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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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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蒲

最後, 謹妃還是被說服了。

眼看著她要出門找皇帝,婉月急忙拉住勸了兩句,但急火攻心的謹妃完全聽不進去。母女兩人正在掰扯, 蘇懷安適時出現在門外, 向她們通傳了昌平帝的旨意, 讓婉月備好物資,明日一早到宮門乘車。

聖旨一下, 事情即成定局,即使謹妃滿心不願也再無他法,只好面無表情地領旨謝恩。送蘇懷安出門, 回到殿裏她就沈下臉一言不發,婉月輕手輕腳走進來, 眼神示意宮人們退下,自己上前給母妃倒了一杯茶。

“母妃, 您喝口水。”

看了眼女兒討好的小模樣,謹妃即使氣得不行也接過茶盞抿了一口,再隨手放在一邊。

“您別太擔心。”

見她似乎冷靜了些,婉月就繼續說。“女兒此行是跟著威遠將軍一起, 有京衛軍隨行, 安全方面不成問題的。”

丁榮的名頭還算好使, 哪怕深居後宅多年的謹妃也有所耳聞,知道是個有真本事的將領,內心的焦慮略有緩解。

看她神色緩和,婉月再接再厲, 賣萌撒嬌抱著她做了一堆的保證。

保證自己會乖乖聽話, 保證不會亂跑,保證每天給她寫信。

謹妃能說什麽呢, 她只能無奈地接受事實。

“唉,陛下也真是的,這種事情怎麽也縱著你?”

沈默半天,她還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但更怨懟的話沒敢說,說完看了看身邊縮頭縮腦的小姑娘,口氣仍十分不好。

“你真是太胡鬧了,膽子越來越大,什麽事都敢做。既有威遠將軍前去,你又湊什麽熱鬧?這麽重要的事都不同我說一聲,自己就去和陛下說,上次的騎射課也是……”

一連串的訓斥下來,婉月慫巴巴的不敢吭聲,站在旁邊眼淚汪汪看她。

訓了幾句,謹妃又說不下去了,將孩子摟在懷裏沈默不語,房間恢覆了寂靜。

婉月也沒有說話。

“月兒。”

過了良久,她突然開口,“我是你的母妃,不管怎樣,我希望你遇到事了能同我商量,而不是每次都讓我最後一個知道。”

她的語氣十分傷感。

“母妃,我……”

婉月一時手足無措,她其實和昌平帝一樣的性子,是吃軟不吃硬的。如果謹妃厲聲指責她,她只會左耳進右耳出,但謹妃表現得這麽傷心,她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再想想方才的眼淚,婉月突然開始自我反省:她是不是有些過分,太不顧忌自家母妃的感受了?

“對不起,母妃。”抱緊她的腰身,婉月將小臉埋進她的懷裏,“月兒以後不會再讓你擔心了。”

只相處了一年多的時間,即使關系親密如正常母子,婉月也沒想過謹妃會這麽難過,會為她焦急到掉眼淚。

“唉。”謹妃嘆了口氣,摸了摸懷裏的孩子,伸手一下下地順著她的脊背。

“母妃知道你是好心,想出去救濟百姓,想幫大哥和老師的忙,我不是因為這個責怪你。”扶著孩子的肩,將其攬到身前,謹妃看著她的眼睛說道,“母妃只想讓你知道這事的危險性,不能因為一時沖動傷到自己,你平安無事比什麽都重要。”

“我記住了,母妃。”婉月乖乖地回答。

“好孩子。”將她重新摟進懷裏拍了拍,謹妃平覆心神開始思考。

既然此事已經無從改變,那她能做的只有幫女兒好好準備了。

思考半晌,她將曼蘭喚了進來,向著婉月說道,“這次出門讓曼蘭曼枝跟著你,我記得有位族兄在蒲州府城,我現在寫封信給他,曼蘭,若是公主不聽話,敢往危險的地方湊,你們就直接把她帶回來,t不用管公主的意思。”

後面那句話是和曼枝曼蘭兩人說的。

曼蘭曼枝一起應是。

“女兒知道了。”從母妃懷裏爬起來,婉月揉了揉發紅的眼睛,再次應了,同時心裏松了口氣。

事情總算是辦成了,還另有收獲。不想自家母妃在蒲州也有人脈,定陽崔氏果真不能小看。

同謹妃一起用了午膳,回房休息一會兒,一下午的時間她們就將物資全部采買齊全,行李也被謹妃收拾好,母女二人坐在榻上聊到很晚,當夜婉月宿在了母妃的床上。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亮,婉月就被薅起來,迷迷糊糊地更衣凈面,然後塞到桌前用膳。謹妃卻吃不下去,在房裏一圈一圈地轉著,反覆為她檢查著行李,翻看幾回,又沒忍住落下淚來。

“母妃。”婉月見了,趕緊放下碗筷跑過去,給了她一個大大的貼貼,“別擔心了,到了蒲州我就給你寫信,明早就能收到我的信件啦。”

“好。”

拭去眼角的淚水,謹妃勉強露出了一絲笑容。“母妃等著。”

一刻鐘後,婉月出了永壽宮,向著宮門走去,一身戎裝的丁榮已經列陣在宮前。兵甲齊備的騎兵分列在高壯戰馬身側,旌旗招展,一輛華貴的馬車緊隨其後,宮人和繡衣衛護在馬車四周。

很顯然,這馬車是為婉月準備的。

走出宮門,同皇帝行禮告別,又聽了一串的殷殷叮囑,婉月終於登上了馬車,曼蘭曼枝跟在她的後面,曼枝的手裏還拿著一只雕花精美的匣子,將其一起送到馬車上。

這是昨晚皇後親自送到永壽宮的。

昌平帝的旨意下達不久,皇後就知曉了事情經過,頓時坐不住了,若不是有一分理智維持,她真想立即沖到蒲州去。聽說皇帝派人去了,便也派出醫術最好的太醫隨行,又開了庫房親自挑了一堆補品藥材,盡數包起來讓太醫帶走。

