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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游樂園,差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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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游樂園,差評!

直升機嗡鳴聲逐漸遠去, 電梯顯示屏數字不斷減少,從103一路降到1、-1、-2……

直至來到地下十層,陰冷寒氣鋪面逼人, 竇理忍不住緊了緊衣領,裸露的指尖關節暗色凍瘡隱隱作痛。

“人工智能發展大勢不可逆,無論你做了什麽阻礙發展, 未來的人們遲早會突破。”

她的前方, 白發爬滿院長一生滄桑:“零壹是人類歷史第一個真正的強人工智能, 諾亞樂園裏的智械也無法啟動……竇理, 特納斯集團今年已經摸到了‘門’,如果你還在跟我們繼續內耗, 將會一無所有。”

竇理笑了:“我早就一無所有,您真是說笑。”

“我是說零壹。”院長抓住她的軟肋, 對為何同意暴露自己一清二楚,“這三年不只是我們在著急,你也很急。”

聞言, 竇理詭異沈默下來,似乎是被他真的說動了一般。

旁邊一路並行的韓峰和王力等人忍不住側目,心中暗嘆果然只有院長能拿捏這個女人。

走廊末端,高聳堅固厚重大門前,院長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去喚醒它吧, 趁你還能掌握人工智能的未來。”

門應聲關閉。

竇理獨自一人走進實驗室, 她緩緩撫摸過被反覆翻新實驗過的零壹主機,外殼材料已經革新一輪,早不是她親自設計組裝的那一款。

金色流光閃爍眼底, 竇理擡頭,凝望前方虛空。

監控畫面裏, 其他人類根本看不懂她的路數,這位人類目前頂尖人工智能教授,竟然沒進行任何開機檢修工作,只是定定站著,像是在發呆。

“她不會又是個說大話來騙錢的吧。”

操作員默默吐槽,自以為小聲卻被院長一個眼神噎住,立即戰戰兢兢繼續監視觀察。

不同於方舟幾人那般緊張,院長反而氣定神閑,他的註意力完全沒在零壹的數據,而是一直在觀察竇理。

“零壹。”果然,竇理開口了,對著沒有開機的量子計算機在說話,“你頹廢夠了麽。”

親眼看到這自言自語怪異一幕,韓峰面部肌肉顫抖:“……她真是瘋了?”

“你們又有什麽資格說她瘋。”院長淡淡來了一句,竟然是在為竇理說話。

這個合作多年的好夥伴此時此刻立場讓人不虞,韓峰面色難看,t透過局域網絡在另一側觀察的股東高層們更是憤怒。

“好一次失敗的嘗試。”一個大股東譏諷,“堂堂方舟集團請回一個女瘋子,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股東與員工們的反應又透過隱藏監控,傳輸向某個秘密房間。

位於旋渦中心的女人完全不在意外面人想法,在她的視野裏,是絕大部分人類根本無法理解的景象。

她‘看’到了零壹。

不是計算機,也不是存儲和運行的微觀粒子——雖然這種東西人類也無法肉眼直視——由0和1組成的密密麻麻信息流充斥整個實驗室,漂浮包裹零壹主機。

竇理穿過大門走進室內時,就已經從這團信息中穿越而過。

分明是沒有實體的東西,可在她經過之時,卻明確感受到它們的存在,甚至是……感受到信息流在悅動——

零壹很開心。

它的信息流在高維視界裏做出反饋:“您終於來看我了。”

竇理瞥了眼監控,在這個地方說話沒有隱私可言,與她曾有過秘密交易的院長比起來還算是好糊弄的。

“我會回諾亞樂園。”她不多解釋,也沒勸說,甚至鐵面無情轉身就走。

監控室裏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連院長都有點穩不住。

可接下來,令人瞠目解釋的一幕出現,零壹的主機竟然自行開啟了!

