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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者左肩胛骨骨裂。”

“患者肺部嚴重感染, 急需進行肺泡灌洗手術。”

“患者肺栓塞,血氧飽和度81,心率60,患者出現休克!”

鐵真真情況遠比預想的還要糟糕, 所幸謝端若在來時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確保救援隊能穩住她的生命體征第一時間轉移救治。

這邊的消息傳回京城, 程鸞一行人便馬不停蹄地趕來蔚海, 大自然平息了雷霆震怒, 窗外雲銷雨霽,可鐵真真多個器官出現衰竭,守在觀察室裏的人們仍被囚困在一場森冷的陰霾裏。

時針轉了6輪, “手術中”鮮紅大字終於熄滅, 家屬並未感到解脫, 反而像囚徒等待審判那般飽受恐懼與希冀的煎熬。

金屬門緩緩打開, 聞名遐邇的醫學大牛們隨著主刀醫生走出來, 個個都是臨床和醫技翹楚, 可以說中國醫療的半壁江山都站在這兒了。

主刀醫生是隨祁明澤一起過來的著名內科權威專家陳晉文, 呼吸疾病研究所所長,退崗臨床轉攻學術兩年, 再出山也依舊是江湖傳說的不敗聖手。

“覆合介入手術成功, 鐵小姐目前已脫離生命危險。”饒是陳晉文救治過千萬人的生命, 也不得不感嘆鐵真真幸存下來是個奇跡。

必死無疑的絕境,鐵真真居然憑著求生意志強撐了8個小時, 此前失溫癥一度掉到恐怖的26℃,也得虧了祁秦兩家在閻王手上硬生生搶人。

程鸞當陳晉文是拯救她孩子的大羅金仙, 焦急地追問:“醫生,請問我女兒什麽時候能醒?”

“最理想的話明天就能清醒, 但鐵小姐多個器官因為缺氧受損,並發癥嚴重,或許她會昏迷一段時間。”

醫者仁心,陳晉文這番委婉說辭叫鐵嘯都軟了脊梁和四肢,更遑論不堪打擊的程鸞,祁明澤摟著她安慰說:“你太累了,先回去睡一覺,振作點兒,別讓安安醒來擔心你。”

程鸞淚如雨下,再惶然不舍也只能抹著眼淚隨丈夫離開。會醒來的,她的孩子那麽乖,那麽愛自己的家人,一定不會讓家人因為她墮入痛苦深淵的。

鐵真真昏睡在重癥監護室裏,密密麻麻的引流管將她身體和醫療器械連接到一起,尤其是感染嚴重的肺部,不得不停止工作依靠ECMO維持功能。

那是謝端若從京城帶過來的體外膜肺氧合器,不只ECMO,但凡是可能會用於救治鐵真真的設備,謝端若皆配套捐贈給遇險地沿途兩市23家大大小小的醫院,就為了給她騰出一間手術室。

當世最精尖的醫療設備,全國最權威的專家團隊,市面最稀罕的特效藥,他拼盡最好的資源跟天鬥,鐵真真仍然命懸一線。

怎麽不早一點兒呢,廢物!

謝端若心如刀割,坐在鐵真真身旁狂扇自己耳光,痛恨自己無能,他找到鐵真真太晚了,害她孤身一人在深山裏遭受了那麽多罪。

周圍只剩下冰冷的器械運行音,嘀嗒嘀嗒,摯愛的親人躺在床上沈睡不醒,這種無能為力的情況他早已經歷過幾百個日夜。

男人凝視著面容蒼白的妻子,其實不比她好到哪兒去。三十多個小時沒合過眼,謝端若雙眼泛著不少血絲,形容憔悴,萎靡不振。

他好像真的垮了,想感受鐵真真的體溫尋求心安,一伸手又唯恐傷害到她。

謝端若完全屏蔽了除鐵真真以外的世界,對偌大的集團置之不理,上面有人為了鴻鵠蒞臨漢樾科技,作為知名企業,漢樾需要立即對災區履行該有的社會責任。

謝端若知道有成千上萬人等著他決策,可他的妻子氣若游絲地躺在這兒,別人的生死活計與他何幹。

行善積德就一定有好報嗎?這狗老天為什麽要那麽殘忍地傷害鐵真真!

嗡——

銅磬空靈,腦海裏響起高人的聲音。

“謝太太是逢兇化吉之相,屆時只需至親為她犧牲一二。”

謝端若眼眸驀地燃起一抹光亮,脊背也僵硬地挺直了些許,他對著昏睡的人泣笑求證:“鐵真真,你不會丟下我的對不對?”

當時她看著他的眼神分明那麽不舍,分明那麽心疼他。

“你肯救那個孩子,也會救我的對不對?”

