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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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十五年, 五月二十七日，晴。
今日是新帝的登基大典。一大早，天色未明, 婉月就被蕊環喚醒, 起床洗漱穿衣束發, 用過早膳，換上織造司剛趕制好的十二章紋天子禮服。
可惜, 半年前剛做好的太女禮衣，才穿了兩次就沒用武之地了。望著鏡中的自己，摸了一把身上的天子禮服, 婉月在心裏這樣想。
蕊環為她整理好腰間的佩綬，仔細撫平每一處褶皺, 退後兩步再檢查了片刻，這才接過宮人手捧的冕冠為她戴上, 梳理了搖晃不定的旒珠串，最後再用一只龍形金簪固定。
“陛下，好了。”
宮人將一面全身鏡挪過來，婉月扶了扶冠邊的金簪, 起身對鏡細看, 只見一只栩栩如生的金龍從她的發間探出, 頷下有金色龍珠垂落，在她的鬢邊晃動。
作為史上第一位女皇帝，這身禮服也是婉月自己定的，雖說時間緊急, 但她也不願在這種時刻委屈自己, 經過織造司幾次修改，才將服飾樣式最終定下。
摒棄了樣式守舊的旒冠和通體玄色的大禮衣。這身禮服只以玄色為底, 上繪金紋，搭配明黃色下裙，再加蔽膝大帶和佩縵，形制莊重又不至於把人熱死。
要知道，京城五月末的天氣已經很熱，宮裏都換上了夏裝。這種溫度下還穿裏三層外三層的黑色厚重禮服，一直站在室外，她害怕流程沒走完就先中暑。
而現在這一身就涼快了很多。
頂上冕冠也做了調整，原先為玄紅兩色，下垂五色旒珠，再加一根玉簪固定。之前的皇帝們都是這樣，但這種樣式顯然不符合婉月的審美觀。
她指導著織造司，對冕冠底部的冠武部位進行修改，飾以大面積的金紋，將前後的旒珠用金絲纏墜，再把玉簪換成了一根飛龍吐珠式樣的金簪。
這麽一改，禮服明顯花裏胡哨了起來，本以玄色為主的禮服看著金黃一片，有朝臣對此提出異議，認為不合禮制，但婉月毫不在乎。
笑死，她都當皇帝了還管這個？
什麽禮制，朕就是禮制！
穿戴齊整，婉月在宮人簇擁下坐上禦輦，向著宮外行去。登基大典先在太廟舉行，先祭天再祭祖，大致的流程與冊立儲君時類似，只是更加冗長覆雜。
今天是難得的晴天，天空蔚藍，萬裏無雲。一道祭文念完，太陽已經高高升起，烤得衣料發燙，看著身側汗流不止的宗正，婉月再次慶幸自己的先見之明。
還好沒穿之前那種禮服，不然哪還能站得住？
祭拜的全部流程結束，所有人回轉皇官，婉月在太元殿接受百官朝拜。
“臣等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李元瓊和徐懷慎的帶領下，一眾文武朝臣列隊站好，向著上方的新帝行三拜九叩大禮。婉月端坐在龍椅上，凝視著階下眾人。一輪山呼結束，她的目光穿過了群臣，再朝遠方望去，看向層層的玉階紅墻，目光所及之處，侍衛宮人也朝她所在的方向跪拜著。
聽著耳邊的山呼，看著眼前的一切，她忽然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此時此刻，天地之間只有她是坐著的，其他人都跪拜在她的面前。
心中熱血湧動，她不自覺露出了笑意。從這一刻起，她的身側再沒有任何人能並立，頭頂上方沒有任何的阻礙，她終於坐上了這張至高無上的寶座。
不知道之前的皇帝都是什麽樣的感受，俯視著階下眾人，聽著響徹雲端的山呼。婉月恍惚間感覺自己身處天際，像是掌控一切權柄、定奪山河水流、控制日月運轉的神明。
而她也確實擁有這樣的偉力。
身為皇帝，國家興衰由她掌控，千萬人的性命任她生殺予奪，萬物生靈都在她的一念之間，這怎能不算是神明