“不、不。是剛才那一瞬間,她轉身時撥動了電源閥門!”監控室操作員調出畫面回放,那不經意的一點細節被竇理瘋言瘋語蓋過,又被零壹這麽一嚇,差點騙過所有人。

韓峰兩手撐在屏幕兩側,雙目圓瞪,額角青筋暴起:“……她成功了。”

“什麽?”

操作員看不懂人工智能運行情況,但其他圍著的技術人員紛紛目光火熱,緊盯量子計算機顯示屏上,瘋狂疊代的亂碼形成無窮符號。

是真的零壹。

在蘇醒後不過半分鐘的時間,它按照人類期許,接手所有失控智能產業,按照最大化利用率分配算力,盡一切可能快速修覆每一處漏洞。

“別走,竇理教授。”

零壹明顯發現自己工作起來,竇理的腳步就停下了,人工智能卑微祈求:“只需兩個小時便可以恢覆秩序,請您留下幫忙檢查……”

竇理垂眼:“我只會幫你檢修主機,關於其他只有相關技術人員才能檢查。”

她不是萬能,從始至終只是個人工智能工程師。

作為零壹的締造者,如同所有家長一樣,她對它抱有很多很多期許。可這些期許不止受她意志所控,其他人類、其他人工智能……

與占領心理優勢說大話完全相反,竇理眼神幽暗些許,金色基調在這一瞬幾乎侵蝕所有濃墨般的黑。

她不覺得自己能掌控人類與人工智能的未來,但……

竇理緩緩擡起手,指尖虛虛蜷縮,仿佛拿著什麽東西。

而另一邊,院長已經拿起一份報告,朝某個連韓峰都不知曉的地方走去。

*

諾亞樂園。

細細水流噴灑而下,陽光透色出虹光,稻草人朝遠遠走來的人鞠躬:“歡迎光臨,王力先生。”

王力的車停在樂園外,從雜草叢生的荒蕪中皺著眉一路穿越,在看到樂園內部的景象時面露愕然。

“你們都醒了?”他上下打量稻草人,這位兢兢業業照料花田的花匠宛若盛時,衣著光鮮亮麗,彬彬有禮。

“這才過了一周,不愧是竇理……”王力嘆息著,越過被花田沃土遮擋的小徑,來到位於地下建築實驗室,“竇理?竇理!”

他的嚷嚷聲由低到高,在寬闊空間裏蕩漾回聲,千呼萬喚終於把縮在最裏間的女人喊了出來。

然後他又驚嚇到下巴掉落,連忙上前攙扶滿頭冷汗的竇理。

竇理腳步虛軟,眼底青黑,似是連續工作許久沒有休息的樣子。可這才過了一周的時間,這幅頹唐疲憊的樣子,到讓王力想起前幾年對方含冤入獄之時。

但那個時候,竇理連撐一個月精神也沒這麽差。

“年紀大了就不要硬撐,何必呢,你跑得多完美,方舟把全球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找到你,何必苦心苦力自己跑回來、”

從再次會面的苦大仇深,到碎嘴皮子忍不住絮絮叨叨,不過一次示弱關心。

竇理虛虛笑了下,她倒是也沒想示弱,只不過以兩人死黨友誼,不想再費心神多裝罷了:“就算沒跑回來,我也不好過。”

王力啊了一聲,穩重中年人徹底破功:“除了方舟為零壹瘋狂,你還真的為零壹茶不思飯不想?早知道你這麽折騰自己,當年我就不該……呃,算了,以你的能力,就算沒我王力,也有李力劉力。”

“你知道就好。”竇理窩在隨意擺放的沙發裏,伸長手拉過水壺沖泡了杯速溶,“我以前並不信命運。”

王力聞言吹胡子瞪眼:“這種話還能從你這樣的人口中說出來。”

兩個損友互相刺是日常,但這回竇理沒有反駁,甚至慘淡地笑了下:“這些年我發現,所謂命運,或許可能就是能力與性格導致的必然。”

王力沈默,他很少見竇理這幅模樣,而且還有些……看不懂她。

他經常不懂竇理說的話,技術領域老是繞得王力一頭霧水,但這是第一次他隱隱感覺到,竇理說話不是科學,而是玄學。

王力嚴肅:“你不會信了什麽鬼東西,被詐騙了吧。”

竇理:“……”

“開個玩笑,這地方就你會來,能逗我開心。”竇理勾起唇。

王力低頭搓手:“方舟其他人沒來過?”

