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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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窗簾緊閉的房間裏只亮了幾盞昏暗的燈, 墻上的投影裏，幹凈的沙灘上，金發碧眼的男人與漂亮的女人在海邊漫步。
胡詩悅如約換了一部電影, 現在播的是一部亞美利加地區的經典愛情片。
投影裏, 藍天、沙灘、海風、美人, 畫面唯美又浪漫, 但是在座的四人沒有一個人有心欣賞。
胡詩悅轉動酒瓶，空了的玻璃瓶子咕嚕咕嚕轉動，最後停在陳越面前。
胡詩悅興奮擊掌，“阿越,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陳越看著她，思考了一下答道，“真心話。”
胡詩悅摩拳擦掌, 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你的內褲顏色？”
南舒差點被杯子裏的酒嗆到, 一上來就這麽勁爆的嗎？
從胡詩悅提出這個游戲時的那種隱隱不安的預感成真了, 她覺得今日必定逃不出社死的局面, 唯一的區別可能是到底是逃離藍星好還是逃離銀河系比較好。
她將嘴裏的酒吞下。
還提前準備了酒，詩悅絕對是有備而來, 這是怕他們放不開，提前來點酒助助興。
胡詩悅, 真是好陰險的女人！
被南舒貼上“陰險”標簽的女人此時笑的一臉邪惡，與之相對的, 人高馬大的陳越活像是個被惡霸調戲的小可憐。
陳越臉色爆紅，他表情有些呆滯, 嘴巴張合，楞是沒吐出一句話。
胡詩悅沒有因為陳越這可憐兮兮的模樣放過他, 相反她更起勁了，“大男人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她拍了拍陳越的肩膀，“沒關系的，反正我都看過！”
南舒驚了，這是什麽虎狼之詞！
陳越顯然也有些承受不住胡詩悅的調戲，他閉上眼，快速的說了一聲，聲音在電影的背景音下模模糊糊的，只有與他挨得極盡的胡詩悅聽到了。
沒有人計較陳越的聲音大小。
胡詩悅笑得心滿意足，像是個摸了姑娘小手的癡漢。
她將酒瓶擺正，“來來來，我們繼續！”
新的一輪開始，由坐在胡詩悅左手邊的陳越轉瓶子。
陳越轉動酒瓶。
酒瓶在桌子上轉了幾圈，最後瓶口對準孟祁的方向。
大家將目光投向孟祁。
青年坐在沙發上，昏暗的光影下，他像是一尊玉質的雕像，五官柔和清俊。
看到酒瓶指向自己，他牽唇，“我選真心話。”
由轉動瓶子的陳越提問，他是個老實孩子，因此問題很平和，“說出一件你印象最深刻的事。”
暗淡的光線將屋內的人和物蒙上一層朦朧的光影，孟祁微闔雙眼，他的思緒轉換，腦海深處埋藏的記憶浮現。
破碎的碗碟，雜亂的屋子，以及無休止的爭吵。
“砰”
大門被重重摔上。
一片狼藉裏，剩下的人大聲咒罵，聲音漸漸小了，然後一切歸於沈寂。
小小的孩童坐在書桌前，一遍一遍的練習毛筆字，對屋外的一切無動於衷。
爭吵、打砸，循環往覆。
有一天，女人拖著收拾好的行李箱，徑直離開這間屋子，再也沒有回來。
男人回到空蕩蕩的屋子，他推開孩童的房間，“你怎麽在這，你媽沒有把你帶走嗎？”
頭發淩亂、臉色蒼白的小孩坐在小桌子上練字，對男人的話毫無反應，像是一只機械的木偶。
男人皺眉，表情厭煩，知道從他這個怪物一樣的兒子這裏得不出答案，他轉身就走。
小小的房間裏重歸安靜，小孩背脊僵硬的挺直，一筆一劃地在宣紙上寫下一個大字。
“餓”
他的眼睛黑的照不見一絲光彩，只是木呆呆地重覆在紙上寫畫。
畫面一閃，他被一只枯瘦的手牽著站在一間屋子的門口。
