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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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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蔥

小屁孩, 說大話。

其實剛離開香港那幾天,鐵真真偶爾會想念謝端若,但那一丁點兒不舍都在父母的陪伴中被撫平,關於八歲的記憶, 她只記得在凡爾賽莊園裏瘋跑, 陪著媽媽輾轉歐洲巡演。

而那段港島回憶在她疏於聯系之後, 逐漸在她的腦海裏變得影影綽綽。

並非徹底遺忘了, 長大後她再去香港, 依稀記得這裏曾經有個人事無巨細地陪伴她,那是怎樣一個少年呢,像月亮一樣溫潤, 也像月亮一樣哀傷。

她忘了他的模樣, 甚至連名字都忘了。

經年後因為一紙婚約重逢, 仗著家底無所畏忌地將婚姻甚至下半生都交給謝端若, 竟想不起來自己的喜怒哀樂也曾與他有關。

鐵真真心底忽地躥出一股霸道勁兒, 她不講理地琢磨著, 那謝端若呢?是否記得八歲的她?也把她忘了嗎?

算了,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她又不是個小王八蛋。

謝端若並沒有在母親床前感性多久, 換下隔離衣輕手輕腳離開病房, 其實她的端若哥哥一點兒也沒變, 依舊溫潤沈穩,也依舊會因為母親傷神。

“哥哥。”

謝端若聞聲腳步頓住, 驚喜又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叫我什麽?”

鐵真真眼神閃躲,方才那聲低喃完全是情不自禁的, 她突然不想讓謝端若知道自己在回憶什麽,矯情使她腦子高速運轉, 想起謝擎遠對他的稱呼,插科打諢說:“原來你小名真叫這個啊。”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謝端若斂盡眼裏的探究意味,卻藏不住嘴角那抹欣然。

這位女演員怕不是忘了他是個導演,況且,鐵真真喊他哥哥時的眼神,他在江陽醫院的走廊裏也曾見過。

但鐵大小姐的臺面是萬萬不能拆的,只能接她的戲,“再叫一聲聽聽。”

鐵真真揮掉那只在她後腦勺作亂的手,悻悻嘟囔:“想得美!”

夫妻倆問候過秦越便打道回府了,謝端若特地推了一個應酬,因為鐵真真明早要飛去南方趕個代言開業通告,他非得回家幫她收拾行李。

鐵真真嫌他多此一舉,這明明是金桃的工作,甚至她完全可以自己來。

“我就去一天,你可別因為我耽誤公司的事兒。”

“放心吧謝太太,我是甲方。”謝端若幽怨地看著她,“你對我就沒有半點兒分離焦慮嗎?”

鐵真真嗤之以鼻:“多大個人了。”

“即使只有一天,你會想我嗎?”

“神經病”仨字溢在鐵真真舌尖,卻被謝端若自問自答搶了話鋒,“你要想我。”

“可別又扭頭就把我忘了。”

鐵真真:“……”

怎麽感覺他話裏有話呢?懶得理他。

鄰近芒種,氣溫明顯升高,天邊那片淡墨色的雲正在醞釀一場雨。

國禮駛過長街,漢白玉華表如民族的根骨傲立在歲月洪流中,見證瘡痍國都改天換地,老城古跡多被高樓大廈取代,零星留下的樓閣亭臺幾乎得益於先輩們對保護古建築的力挽狂瀾。

北街別院僅存的明遠樓就是由幾位古建築設計師憑著血肉之軀攔在推土鏟面前強行保住的,後來這座皇家別院舊址擴建成了京城最負盛名的高中,為國家培養了不少棟梁之才。

鐵真真降下車窗,依稀能聽見從田徑場傳來的哨鳴,以及風華正茂的少年們在吆喝傳球,再深處,是瑯瑯書聲。

沒人會忘記自己的年少,校門牌匾上的“青實中學”行楷大字乃是某位大文豪親筆所題,鐵真真驕傲地說:“謝端若,這是我母校!”

謝端若看著她輕笑點頭,方才紅旗匯入北街時他第一反應便是——前方是他妻子曾經就讀的高中。

“可惜過幾天就高考了,不然還能刷個臉帶你進去溜達溜達。”

只是路過,鐵真真難免會感到遺憾,謝端若卻不愁:“等九月份迎來青實百年校慶,你再以家屬身份捎我進去也不遲。”

鐵真真瞇著眼質問他:“你這個德瑞國際的校友怎麽知道我母校的校慶?”

