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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歡商業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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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歡商業街】

婁尋帶著薛梨往旁邊縱身一躍, 避開了這來勢洶洶的一擊。

轟——!!!

她們人沒事,被留在原地的電動車卻被毀了個稀爛,漆黑的火焰在車身上燃燒, 氣息陰寒。空蕩的街道上憑空刮起一陣寒風,陰冷的氣息直朝人骨頭縫裏鉆。

薛梨被吹得打了個噴嚏, 把懷裏的雪梨玩偶抱得更緊了些。婁尋聞聲,往她面前站了站,把最猛烈的那股陰風擋住了。

系統突然詐屍:

【檢測到外賣員婁尋的工具車損壞,需賠付2000幣。】

【當前餘額:—2200幣】

婁尋沒有在意滾雪球般的債務,眼眸仍舊緊盯著天空中的那道熟悉身影。

即便那人戴著面具, 婁尋仍然一眼就認出了這是誰——

是索菲娜。

那雙碧綠色的眼瞳往日大多時候都是平和的、安寧的、不屑的、冷酷的,情緒不算特別豐富,但還是能體現出她的情感。尤其在加入隊伍之後, 索菲娜的情緒一日比一日豐富。

婁尋記得初見她的時候,她的眼裏只有平靜和漠然,但進入Z區前,她的眼睛裏甚至會透出鮮明笑意,還會笑著和自己開玩笑,摸著薛梨的頭誇她的英文說得越來越好。

可現在,那雙靈動的眼睛裏死寂一片,看不見半點屬於活人的鮮活。

婁尋啞聲喊道:“索菲娜!你還認識我嗎?!”

索菲娜看向她, 眼神冰冷,不發一言,再次彎弓搭箭——

薛梨急聲道:“她被控制了!我的植物說她身上有腐朽的氣息!”

站在薛梨肩頭的白色小花搖曳花朵,似在附和她的話。

那些怪物被黑光照耀後, 已經完全恢覆,流著涎水再次朝兩人沖過來。

婁尋冷靜地避開攻擊, 反擊只針對怪物進行。她不會傷害隊友 。

聽到薛梨的話,她神色不變,只是過了會兒,忽然說:“不是被控制。”

她和那雙沒有一絲神采的眼眸對上,忽而道:“是禁錮。”

婁尋收回武器,低沈道:“我要找回她。”

她會救出她。

……

昏暗的長廊上,傳來連綿不絕的奔跑聲。

穿著打扮精致的小女孩提著裙擺,飛快地從一盞盞昏黃路燈下跑過,硬底的小皮鞋與地面相觸,發出不絕於耳的噠噠聲,如催命符一般叩擊她的心弦,讓她的呼吸越發急促。

跑快些……!再快些!小女孩不斷在心裏對自己這麽說,面頰因劇烈奔跑而變得紅彤彤的,速度卻沒有因此慢上分毫。

好像只要跑得再快些,再再快些,就能把那些骯臟的、齷齪的東西甩在後面,把那些尖利的、嘈雜的喧囂聲甩在後面。

但她畢竟還小,步子邁得再快再大,也比不過教廷精心培養的騎士。

甲片碰撞聲越發近了。

還夾雜著老人暴怒的吼聲:“抓住她!活捉她帶回來祭奠教皇冕下!”

小女孩兒聞言,只有不斷告訴自己還要更快!快到沒有人能追上她。

燈桿被昏黃的燈光在地面上投射出一道道瘦長的影子。

她埋頭奔跑時看到地面上的長影,心中兀地浮現一個念頭:要是……要是這些長影能成為她的武器就好了。

這樣,她就不必再四處流亡逃命了,她可以清除這些罪惡,可以在陽光下自由地活著。

她的心蠢蠢欲動,眼角餘光不時從長影上掃過,腦海中暢想著,腳步也輕快了一點。

但很快,她的臉色就沈下來——

前方拐角處的地面上,突然出現了一道道魁梧的影子。

全身著甲的教廷騎士從陰影裏走了出來,長劍的劍尖泛著冰冷的光澤,映出她驚慌失措的臉龐。

前有伏擊,後有追兵,左右密不透風,她似是已然陷入絕境。

小女孩兒握緊了藏在袖子裏的匕首。

這是她唯一的武器。

所以,用出來的那一刻,必須一擊制敵。

她沒有第二次機會。

騎士們拔出長劍,無情的雙眼映出這道小身影,裏面沒有分毫仁慈。

他們就像是屠夫宰豬那樣,冷酷地舉起長劍對準小女孩兒劈下!