一時間，婉月忽然明白了昌平帝的感受，理解了他的輕率傲慢。長年累月端坐在這裏，感受著這樣的一切，誰還能保持住清醒，記得謙虛和謹慎？
借著搖擺不定的旒珠遮擋，她閉上眼睛長舒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發熱的頭腦冷靜下來。
她還不能飄，這個國家並沒有真正被她掌控，現在感受的一切只是錯覺，歷史上有不少皇帝信了，以為自己無所不能，而他們的下場眾所周知。
登基儀式結束，婉月正式接手了昌平帝的工作。新帝登基後的第一道旨意，就是修改早朝的時間。
大楚的朝會分為大朝和常朝，都在卯時舉行。大朝會一月兩次，京中的文武百官都要參加，而常朝日日都開，每旬只休一天，只有各部主官參加。
婉月對此完全無法忍受。
每天五點開例會！
每天，五點！
算上洗漱穿衣和吃飯的時間，她至少四點就得起床。
在婉月看來，四點還屬於半夜，雞都起不了這麽早。
所以登基第二天，她就下了旨意。將常朝改為三日一次，並體恤朝中老臣，將早朝時間推遲一個時辰，改為辰時進行。
旨意下發，朝臣對此沒什麽意見，還有不少人誇讚。早朝時間推遲最受益的是朝臣，他們進宮上朝，皇帝每天四點起，他們至少要三點起。這種日子誰也受不了。
如今推後一個時辰，他們也能多睡一會兒。
至於常朝改為三日一次，這也並不稀奇，並不是每位皇帝都能堅持早起的，先前也有將常朝改成五日一次、甚至幹脆取消的事例。婉月的三日一次已經算好的。
而且不再日日早朝，對政務處理的影響並不大。碰到緊急事務，直接找皇帝稟報就行，真沒多少事需要每天上朝說。
十天時間轉瞬即過。
對於大婚，婉月就沒那麽上心，婚禮流程被她簡化了許多，前期的納采問名環節都沒有過問，選了一套順眼的婚服，然後她就等婚禮開始。
曲永容則很是辛苦。立後旨意一出，曲府就被侍衛層層把守起來，他被關在房裏，每天由宮中的嬤嬤教t導禮儀，再沒見過外人。
對於府院裏的這幅陣勢，曲家夫妻都私下自嘲，沒想到生個男孩也能經歷這種場面。嫁女兒的經歷多了，嫁兒子還是頭一回。
大婚的當天，皇宮裝飾一新，鐘鼓齊鳴，宮門大開。代表皇帝前去迎親的使臣車隊緩緩從宮中駛出，在百姓圍觀下走上朱雀大街，向著曲府行去。
曲永容已經穿上皇後形制的禮服，頭戴金冠，面上施了一層薄薄的粉，描畫了眉眼，讓本就漂亮的五官更加出眾。將屬於他的皇後金冊持在手中，他沈默著，內心百感交集。
“我應是有史以來的第一位男性皇後吧？”
聽著門外熱鬧嘈雜的聲響，他轉頭望向他的父親，自嘲著說道，“父親養我十八年，可有想過送我出嫁的一日？”
曲有方：“……”
“別胡說，吉時快到了，你再休息一會兒。”
沈默片刻，曲有方沒有去看兒子的眼睛，叮囑幾句轉身就走，曲母站在一旁，紅著眼一言不發。他們知道兒子心中不滿，做東宮侍讀也就罷了，起碼名義上說得出去，仍有轉圜餘地。
如今當了皇後，一個富貴公子被送進後宮，從此不見天日，換成誰都有怨氣。
但這門婚事對曲家太重要，犧牲曲永容一人，換來曲家三代人的富貴，他不同意也得同意，沒有他說話的餘地。
曲永容心裏也清楚，選入東宮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自己的命運，他也沒有做過抗爭，像祖父和父母期待得那樣，在婉月面前一直表現得很好。
當皇後也不錯，反正他身體弱，不能科舉，這輩子註定做個富貴閑人。還不如進宮，能為家族發揮幾分作用。陛下人也很好，性情溫和，容貌不俗，對他喜愛。
曲永容在心裏這樣勸著自己，過了良久，聽見門外有樂聲傳來，聲音越來越近。他深吸一口氣，調整好面部表情，恢覆平靜。
對於入宮，他其實沒有那麽抗拒，他只是心懷不甘罷了。
因被家族當作工具隨意處置而不甘，因容色被女帝欣賞而不甘。他明明是個活生生的人，所有人卻只能看到他的軀殼容貌，沒人問過他一句是否願意，沒人在乎過他的想法。
