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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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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A大的夏日不像南城那麽炎熱,即使是九月份的夜晚都需要穿外套,晚風陣陣,軍訓剛結束,江聲就很出名了。

學霸裏面長這麽帥的屬實少見,他的顏值徹底從高中校服的封印中解放,隨便往哪一站都很打眼。

他重新打理了頭發,目光總是清冽如月,常穿黑色的T恤,偶爾會戴耳釘和項鏈,消解了身上原有的好學生氣質,恢覆到了一種常年無人管束下自然形成的叛逆姿態,以至於和A大的基調格格不入——做家教的時候,都得帶著學生證才行。

他猶豫過,還是選了數學系,遵循了內心最深處的想法,對江聲來說,比起前沿賺錢的領域,似乎學術和科研更為吸引人。

只不過,和“數學系大一來了個帥哥”一同出名的傳聞,還有“這個帥哥不是單身”。每當有人問起,江聲沿用了一貫的對外說辭:有對象,異地戀中。

這樣搪塞久了,最先發現不對勁的是室友。江聲的室友把他賣了個徹底:“就算是異地戀,也要打電話之類的吧,怎麽可能從不聯系。”

閆續的手機裏收到的最後一條來自江聲的消息,是一張A大的錄取通知書,但彼時他進入了項目組,無法回覆。此後江聲和他發消息,就發出了一種往大海裏丟漂流瓶的無助感。

大學的生活沒有他想象中的乏味,當然也沒有那麽有趣。他在外兼職給高中生當家教,教高考也教競賽,A大數學系這個標簽,足以讓他學生多到休閑時間都排不開。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獨立和冷酷,但比高中的時候更加隨和。

這是周凱的評價,不出意外遭到了眼刀警告。

周凱如願考進A大美院,雖然不跟江聲在一個校區,但是八卦傳得比火箭還快,他無比生動地模仿著江聲室友言之鑿鑿的語氣:“江聲不是單身我把這桌子吃了。他這種人,一看就是不屑於和凡人談戀愛的。”

江聲從周凱嘴裏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竟然罕見地擡了擡嘴角,在心裏默默把所有的鍋都給閆續背了。

凡人嗎?閆續那種人生經歷,的確算不上凡人。

大學剛開學,忙得團團轉,他和周凱直到秋天快要過完了才見上面,約在一個飲品店吃刨冰,同行的還有丁雪薇,她在北城的一個師範大學,三人自畢業後頭一次聚在了一起。

“你說,我們現在在一起吃東西,怎麽沒被人傳點什麽八卦呢?”周凱被凍得呲牙咧嘴。

“要傳也是傳我跟江聲好吧。”丁雪薇還在較勁,“江聲在學校應該沒出櫃吧?”

江聲搖頭。

“那正好,我改天跟你去學校轉一圈,你不近女色的流言不攻自破。”

“憑什麽?”周凱說,“我也要去。”

“你去了我還怎麽幫江聲擋桃花啊。”

江聲擡了擡手:“別鬧,真有對象。”

“騙哥們可以別把自己也騙了。”周凱說著就要搭上他的肩,被江聲一個眼神制住。

周凱假裝受傷:“我剛還說你隨和了,就這麽對我。”

江聲由於對找對象這件事不感興趣,所以連帶著拒絕了很多課外活動,他從大一開始給導師幹活,卷得要命,但當研究項目和家教工作出現時間沖突時,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項目。偏偏越是這樣,他在朋友圈裏就被傳得越神秘。

新一年的聖誕節,他和同門前輩去給市中心吃飯,給商業街上巨大的聖誕樹拍了張照,第一次給閆續發:“如果你在就好了。”

冬天又來了,江聲都快要開始懷疑,他和閆續的相遇是一場夢了。

學姐八卦地湊過來看:“對象啊?”