數劍同出,讓小女孩兒的眼瞳驟然縮小。

關鍵時刻,她忽地揚起裙擺,讓長劍斬斷厚重不便大裙擺的同時,也遮住了騎士的視線。

小小的身影隱匿在散開的繁覆布料後,讓那些長劍刺了個空。

她一手撐地靈活躲開,落地時正巧在一道路燈長影旁。

狹長的桿影就在她的腳旁。小女孩兒正要隱在陰影裏離開,腳步忽而一頓——

她發覺自己的腳踢到了什麽東西,忙裏偷閑低頭一看,竟是一支箭。

樸實無華的烏黑箭體,打磨鋒利的箭頭,無一不象征著這把武器的實力。

……好像有點眼熟。她想。

然而時間緊迫,容不得她細思,那些華而不實的布料很快被鋒利的劍刃劃成碎片,散落一地。

再也沒有什麽可以遮擋追兵的視線。

冷酷的劊子手們再次對幼童舉起屠刀。

小女孩兒彎腰避開一把刺來的長劍,劍刃劃破了她的裙子外層,只差一點便能制造出讓她流血的傷口。

她咬緊牙關,順手從地面上撿起了這根突兀出現的長箭。

在又一長劍刺來之時,她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怎麽用手裏有的東西去格擋敵人的武器。

鏗——

長劍的劍尖點在長箭上,發出一聲嗡鳴。

小女孩兒原以為長箭會斷裂。

因為教廷騎士的劍都是特殊定制,堅硬無比,就連一般的甲胄也能輕輕松松劃開。t她手裏這支箭不過隨手撿來,如何能與教廷的武器相比?

但出乎意料的是,損壞的竟然是長劍的劍尖。

它被一股大力帶著向前,在觸碰到箭體後猝然卷刃,形狀滑稽。

小女孩兒被這股大力抵到了墻上,後背撞得生疼,手臂還撞到一旁的路燈,傳來一股火辣辣的痛感,興許是被蹭破了皮。

路燈搖晃一下,掉下來一個東西,正巧砸進她的懷中。

小女孩兒定睛一看,是一把烏黑的長弓。

材質與箭一樣,色澤也一樣,只是比箭要沈得多,掉進她懷中時差點拽著她跌倒。

又一次攻擊襲來,她仗著身形小巧靈便躲開攻擊,反手使出最大的力氣狠狠砸向騎士被盔甲包裹的手臂!

砰——!哢嚓。

一聲清脆的骨折聲傳來。

騎士的手臂軟軟地垂下,不動了。

剩下的騎士本來不把這樣一個小女孩放在眼中,但眼見一位同伴失去了一半戰鬥力,被驚住。本能讓他們放緩了攻擊速度,生怕下一個被廢的就是自己。

腐朽的教廷養出欺軟怕硬的騎士。他們擅長對惡人服軟,對好人重擊。

這位“聖女”在他們眼裏,本來是弱小的、美麗的一朵需要人們精心呵護的嬌貴花朵。

可現在,他們突然驚駭地發現,原來花朵不止有柔軟的花瓣,還有淬了毒的尖刺。

雖然是第一次見到這把弓箭,但小女孩兒卻莫名對它有一種熟悉感。

仿佛它是陪伴自己許久的夥伴。

小女孩兒拿起長弓,將箭搭在上面。

以她的力氣,本該無論如何都拉不開弓,騎士們也是這樣想的,但那把弓竟然真的被她一點一點地拉開了。

甚至直至拉到滿弓,小女孩兒的額頭都未曾出現吃力的汗珠。

她平靜地射出長箭。

最當前的騎士舉劍橫擋,卻仍舊被刺穿胸口,雙眼瞪大軟倒在地,心臟停止跳動。

剩下的騎士們齊刷刷往後退了一步。

小女孩兒垂眸看著手中的弓箭,若有所思:原來這就是掌握絕對的力量的感覺麽?

