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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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臺山獵場, 皇帝禦帳。
“景安？”
婉月隨手甩出的那支匕首，令帳中氣氛瞬間大變，上一秒昌平帝還在憤恨不已、為皇後感到憂心, 下一秒三皇子就被人按在了地上。看著嘩啦啦湧進帳中的女衛和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宮人、再看看站在帳門外的婉月, 他的情緒都不連貫了。
三皇子也是一臉茫然, 被人押在地上才後知後覺掙紮了一下，偏頭去看自己的屬下們, 看著楚霖等人毫不避諱地向婉月躬身行禮，他怔了半晌，終於恍然大悟, 今夜的一切怪異都得到了解釋。
“原來如此，怪不得一路行來這般順遂。”
他喃喃說道, 神色似哭似笑，在腦內回憶著以往一切不合理的地方, 淬了毒的目光緊緊盯著楚霖等人，“好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真是好深的心思。”
“哈哈哈, 我像個傻子似的……”
大喜大悲之下, 他似乎受了莫名的刺激, 情緒格外反常，面上笑容詭異，眼角不斷抽動著。然而此時並沒有人註意他，眾人目光都落在緩步走進的婉月身上。
“景安救駕來遲, 讓父皇受驚了。”
“無妨, ”
看著恭恭敬敬向自己行禮的女兒，昌平帝的額頭一跳一跳地抽痛著, 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神色意味不明。“月兒來得時間正好，稍遲一分皇後便有殺身之禍，真是巧了。”
“方才確實驚險。”婉月只當聽不出來他的意思，認真點頭。“想必是上天慈悲，冥冥中庇佑著母後。”
“是嗎？”
昌平帝梗了一瞬，準備好的話語停在了嘴邊，對著她再度打量，停頓片刻，他決定直接詢問，“這些亂黨似乎與你相識，莫非你是早已得知此事，專程在這兒等著救駕的？”
“父皇誤會了，婉月也是剛剛得知。楚先生深明大義，不願與叛逆為伍，有心棄暗投明卻一直無法脫身，方才t找到機會托人告知兒臣。”
婉月將椅子拖到旁邊，扶著皇後坐下，為她披上一件外衣，同時耐心解釋，“兒臣收到消息就立刻著甲，沒想到營地已經亂了起來。您這麽說，真是傷兒臣的心。”
昌平帝深深看了她一眼。
“也罷，這些都無關緊要。”
看看一身戎裝的婉月，再看看狼狽的三皇子，他疲憊的嘆了口氣，“景安救駕有功，等朕將這個孽子處置了，就加封你為護國公主。”
護國公主？婉月目光閃動，輕笑了一聲。
“怎麽，不滿意？”昌平帝凝視著她。“那月兒想要什麽賞賜？”
“不急，等等再說也不遲。”婉月輕飄飄將話題暫時擱置，目光轉向一言不發的三皇子，帶著幾分好奇，“您打算如何處置三哥？”
昌平帝對她隨意岔開話題的行為感到冒犯，但眼前形勢不明，他也只能忍了，順著她的話將註意力轉到三皇子的身上，心中的憋悶終於有了地方傾瀉。
“叛臣賊子，死不足惜！”他冷哼一聲。
“這等孽畜，上次就該直接殺了。朕顧念著父子之情，特意留你一命。”他看著三皇子，神情滿是厭惡，“沒想到竟然死不悔改，此次再留你不得了。”
“顧念父子之情？”
一直低頭不語的三皇子聞言短促地笑了一聲，掙紮著從地上直起身來，擡頭直視他，“兒臣駑鈍，竟不知父皇何曾對我有過父子之情？何曾給過我改過的機會？您讓兒臣如何悔改？”
“你！”
昌平帝被他這一連串疑問氣得心梗，“這麽多年，朕次次教你點你，你是真的半點聽不懂嗎？”
“教我？”三皇子緩慢重覆著他的話語，“您是指每次讓我跪在地上，聆聽您的訓誡那種教法嗎？”
“朕什麽時候……”
話說了一半他又頓住，發現還真想不起來對三兒子的教導事例，每次將人單獨喊過來，好像都是為了責罰。沈思片刻，皇帝話鋒一轉，“愛之深，責之切，這道理你都不懂？”
