發生什麽, 都不要出去,就在房裏待著。”

“掌門當心。”青宸輕聲說道。

她就站在身側, 溫言低語自暗夜傳來, 字字敲擊他的心房。“嗯, ”雲淵將目光從她鬢邊發絲移開, 轉身離去。

他揚起的衣袖拂過她手背,青宸想反手牽住, 再說一句快些回來。但她還是忍住了, 一句囑咐足夠禮貌, 再多一句便是冒昧, 顯得她多想跟他待在一起似的。

明知他應該能應付石睿,她仍不自覺捏住窗楹, 盯著窗外他遠去的背影。

角宿島橋頭。

石睿帶著一眾弟子, 只能等在石板路上。再往前走幾步, 他們便撞到一層無形禁制。角宿島, 一向只有掌門允許的人才能進去。

樹林裏, 一襲白衣的雲淵踱步而來。他出門時披了一件外衫, 仍未束頭冠, 顯然是從榻上剛醒。

見雲淵面露疑惑神色,石睿冷笑一聲:“洪波院遭了賊, 掌門倒睡得安穩吶!”

“哦?”雲淵掃視一圈前方弟子,淡然應道, “那石長老怎不去追賊,反倒來角宿島大呼小叫。是洪波院的失物太難找, 想請我幫忙麽?”

石睿惱道:“掌門縱容弟子行竊,嚴重違背門規,還在這裝模作樣!呵,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自知出身低微根基不穩,便妄想除掉老夫,在玄洲一手遮天。今日便是你,派人偷竊老夫隨身之物,妄圖栽贓陷害!還好老夫身正影直,不怕你的歪門邪道!”

他身後一眾弟子,皆望著雲淵,露出不屑眼神。

掌門寢居裏。

青宸一直站在窗邊。雖然外面景象被院墻擋住,但石長老中氣十足的嗓音仍隱約飄進屋裏。

她連連搖頭。

還記得在青龍祠,她早上遲到了半炷香,石睿就說小誤可見大節,剛入門就違反門規,憊懶散漫,怎能完成任務。

其實,他暗地不知違反了多少條門規,卻說自己身正影直,甚至還痛斥別人違規。關鍵是,他竟能說得理直氣壯,振振有詞!

活了幾千年,如此厚顏無恥倒打一耙,處處利用規則擡高自己、挑剔別人,對待自己和別人如此雙標之人,她還是頭一次見。

聽到這,青宸不禁捏拳:“趕緊把他逐出玄洲!讓這種人占據玄洲長老之位,簡直是聖殿的失職!我已經忍不了了!”

角宿島橋頭。

石睿繼續指著雲淵惱道:“今日不交出竊賊,我定不會善罷甘休!洪波院丟失之物,我上島一搜便知!”

他說話時,酒氣四散。雲淵蹙起眉頭:“石長老,喝醉了還沒醒?島上飲酒是其一,毀謗同門是其二,自己肆無忌憚違背門規,還敢拿門規來評判掌門?”

石睿冷笑:“我評判你怎麽了,評判你是看得起你!”他擡手一揮,“闖進去,給我搜!”

他身後弟子紛紛對視,交換著不太確定的眼神。他們既不敢真沖進角宿島搜查,又早在石睿的洗腦下,深信雲淵出身低微得位不正,不甘心聽命於這樣的掌門。

石睿面色一沈:“怎麽?還楞著作甚?你們在我門下百年,他當掌門才幾個月啊,你們這就怕他,不聽我的話了?”

一眾弟子又互相看了看,紛紛握緊拳頭。有人緩緩往前挪步。有人幹脆硬著頭皮,揚手一沖:“搜!”

當出現了第一個勇士,其他人頓時備受鼓舞,揮起拳頭跟上:“搜!”

雲淵眼中閃過不悅。他當即擡手,空中驟起大風,轉瞬化作無形氣索,將一眾弟子各自捆綁起來,全部扔進礁灘外的大海!

撲通撲通,水花亂濺,甚是壯觀。

雲淵厲聲說道:“念你們是玄洲弟子,我一再包容。可你們雙眼失明,看不清此人真實面目,那就去海裏洗洗眼睛!腦子也不清醒,將此人屁話奉為圭臯,不懂分辨真偽,無腦執行,那就去海裏洗洗腦子!”

同時,氣索也重重捆住石睿,將他高高吊起。

他頓時嚇得大驚失色:“你幹什麽!”

雲淵盯著他,目光淩厲:“石長老酒醉未醒,屁話連天,那就去海裏醒醒酒。明日長老大會上,腦子清醒了再與本掌門說話!”

說罷他袖手一揮,石長老頓時化作一條漂亮的弧線砸進海裏,激出一朵碩大雪白的浪花。他四肢朝下,趴在海水中,一個浪頭隨即打來,嗆得他連連咳嗽。

“師父!”“師父!”“長老!”

一眾弟子剛剛撲騰站起來,又趕緊去扶石睿。

“滾。”雲淵說罷,拂袖轉身離開。

他剛轉身走了幾步。夜空中忽然響起陣陣悠長的鐘聲。

咚——咚——咚——鐘聲劃破夜色,引得所有人擡頭一凜。

雲淵微斂雙眸,飛身掠入樹林,回到掌門寢居。

他剛進門,青宸便上前問道:“發生何事了?”

