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一十三章 風雨飄搖（二）

劉二沈吟好一會兒，說道：“大明如今依賴江南，這是一個不得已的事情。”

劉賜說道：“或許吧，但如今局勢已成定局，江南是如今大明帝國的精華所在，如今大明這般風雨飄搖的時候，我必須掌住江南，在你看來我是想割據稱王，而在我看來，我是給大明保留一個穩定的血脈。”

劉二冷笑，說道：“你養軍隊，斷了給國庫的銀錢輸送，不聽朝廷號令，這叫為大明保留血脈？”

劉賜笑道：“二爺，說白了，如今皇上繼位不足六年將崩，即將進入主少國疑的時候，如此風雨飄搖的局面，朝廷必定是要向我下手的，你平心而論，我這話是也不是？”

劉二沈默，他知道劉賜說的是真的，朝廷在安穩的時候還能任著劉賜折騰，而如今朝廷面臨巨大的危機，在亂局之下，朝廷必定要想著動手穩定帝國，而劉賜執掌的江南素來是朝廷上下官員的眼中釘肉中刺，朝廷要求將同濟會納入朝廷管控的聲音從來沒有斷絕過。

劉賜和劉二站在這“江南會”小樓頂樓的黑暗之中，他們看見飄搖的細雨落下，雨滴落在西湖的湖面上，飄出淅淅瀝瀝的好聽的聲響。

劉賜笑道：“這雨下得真應景，你說如今大明帝國不就像這景象嗎？沈沒在黑夜中，星辰暗淡，風雨飄搖。”

劉二依舊沈默著，他無法否定劉賜這話，大明帝國如今的確處在立國二百年來罕見的危險時候，哪怕是土木堡之變的那一番震動天下的變故都未必有今日這般的危局，如今這局面可怕就可怕在天下將傾而世人未必知覺，這亂變一生，恐怕就是天崩地裂的局面。

劉賜說道：“二爺，你以為朝廷裏頭那些當官的是明事理的德性？依我看，朝廷裏頭沒幾個明白人，他們只想看著我劉賜倒黴，只想看著同濟會被朝廷收編，他們多半不會管這大明天下如何走向，我劉賜可不會讓他們擺布，直白了說，如今天下風雨飄搖，他們要對我劉賜下手，我絕不會讓他們得逞，我不能讓他們毀了同濟會這個盤子，我要掌住同濟會這個盤子，把大明帝國的命脈給維系住了。”

劉二看著窗外的飄搖的雨絲，聽著劉賜的話語，他轉頭定定地看著劉賜，他看見黑暗中劉賜的眼眸閃著光亮，他一字一頓地問道：“劉賜，這是你的心裏話？”

劉賜說道：“人在做，天在看，我覺著人活一輩子總該做些不平凡的事情，蒼天在上，對我劉賜來說，眼下做的事情，就是我覺著這輩子必須要做的事情。”

劉二看著西湖的湖面上出現了幾星點漁火，他看著那幾點漁火搖曳，嘆道：“但願你是真的這般想。”

劉賜看著劉二，問道：“話說回來吧，二爺，你這輩子圖個什麽？什麽是你覺著必須要做的事情？”

劉二看著那漁火在風雨之中閃爍，他沈吟了好片刻，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說道：“良心，守住良心，就是我這輩子必須要做的事情。”

劉賜看著劉二那拍著胸膛的模樣，他感到熱流湧上眼眶，他含著熱淚笑道：“好個錦衣衛領袖，好個北鎮撫司都指揮使。”

劉二看著夜空，他的話語好像是在說給自己聽的，他說道：“錦衣衛、北鎮撫司，綿延了也有快二百年了，錦衣衛身份特殊，說白了，是皇帝的耳目，是司禮監的鷹爪，日後青史對於錦衣衛勢必有諸多說法，這些說法裏頭大多數應該是負面的，因為錦衣衛著實是幹了太多在世人眼中不道義的事情，然而人世間的世道就是如此，從來沒有那個世道真的有所謂的公道和正義，所有的世道，不是白色，也不是黑色，都是灰色的，這灰色的世道，就需要錦衣衛這樣的人物，幹一些灰色的事情，才能穩得住這個世道，說到底，人心就是如此，沒有壓制，人心就亂了，錦衣衛就是壓制人心的利劍，只是這灰色的世道上的世人都心向正大光明，這沒錯，心向光明這世道才能維持下去，但是這些人心卻往往要看不慣錦衣衛所做的事情，他們不知道，錦衣衛當然幹過許多不道義的事情，但錦衣衛幹的事情裏頭有些是錦衣衛不得不幹的，這些事情維系了大明帝國的穩定。”

劉賜點頭，說道：“你和十三爺遠赴東北女真人的地界，遠赴西南土司的地界，為大明刺探情報，舍生報效朝廷，這些事情青史也不見得會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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