她莫名感覺指尖有點發癢,下意識撫過弓弦,只見下一刻,弓弦上竟然憑空凝出一把漆黑長箭!

騎士們驚駭莫名,再次齊齊後退一步。

不知是誰哆嗦著喊出一句:“這——這是怪物!”

“是怪物!殺了她!殺了她!!殺了這個怪物!!!”

仿佛在印證這些騎士的話,先前被射死倒在地上的騎士屍體忽然抽搐了一下。

然後,在剩下活人的驚恐視線中,那具身體竟然緩緩站起來了。

它的眼珠不知何時變成了深沈的黑,身形僵硬地走到女孩兒身邊,做出拱衛的姿勢。

小女孩兒看了它一眼,腦海中似乎有誰在和她說話。

『看,你有這樣強大的潛力,只要把你的血塗抹在箭上,就能讓低等紅血人類為你所用。』

『去吧,報完仇,回到我這裏。』

『我會賜予你更強大的力量。』

那聲音絮絮叨叨,忽遠忽近,讓她的腦海持續疼痛。

一句句話就像一根根釘子一樣往她的腦子裏紮,似乎只要她不點頭,這聲音就永不消停。

小女孩兒彎弓搭箭,再次射出一箭。

黑箭以一種勢如破竹般的力道擊穿了騎士的防禦,將他變成只聽她號令的傀儡仆人。

剩下的騎士眼露驚駭,想要退走,但身後又來了一批人,他們不敢露怯,怕回去之後被主教處死。

主教的手段,沒人想體驗。

騎士們決定一擁而上。

她再厲害,也不可能一次性解決這麽多人吧?!只要有一個人能靠近她,她就別想再射出這詭異的箭矢了!

小女孩兒站在原地,任由他們蜂擁而上,眉眼冷淡,還帶了一絲因頭疼產生的暴躁。

她還沒動手,左右的傀儡仆人手中長劍已然融化塑成漆黑弓箭。樣式和她手中的一模一樣,只是要小一些、色澤黯淡一些。

無須女孩兒親自動手,傀儡仆人替她解決了膽敢襲擊的敵人。

不死軍團在她身側聚集,卻不能讓她的臉色好轉。

殺的人越多,她的頭越疼,腦海中的聲音愈加紛雜。

她狠狠閉了閉眼,想緩解一下愈演愈烈的頭疼,闔上的眼前卻出現一片迷亂的光點。

這些色彩各異的光點組成奇形怪狀的圖案,扭曲,卻又迷人。她的註意力不自覺被吸引著。

恍惚間,那些圖案變成了旋渦,強大的吸力傳來,像是要把她的靈魂都吸進去。

配合著腦海中的聲音,她整個人的意識都渙散了。

她無意識地舉起弓箭,對準不遠方影影綽綽的人射去。

“砰”的一聲,似乎是什麽器械被擊碎了,一陣塵煙飛起。

不過那兩個人似乎沒事。

她見到她們躲開了。

眼前重影愈發嚴重。

在她的眼中,那些人影扭曲拉長,如怪物一般張牙舞爪,對她虎視眈眈。

她再次彎弓搭箭,腦海中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對……就是這樣……殺了她們,這樣就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你了。』

『你是最強大的戰士。』

『最鋒利的刃。』

聽到最後一句,她準備松開弓弦的手指一頓。

這句話,她好像聽誰說過。

她想起記憶中那個病骨支離的女人。

那個女人面黃肌瘦,站著時更像一具裹著衣服的骷髏架子而不是一個人。

她枯瘦的手環過她的肩背,嗓音喑啞,語氣顫抖得厲害。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他們為什麽把你養成了這樣。”