喧鬧的響聲到了門外，他被宮人扶著起身，邁步向外走。拜別了父母親人，他坐上輦車，跟著迎親使臣向皇宮行去。沿途人頭攢動，百姓都對這位男皇後好奇至極，擠在路邊向著輦車奮力張望，嘖嘖稱奇。
婉月穿著朝服，帶著百官正在宮門迎接，領著她的皇後一同回宮。在二位太後、百官宗室的見證下拜堂成親，隨後便是大宴，曲永容被送去了坤寧宮。孔太後已經提前搬去壽康宮，將坤寧宮給他騰了出來。
目送皇後離開，婉月在宴間短暫停留了一陣，給兩位太後敬了酒，再與宗室們喝了幾杯就起身離席。今天是她的大好日子，沒人不知趣地給皇帝灌酒。避開和寧打趣的視線，她裝作沒看見，直接出門走人。
“奴婢恭迎陛下。”
“起吧。”
進了坤寧宮，一眾宮人跪在門口迎接，婉月在房裏環視一圈，只見殿中擺設布置風格大變，再看不出原先孔後的痕跡。因皇後是男子，房裏的宮人清一色的宦官，只有殿外有幾名粗使宮女。打量一番，婉月感覺還算滿意，點了點頭，向著裏間行去。
皇後正在裏間等候。
喝了合巹酒，換下身上繁覆沈重的禮服，揮退宮人，婉月與曲永容一同坐在床邊。她想了想，起身拿了一只木盒，在皇後好奇的註視下將其打開。
“朕準備了一份新婚禮物，你看看……”說到一半，看清盒中物件，她忽然停住。
“這是？”曲永容疑惑地偏頭看了一眼。
“這是同心環。”她面不改色說著，取出盒中的一對白玉環，在心裏暗自將蕊環罵了數遍。
讓她準備禮物，就是這麽準備的？光禿禿的兩只玉環有何用，套在皇後的手上？
婉月腦內浮現了一副畫面，一時思維發散，想到了現代曾經看過的一部劇。她收回心神，拆下皇後腰間的玉墜，將這對玉環栓上。
“永容。”
將繩重新系好，婉月拉著皇後的手，把白玉環放在他的手心，直接照抄曾經看過的句子：“從今往後，你我便如此環，朝夕相見。”
握住溫熱的玉環，連帶一同握緊了皇帝的手，望著女子的雙眸，曲永容將皇帝的話默念了一遍，面上騰起了一抹紅霞。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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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十五年, 五月二十七日，晴。
今日是新帝的登基大典。一大早，天色未明, 婉月就被蕊環喚醒, 起床洗漱穿衣束發, 用過早膳，換上織造司剛趕制好的十二章紋天子禮服。
可惜, 半年前剛做好的太女禮衣，才穿了兩次就沒用武之地了。望著鏡中的自己，摸了一把身上的天子禮服, 婉月在心裏這樣想。
蕊環為她整理好腰間的佩綬，仔細撫平每一處褶皺, 退後兩步再檢查了片刻，這才接過宮人手捧的冕冠為她戴上, 梳理了搖晃不定的旒珠串，最後再用一只龍形金簪固定。
“陛下，好了。”
宮人將一面全身鏡挪過來，婉月扶了扶冠邊的金簪, 起身對鏡細看, 只見一只栩栩如生的金龍從她的發間探出, 頷下有金色龍珠垂落，在她的鬢邊晃動。
作為史上第一位女皇帝，這身禮服也是婉月自己定的，雖說時間緊急, 但她也不願在這種時刻委屈自己, 經過織造司幾次修改，才將服飾樣式最終定下。
摒棄了樣式守舊的旒冠和通體玄色的大禮衣。這身禮服只以玄色為底, 上繪金紋，搭配明黃色下裙，再加蔽膝大帶和佩縵，形制莊重又不至於把人熱死。
要知道，京城五月末的天氣已經很熱，宮裏都換上了夏裝。這種溫度下還穿裏三層外三層的黑色厚重禮服，一直站在室外，她害怕流程沒走完就先中暑。
而現在這一身就涼快了很多。
頂上冕冠也做了調整，原先為玄紅兩色，下垂五色旒珠，再加一根玉簪固定。之前的皇帝們都是這樣，但這種樣式顯然不符合婉月的審美觀。
她指導著織造司，對冕冠底部的冠武部位進行修改，飾以大面積的金紋，將前後的旒珠用金絲纏墜，再把玉簪換成了一根飛龍吐珠式樣的金簪。
