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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VIP]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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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VIP] 22

楊沛雲霍然起身:“你說什麽?”

“今日前面都傳瘋了, 說是長公子被太常寺削去官職,方才就回府了,如今正在同夫人談話呢!”

怎麽會這樣?

坪山一事, 陸懷泉解決的十分漂亮,聖上這段時日也一直對他讚賞有加,怎麽好端端的,官職沒了?

楊沛雲突然想到一件事, 臉色發白地問巧安:“前幾日你是不是說了, 劉渝她家…?”

汴京之前傳得沸沸揚揚, 光祿司署正劉家因得罪了楊沛雲,不僅女兒被書院退學,劉家之前的一些混賬事也被人翻了出來參了一折,禮部尚書不喜,將人革職。

劉家一夜之間倒臺,聽聞劉渝被她爹t打了個半死, 最後叫人連夜送回了老家, 再也沒有過問。

楊沛雲知道,劉家倒黴八成是因為劉渝的事,那陸懷泉呢?

是不是也是因為這事?

是因為參與了此事, 惹了上面人不喜?

楊沛雲一時間惶恐極了, 她明白侯府對於陸懷泉寄予的厚望, 也明白他這麽多年艱苦讀書,就是想立住侯府的地位。

然而如今, 一朝被革職…

完了, 全完了!

陸懷泉這麽多年的奮鬥, 就因為幫了自己一次,全部付諸流水了!

她真的是個災星!

楊沛雲不免崩潰地想, 為何她總是給身邊的人帶來厄運呢?

母親早逝,父親出事,如今兜兜轉轉,好不容易來了侯府,好不容易……又有了家人,為什麽又因為自己,牽連了他們呢?

見她這樣,巧安知道她又在瞎想了:“姑娘,不要自責。”

經歷的這一切,她又有什麽錯呢?

楊沛雲如今哪裏還能聽進巧安的話,無邊的愧疚成了溺斃她的深海,她已然喘不過氣來。

她望著院門,哪裏還記得什麽門禁,跌跌撞撞就要跑出去,找舅母,找陸懷泉,她也不知道要找他們做什麽,但只坐在那裏什麽也不坐,她更加難以忍受。

*

陸懷泉進屋時,裏屋沒點燈,連窗也沒開,很黑。

他借著外頭細微的光,慢條斯理走進偏堂的小屋,推開門,果真見林若浮跪坐在蒲團上,正對著小桌念詩文。

念的正是日日拿在手中,抄錄了千百遍,她最鐘情的那一本。

陸懷泉沒有進屋,只是無聲將門推開,用細碎的聲音告知她自己的到來。

林若浮聲音慢慢停下,而後起身,身影挪開讓光照進去時,能將其中景象看得真切。

很窄小的一間房間,看著像之前貼身女使值夜時睡得,被收拾得很幹凈,墻角安了一張小桌,透亮的琉璃碗中,安置著幾朵水仙。

小桌四周,全是靠墻的書架,密密麻麻擺著平時楊沛雲抄寫的詩文典籍。

林若浮方才,就是跪在那張小桌前。

她很快走了出來,將門帶上,木門被關緊後,與旁邊雕花的木質擺架貼近,肉眼很難查明。

這可能也是楊沛雲來這裏許多次,都沒有發現過這裏還有一道暗門的原因。

陸懷泉從始至終都沒有踏進那個房間,甚至都沒有張口說話,無聲將人喚出來,才說道:“我是來讓母親放心的。”

林若浮神態自若地給他倒了杯茶,都沒有看出她哪裏有擔心,只問:“進宮見過聖上了?”

“是,已經談好了,下月去禦史臺當值。”

他們母子二人都心知肚明,陸懷泉在太常寺不過是過渡,後續是要往更高的地方去的。

但林若浮皺眉:“不是說去中書?”

她想到今日傳報:“見到朝若公主了?”