鐵真真不答,謝端若就當她答應了。

他撐著膝蓋起身,但仍不敢叫鐵真真離開自己的視線。

哪位演員比他妻子更炙手可熱,家人都因為她沈浸在悲痛裏,網上關於鐵真真的輿論還在發酵,需要幫她公關好,還有陪伴支持她的鐵騎們也需安撫。

謝端若編輯了一條報平安的微博,末了大拇指停頓在發送鍵之上,最後只是將消息轉達給達伶,並交代說謝絕之後的一切采訪。

大家都在為t鐵真真祈福,謝端若自虐地看著她遇險的那條模糊視頻,是藏在山腰的代拍爆料的,好一個感動中國的逆行者,她鐵真真菩薩心腸,涉險救人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他一秒。

【鐵真真一定要平安啊!】

【對不起,我再也不黑你了,希望你平安無事!】

【以前跟鐵騎撕得那麽瘋,都沒詛咒過公主一句,因為知道她個爛好人】

【唉..明明自己也是個小姑娘,還有大好人生呢,願平安歸來!好人定會洪福齊天!】

【趕緊醒來啊鐵寶!你入圍本屆金雀獎最佳女主了!】

【剛去替女鵝求簽了[圖片]自小生在富貴家,眼前萬事總奢華,蒙君賜紫金魚帶,四海傳名足可誇。大師說失物必歸,病即安然,是萬事大吉上上簽!】

神明?謝端若但願這世上真的有神明護佑鐵真真,香江之南那位高人修行一生,數十年來的確為不少人物渡災解厄,不也對他妻子的劫數無可奈何。

謝端若從口袋裏摸出為鐵真真求來的護身符,出門前他再三央求鐵真真隨身攜帶,彼時她還不樂意。

“謝端若,你神神叨叨的!我真要有個什麽事兒,與其怪力亂神,還不如仰仗點兒鈔能力。”

這口無遮攔的小王八蛋總能氣他,其實她不樂意謝端若也不會強求,許是見他發愁,鐵大小姐這才不情不願地把那枚三角護身符丟進自己的行李箱。

“哎呀行行行~我給您好生戴著,諸天神佛保佑我!好歹手下掌管個科技龍頭,出息!”

本以為鐵真真只是做個形式,可當謝端若找到失溫的她,脫掉衣物急救時才發現這護身符被她貼身佩戴著,只是像她一樣,狼狽不堪。

上好的紅綢脫線散了,被浸泡又被他和鐵真真的體溫烘幹的符紙變得發硬,好在仍然完好無損。

謝端若小心翼翼地展開,蘊藏玄妙的咒語已毀,變成了斑駁不堪的符。

他眉頭深擰,胸膛因為不安起伏著,迫切地向監護室裏望去,一再確認鐵真真的生命體征才安心。

安安沒事,她好好地在這兒。

這算什麽東西,怪力亂神,一道符紙就想左右她的生命嗎!

謝端若渾身戾氣地看著手中的東西,幾近仇視,下意識收攏掌心想毀了它。

嗡——

一股清寧的力量讓他動彈不得。

謝端若這才發現,那暈開的朱砂繪成了一幅似蓮非蓮燦若牡丹的生機盎然圖。

他終於有了一點兒精氣神,吩咐周欽對散落的鴻鵠撲翼機進行回收,蓄電後繼續投放到一線幫助官方進行搶險救援工作,為鐵真真布置的醫療救援也分潤給災民,緊隨凱旋集團捐贈10億人民幣幫助湟水進行災後重建,只是對京城那邊置之不理。

交代好要緊事務後,他還是那副行屍走肉的模樣靜靜守在鐵真真床前,茶飯不思,直到撐不下去了,他才肯去瞇一會兒,任誰勸他都沒有。

鐵真真昏迷了三天,謝端若也跟著瘦了一圈。

紹思行和獲救母子想來探望,謝端若拂了,此時那個孩子的出現對於他們來說都是一種傷害,好巧不巧,他們碰上了程鸞。

紹思行誠懇道:“程女士,我們想來探望真真,冒昧打擾了,請問真真現在還好嗎?”

孩子母親也反應過來了,推著兒子到程鸞面前,引導說:“仔仔,快向真真媽媽鞠躬道謝。”

仔仔乖順地鞠躬:“謝謝,阿姨,請問我能去看看真真姐嗎?她救了我的命。”

仨人七嘴八舌的,愧疚,心虛,懵懂。

程鸞呼吸急促,一陣尖銳耳鳴引發頭部劇痛,她極力保持冷靜,忍著發顫去看眼前這個毫發無傷的孩子,她女兒拼死搭救的孩子,此時正因為懼怕她怯怯地後退躲到母親懷裏。

她的懿臻害怕的時候能躲到哪兒呢?又有誰救她!