老人的聲音在上方傳來，“阿祁啊，以後你就和奶奶一起生活了，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小孩一動不動地凝視眼前老舊門扉上貼著的“福”字，他嘴唇緊閉，像一只沈默的空心石像。
小孩坐在一張老舊的桌子上，上面擺放著硯臺、筆托、毛邊紙，外面傳來收音機的廣播聲。
日覆一日的，他重覆著同一個動作。
門外，年輕的女老師坐在沙發上，老太太熱情款待，“老師您喝水，家裏沒什麽可以招待的，實在對不住。”
“我喝水就行了，奶奶您坐。”
“好，好。”面對上門的老師，老太太有些局促。
老師安撫道：“您別緊張，我這次來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孟祁小朋友的情況。”
“老師您問。”
“是這樣的，我發現孟祁在學校裏一直孤零零的，也不和別的小朋友說話，我想知道他平時在家裏是怎麽樣的。”
“我家阿祁性子有些靦腆，喜歡一個人待在房間裏。”
“那他有什麽愛好嗎？”
“他喜歡練字。”
“沒有別的了嗎？”
老太太想了想，搖頭，“沒有，除了寫字沒有別的了”
老師沈默了一下，她打量了一圈房間，屋裏都是老舊的木質家具，靠窗的位置擺放著一張躺椅，茶幾上有一個外殼生銹的收音機，屋子陳設簡單，沒有多少家具，連電視機都沒有，像是被拋棄在舊時光中的剪影。
老師問坐在對面的老人，“孟祁的爸爸媽媽呢，怎麽沒見到他們？”
老太太渾濁的眼睛有些黯淡，“他們離婚了，阿祁的媽媽移民到其他地區了，他爸爸再婚，阿祁現在由我撫養。”
老師默然，過了一會兒她才開口，她問了一些孟祁的日常，兩人一問一答，眼見時間不早，最後年輕的老師斟酌了一下語氣，小心翼翼地道：“孟祁奶奶，您有沒有帶孟祁去看過心理醫生”
老太太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她重覆了一遍老師的話，“看醫生？”
話已出口，接下來再開口就順暢多了，“是的，我和其他的幾個任課老師觀察了一下，覺得孟祁和其他的孩子有點不一樣。”
老人嘴唇顫抖，“不一樣？哪裏不一樣，他沒病，他就是不愛說話。”
或許她心裏一直有這種隱憂，而兒子一直念在嘴邊的“怪物”加深了她心裏的擔憂，因而現在被老師點出，她一直反覆念叨著“阿祁沒病”。
看老太太一副慌了神的樣子，老師急忙解釋，“沒有說孟祁同學有病，他很優秀，甚至比別的同學還要聰明，每次考試都是滿分。”
老師的誇獎讓老太太的心情安定了一些。
老人巴巴的註視著女老師，仿佛在祈求她的肯定。
老師嘆了口氣，她誠懇道，“我今天來，就是想提醒一下您可以帶他去看看醫生，想來您也希望孟祁能開朗一些，不然小小的孩子總是一個人多寂寞。”
老太太害怕帶孟祁去看醫生，仿佛這樣徹底證實了孟祁是個“精神病”，在她那個年代，被人認為精神有問題是一種非常恐怖的事情，她不想自己的孫子被人用有色眼睛看待。
但同時，孟祁的父母靠不住，她又是個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如果哪天她走了，孟祁一個人要怎麽辦？
所以老師的最後一句話打動了孟奶奶，她一個人坐在客廳裏很久，久到太陽西下，她終於下定決心帶孟祁去看看醫生。
孟祁的記憶力很好，好到奶奶帶他去醫院時醫生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他現在仍然記得。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溫和地讓他坐下。
他說了很多話，讓他填了很多表格。
醫生有些激動，t他告訴奶奶，他是“天才”，奶奶很高興。
他長大了一些，又去了幾次醫院，他已經表現的像一個正常的普通人了，醫生說他不用再過來了。
他臉上露出乖巧的笑，表情帶著喜悅。