陸懷泉早晨剛入宮沒多久,便聽聞公主府那邊也進宮了,眼下天子年邁,公主野心勃勃,此番因劉家出事,被太子一黨塞了不少人。

光祿司大多是公主府的爪牙,肯定看陸懷泉不爽。

陸懷泉應了一聲,不過卻也沒什麽起伏的情緒:“都是做事,在哪裏都無所謂。”

他有往上爬的能力和信息,不拘於眼下短暫的起點。

林若浮卻道:“公主強勢,能不得罪最好,”

她又想到此次爭端,是劉家欺人太甚,楊沛雲那日卸妝後臉上的青紫傷痕歷歷在目,她頓了頓,話音一轉:“罷了,你也不需要我來擔心了。”

“至於瓊芳那,”林若浮垂眸吹去茶沫,“給你二舅那使點絆子,讓林家人自己教訓,你別插手。”

陸懷泉喝了口茶,嗯了一聲。

母子二人沈默著坐了一會,陸懷泉這才起身離開。

*

楊沛雲一心往前跑,撞到人的時候,差點就摔了。

有人攥住她胳膊,將人穩穩拉住。

熟悉的力道,熟悉的冷香。

楊沛雲怔楞擡頭,望見陸懷泉寡淡的眉眼:“跑什麽?怎麽出來了?”

面無表情,沒看出有在生氣。

楊沛雲心下混亂著,連說話也混亂:“我聽聞兄長你下值,不,不是下值,是不是因為沛雲,沛雲又給兄長惹麻煩了是不是?”

顛三倒四的,又聽得面前人輕聲呵斥:“我教過你該如何說話。”

楊沛雲猛地閉嘴,頓了頓,眼淚又要出來了,堆積在眼眶:“是我不對,我去向劉渝道歉,向劉家道歉,這事本是我不好,不該遷怒兄長。”

從太常寺離開,本就是順理成章要發生的事,但陸懷泉看著眼前人這般模樣,心下又覺得好笑。

他又起了戲弄之心,雙眉下壓,狀若不在意般:“沒關系,沛沛,職場上瞬息萬變,這沒有什麽。”

楊沛雲哪能看不出他隱藏的情緒,眼下更是心如刀絞,她紅了眼眶:“我去找劉家道歉,去找太常寺的大人求情,本就是沛雲的錯,不該牽連兄長。”

本來今日提前回來就是要帶她出門,陸懷泉聞言,眉梢輕挑:“真的?”

“當然是真的!”

“那你跟我去個地方。”

*

楊沛雲不知道兄長要帶她去哪。

書院?劉家?還是太常寺?

不過她也沒有再不安,見自己或許可以幫上忙,她反而心情好了些。

二人相對而坐,馬車走了很久很久,久到楊沛雲都心覺奇怪,微微掀開車簾往外看。

兩道寬闊,人煙稀少,連做生意的攤販都瞧不見了。

楊沛雲驚覺,這是在往城外去。

【城外郊區有一別院,最適合養你這般水靈靈的姑娘。】

猛地,楊沛雲想起這句久遠的話,她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麽,擡眸去看向對面的人。

陸懷泉正抱臂斜靠,瞥見她擡頭,對上那張欲言又止的面容。

“怎麽?”

他輕聲問。

楊沛雲沈默,輕笑搖頭:“沒有。”

見她不似之前那般落淚求饒的神情,陸懷泉挑眉:“城外別院之前一直是留著出城游獵用,近幾年都沒有用過,剛命人打掃幹凈。”

“也能住著舒心些。”

是啊。

楊沛雲垂眸想,自己惹了這麽大的禍事,被趕出侯府…是應該的。

與剛來時的心態全然不同,楊沛雲如今滿心都是陸懷泉的官職。

她想,自己被侯府嚴懲,太常寺還會不會原諒兄長,他還能不能再被得到重用。

如果還是不夠,自己還需要再做些什麽?

楊沛雲一邊沈思一邊應答:“好的,兄長。”

陸懷泉:???

怎麽回事,他家姑娘被嚇傻了?