“抱歉啊懿臻小姐,我中三那年移居瑞士,高中畢業於蘿實學院。”謝端若老神在在地看著她,“青實蘿實,你說咱倆多有緣?”

鐵真真幹笑一聲敷衍,這所謂的緣分未免太牽強。

謝端若正經回答她:“爸爸是青實校友,十一年前的校慶我有幸隨他一起參加。”

鐵真真拖著聲長長的“哦”點頭。

不只謝端若父親,還有她老爹,這倆位都是在青實榮譽榜上居高不下的知名校友,十一年前的校慶……

鐵真真趾高氣揚地覷著謝端若:“或許你當時看過我表演的話劇。”

“話劇嘛。”謝端若做出一副思索狀,聲線慵懶得勾人,“是看過一場《潛狂瀾》。”

何止話劇表演,那天他甚至還撞見有人給鐵真真告白,熱鬧t得很。

2013年,青實大禮堂——

今年本不是什麽大慶,但秦家那位即將蒞臨青實校慶的消息一出,這四九城一半兒有頭有臉的人物紛紛撥冗出席。

除了校長理所應當地居於主位,左邊伴著個副校,右邊加了位校董,其餘本該就座禮堂前排的校領導統統都得往後挪。至於剩下的空座,就好比青實的入學資格,生下來有就有,進不去的擠破頭也進不去。

有人求之不得,就有人嗤之以鼻。

舞臺上那些節目對於謝端若來說實在小兒科,他本是被父親勒令陪同出席的,那點兒耐心幾乎被模式化到毫無靈氣的表演消磨殆盡。

青年一雙長腿交疊,撐著下顎半靠在皮革軟椅裏,垂眸瞥向手腕上的江詩丹頓萬年歷,卡著秒數不停地摁手中那支圓珠筆消遣時間,他自認為此時和動物園裏那些出現刻板行為的野生動物沒什麽區別,偏偏“飼養員”不見半點兒憐憫。

“謝端若,趕緊給我坐直了。”

父親的口吻總是常含規訓的,但挑戰父權是孩子的天性,更何況他正是“翅膀硬了”的年紀。

謝端若坐是坐直了,卻將手中的圓珠筆隨手拋上臺面,“啪嗒”一聲,若不是有文件夾攔著,這支筆能順著慣性滾下去。

這些失禮的動靜全都淹沒在雷動的掌聲裏,眼前的文件夾置存著一份漢樾集團對“青實少年科創項目”的讚助書,方才已經由他父親簽署,一想到下午還要應付校領導的校友答謝會,謝端若就忍不住發煩。

“秦董事長,我什麽能走?”

秦越正襟危坐,沈聲道:“等這場表演結束。”

青年神情不耐地點頭,身子又歪向扶手。

他揣著醉翁之意琢磨行李箱裏那盒Guillaume Bichet,既然回了京就該替爺爺去探望莫逆之交,只是不知道這次能不能趕巧,那家夥一到假期總要天涯海角地撒歡,可見不是個著家的性子。

這正是小姑娘最註重身材的年紀,也不知道巧克力還是不是她的快樂源泉。

前排的采光深受舞臺影響,謝端若的視野跟著暗了,盛裝打扮的主持人揣著臺本念詞:“接下來請欣賞青實話劇社帶來的表演——《潛狂瀾》,請高二9班合唱團做好準備。”

又將是一場無聊的表演,謝端若耐心已然告負,掏出手機打開社交軟件,手指不小心點到了同城,他剛要退出,目光被第一條微博死死地鎖住。

「安瑪吉塔:大青實89歲生日快樂!」

那是一組少女們的自拍,都做了即將登臺演出的打扮,而謝端若一眼就在兔子特效中認出了鐵真真,15歲的鐵真真,愈發明媚矞致的鐵真真。

青實。

是了,這是她最有可能就讀的高中。

“這是懿臻參演的節目,蘇老太太就在旁邊坐著,你今晚想去京海就給我好好看,她可是知道你隨我來青實了。”

這會兒不必父親耳提面命,謝端若也會自覺端坐,他突然覺得舞臺上那套全息投影設備給這群小孩玩鬧也不算暴殄天物。

青實校慶也為國慶,謝端若從《潛狂瀾》之名就知道這話劇到底是個怎樣的故事。

帷幕緩緩拉開,入眼的是一幕硝煙彌漫的城,四處都是殘垣斷壁,民不聊生。城東的租界得以幸免,然而日寇愈發殘暴,越來越多的外地難民湧入,租界裏的富人們也紛紛買好了下南洋的船票。

霞飛路的一棟洋房內,少女攔不下被裝箱的家當,氣急敗壞跑回屋找母親:“姆媽,我不走!”