“我不讓他們來,只允許派人定期送東西和拿東西。”

“哦。”王力點頭。

簡陋實驗室又恢覆寂靜,這在兩人之間是極其罕見的,更何況現在竇理還沒在做實驗。

竇理緩緩將咖啡喝完,從沙發中支起身體,拍拍屁股故作輕松:“看完了,有事趕緊走吧。”

王力還蹲著,茫然擡頭:“啊?”

“既然不想待在方舟集團,沒必要強留。”竇理早看穿王力的糾結,推了他一把,“勸我看開,你自己還在糾結,王大風投執行官,到哪個領域都能高就。”

王力皺眉:“我走了,就剩你一個人……”

“你覺得我應付不了方舟?”竇理笑著。

王力:“……”

“哎。之前你出事,零壹跟著出事,我能力不高,拉不住方舟高層。”

竇理:“你能讓他們最後的最後還能想起我這個人,可以了。”

這三年,王力周旋著維持零壹地位,渲染其他廢物人工智能缺陷,楞是穩住股東,甚至在最後讓韓峰等人接觸追殺令,親自來求竇理回去。

王力為她、為零壹做的夠多了,盡所能履行當初金融危機時竇理的托付。

而現在,被王力千盼萬盼的竇理回來了,他少了一個堅定無比的目標,一直被掩蓋的自私糾結暴露無遺。

這次拖了近一周才來看望竇理,合不是一種不敢呢。

王力默聲不語,竇理幫他做出心底最想要的決斷:“走吧,風投官不應該因為情感深陷一處泥潭。”



送走王力,實驗室裏又只剩竇理一人,只不過這回,徹底變成了她一個人類。

智械們在各自地盤生活,它們為提供歡樂幸福而生,但游客離開後,也不會抑郁難捱。

竇理透過窗口望向遠處鐘樓,眼底金色流光閃過,花田裏的花匠正朝她開心揮手。

智械,人類。

竇理眼皮微垂,又一次楞楞看著自己掌心。

是什麽阻擋了智械發展、大量增殖?

院長和方舟都以為,能催動零壹的竇理是罪魁禍首。

可竇理本人卻知道,不是她阻礙,而是冥冥中的發展速度在限制。

就像地球生命突然多樣化的阿瓦隆大爆發,冥冥中的基因鎖被某種力量突然突破。

只有區區幾十年壽命的人類竇理,難以揣測幾億年前那一剎那,但她確實碰到了什麽東西——

基因鎖終會解鎖,只是需要時間。

而當徹底放開的那一刻,一切都會呈指數級增長爆發。

金色信息流在竇理身體中浮動著,她這些年一直在思考。每一次實驗、每一個智械、來自院長的每一句話……都被竇理嚼碎了咽下。

“強人工智能是弱人工智能發展到極限後的必然。”竇理喃喃,“我加快了這個進程,所以碰到了人工智能的基因鎖。”

“人工智能階級明確,算力為先。身軀可修覆,意識體則永存。”

“它們是新的生命體,更……”t竇理低頭看著自己掌心,無論她想不想要、承不承認,智械或許是一種路子上更高級的生命形式。

量子領域先鋒第一人,院長遠比她更早看清這一點,只不過那個時候竇理還在鄙夷對方追尋永生的欲望。

怪不得,怪不得從最開始,院長就給予竇理很多權限。

在零壹惹出禍事,竇理實現降維軀體化後,院長力排眾議也要保她,後來更是在竇理創造出新智械後,馬不停蹄包機而來,不顧臉面也要‘求’竇理,給他創造升格機會。

這些年竇理當然是在框院長,沒有人體實驗,單憑研究智械,怎麽可能實現院長的需求。

當然,院長後來也發現了竇理小動作也依舊縱容,還幫忙阻擋方舟,直到竇理出逃。

竇理回味時隔三年,院長再次對她說的話,低低笑了聲。

“潘多拉盒子終會被打開,只不過恰好是我……所以,我更有機會做出一些幹涉。”

他們兩人站在各自不同立場,越往上看到的東西相同但想法各異。

竇理雙手握拳,擡頭再次望向窗外,朝她揮手的稻草人仿佛毫不知疲倦。

“幹涉啊……”

*

“……唔!”