這麽一改，禮服明顯花裏胡哨了起來，本以玄色為主的禮服看著金黃一片，有朝臣對此提出異議，認為不合禮制，但婉月毫不在乎。
笑死，她都當皇帝了還管這個？
什麽禮制，朕就是禮制！
穿戴齊整，婉月在宮人簇擁下坐上禦輦，向著宮外行去。登基大典先在太廟舉行，先祭天再祭祖，大致的流程與冊立儲君時類似，只是更加冗長覆雜。
今天是難得的晴天，天空蔚藍，萬裏無雲。一道祭文念完，太陽已經高高升起，烤得衣料發燙，看著身側汗流不止的宗正，婉月再次慶幸自己的先見之明。
還好沒穿之前那種禮服，不然哪還能站得住？
祭拜的全部流程結束，所有人回轉皇官，婉月在太元殿接受百官朝拜。
“臣等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李元瓊和徐懷慎的帶領下，一眾文武朝臣列隊站好，向著上方的新帝行三拜九叩大禮。婉月端坐在龍椅上，凝視著階下眾人。一輪山呼結束，她的目光穿過了群臣，再朝遠方望去，看向層層的玉階紅墻，目光所及之處，侍衛宮人也朝她所在的方向跪拜著。
聽著耳邊的山呼，看著眼前的一切，她忽然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此時此刻，天地之間只有她是坐著的，其他人都跪拜在她的面前。
心中熱血湧動，她不自覺露出了笑意。從這一刻起，她的身側再沒有任何人能並立，頭頂上方沒有任何的阻礙，她終於坐上了這張至高無上的寶座。
不知道之前的皇帝都是什麽樣的感受，俯視著階下眾人，聽著響徹雲端的山呼。婉月恍惚間感覺自己身處天際，像是掌控一切權柄、定奪山河水流、控制日月運轉的神明。
而她也確實擁有這樣的偉力。
身為皇帝，國家興衰由她掌控，千萬人的性命任她生殺予奪，萬物生靈都在她的一念之間，這怎能不算是神明
一時間，婉月忽然明白了昌平帝的感受，理解了他的輕率傲慢。長年累月端坐在這裏，感受著這樣的一切，誰還能保持住清醒，記得謙虛和謹慎？
借著搖擺不定的旒珠遮擋，她閉上眼睛長舒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發熱的頭腦冷靜下來。
她還不能飄，這個國家並沒有真正被她掌控，現在感受的一切只是錯覺，歷史上有不少皇帝信了，以為自己無所不能，而他們的下場眾所周知。
登基儀式結束，婉月正式接手了昌平帝的工作。新帝登基後的第一道旨意，就是修改早朝的時間。
大楚的朝會分為大朝和常朝，都在卯時舉行。大朝會一月兩次，京中的文武百官都要參加，而常朝日日都開，每旬只休一天，只有各部主官參加。
婉月對此完全無法忍受。
每天五點開例會！
每天，五點！
算上洗漱穿衣和吃飯的時間，她至少四點就得起床。
在婉月看來，四點還屬於半夜，雞都起不了這麽早。
所以登基第二天，她就下了旨意。將常朝改為三日一次，並體恤朝中老臣，將早朝時間推遲一個時辰，改為辰時進行。
旨意下發，朝臣對此沒什麽意見，還有不少人誇讚。早朝時間推遲最受益的是朝臣，他們進宮上朝，皇帝每天四點起，他們至少要三點起。這種日子誰也受不了。
如今推後一個時辰，他們也能多睡一會兒。
至於常朝改為三日一次，這也並不稀奇，並不是每位皇帝都能堅持早起的，先前也有將常朝改成五日一次、甚至幹脆取消的事例。婉月的三日一次已經算好的。
而且不再日日早朝，對政務處理的影響並不大。碰到緊急事務，直接找皇帝稟報就行，真沒多少事需要每天上朝說。
十天時間轉瞬即過。
對於大婚，婉月就沒那麽上心，婚禮流程被她簡化了許多，前期的納采問名環節都沒有過問，選了一套順眼的婚服，然後她就等婚禮開始。
曲永容則很是辛苦。立後旨意一出，曲府就被侍衛層層把守起來，他被關在房裏，每天由宮中的嬤嬤教t導禮儀，再沒見過外人。
對於府院裏的這幅陣勢，曲家夫妻都私下自嘲，沒想到生個男孩也能經歷這種場面。嫁女兒的經歷多了，嫁兒子還是頭一回。