向來養尊處優的夫人兩手提起行李箱,急聲說:“婉梨,你不要再任性了,外面的世界已經亂了,這次必須聽姆媽的。”

“我不走!我要到前線去!”

“你說什麽!”夫人回頭,揚起手又不舍得落下。

婉梨倔強地看著母親:“我說我不走,我要像哥哥一樣保家衛國!”

“你哥哥犧牲了!”夫人抓住婉梨的肩膀咬牙哽咽,“就在昨天,像你父親一樣死在了前線!”

犧牲……婉梨不可置信地搖頭,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母親紅著眼幾近乞求,“姆媽就只剩你一個孩子了,聽話,我們去南洋找你外公,快跟媽媽走吧。”

婉梨像個提線木偶被牽了幾步路,倏地掙脫母親,決然跪下叩首:“母親,請原諒孩兒不孝。”

“我要留下來,我的家在這兒,我的國在這兒,婉梨寧為華夏犧牲,也絕不在外邦茍活!”

“好好好。”夫人悲痛欲絕,顫抖地指著女兒,捶胸道,“你們徐家不愧是將門之後,一個個的赤膽忠心,就我貪生怕死!”

“姆媽……”

轟炸聲震碎了本就不安寧的夜,徐家母女都沒有離開,但徐夫人並未讓女兒奔赴前線,婉梨只好按部就班繼續上學。

母親要她的女兒做最賢良的淑秀,婉梨偏不,她是從舊社會邁進的新時代的先進女性,她看得見外面的世界,也看見了未來的華夏。

她知道,母親只是想讓她平安,可洋房掬不住她的鴻鵠志,她既擁有父兄一般的根骨,就該活出不輸父兄的姿態。

婉梨成為了一名地下黨員,為了她的信仰潛伏奮鬥,幾番在驚濤駭浪裏博生機,而徐夫人重操舊業,明面上是華東最大的老板娘,安頓難民,賑災濟貧,暗地則在婉梨的勸說下與愛國同鄉創辦銀行,研發制造抗幣,為前線後勤殫精竭慮。

終於在1949年10月,她們的信仰鎮住了驚濤駭浪,迎來了旭日東升。

“哇靠,真真,你剛剛那一跪嚇死我了,膝蓋疼不疼?”

飾演徐夫人的丁敏棋瘋狂倒卸妝水擦臉,鐵真真請的妝造團隊著實太專業,起碼把她畫老了三十歲。

她們出戲都很快,然而沒演過癮的男孩子們還抱在一起痛哭。

鐵真真取下發套,青春期的少年聲帶那幾乎是全損音質,捂著耳朵朝隔壁努了努嘴。

“本來沒感覺,你說這麽一嘴,它疼了。”

“你比我還大兩個月,你說我不會折壽吧?”丁敏棋祖籍閩南,宗族觀念甚重,尤其敬鬼神,受不來這些跪啊拜的,想起鐵真真那一跪渾身一哆嗦。

鐵真真拿她尋開心:“丁妹妹,要不你也跪我還回來?”

丁敏棋卻不幹了,“想得美!女兒膝下亦有黃金!”

“就安心吧,我剛剛全當在跪我——”

她驀地急斂住話鋒,聽得丁敏棋抓心撓肝:“你什麽呀?哎呀快說快說!”

鐵真真道:“我革命先驅啊~”

這份劇本不全是杜撰,她的高祖母姓榮,是位巾幗民資實業家,幼女名喚宛黎,後來嫁給了同仁祁宗毅。

想著姥姥還在等自己,鐵真真趕緊出去尋人,這校慶一結束就是國慶長假,私人飛機早已待命,今晚她就啟程。

誰知姥姥被幾位男士絆住了,中間還站著她的秦伯伯,那不是未成年該摻和的社交,鐵真真索性出去閑逛等姥姥脫身。

青實無甚高樓,多是仿古建築,建校初期著力覆原了明遠樓下的善淵湖,湖中的蓮紛紛謝了,這時節僅剩湖心惠風亭畔那幾簇重水華還在花期。

此時善淵湖上都是故地重游憶往昔的學長學姐,在校生就不必擠進去了,又不能離禮堂太遠,鐵真真便遠觀對面惠風亭裏那些姐妹花們借著絲巾在鏡頭前凹造型。

“鐵真真!”