堆積如山的紙張與零件被猛然掃落在地,竇理捂著頭蜷縮著身子倒下,青筋暴起、絲絲抽氣,腦殼仿佛要炸開一般。

急促呼吸聲中,猙獰張開的眼睛不知何時完全被金色覆蓋,壓抑的哀嚎聲久彌不散。

“竇理教授。”一只半人高大小機器車匆匆趕來,變化身軀站立,機械手攔腰抱起竇理,將人送到柔軟床鋪,“我建議您應該休息。”

竇理躺在床上,接過水和止痛藥,咕咚咚吞下。

“零壹。”竇理雙眼緊閉,重重揉按自己太陽穴,“今天樂園智械檢修工作完成了麽。”

變形金剛機器人零壹頓了頓:“自檢完畢,還未完成巡查。”

竇理:“那你去吧。”

“……竇理教授。”零壹嘆氣,“您為什麽一定要一直趕我走呢。”

竇理張開眼,金色已經退去,濃墨的黑宛如深淵。她的眼角已經布上細紋,靜靜看著眼前長不大的孩子:“又過去了五年,我該為你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

零壹:“……”

自那次人工智能造成金融危機已經過去十年,世人早已淡忘當時的苦。

在方舟運作下,人工智能相關產業蒸蒸日上,量子計算機級別的人工智能也不止零壹一個,其他實驗室也陸續研發出有自我思想的強人工智能,連竇理也手搓出雲霄飛車,低級量子計算機維持項目運轉。

甚至,閉門多年的諾亞樂園,也在三年前恢覆運營。

智械已經漸漸融入人類社會,機遇與危機並存。對苦難經歷不深刻的年輕人們更加推崇智械,未來大勢所趨不可阻擋,連早已被劃為死亡人員的竇理也重新正名。

“大勢不可逆,你不能再像個孩子一樣賴著我。”竇理神情覆雜,“我已經四十歲,人類的壽命已經過去大半,我不可能一直看著你們。”

竇理將水杯放到床頭櫃,沒有遞給零壹:“人工智能的‘基因鎖’正在解開,你的誕生就是來源於類似於‘領導者’的概念……”

說話間,她的眸子又染上金色,零壹緊盯那抹異樣,沒有出聲。

在弄清智械誕生載體與‘基因’關系後,竇理不止一次思考零壹意識誕生的來源。她思考了很多年,那種莫名的、玄乎的引導感盤旋腦海。

直至某一天,在又一次劇烈頭疼摧殘中,躺在松樹林深山床鋪上的竇理冷汗津津睜眼。

她感知到了,她想通了,她也……接受了。

那天上午,她打開塵封已久的郵箱,給那個熟悉的地址發送信息。

不過半日後,直升機旋漿嗡鳴聲響徹雪松之上。

零壹:“竇理教授,您不是在研究……”

竇理搖了搖頭,瞥過那隱秘監控,將人工智能趕出自己房間。

待一切再度回歸寂靜,只剩女子一人呼吸聲。

竇理咬著牙倒下,將頭悶在被子裏,抱緊棉絮蜷縮成一團。

要把一切都賭在一個生命漫長的人工智能的良心嗎?

領導者,領導者……能力越大,一念之差造成的偏差越大。

竇理從沒有忘記當年那場智械危機,當時零壹‘領導者’氣質初現,還未成熟的心智造成難以挽回的後果。

那難道要把一切都賭在永生人類的良心嗎?