“是麽，您對老二和景安也是這樣教的？”三皇子看了一眼婉月，眼神是難以掩飾的怨恨和嫉妒。
不是，你費勁兵變就是為了爭論這些事？
婉月在旁邊聽沈默了，感受到三皇子的視線，她坦然地擡眼回視。
你不受寵，只能怨皇帝老爹不負責，看她幹什麽？和她有什麽關系？她的寵愛全是自己爭取的，當年的處境還不如你呢。
兩人目光對視，昌平帝肩膀垂了下來，低聲嘆息。
“沒想到，你竟然這麽恨朕。”
“兒臣不該恨嗎？”
三皇子收回視線，定定地看著他，“這些年，您何曾將我們母子放在心上？老二完成課業就能得到您的獎勵，而兒臣熬夜背書練字，你卻從來不願多問一句。”
“您在禦書房吃了一碟茶點，都記得給景安淑樂送一份。而我呢？”他越說越激動，聲音逐漸拔高，“連生辰禮都從未有過！”
“朕只是……”聽著兒子的指責，昌平帝張口欲言，然而冥思苦想，他發現對三兒子的生辰果真毫無印象。
“哈哈哈……”
三皇子註意著他的表情，見狀頓時就懂了，笑出了眼淚。“你不記得。也是，我早就料到了，你連我的生辰是哪天都不知道。”
“所以說。”昌平帝別開視線，強行轉移了話題，“你就為了這些事怨朕，怨你的兄弟姐妹？”
他口中說著，逐漸變得理直氣壯。
“朕或許對你多有疏忽，但也不曾短過你的衣食，從未缺過你的學業，你堂堂七尺男兒，就因這些小事心懷嫉恨，你何不反思自己的錯處？”
“是，兒臣罪大惡極。”
三皇子點點頭，坦然地認了。”成王敗寇，兒臣無話可說。今日先走一步，在地下等著您。“
說完他又莫名笑了起來，看昌平帝被他這番話氣得不輕，笑得更加大聲，“怎麽，您覺得我說得不對？”
“到了這種地步，您還心存幻想呢。”
他的目光再次移向安靜看戲的婉月，“您不會真以為，景安是來救駕的吧？”
婉月：“……”
你們聊得好好的，怎麽又扯上我了。
或許是反賊的心有靈犀，方才婉月一進門，三皇子就看出了她的不同，認定這個妹妹是同道中人。
也挺好。
不管怎麽說，皇帝老爹今晚都不會好過。
“景安，沒被謹妃收養的那幾年，你怨過父皇麽？”他忽然問道。
怨有什麽用，下藥就行了。
“沒什麽好怨的。”婉月心中腹誹，表面繃住了人設，平靜答道，“我想要的東西，自己會去爭取。”
“是了，這是你能說得出的話。”三皇子很是感慨，“這個方面，我不如你。”
“真可惜，真想看看接下來的場面……”
看看一向傲慢的父皇被女兒逼宮的場面。
他再度大笑起來，長發散亂，狀如瘋魔，還有從未有過的快意坦然，趁著眾人分神，他從腰間拔出匕首，毫不猶豫地在自己脖頸上一劃而過。
嗤！
鮮血噴濺，一直飛到了昌平帝的腳下，皇帝後退一步，恍惚著低頭，看著在腳邊緩緩暈開的血跡，一時頭暈目眩。婉月時刻註意著，見狀連忙上前將他扶穩。
“父皇，您快坐下。”
她的事還沒辦完，皇帝老爹這會兒可不能暈。
“您別心急，坐著緩一緩。”女孩扶他坐在榻上，輕撫他的後背，聲音輕柔，關切的神色治愈了老父親一顆受傷破碎的心。
不管怎樣，女兒還是貼心的。
昌平帝神色松緩下來，心裏舒坦了幾分。婉月揮了揮手，兩名女衛擡著三皇子的屍身出去，帳門掀起，清涼的夜風灌進來，沖淡了帳中濃郁的血腥氣息，皇帝倚在榻上做了幾個深呼吸，感覺好受了許多，便向身邊的女兒出言詢問。
“方才朕要加封你為護國公主，你為何不願？”
“父皇，兒臣有個問題。”
婉月不答反問，“如今二哥體弱，三哥自戮，不知您屬意誰為太子？”
聽到此處，昌平帝對她的用意隱約有了猜測，暗嘆兒女們的狼子野心，但此時也沒有多餘的精力生氣。“朕近年精力衰退，身體不適，是該考慮這個問題了。朕會立下詔書，由景楊繼位，封你為攝政公主。”
攝政公主？
婉月靜靜看著他，面色不變。
“怎麽？”昌平帝見狀有些驚奇，“攝政都不滿意，那你還想怎樣？”
“既然您讓兒臣攝政，說明父皇對兒臣的能力是認可的。”