陸懷泉神色變得有些古怪,連帶著車廂內的氛圍都凝滯起來。

楊沛雲尚還陷在如何挽救的思緒之中,並未察覺,在詭異的沈寂中,馬車停了下來。

距離京城並不太遠,因而四周也沒有多荒涼,還是能看到零散的幾處茶樓酒館,三兩行人。

別院坐落在林中,因久未住人,顯得幾分陳舊。

陸懷泉直勾勾盯著楊沛雲,正要開口問她怎麽回事,卻聽人率先開口:“兄長。”

“嗯?”

楊沛雲像是鼓足了勇氣,擡頭來十分堅定道:“沛雲十分感恩侯府這些日子的照拂,未能與舅舅,舅母當面告別,請兄長轉達沛雲的歉意。”

陸懷泉等著的淚水,終於氤氳在她眼底,楊沛雲音帶哽咽:“此次給侯府帶來滔天之禍,沛雲…萬死難辭其咎。”

“今此一別,往後侯府若是有沛雲能幫得上忙的,請盡管吩咐。”

求饒沒聽到,反倒聽了一耳朵的喪氣話。

陸懷泉心內郁氣橫生,他輕聲說:“還有沒有別的要說?”

楊沛雲只當他是要跟自己做最後的告別,咬唇思忖再三,還是小心問道:“可不可以…讓巧安留在侯府,這樣她過得也能安穩些。”

再也沒有了之前那梨花帶雨的可憐模樣,但見她雙眉微蹙,眼裏滿是分別的失落和決絕,陸懷泉心裏煩悶極了。

他沒回答,一個字也沒說,錯身進屋去了。

楊沛雲一臉茫然,她追了上去:“兄長不回府嗎?”

她真的以為陸懷泉是來把自己丟到這的,見他大步往院中進,步伐快得都追不上。

剛進了院門,便有一女侍湊上前來:“是表姑娘吧,請到這邊來。”

她力氣極大,將楊沛雲半摻半拽地扶進了屋內。

已經看不到陸懷泉的身影了,楊沛雲跟著女侍進了屋中,還沒等問上幾句,那女侍轉身就要來脫她的衣裙。

楊沛雲:!

她捂緊胸口,大驚失色:“做什麽啊?!”

女侍疑惑歪頭:“給表姑娘換衣裳啊。”

“為什麽要換衣裳啊?”

“不換的話,一會兒泡湯,豈不是要濕了裙子?”

泡湯???

見楊沛雲一臉茫然,那女侍了然:“長公子沒有跟表姑娘交代嗎?這處別院後面的池水常年恒溫,用來泡湯最是舒適。”

她一邊說著一邊服侍楊沛雲更換衣物:“女婢雲歡,是專門打理這處別院的,說起來已經許久沒有客人了,表姑娘放心,在此處泡湯最是舒適放松,您一定會喜歡啊……”

“等等等等,”眼t看她說著便停不下來,楊沛雲舉手納悶道,“你的意思是,表兄今日帶我來,是來泡湯的?”

她質疑:“你弄錯了吧?”

“怎麽會!”雲歡望向她腳踝,為陸懷泉辯解,“姑娘是不是腳傷還未愈?後院有一處藥湯,長公子提前幾日就吩咐了我泡著活血化瘀的藥材,就等著姑娘你來呢。”

她眉眼雀躍道:“長公子這般看重,寵愛姑娘,為何還不願相信呢?”

楊沛雲聽完,站在原地楞了許久,直到被雲歡換了衣服,推到了藥池之中,溫熱的池水散著微苦的藥味,帶著熾熱的蒸汽往她臉上漫過。

她仍反應不過來。

摸了摸微腫的腳踝,其實一點也不疼了,醫師看過也說沒什麽問題,這幾日她連藥都斷了。

之前在臨川,她受的苦痛多多了,這些於她而言並不算什麽。

但是……

楊沛雲整個人縮在池水中,全身是極致的愜意,原來,他帶自己來這裏,只是為了泡湯的嘛?

但是,因自己丟掉的官職又要怎麽辦呢?

她仍舊滿心擔憂陸懷泉的前程。

但是,隨著楊沛雲吐氣,微小細密的氣泡從池水中升騰破裂,好似一朵朵炸開的小小焰火。

隨之浮現綻放的,還有她深埋心底的,渺小的溫暖和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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