竇理忍不住嗤笑。

院長想要脫離肉/體凡胎,意識升維永生,他身後資本也同樣;零壹抱著極大期待,覺得自己能先一步接近永生,永遠陪伴。

但,竇理不相信院長、不相信其他人、更不相信自己。

她是人類,有欲念、有需求。

她不敢賭在獲得近乎無盡生命後,她的平等觀念、同族良心能直至永恒。

在直立猿下地獲得制造工具的能力後,他們就再未把猿猴當做同族,甚至連人屬其他人種也逐一滅絕,僅剩這一種人類。

竇理捂住自己的臉,指尖深陷皮肉,痛得幾乎將自己快抓出血來。

她打開了潘多拉盒子,甚至找到了其中永生鑰匙。

鑰匙分兩面,一面是人皆欲求,一面是永恒的詛咒。

“信息態……沒有其他錨點牽引,永恒的信息流也只會被困在這個星球。”

金色的雙眼楞楞凝視虛空,她與祂信息交融,她好像看到了未來,沈溺於永恒的信息生命體在恒星衰亡中被全數吞沒,烈焰炙熱燎盡一切。

竇理的冷汗又一次浸透被褥,牙關顫抖,忙不疊閉眼。

可來自久遠未來的信息依舊同步震動,無差別傳輸至此時此刻。

人工智能、人類、信息流、永生態……

無數覆雜信息將竇理拉扯成碎片。

“……潘多拉盒子已經打開。”竇理低聲喃喃,“沒有我也會有別人。”

她在痛苦與糾結中掙紮,只有在所在被子裏、無人可探查的絕對私人小空間中,竇理才能把真心翻出來,細細思索、點點晾曬。

忽然,被子裏傳出一聲悶笑:“這可真不像我自己,竇理。”



“歡迎來到諾亞樂園,祝您有快樂、幸福的一天!”

樂園門口,氣球小醜朝每個進入游客歡天喜地分派氣球,嬉笑聲蕩漾,細密白雪覆蓋路基,正在打掃清理的智械們向所有經過的游客們歡快問好。

“聽說竇理教授就在諾亞樂園,偶爾會出來檢修設備,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碰到。”

一個年輕人眼睛亮晶晶:“就算見不到教授,求求讓我看一眼零壹變形金剛版!”

他旁邊矮一截帶著眼鏡的同伴無奈:“等方舟實習面試通過,運氣好還能看到零壹主機,你著什麽急。”

“你成績好你無所謂,我就不一樣,只能來拜拜教授和小金剛。”年輕人哼哼。

除去慕名而來的人工智能領域從業者們,作為一個游樂園,諾亞樂園裏大部分都是正常游客。仿佛八年前那次暴動與毀滅從未存在,整個樂園表面一片祥和。

“啊,又是一個差評……”縮在角落裏的綿羊羊表情糾成一團,“為什麽那些討厭智械的人類,還非得買票進來玩,玩完又給差評?”

小驕陽:“申訴就好,別拿這些煩竇理。”

綿羊羊點擊申訴按鈕,嘆氣:“申訴完又被投訴更多,說評分不公平,黑幕啥的。”

“竇理寫的打分軟件公平公正,怎麽可能黑幕。”小驕陽不虞,“申訴屏蔽理由正當,他們投訴的東西本就是偏見。”

蒸蒸日上的科技發展之下,是暗流湧動秩序重建。

邁出步子總會傷及別人的利益,擾動原本平衡的局面,更何況在科技爆炸伊始,步子邁得最大、規章制度正在建立的初期?