但他的內心如荒漠般平靜，他學會了“模仿”。
現在他和別的孩子一樣了。
回到老舊的小區裏，他坐在桌子旁，書桌靠墻擺放，正對著窗戶，透過窗戶，他能看到對面那棟居民樓。
老小區的樓層不高，樓與樓之間的間隔不遠，視線越過窗口，孟祁能看到對面那戶人家正在吃飯。
坐在窗戶旁觀察對面的一家人是孟祁從醫院回來後的新愛好。
對面住著一家四口，一對年輕的夫婦和一雙兒女，他喜歡盯著那個最小的小女孩看，因為她和他年齡相仿，是他最好的“模仿”對象。
她坐姿端正，抱著碗，一口一口吃掉碗裏的食物。
飯後，紮著包包頭的小女孩躺在沙發上消食，像一只酒足飯飽的小奶貓，午後陽光照耀下，她漂亮的像是櫥窗裏的天使娃娃。
過了不久，她動起來，她與哥哥說了幾句話，然後跑到另一個房間。
孟祁知道，他們在玩捉迷藏。
她躲在窗簾後面，孟祁只能看到她頭上翹起的包包頭。
孟祁面無表情，他想，她躲藏的位置真差，一會兒就被找到了。
果然，沒過一分鐘，她被抓住了。
她與哥哥轉換角色，這一輪由她來當鬼。
比她大幾歲的男孩很快消失無影，60秒後，她睜開眼睛尋找。
從一個房間到另一個房間，她像只無頭蒼蠅一樣。
真笨，人在洗衣機裏，孟祁篤定。
他們玩了很久，直到天色漸暗。
穿著粉色小裙子的小女孩因為一下午的跑動頭上的包包頭散開，她坐在凳子上，身後的男孩笨拙地為她紮頭發。
她撐著頭，正對著窗口，孟祁能清晰看見她的臉。
突然，她微微擡起頭，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看向這邊。
孟祁維持著之前的姿勢不動，他定定地看著她。
他們隔空對視，突然，小姑娘朝著孟祁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像是三月燦爛的春光。
男孩纖長的睫毛緩慢地眨了一下，像是一只延遲接收信號的機器人。
他嘴角慢慢往上提，模仿著女孩的模樣，露出一個滯澀古怪的笑容。
春夏秋冬，他坐在明亮的玻璃窗內，觀察著對面那戶窗裏的一切。
有時她會像他一樣坐在窗戶邊，她看書、吹口琴，他就坐在另一邊默默地註視著她，直到她從窗邊離去。
有時坐上一天，他都不能看到女孩的身影，這時他會坐在窗邊等待，從天光大亮到暮色西沈，直到見到她為止。
他看著她從小女孩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然後搬離這個老舊的小區。
在這漫長的時光中，他們沒有說過一句話，但她仿佛已經是他最熟悉的人。
再之後，他們成為了同桌，他們的距離不超過45CM。
他們一起站在畢業典禮的演講臺上。
回憶到此結束，孟祁擡眸，對上三雙好奇的目光，“印象深刻的事情，我想想，”他笑了一下，“上次畢業回學校和南舒一起拍宣傳片的時候很讓我難忘。”
“切...就這？”胡詩悅滿臉失望，她對陳越不滿道，“下次記得問點別的，你這個太沒意思了。”
不管胡詩悅說了什麽，陳越只聽話的點頭。
南舒看著孟祁，孟祁回視她，南舒總覺得孟祁從剛剛那個問題後看她的眼神有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沒等南舒仔細思索，下一輪開始。
這次輪到孟祁轉動酒瓶。
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一扭，玻璃瓶轉了一圈又一圈，最後緩緩停下，精準地指向南舒的方向。
青年註視南舒，他的眼睛隱沒在陰影中，閃動著幽暗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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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詩悅如約換了一部電影, 現在播的是一部亞美利加地區的經典愛情片。