婉月眨了眨眼，神色誠懇，“既然如此，您又何必勞煩景楊，讓兒臣直接繼位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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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安？”
婉月隨手甩出的那支匕首，令帳中氣氛瞬間大變，上一秒昌平帝還在憤恨不已、為皇後感到憂心, 下一秒三皇子就被人按在了地上。看著嘩啦啦湧進帳中的女衛和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宮人、再看看站在帳門外的婉月, 他的情緒都不連貫了。
三皇子也是一臉茫然, 被人押在地上才後知後覺掙紮了一下，偏頭去看自己的屬下們, 看著楚霖等人毫不避諱地向婉月躬身行禮，他怔了半晌，終於恍然大悟, 今夜的一切怪異都得到了解釋。
“原來如此，怪不得一路行來這般順遂。”
他喃喃說道, 神色似哭似笑，在腦內回憶著以往一切不合理的地方, 淬了毒的目光緊緊盯著楚霖等人，“好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真是好深的心思。”
“哈哈哈, 我像個傻子似的……”
大喜大悲之下, 他似乎受了莫名的刺激, 情緒格外反常，面上笑容詭異，眼角不斷抽動著。然而此時並沒有人註意他，眾人目光都落在緩步走進的婉月身上。
“景安救駕來遲, 讓父皇受驚了。”
“無妨, ”
看著恭恭敬敬向自己行禮的女兒，昌平帝的額頭一跳一跳地抽痛著, 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神色意味不明。“月兒來得時間正好，稍遲一分皇後便有殺身之禍，真是巧了。”
“方才確實驚險。”婉月只當聽不出來他的意思，認真點頭。“想必是上天慈悲，冥冥中庇佑著母後。”
“是嗎？”
昌平帝梗了一瞬，準備好的話語停在了嘴邊，對著她再度打量，停頓片刻，他決定直接詢問，“這些亂黨似乎與你相識，莫非你是早已得知此事，專程在這兒等著救駕的？”
“父皇誤會了，婉月也是剛剛得知。楚先生深明大義，不願與叛逆為伍，有心棄暗投明卻一直無法脫身，方才t找到機會托人告知兒臣。”
婉月將椅子拖到旁邊，扶著皇後坐下，為她披上一件外衣，同時耐心解釋，“兒臣收到消息就立刻著甲，沒想到營地已經亂了起來。您這麽說，真是傷兒臣的心。”
昌平帝深深看了她一眼。
“也罷，這些都無關緊要。”
看看一身戎裝的婉月，再看看狼狽的三皇子，他疲憊的嘆了口氣，“景安救駕有功，等朕將這個孽子處置了，就加封你為護國公主。”
護國公主？婉月目光閃動，輕笑了一聲。
“怎麽，不滿意？”昌平帝凝視著她。“那月兒想要什麽賞賜？”
“不急，等等再說也不遲。”婉月輕飄飄將話題暫時擱置，目光轉向一言不發的三皇子，帶著幾分好奇，“您打算如何處置三哥？”
昌平帝對她隨意岔開話題的行為感到冒犯，但眼前形勢不明，他也只能忍了，順著她的話將註意力轉到三皇子的身上，心中的憋悶終於有了地方傾瀉。
“叛臣賊子，死不足惜！”他冷哼一聲。
“這等孽畜，上次就該直接殺了。朕顧念著父子之情，特意留你一命。”他看著三皇子，神情滿是厭惡，“沒想到竟然死不悔改，此次再留你不得了。”
“顧念父子之情？”
一直低頭不語的三皇子聞言短促地笑了一聲，掙紮著從地上直起身來，擡頭直視他，“兒臣駑鈍，竟不知父皇何曾對我有過父子之情？何曾給過我改過的機會？您讓兒臣如何悔改？”
“你！”
昌平帝被他這一連串疑問氣得心梗，“這麽多年，朕次次教你點你，你是真的半點聽不懂嗎？”
“教我？”三皇子緩慢重覆著他的話語，“您是指每次讓我跪在地上，聆聽您的訓誡那種教法嗎？”
“朕什麽時候……”
話說了一半他又頓住，發現還真想不起來對三兒子的教導事例，每次將人單獨喊過來，好像都是為了責罰。沈思片刻，皇帝話鋒一轉，“愛之深，責之切，這道理你都不懂？”
“是麽，您對老二和景安也是這樣教的？”三皇子看了一眼婉月，眼神是難以掩飾的怨恨和嫉妒。