忙完之後想起婉月,她知道是婉月報信才將此事傳出,再想起瑞王臨走前贈藥的事,一時間好感倍增,連忙拿了一盒銀票親自送來,拉著婉月的手表達了謝意,說這盒銀票是她為蒲州百姓捐贈,讓婉月代為處理。

送走皇後時夜色已深,她們回房就洗漱睡下,這盒銀票還沒來得及看。進到車廂坐好,感受著馬車緩緩啟動,婉月打開錢匣看了一眼,隨手翻了幾張,根據銀票面額和厚度大致估算了金額,她不禁為皇後娘娘的財大氣粗暗自乍舌。

這一盒子,該有幾十萬了吧。

她的玉顏坊說是暴利,一個月經營下來,收入也就這麽多,再除去成本,幾人分成,婉月每月實際拿到手也就幾萬兩銀子,這已經是個不小的數字了,足以維持京城的富貴人家一個月的體面生活。而這些錢雖說是捐贈款,但私下送來的,具體數額又沒明說,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只是安了個名頭給婉月送錢罷了,具體怎麽花,都由婉月決定。

婉月也拿得心安理得,若不是有她讀檔重來,這會兒瑞王都快嘎了。

難道瑞王殿下的一條命還不值一盒銀票?

沈重的城門緩緩拉開,馬車駛出城門,前方行進中的騎兵忽然分出一隊跟在馬車兩側,其餘將士則瞬時提速,朝著蒲州方向疾馳遠去,一名副將過來,停在馬車前向婉月稟報,說車馬奔波,擔憂公主貴體,請殿下緩緩而行。

婉月表現地十分通情達理,溫聲應了。

她知道這是丁榮在趕時間,蒲州這麽大的事,皇帝卻不知曉,顯然是京中有人串通一氣,幫忙遮掩。因此昨日昌平帝率先讓四方城衛封鎖了城門,斬斷內外聯系。又傳旨命倉州軍入蒲,把守蒲州向外的幾處關口,任何方向都不許一人進出,目的就要以最快的速度去甕中捉鱉,讓亂臣們沒有任何準備的機會。

若不是夜間行軍難度太高,丁榮真想帶著將士們連夜上路。

但這樣以來,婉月的存在就非常棘手,總不能急行軍還帶著小公主一起狂奔吧?為了避免尊貴的熊孩子鬧起來,他就索性分出一支兵馬充當公主的護衛隊,再將自己的副將指了過去。

冷不丁被帶娃任務砸中的副將:……

目送自家主將頭也不回的遠去,推脫不及的他只能調轉馬身,回到馬車這裏,好在這位極受寵愛的小公主性情並不驕縱,看起來沒有想象中的難搞。

副將暗自慶幸。

“將軍不必顧忌我,來時父皇便說了,讓我事事依照威遠將軍的安排行事。”撩起車簾向外看了一眼,看清車邊年輕副將的容貌,婉月不由一楞,遲疑著問道,“還不知將軍名諱?”

“多謝公主體諒。”副將騎在馬上,朝她抱拳行禮,“卑職丁蘊和。”

也姓丁?

婉月若有所思地繼續問,“不知和威遠將軍是何關系?”

“正是家父。”

“原來是丁小將軍。”

婉月有些驚訝,又仔細打量他一眼。“先前聽父皇說將軍英姿不輸威遠將軍當年,果真是虎父無犬子。”

什麽,陛下還誇過他?

年輕的小將十分意外,內心一喜,腰板都挺直了幾分,朗聲應道,“卑職不及家父遠矣,不敢當陛下稱讚。”

“將軍太過謙了。”

兩句話說完,話題就打開了,丁蘊和看過來的眼神明顯帶著親近,婉月就靠著車窗和他閑聊,了解到不少關於軍陣方面的趣事。

另一邊。

將兒子和公主一起扔下,沒了礙事的包袱,丁榮帶領精銳騎兵行動起來迅疾如風,一個多時辰就趕到了蒲州府城,將整座城池牢牢圍住。

兵馬行進間,萬馬奔馳的動靜何等驚人,早在京衛靠近時,城裏的人就感受到了地面的微微震感,以及轟隆隆的雷鳴般的聲響。

驚恐萬狀的蒲州官員們登上城樓看了一眼,就被外面陣勢嚇得腿軟,連滾帶爬地開門求饒。京衛軍不費吹灰之力就接管了府城。丁榮一邊讓人去接醫者救治瑞王和城中病患,一邊抓了官員分開審問。然而一問之下就發現了一個大問題——最重要的蒲州巡撫、鎮守使、通判都不在這裏,並且無人知曉他們的下落。

這是提前跑了?

揮手命人繼續去查,丁榮一個人坐著冥思苦想,明明他們來得這麽快,怎麽還能讓人跑了呢?

這三人是怎麽得到消息的?

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很快又有將士進來稟報,說在城郊荒地發現了一具屍體,背後中刀,頭部被砸得面目全非,但根據身型衣著推測,應該是鎮守使高社。

“什麽?”丁榮大驚,立刻站起身來。

他本以為高社是和餘文詩一起跑了,不想堂堂的鎮守使竟然會慘死郊外,這是誰殺的?

背後中刀,這顯然是偷襲,事情頓時變得覆雜起來。

走到門口,聽見馬蹄聲響,轉頭看見自家兒子和隨後駛來的馬車,丁榮頓時覺得自己頭更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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