投影裏, 藍天、沙灘、海風、美人, 畫面唯美又浪漫, 但是在座的四人沒有一個人有心欣賞。
胡詩悅轉動酒瓶，空了的玻璃瓶子咕嚕咕嚕轉動，最後停在陳越面前。
胡詩悅興奮擊掌，“阿越,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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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詩悅摩拳擦掌, 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你的內褲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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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胡詩悅提出這個游戲時的那種隱隱不安的預感成真了, 她覺得今日必定逃不出社死的局面, 唯一的區別可能是到底是逃離藍星好還是逃離銀河系比較好。
她將嘴裏的酒吞下。
還提前準備了酒，詩悅絕對是有備而來, 這是怕他們放不開，提前來點酒助助興。
胡詩悅, 真是好陰險的女人！
被南舒貼上“陰險”標簽的女人此時笑的一臉邪惡，與之相對的, 人高馬大的陳越活像是個被惡霸調戲的小可憐。
陳越臉色爆紅，他表情有些呆滯, 嘴巴張合，楞是沒吐出一句話。
胡詩悅沒有因為陳越這可憐兮兮的模樣放過他, 相反她更起勁了，“大男人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她拍了拍陳越的肩膀，“沒關系的，反正我都看過！”
南舒驚了，這是什麽虎狼之詞！
陳越顯然也有些承受不住胡詩悅的調戲，他閉上眼，快速的說了一聲，聲音在電影的背景音下模模糊糊的，只有與他挨得極盡的胡詩悅聽到了。
沒有人計較陳越的聲音大小。
胡詩悅笑得心滿意足，像是個摸了姑娘小手的癡漢。
她將酒瓶擺正，“來來來，我們繼續！”
新的一輪開始，由坐在胡詩悅左手邊的陳越轉瓶子。
陳越轉動酒瓶。
酒瓶在桌子上轉了幾圈，最後瓶口對準孟祁的方向。
大家將目光投向孟祁。
青年坐在沙發上，昏暗的光影下，他像是一尊玉質的雕像，五官柔和清俊。
看到酒瓶指向自己，他牽唇，“我選真心話。”
由轉動瓶子的陳越提問，他是個老實孩子，因此問題很平和，“說出一件你印象最深刻的事。”
暗淡的光線將屋內的人和物蒙上一層朦朧的光影，孟祁微闔雙眼，他的思緒轉換，腦海深處埋藏的記憶浮現。
破碎的碗碟，雜亂的屋子，以及無休止的爭吵。
“砰”
大門被重重摔上。
一片狼藉裏，剩下的人大聲咒罵，聲音漸漸小了，然後一切歸於沈寂。
小小的孩童坐在書桌前，一遍一遍的練習毛筆字，對屋外的一切無動於衷。
爭吵、打砸，循環往覆。
有一天，女人拖著收拾好的行李箱，徑直離開這間屋子，再也沒有回來。
男人回到空蕩蕩的屋子，他推開孩童的房間，“你怎麽在這，你媽沒有把你帶走嗎？”
頭發淩亂、臉色蒼白的小孩坐在小桌子上練字，對男人的話毫無反應，像是一只機械的木偶。
男人皺眉，表情厭煩，知道從他這個怪物一樣的兒子這裏得不出答案，他轉身就走。
小小的房間裏重歸安靜，小孩背脊僵硬的挺直，一筆一劃地在宣紙上寫下一個大字。
“餓”
他的眼睛黑的照不見一絲光彩，只是木呆呆地重覆在紙上寫畫。
畫面一閃，他被一只枯瘦的手牽著站在一間屋子的門口。