“請你們馬上離開。”程鸞紅著眼咬牙切齒道。

“程女士,我對這場意外深感抱歉,也想盡可能地彌補真真。”

“真真媽媽,真的對不起!我們真的很抱歉!”

“嗚嗚嗚,對不起……是我害了真真姐姐!”

“請你們離開!”程鸞指著樓梯口對孩子母親崩潰哭喊,“走!我們不需要誰的歉意和謝意,我只要我的孩子好好的!你的孩子好好地站在這兒,我的孩子卻躺在裏面昏迷不醒!”

“你孩子出事的時候你在哪兒?劇組那麽多人憑什麽是我的孩子去救!走!”

她想救的,孩子母親百口莫辯,也跟著潸然淚下,“對不起,真的很抱歉!”

謝端若及時出來安撫程鸞:“媽媽,進去陪陪安安吧,這兒我來處理。”

程鸞捂著口鼻疾步走去監護室,謝端若神色漠然地對這三人下逐客令:“請離開吧。”

他親自幫忙摁電梯引路,紹思行她們也只能見好就收,但她仍想對這場意外負責:“謝導,我們真的很抱歉,真真的救援、醫療和精神損失費用,我方會承擔到底。”

謝端若不為所動,搖頭道:“這是場意外,我們家認了,收起你們的人道主義吧。”

那也不是紹思行能負擔的,他為了鐵真真部署的救援隊、鴻鵠生產、物流供應、物資捐贈以及所有參與救援行動人員的獎金報酬,保守估計85億。

軍工看中了鴻鵠的超遠巡航、抗電磁、材料動力工程以及察打一體潛能,謝端若會將這項耗費了將近600億研發攻克的產品毫無保留地無償捐贈給國家,祁明澤也將凱旋通訊最先進的800餘顆可回收高分辨率遙感衛星入了編。

鐵真真這條命是他們耗費了上千億救回來的,即便散盡家財也要把她從閻王手裏奪回來。

“真真需要很長的康覆休養時間,未來半年都不會回到片場,希望你做好準備。”

紹思行是個聰明人,自然明白謝端若的言外之意:“明白,希望真真早日康覆。”

仔仔淚眼汪汪地扯了扯謝端若的褲腿,問:“真真媽媽是不是恨我?”

恨這個字眼對於稚子來說過於晦澀,也過於嚴重,這孩子確實飽受愧疚,但謝端若沒有鐵真真的善良,他並不對此否認來保護一個孩子的童心,只是說:“她是太愛真真了。”

“我以後會很勇敢的。”仔仔信誓旦旦地說,“我一定會變得像真真姐姐一樣勇敢。”

謝端若眼眶濕潮,無力地笑了笑:“真正的勇敢是保護好自己,別讓愛你的人擔心。”

他伸手輕撫仔仔的腦袋,神色依舊疏離,“好好長大。”

電梯來了,紹思行幾人再三道謝致歉地離開,謝端若冷著眼加重了這邊的安保力度,剛要回去,程鸞便滿臉涕淚地跑出來。

“醒了!安安醒了!”

謝端若喜極而泣,旋即拔足狂奔跑去換隔離衣,幾位專家已經對鐵真真的情況確認完畢,如釋重負道:“鐵小姐已經脫離危險了。”

“謝謝!謝謝各位!”

謝端若湊到鐵真真身邊,極力擠出一張笑臉,又止不住眼眶的淚水,小心翼翼地問:“安安,你怎麽樣?還疼不疼?”

疼,後背疼死了。

鐵真真呼吸緩慢,尋著聲音定了定焦點,瞧謝端若這般也顧不上疼痛了,虛弱道:“……你怎麽這樣兒啊。”

整個人憔悴不已,眼下青黑,下巴也變尖了,還長出了不少胡茬,人不人鬼不鬼的,這哪是她溫潤清雋的謝端若。

“好醜……”

謝端若被巨大的驚喜弄得難以自抑,攥著鐵真真的手抵在額間嗚咽痛哭:“你嚇死我了,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

鐵真真目光溫柔地看著他,任他哭了好一會兒,輕聲說:“謝端若,我喜歡你。”

謝端若心頭猛然震顫,那個夜晚驚心動魄的記憶襲來,他惶恐地看著鐵真真,看著一室的監護儀。

“我這不是好好的嗎?”鐵真真安慰他,“我好好地告訴你。”

“謝端若,我喜歡你。”她肺活量不足,話說得也不長,但卻堅定,“我不會丟下你。”

所以別怕,我們會白頭到老。

謝端若搖頭,眼淚依舊洶湧,乞求說:“我不要你的愛了,我只要你好好的,我只求你好好的。”

“鐵真真,求你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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