一個少年氣喘籲籲地跑來,懷裏捧著一束花,瞧他這壯膽又露怯的表情,鐵真真感覺不太妙。

“同學,你有事兒嗎?”

這人她不算陌生,隔壁二中的風雲人物寧逍,“光輝事跡”在方圓五裏內廣為流傳,因為生了副還算不錯的皮囊時常出現在青實的校園墻,可那肚花花腸子也摧了不少芳心。

“那什麽……”寧逍撓著寸頭自我介紹,“我是隔壁二中的寧逍。”

第一次跟人表白著實沒經驗,他紅著耳朵把一束花懟到鐵真真真胸前,“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

鐵真真低頭掠了花材一眼,拿著芍藥百合康乃馨跑到校園裏跟人女同學表白,跟有病似的。

“謝謝,但我不喜歡你,我拒絕。”

鐵真真轉身就走,寧逍快步攔在她面前:“為什麽?”

瞧他那表情,敢情是想問她憑什麽。

“不用拒絕那麽快,你再考慮考慮唄。”寧逍勾唇笑得痞裏痞氣,“你知道的吧?有多少姑娘想跟我。”

傻逼。

鐵真真壓著眼裏不耐煩,笑意盈盈地看著他:“寧逍同學,請問你有什麽值得我考慮的嗎?”

“我這個人呢,慕強。論t相貌,其實你也不過中人之姿。論品行,你名聲著實不大好。論成績,你那成績單傳在我們青實校園墻我都沒眼看。”

“你說這樣的你有哪一點兒值得我喜歡?”

寧逍被她懟得面紅耳赤:“我——”

“你什麽你?”鐵真真不想給他臉了。

“我們青實的校慶你個二中的過來湊什麽熱鬧?翹課過來的吧,我勸你還是安分點兒,看你明年就高考了,現在加把勁兒說不定還能隨便上個本科。”

寧逍被她奚落得顏面掃地,一想到高考決定所謂的命運他就嗤之以鼻,總算找回了一些底氣。

“本科算什麽,那些985的畢業生將來還不是要來給我投簡歷。”

鐵真真嗤笑道:“你確定要在青實裏說這種話嗎?寧逍同學,你不愛學習,也別影響我學習呀。”

“還有啊,我這人呢,有感情潔癖,喜歡過別人可就不許喜歡我了,屬於我的東西就必須完完全全屬於我。你這樣兒的,我從頭到腳都看不上。”

“鐵真真!實話告訴你吧,老子大冒險輸了才來這兒的。”寧逍惱羞成怒,“你以為你什麽貨色,真當老子看得上你這種書呆子啊?”

“哎喲餵?怎麽還急了呢?”

鐵真真無辜道:“是你自個兒攔著我追問為什麽不考慮你的,天吶你不會想打人吧?寧逍同學,請你離開,當年青實招生辦不歡迎你,現在青實的學生也不歡迎你。”

“我他媽——”寧逍這一刻是真的被她惹急了,但還算能保持理智,只敢指著鐵真真警告,“老子記住你了。”

他憤憤扭頭離開,倏地被鐵真真叫住:“誒!走錯了。”

鐵真真往他反方向指,“大門在那邊,實在不行找個志願者給你帶路唄。”

寧逍瞪她一眼就走了。

“真是可笑。”

手機叮咚作響,鐵真真還以為姥姥忙完了,一看是丁敏棋的企鵝信息。

【丁敏棋:哇靠真真,隔壁二中那寧逍抱著一束康乃馨來找你了,快躲起來,這孫子絕對是來告白的,昨天他還在空間秀恩愛呢,跟五中校花!】

【真真:區區鼠輩,已被我重創倉皇而逃】

【丁敏棋:鐵將軍威武!不過你這治標不治本啊,以後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排隊跟你告白呢】

鐵真真:“……”

誰都別再來觸她黴頭。

不能再瞎晃了,得速速去找姥姥開啟快樂黃金周。

只是她今天好像真的在開爛桃花,一名青年男子徑直向她走來,那目光就像輝月一樣清潤。

這個人……為何會覺得如此熟悉呢?