老人的聲音在上方傳來，“阿祁啊，以後你就和奶奶一起生活了，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小孩一動不動地凝視眼前老舊門扉上貼著的“福”字，他嘴唇緊閉，像一只沈默的空心石像。
小孩坐在一張老舊的桌子上，上面擺放著硯臺、筆托、毛邊紙，外面傳來收音機的廣播聲。
日覆一日的，他重覆著同一個動作。
門外，年輕的女老師坐在沙發上，老太太熱情款待，“老師您喝水，家裏沒什麽可以招待的，實在對不住。”
“我喝水就行了，奶奶您坐。”
“好，好。”面對上門的老師，老太太有些局促。
老師安撫道：“您別緊張，我這次來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孟祁小朋友的情況。”
“老師您問。”
“是這樣的，我發現孟祁在學校裏一直孤零零的，也不和別的小朋友說話，我想知道他平時在家裏是怎麽樣的。”
“我家阿祁性子有些靦腆，喜歡一個人待在房間裏。”
“那他有什麽愛好嗎？”
“他喜歡練字。”
“沒有別的了嗎？”
老太太想了想，搖頭，“沒有，除了寫字沒有別的了”
老師沈默了一下，她打量了一圈房間，屋裏都是老舊的木質家具，靠窗的位置擺放著一張躺椅，茶幾上有一個外殼生銹的收音機，屋子陳設簡單，沒有多少家具，連電視機都沒有，像是被拋棄在舊時光中的剪影。
老師問坐在對面的老人，“孟祁的爸爸媽媽呢，怎麽沒見到他們？”
老太太渾濁的眼睛有些黯淡，“他們離婚了，阿祁的媽媽移民到其他地區了，他爸爸再婚，阿祁現在由我撫養。”
老師默然，過了一會兒她才開口，她問了一些孟祁的日常，兩人一問一答，眼見時間不早，最後年輕的老師斟酌了一下語氣，小心翼翼地道：“孟祁奶奶，您有沒有帶孟祁去看過心理醫生”
老太太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她重覆了一遍老師的話，“看醫生？”
話已出口，接下來再開口就順暢多了，“是的，我和其他的幾個任課老師觀察了一下，覺得孟祁和其他的孩子有點不一樣。”
老人嘴唇顫抖，“不一樣？哪裏不一樣，他沒病，他就是不愛說話。”
或許她心裏一直有這種隱憂，而兒子一直念在嘴邊的“怪物”加深了她心裏的擔憂，因而現在被老師點出，她一直反覆念叨著“阿祁沒病”。
看老太太一副慌了神的樣子，老師急忙解釋，“沒有說孟祁同學有病，他很優秀，甚至比別的同學還要聰明，每次考試都是滿分。”
老師的誇獎讓老太太的心情安定了一些。
老人巴巴的註視著女老師，仿佛在祈求她的肯定。
老師嘆了口氣，她誠懇道，“我今天來，就是想提醒一下您可以帶他去看看醫生，想來您也希望孟祁能開朗一些，不然小小的孩子總是一個人多寂寞。”
老太太害怕帶孟祁去看醫生，仿佛這樣徹底證實了孟祁是個“精神病”，在她那個年代，被人認為精神有問題是一種非常恐怖的事情，她不想自己的孫子被人用有色眼睛看待。
但同時，孟祁的父母靠不住，她又是個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如果哪天她走了，孟祁一個人要怎麽辦？
所以老師的最後一句話打動了孟奶奶，她一個人坐在客廳裏很久，久到太陽西下，她終於下定決心帶孟祁去看看醫生。
孟祁的記憶力很好，好到奶奶帶他去醫院時醫生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他現在仍然記得。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溫和地讓他坐下。
他說了很多話，讓他填了很多表格。
醫生有些激動，t他告訴奶奶，他是“天才”，奶奶很高興。