大婚的當天，皇宮裝飾一新，鐘鼓齊鳴，宮門大開。代表皇帝前去迎親的使臣車隊緩緩從宮中駛出，在百姓圍觀下走上朱雀大街，向著曲府行去。
曲永容已經穿上皇後形制的禮服，頭戴金冠，面上施了一層薄薄的粉，描畫了眉眼，讓本就漂亮的五官更加出眾。將屬於他的皇後金冊持在手中，他沈默著，內心百感交集。
“我應是有史以來的第一位男性皇後吧？”
聽著門外熱鬧嘈雜的聲響，他轉頭望向他的父親，自嘲著說道，“父親養我十八年，可有想過送我出嫁的一日？”
曲有方：“……”
“別胡說，吉時快到了，你再休息一會兒。”
沈默片刻，曲有方沒有去看兒子的眼睛，叮囑幾句轉身就走，曲母站在一旁，紅著眼一言不發。他們知道兒子心中不滿，做東宮侍讀也就罷了，起碼名義上說得出去，仍有轉圜餘地。
如今當了皇後，一個富貴公子被送進後宮，從此不見天日，換成誰都有怨氣。
但這門婚事對曲家太重要，犧牲曲永容一人，換來曲家三代人的富貴，他不同意也得同意，沒有他說話的餘地。
曲永容心裏也清楚，選入東宮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自己的命運，他也沒有做過抗爭，像祖父和父母期待得那樣，在婉月面前一直表現得很好。
當皇後也不錯，反正他身體弱，不能科舉，這輩子註定做個富貴閑人。還不如進宮，能為家族發揮幾分作用。陛下人也很好，性情溫和，容貌不俗，對他喜愛。
曲永容在心裏這樣勸著自己，過了良久，聽見門外有樂聲傳來，聲音越來越近。他深吸一口氣，調整好面部表情，恢覆平靜。
對於入宮，他其實沒有那麽抗拒，他只是心懷不甘罷了。
因被家族當作工具隨意處置而不甘，因容色被女帝欣賞而不甘。他明明是個活生生的人，所有人卻只能看到他的軀殼容貌，沒人問過他一句是否願意，沒人在乎過他的想法。
喧鬧的響聲到了門外，他被宮人扶著起身，邁步向外走。拜別了父母親人，他坐上輦車，跟著迎親使臣向皇宮行去。沿途人頭攢動，百姓都對這位男皇後好奇至極，擠在路邊向著輦車奮力張望，嘖嘖稱奇。
婉月穿著朝服，帶著百官正在宮門迎接，領著她的皇後一同回宮。在二位太後、百官宗室的見證下拜堂成親，隨後便是大宴，曲永容被送去了坤寧宮。孔太後已經提前搬去壽康宮，將坤寧宮給他騰了出來。
目送皇後離開，婉月在宴間短暫停留了一陣，給兩位太後敬了酒，再與宗室們喝了幾杯就起身離席。今天是她的大好日子，沒人不知趣地給皇帝灌酒。避開和寧打趣的視線，她裝作沒看見，直接出門走人。
“奴婢恭迎陛下。”
“起吧。”
進了坤寧宮，一眾宮人跪在門口迎接，婉月在房裏環視一圈，只見殿中擺設布置風格大變，再看不出原先孔後的痕跡。因皇後是男子，房裏的宮人清一色的宦官，只有殿外有幾名粗使宮女。打量一番，婉月感覺還算滿意，點了點頭，向著裏間行去。
皇後正在裏間等候。
喝了合巹酒，換下身上繁覆沈重的禮服，揮退宮人，婉月與曲永容一同坐在床邊。她想了想，起身拿了一只木盒，在皇後好奇的註視下將其打開。
“朕準備了一份新婚禮物，你看看……”說到一半，看清盒中物件，她忽然停住。
“這是？”曲永容疑惑地偏頭看了一眼。
“這是同心環。”她面不改色說著，取出盒中的一對白玉環，在心裏暗自將蕊環罵了數遍。
讓她準備禮物，就是這麽準備的？光禿禿的兩只玉環有何用，套在皇後的手上？
婉月腦內浮現了一副畫面，一時思維發散，想到了現代曾經看過的一部劇。她收回心神，拆下皇後腰間的玉墜，將這對玉環栓上。
“永容。”
將繩重新系好，婉月拉著皇後的手，把白玉環放在他的手心，直接照抄曾經看過的句子：“從今往後，你我便如此環，朝夕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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