不是，你費勁兵變就是為了爭論這些事？
婉月在旁邊聽沈默了，感受到三皇子的視線，她坦然地擡眼回視。
你不受寵，只能怨皇帝老爹不負責，看她幹什麽？和她有什麽關系？她的寵愛全是自己爭取的，當年的處境還不如你呢。
兩人目光對視，昌平帝肩膀垂了下來，低聲嘆息。
“沒想到，你竟然這麽恨朕。”
“兒臣不該恨嗎？”
三皇子收回視線，定定地看著他，“這些年，您何曾將我們母子放在心上？老二完成課業就能得到您的獎勵，而兒臣熬夜背書練字，你卻從來不願多問一句。”
“您在禦書房吃了一碟茶點，都記得給景安淑樂送一份。而我呢？”他越說越激動，聲音逐漸拔高，“連生辰禮都從未有過！”
“朕只是……”聽著兒子的指責，昌平帝張口欲言，然而冥思苦想，他發現對三兒子的生辰果真毫無印象。
“哈哈哈……”
三皇子註意著他的表情，見狀頓時就懂了，笑出了眼淚。“你不記得。也是，我早就料到了，你連我的生辰是哪天都不知道。”
“所以說。”昌平帝別開視線，強行轉移了話題，“你就為了這些事怨朕，怨你的兄弟姐妹？”
他口中說著，逐漸變得理直氣壯。
“朕或許對你多有疏忽，但也不曾短過你的衣食，從未缺過你的學業，你堂堂七尺男兒，就因這些小事心懷嫉恨，你何不反思自己的錯處？”
“是，兒臣罪大惡極。”
三皇子點點頭，坦然地認了。”成王敗寇，兒臣無話可說。今日先走一步，在地下等著您。“
說完他又莫名笑了起來，看昌平帝被他這番話氣得不輕，笑得更加大聲，“怎麽，您覺得我說得不對？”
“到了這種地步，您還心存幻想呢。”
他的目光再次移向安靜看戲的婉月，“您不會真以為，景安是來救駕的吧？”
婉月：“……”
你們聊得好好的，怎麽又扯上我了。
或許是反賊的心有靈犀，方才婉月一進門，三皇子就看出了她的不同，認定這個妹妹是同道中人。
也挺好。
不管怎麽說，皇帝老爹今晚都不會好過。
“景安，沒被謹妃收養的那幾年，你怨過父皇麽？”他忽然問道。
怨有什麽用，下藥就行了。
“沒什麽好怨的。”婉月心中腹誹，表面繃住了人設，平靜答道，“我想要的東西，自己會去爭取。”
“是了，這是你能說得出的話。”三皇子很是感慨，“這個方面，我不如你。”
“真可惜，真想看看接下來的場面……”
看看一向傲慢的父皇被女兒逼宮的場面。
他再度大笑起來，長發散亂，狀如瘋魔，還有從未有過的快意坦然，趁著眾人分神，他從腰間拔出匕首，毫不猶豫地在自己脖頸上一劃而過。
嗤！
鮮血噴濺，一直飛到了昌平帝的腳下，皇帝後退一步，恍惚著低頭，看著在腳邊緩緩暈開的血跡，一時頭暈目眩。婉月時刻註意著，見狀連忙上前將他扶穩。
“父皇，您快坐下。”
她的事還沒辦完，皇帝老爹這會兒可不能暈。
“您別心急，坐著緩一緩。”女孩扶他坐在榻上，輕撫他的後背，聲音輕柔，關切的神色治愈了老父親一顆受傷破碎的心。
不管怎樣，女兒還是貼心的。
昌平帝神色松緩下來，心裏舒坦了幾分。婉月揮了揮手，兩名女衛擡著三皇子的屍身出去，帳門掀起，清涼的夜風灌進來，沖淡了帳中濃郁的血腥氣息，皇帝倚在榻上做了幾個深呼吸，感覺好受了許多，便向身邊的女兒出言詢問。
“方才朕要加封你為護國公主，你為何不願？”
“父皇，兒臣有個問題。”
婉月不答反問，“如今二哥體弱，三哥自戮，不知您屬意誰為太子？”
聽到此處，昌平帝對她的用意隱約有了猜測，暗嘆兒女們的狼子野心，但此時也沒有多餘的精力生氣。“朕近年精力衰退，身體不適，是該考慮這個問題了。朕會立下詔書，由景楊繼位，封你為攝政公主。”
攝政公主？
婉月靜靜看著他，面色不變。
“怎麽？”昌平帝見狀有些驚奇，“攝政都不滿意，那你還想怎樣？”
“既然您讓兒臣攝政，說明父皇對兒臣的能力是認可的。”
婉月眨了眨眼，神色誠懇，“既然如此，您又何必勞煩景楊，讓兒臣直接繼位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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