他長大了一些，又去了幾次醫院，他已經表現的像一個正常的普通人了，醫生說他不用再過來了。
他臉上露出乖巧的笑，表情帶著喜悅。
但他的內心如荒漠般平靜，他學會了“模仿”。
現在他和別的孩子一樣了。
回到老舊的小區裏，他坐在桌子旁，書桌靠墻擺放，正對著窗戶，透過窗戶，他能看到對面那棟居民樓。
老小區的樓層不高，樓與樓之間的間隔不遠，視線越過窗口，孟祁能看到對面那戶人家正在吃飯。
坐在窗戶旁觀察對面的一家人是孟祁從醫院回來後的新愛好。
對面住著一家四口，一對年輕的夫婦和一雙兒女，他喜歡盯著那個最小的小女孩看，因為她和他年齡相仿，是他最好的“模仿”對象。
她坐姿端正，抱著碗，一口一口吃掉碗裏的食物。
飯後，紮著包包頭的小女孩躺在沙發上消食，像一只酒足飯飽的小奶貓，午後陽光照耀下，她漂亮的像是櫥窗裏的天使娃娃。
過了不久，她動起來，她與哥哥說了幾句話，然後跑到另一個房間。
孟祁知道，他們在玩捉迷藏。
她躲在窗簾後面，孟祁只能看到她頭上翹起的包包頭。
孟祁面無表情，他想，她躲藏的位置真差，一會兒就被找到了。
果然，沒過一分鐘，她被抓住了。
她與哥哥轉換角色，這一輪由她來當鬼。
比她大幾歲的男孩很快消失無影，60秒後，她睜開眼睛尋找。
從一個房間到另一個房間，她像只無頭蒼蠅一樣。
真笨，人在洗衣機裏，孟祁篤定。
他們玩了很久，直到天色漸暗。
穿著粉色小裙子的小女孩因為一下午的跑動頭上的包包頭散開，她坐在凳子上，身後的男孩笨拙地為她紮頭發。
她撐著頭，正對著窗口，孟祁能清晰看見她的臉。
突然，她微微擡起頭，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看向這邊。
孟祁維持著之前的姿勢不動，他定定地看著她。
他們隔空對視，突然，小姑娘朝著孟祁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像是三月燦爛的春光。
男孩纖長的睫毛緩慢地眨了一下，像是一只延遲接收信號的機器人。
他嘴角慢慢往上提，模仿著女孩的模樣，露出一個滯澀古怪的笑容。
春夏秋冬，他坐在明亮的玻璃窗內，觀察著對面那戶窗裏的一切。
有時她會像他一樣坐在窗戶邊，她看書、吹口琴，他就坐在另一邊默默地註視著她，直到她從窗邊離去。
有時坐上一天，他都不能看到女孩的身影，這時他會坐在窗邊等待，從天光大亮到暮色西沈，直到見到她為止。
他看著她從小女孩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然後搬離這個老舊的小區。
在這漫長的時光中，他們沒有說過一句話，但她仿佛已經是他最熟悉的人。
再之後，他們成為了同桌，他們的距離不超過45CM。
他們一起站在畢業典禮的演講臺上。
回憶到此結束，孟祁擡眸，對上三雙好奇的目光，“印象深刻的事情，我想想，”他笑了一下，“上次畢業回學校和南舒一起拍宣傳片的時候很讓我難忘。”
“切...就這？”胡詩悅滿臉失望，她對陳越不滿道，“下次記得問點別的，你這個太沒意思了。”
不管胡詩悅說了什麽，陳越只聽話的點頭。
南舒看著孟祁，孟祁回視她，南舒總覺得孟祁從剛剛那個問題後看她的眼神有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沒等南舒仔細思索，下一輪開始。
這次輪到孟祁轉動酒瓶。
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一扭，玻璃瓶轉了一圈又一圈，最後緩緩停下，精準地指向南舒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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