她也聽到了鐘聲,共有二十八道。早先研習門規時,她就學過,當所有島嶼上空都響起二十八道鐘聲時,便是在召集掌門和所有長老緊急議事。

“尚不知道,”雲淵疾步走進裏屋。

他很快出來,已束起高冠,換上雲袍:“我去一趟。今夜你就留在此處,不要出去了。”

“掌門……”青宸想問更多,卻不知道問什麽好。

見她眼裏露出擔憂神色,雲淵放柔聲音:“等我回來。”

“嗯。”青宸點頭。

雲淵當即出門,消失在了夜色裏。

他一走,屋裏便沈靜下來。

青宸知道,主人不在,她不應該燃燭,萬一石長老的人沒走,引起他們懷疑就不好了。幸好她豎起瞳仁,仍在昏暗夜色裏看得清楚。

她坐在雲淵一貫盤坐的桌案旁,趴在案上百無聊賴地回想。

方才外面發生的一切,青宸都凝神聽了一遍。

雲淵的聲音雖沒石睿的大,但她身負神力,聽覺比普通人敏銳許多,仍是聽得很清楚。

她當時就聽得訝異。

雲淵罵得句句犀利,完全不像平時那個沈靜寡言的雲掌門。

倒讓她想起了……魏翁。

真的很像。雖然魏翁罵人比雲淵更犀利,更暢快,但方才雲淵那幾句話,當真頗似魏翁的風采。

怪不得,雲淵說他很向往成為魏翁呢……

想著想著,青宸困意襲來。不知不覺間,便趴在案上睡著了。

待她再醒來時,天色已亮。她揉了揉眼t,霎時腦子清醒了大半。

雲淵正坐在桌案對面,認真看著一幅卷軸。

見她驟然直起身,他淡淡說道:“睡醒了?”

“掌門何時回來的?我怎完全沒感覺到?”青宸訝然問道。也是服了他,進出連半點聲響都沒有麽。

“後半夜回來的,你已經睡著了。挺好,不認榻,在哪都睡得著。”雲淵放下卷軸,靜靜註視著她。

青宸頓時有點不好意思。連夜來找他背鍋,結果人家睡得比她晚,起得比她早,她還睡挺香。龍族血脈的這點傳承,真是沒救了。“弟子……沒打擾掌門休息吧……”

“已經打擾了。”雲淵移開目光,淡然應道。

行吧,又恢覆成那個雲山霧罩的高冷掌門了。青宸撇了撇嘴,嘟囔道:“還是昨日像魏翁時更有趣些。”

雲淵拿卷軸的手一頓:“什麽像魏翁?”

青宸頓時來了興致,托腮望著他說道:“掌門,弟子覺得,昨夜您罵人時特別像魏翁!”

雲淵眼睫一顫,低聲問:“有多像?”不自覺地,他的指尖捏緊了卷軸。

“犀利得簡直是魏翁能說出來的話!對待惡人,魏翁從不給臉!也不管對方會怎麽看他!就是一個無所畏懼!”青宸彎起眼,“我記得您說過,以前曾向往成為魏翁。昨夜有一瞬間我甚至覺得,您在氣惱上頭時,就會放飛真正的自己,挺好的。”

真正的自己……雲淵垂下眼眸,輕輕一笑:“也許吧。”

連他自己都忘了,那個真正的自己,已經離開他有多少年了。

竟然兜兜轉轉,又被眼前的她看了出來。

青宸忽然怔住。方才雲淵一笑,晨曦落在他臉上,好像他整個人都在發光。

她連忙甩甩頭,回過神來。趕緊說正事,便不會走神了。

“對了,掌門,以現在找到的證據,應該足夠依門規撤除石睿的長老之職吧?”

雲淵眸色驟然一寒,竟道:“不夠。”

“不夠?”青宸不禁疑惑,“不夠嗎?他受賄,假公濟私,私吞靈寶……樁樁件件都不稱職啊,也有物證。”

雲淵重新看向卷軸,冷冷道:“只撤職,不夠。”

青宸斂住雙眸,將他的神色看在眼裏。他似乎對一切早有盤算,而僅僅只讓石睿撤職,並不是他的目標。她抿了抿唇:“那就再找找……石睿是否還有什麽別的違規證據吧……”

說話間,她目光落下,睹見他手中卷軸,不禁訝然:“羅衣鎮?”

雲淵手中卷軸上,畫的正是羅衣鎮的地圖。

她還記得,那裏是祁螢和石睿的老家。

“嗯,”雲淵應道,“羅衣鎮出事了。昨夜的鐘聲,便是召集所有長老前去商議,該如何應對。蘇儀長老提議說,石長老最為熟悉羅衣鎮,當由他帶隊前去處置。”

青宸突然想起,祁螢來自羅衣鎮祁家,而她拿出的那顆鎮水珠,在祁家供奉了一百多年。

羅衣鎮……正好可以查探鎮水珠是怎麽去祁家的……

看看當年那夥盜走桂川鎮水珠的賊子,跟祁家到底有何關系……

“我也想去!”青宸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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