鐵真真不知怎的心跳亂了,這是她從未有過的心跳頻率,不受控制的局促,癢癢的,刺刺的灼熱,類似於……害羞。

她在害羞?!

這人確實長得不錯,比那些所謂的偶像明星好看多了,有種長在她審美上的書卷意氣,還有點少年人的散漫。

冷靜啊鐵真真,你什麽人沒見過,犯不著對個陌生人害羞!

青年距離她一米停下腳步,意向顯而易見,鐵真真的小心臟撲通撲通狂跳。

“幹嘛?”她落於下風,就把人往壞處想,別以為她不知道這人剛剛在一旁看她熱鬧,“你也是來跟我表白的?”

對方明顯一楞,失笑揶揄:“你在說什麽?”

“……”鐵真真想找個地洞鉆進去,訕訕嘀咕,“不表白就行。”

她僵硬地轉身,攥緊拳頭險些要抓狂,丟臉死了!

“小同學。”謝端若叫住她,“方便帶個路嗎?我想去綜合樓。”

鐵真真扭頭,一臉戒備地打量他,只見對方識趣道:“不方便就算了,我再問問吧。”

真是回來參加校慶的校友?校長說,一定要給學長學姐們“回家了”的感覺。

“欸!”見他轉身,鐵真真心中莫名犯急,“……你跟我來吧。”

這人話不多,走了七八分鐘都蹦不出一個字兒,鐵真真不喜歡冷場子,便自己找話茬,“學長,你哪一屆的呀?”

謝端若剛想回答,就被鐵真真伸手叫停,“你先別說,讓我猜猜!”

她轉身退在謝端若面前倒著走,“瞧你也沒大我多少,你是大三的學生吧?那學長你讀高三的時候我還在讀初中呢,怪不得我對你沒印象。”

沒印象。

謝端若要笑不笑地看著她,果然是個小孩子,不記事兒。

鐵真真卻被他這眼神瞧得臉頰發燙,連忙給自己剛才的胡話找補,“我是覺得學長你氣度不凡,在校期間肯定是榮譽榜常客。”

可這話站不住腳,好在他的目的地就在前邊,“喏,那邊就是綜合樓,學長再見。”

“再見,但是小學妹,我不是青實校友,我父親才是。”

那時的鐵真真是什麽反應呢?羞赧的,又故作鎮定的,幹笑著附和一句“青實一家親”便落荒而逃。

半個月的朝夕相處都不能被她記住,那這種在她眼中的“緣慳一面”更是落不進她的回憶裏。

北街錯落著幾所中學,沿街小吃店林立,鐵真真望著老店感慨:“真好啊,這邊竟然一點兒都沒變。”

青實西門的陳記冰室是鐵真真年少時最愛光顧的,老板是個廣府人,糖水自然是正宗的,她突然想嘗嘗以前的味道。

“謝端若,我想吃陳記的糖水。”

紅旗停在路邊,這兩位主兒都不方便露面,司機老張解開安全帶便打算下車:“懿臻小姐,請問您想吃什麽?我去給您買。”

謝端若說:“我去就好,你不清楚她的口味。”

沒幾分鐘,謝端若拎著一份謝絕西柚的楊枝甘露回來,鐵真真倒也不急,回到壹裏臻華才解饞。

晚餐有陳姐打點,謝端若先去把她的出差行李準備好,鐵真真捧著杯楊枝甘露倚在島臺邊上看他給自己搭配機場LOOK,憋著什麽話卻沒說。

謝端若見她太閑了,湊過去張嘴討一口吃的。

鐵真真專挑芒果肉餵他,試探地問:“是不是沒有萊拉做的楊枝金撈好吃?”

“萊拉不會做糖水,那是羅莎的活兒。”

鐵真真蹙眉嗔道:“你剛剛在醫院是不是就知道我想起香港的事兒了!”

謝端若輕笑點頭:“你不是不想讓我知道你記起來了嗎?”

鐵真真急了:“那你現在幹嘛接我的茬兒!”

謝端若把她的糖水放到島臺上,摟著她的腰哄道:“因為你願意讓我知道了呀。”

“煩死了!”他這雙眼睛好毒,鐵真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麽,推開他不理人,一踏出門又回頭兇人,“我不吃了!你給我吃完!”

謝端若笑意無奈,用氣音悄聲說:“小州官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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