看消息框都是江聲發過去的話,經驗豐富地點評道:“異地戀,不好談。”

江聲笑笑,不可置否。

他終於見到了閆續口中北城的雪,下了兩天就沒過了膝蓋,他頭幾天還興奮,過後就吃不消了,凍得縮在有暖氣的宿舍裏打游戲。天氣好的時候,也會對著閆續之前去北城出差時拍給他的紅磚綠瓦和小貓一一打卡。

閆續不說話,但房子會說話,像個瘋狂的話癆,動不動給他打電話,交房時間推遲了半年,一直到大一暑假才落定,他抽時間回了南城一趟,簽了個字,沒到一周,江聲就開始不停地接到裝修公司的電話,估計是開發商把他賣了。

他簽完字就又返回了北城,住宿舍不用房租,食堂還便宜,而且當家教賺得還挺多。

好吧,這些都不是理由,真正的理由是他雖然不知道閆續具體在哪,但知道他在北城,只要他在北城,就可能出現在他生活中的任何一個轉角。

他很想他。

暑假正是需要家教的高峰,江聲收費很高,即使是對於北城的物價來說也相當貴了。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他的手頭明顯寬裕起來,攢裝修錢居然也不是遙不可想的事了。

所以真正遙不可想的事情就變成了,閆續什麽時候會回來。

再不回來,房子都要裝好了。

江聲暑期留校,難以避免給導師幹活。學姐喜歡他喜歡得要死,簡直快把他當親弟弟了,非要破例讓他加入項目組,項目組都是高年級的前輩,只有他一個新生,好巧不巧,課題還是計算機領域的。

江聲氣勢洶洶地給閆續發消息:“等不到你來教我了,漂亮學姐要先教我了。”

他跟著學姐和研究生前輩開組會,資歷最淺,插不上話,一個人在旁邊無聊地算數獨。術業有專攻,他就負責在算法和數據分析方面提供支持就行。

就這樣過著過著,就到了第二個秋天,他硬生生從學弟變成了學長。

學姐兼任數學協會的負責人,架不住她的軟磨硬泡,強行要江聲去社團招新撐場面。烈日炎炎,他坐在操場上臨時搭建的棚子下流汗,還得分神招待羞澀學妹小心翼翼的搭訕。為了應對,他開始給她們講覆變函數,至少在講題的時候,不用一直尬聊,成功講跑了被他臉吸引過來的百分之九十的人。

學姐得知消息以後給他打電話,劈裏啪啦就是一頓罵:“說了多少次了傳播‘數學的魅力’,魅力懂不懂,你一上來講覆變誰能感受到魅力啊?!”

江聲把聽筒拿遠了點:“我覺得覆變函數挺有魅力的啊。”

“你……”

“中午老板請客聚餐,來不來啊?”他們管導師都叫老板,江聲知道下午他們要和校外行業上的專家開個課題交流會,討論一下這個系統上線應用的可行性。

“不去了,我要中暑了。”江聲不算工作組核心成員,其實去不去都無所謂:“交流會不是兩點開始嗎,我下午過去就行了。”

“好吧,那你上午收攤就回去休息吧。”

“項目組還有其它成員沒來嗎?”忽然,一個輕緩溫潤地聲音問到,不知什麽時候校外專家組裏的一個男人走到了她身邊。

學姐點頭:“還有一個大二的弟弟,在忙社團的事情,中午估計來不了了。”

“什麽社團啊?”

男人個子很高,身型挺拔,手裏翻看著他們的項目書,雖然並沒說什麽話,但沒由來地給人一種壓迫感。

“數學協會。”學姐尷尬地笑了笑,在前輩面前流露出局促和緊張,“老師您對這個也感興趣哈?其實他本來就是數學系的,我們這次項目的數據處理這一塊他幫了很多忙。”

閆續松了松領帶,指尖無比輕柔地撫過項目書上排在最後的那個名字,就像撫摸在了名字的主人身上那樣珍重,他的思念不比江聲輕,他再次認真看了看眼前這個女生,這就是江聲提到過的漂亮學姐吧。

他好像漫不經心地說:“來不了嗎,離得不遠我去接一趟?”