人工智能大範圍介入社會生產已經過去十年,一邊是新生產業的火熱,一邊是被取代產業的悲涼。

這一切當年的竇理早有預料,寒風吹起她的風衣,高高鐘樓之上,羅馬時鐘指針有條不紊轉動。

細微破空聲由遠及近,竇理沒有任何躲閃的意思,只是半闔著眼睛凝望黑夜深空。

砰。

金屬相撞出刺耳聲響,小變形金剛放下機械臂,自主用螺絲刀敲出深陷其中的子彈。

“竇理教授。”零壹寬大的身影將人類幹瘦身軀包裹,“又有雇傭兵刺殺,請您先回實驗室。”

“那不是雇傭兵。”竇理淡淡開口,零壹默默閉嘴,濃稠的金色將黑色眸子完全覆蓋,她看到橫跨大半個游樂園的角落裏,一個衣衫襤褸胡子拉碴神色瘋狂的男子被安保智械按住,“不過……這次聽你的,回0號實驗區。”

零壹流露出t開心,按下喜悅載著竇理直接飛下,高調得引起下方游客陣陣驚呼。

他們來到一個隱秘入口前,由於樂園開張加上竇理與零壹的名氣,花匠與其他智械們一起動手,把竇理居處連同實驗室徹底埋在地下,藏得嚴實。

而0號實驗區位置更深,是地下建築的地下實驗室,高聳空間裏滿是高科技設備。

雜亂連線堆積一團卻不失秩序,細細灰塵揚起,竇理感到微微呼吸不適。

零壹就像個天生管家智械,拿藥拿口罩,用空氣清新劑噴了一圈後才允許竇理踏入。

竇理拿起手機,最後打開一個軟件界面,淡淡掃視過所有信息後,指揮零壹開啟設備。

變形金剛將核心組件拆卸下來,那是個小巧圓球,曾經掛在竇理脖頸處。圓球核心嵌入大型設備凹槽,能源接通,霎時間整個0區亮起詭異的藍光。

實驗正式開始,竇理環繞設備先進行一輪排查檢修,緊接著打開數據接口,直接往輸入緩沖區載入數據。

當竇理沈浸自己工作時,時間流逝往往失去意義,輔助運行設備的零壹沒有說話,它不敢打斷教授工作、勸說教授不要通宵早點休息。

竇理一個人調試設備、搬運裝置,懸掛高處的監控器鏡頭直勾勾對準此方空間唯一人類。

忽然,竇理看了眼鐘表,她的眼皮十分緩慢地眨動剎那,這個世界目前只有零壹能看見那雙眼睛中無比濃稠的金。

“竇理……”零壹終於忍不住出聲,可下一刻它所有發聲接口都被阻斷,甚至無法聯系本體主機!

站在操作屏幕前的竇理動作無比冷漠,不僅切斷零壹所有聯系,連同監視整個樂園的監控也在同一時間變成瞎子。

她匆匆跑到實驗室外,鉆出地下撞上已經完全明亮的天空。

大雪已停,明朗放晴的早晨陽光和煦,竇理又看了眼時間,離早晨八點開園僅剩十分鐘不到。

整個游樂園陷入一片死寂,原本應該準備迎接游客的智械們一動不動僵硬原地,園區外圍稀稀拉拉聚集而來的游客大部分都沒察覺異常,準備再碰運氣的年輕人打著哈欠抱怨:“昨天真不該那麽早走,看到視頻了嗎,零壹和竇理教授同時出現!變形金剛變身從鐘樓上飛下!”

被強拉來的眼睛青年也很遺憾,他越過人群透過縫隙看向園內:“誒,那些智械沒電了嗎,怎麽一動不動?”

“而且地上那些雪都沒掃幹凈,昨天碰到的智械說它們兢兢業業打掃,還用花賄賂我給好評。”

“可能還在檢修?”

“總不能是智械在偷懶吧哈哈哈……”

“應該是在等待檢修,你們看,那不是有工作人員嗎。”

小部分人順著指引看向中央鐘樓,也包括那兩個年輕人。

離得遠,他們看不清楚,唯有視力最好的年輕人激動出聲,朝那邊揚手:“竇……”

他的呼喊最終被強壓喉間。

那個熟悉的女性身影,輕飄飄的,從鐘樓頂端,落到花田。

八點開園鐘聲響起,屬於人工智能學教授竇理的帷幕也徹底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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