“你不該是一個工具,也不該是一把武器,你是一個人啊。”

“一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對不起,媽媽沒能保護好你。”

而她只是冷酷地推開這個幹枯的女人。

女人這樣瘦,輕輕一推就推開了,如一片沒有重量的落葉。

“與你無關。”她似乎聽見了那個自己冷漠的聲音。

於是女人裹挾著鮮紅的血氣從記憶中消失了。

可她的眼前還是赤紅的。

腦中的不知名喃語仍在諄諄誘導著:『把你的匕首放在弓弦上,射出去,徹底解決這些阻礙你思緒的人類。』

『清除她們,你的未來將會一片坦途。』

心臟一個隱秘的角落忽然抽痛了下。這痛覺來得猝不及防,讓她短暫地屏蔽了腦海中喋喋不休的不知名喃語。

她聽見了另一道聲音。

堅定的,生命力旺盛的聲音。

雖然此時啞了些,但依舊具有高辨識度。

那聲音穿透迷霧,直直沖進了耳膜裏——

“索菲娜!你還認識我嗎?!”

她的手一顫。

一剎那的顫抖讓她沒能穩住弓弦,匕首飛射而出,直直撞入急速靠近的女孩身體裏。

但女孩沒有停。

她明明看見對方的傷口洇出血跡,染紅了衣服,但這個人沒有管。

這個人抱住了她。

這雙臂膀並不粗壯,但是很有力,落入這樣一個溫暖有力的懷抱,她並不排斥。

熟悉的淡淡梔子香甚至讓她生出了不知從何而來的懷念。

好像……她有一個梔子花香味兒的香囊?

可她不會做香囊。

這個香囊,是誰做了送給她的呢?

她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便聽見對方沈聲在她耳邊道:“索菲娜,我來接你回去。”

又一個小身影上前,聲音沙啞而熟悉。

新來的小姑娘說:“怪物全部解決了。”

她越過女孩的肩頭,看見追殺自己的那些騎士倒了一地。

更遠些的地方,躺著教皇和那個男人的屍體。

那些曾讓她日日夜夜不得安眠的夢魘,此刻像破布一樣癱在地上,了無生機。

無名風起,吹散了這些漆黑煙塵,露出潔凈的大地。

幹幹凈凈,不染一絲塵埃。

我的仇人……都死了?她恍惚地想。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腳和身體。

原來我已經長得這麽大了啊。她想。

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母親看見了,應該會高興的吧?

風是自由的,我也是。

漆黑的骨翼一寸寸變成純白的羽翼。

骨骼之上覆上新羽,如同生出血肉。

世界讓她遍體鱗傷,但傷口長出的卻是翅膀。

傷口創造了現在的她。*

我不是怪物。她在心裏說。

我現在有夥伴,有朋友,還有……家人。

她在舌尖蜷了蜷“家人”這個詞,覺得很新鮮,心裏還覺得很高興。

遇到危險的時候,我的夥伴會來救我。

陷入險境的時候,我的朋友會來助我。

墜入深淵的時候,我的家人會來拉我。

多好啊……我的夥伴、朋友、家人,都是同一個人。

現在,她來到了我的身邊。

於是——

懸崖邊的旅客有了拉住她的安全繩。

鋒利的刃有了專t屬刀鞘。

我終於完整了。

缺失的一部分,被補上了。

索菲娜笑著回抱住婁尋,輕聲說:“謝謝你,指揮。”

活生生的我,從夢魘裏回來了。

她逐一反駁腦海中的聲音。

『我不是刃,我是人。』

『她們不是阻止我的人,是和我同行的人。』

『清除她們,我的未來才會一無所有。』

那聲音說:『她們走的路很危險,你確定你要跟上去?』

她肯定地說:『當然。』

她不信危險的盡頭是死亡。

她堅信,前方一定屬於生命。*

她會跟著指揮,活著和夥伴們一起抵達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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