“就在操場。”學姐生怕是數據內容方面出了問題,不敢耽擱,“不麻煩您,如果有問題要交流的話,我讓他過來。”

“沒關系,”閆續嘴角上揚,親和地說,“正好我也沒來過A大,想去校園裏看一看。”

學姐一看也不好說什麽,就說:“我帶您轉轉。”

操場上擺了一連排社團招新的棚子,有些社團還精心設計了傳單和海報,人非常多,小姑娘僵硬地伸直手給閆續介紹道:“這是我們學校學生們豐富多彩的課外活動……”

閆續笑出聲:“你別拘束,我不是什麽領導,比你們也大不了多少。”

她呼地吐氣,垂下手:“嚇死我了。”

“老師,您是哪個學校畢業的啊?”

閆續好奇地看了眼她,也是佩服這小姑娘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能力。

“我沒別的意思,”她也自覺失言,“抱歉啊。”

“沒事。”

閆續沒放心上,他現在心思全部在找江聲身上,目光一直在不同的攤位前逡巡。

“這邊,”學姐帶他往裏走,“江聲!”

她叫了一聲,閆續連忙拉住她,比劃了一個“噓”。

他們已經走到攤位跟前了,閆續也知道了為什麽他一開始沒有看見江聲,因為對比起其他攤位的人,江聲是坐著的,而且埋頭在寫點什麽,他的面前站著圍了一圈人,女生比較多,但男生也有,把他擋得嚴嚴實實。

學姐不知道這個老師為什麽不讓她叫江聲,但也沒再出聲。

她發現為什麽數學協會的攤位前人頭攢動了,原來江聲搞了一個“出題活動”,任何人都能給他出題,他現場解答,運算量大的就講思路,過來參加招新的都是剛進大學的小蝦米,能搞出來最難的題也就是高中數學競賽,再不濟就是一些看似高大上百年未解的“數學原理”,這種愚蠢的問題一問出來就會被江聲嘲諷回去,但就算這樣,他這還是排起了隊,畢竟,哪個男生肯服這個輸,不把他難倒都不肯走。

學姐擠進去,嘆為觀止,由衷地感慨道:“江聲,你這也太裝逼了。”

江聲壓根沒擡頭,一直在紙上寫字,攤攤手:“嗯哼。”

閆續看著就移不開眼,思念震耳欲聾,他幾乎覺得自己在耳鳴,血液在血管中轟鳴著流淌的聲音蓋過了旁邊一切的嘈雜,他只聽得見心臟跳動的聲音。江聲好像又瘦了,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下巴尖尖的,竟然也比以前黑了點,也有可能他們分開的時候是冬天。

江聲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他的頭發更短,氣質更加出眾,有一種少年長成後獨當一面的自信,他托著下巴拿著筆在白紙上隨意演算的樣子和坐在出租屋小小的餐桌前乖乖寫物理題的樣子,一點都不一樣了。

閆續從旁邊抽過紙和筆,寫了一個函數。

“請教一下。”

“好放這邊吧。”江聲接過來,下意識答,而後因為這個聲音猛然擡起頭。

他的筆一頓,掉在桌上。

江聲想過很多次和閆續重逢的畫面,在校園門口的梧桐樹底下,在情侶很多的宿舍樓下,在十字路口右轉的斑馬線上……唯獨,從沒想過,會是這個時刻。

江聲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他鼻子和眼睛一起發酸,連忙抓起筆,匆匆低下頭,去看閆續給他寫了一道什麽題。

好俗啊,他只是寫了兩筆就發現了,r=a(1+cosθ)的心形線,太俗了,怎麽這麽俗。還有學弟在說:“別插隊啊。”

江聲又想哭又想笑,寫什麽寫,他幹脆把筆丟掉了。

“哎呦。”閆續看著江聲剛剛那副不可一世的樣子全面崩盤,努力壓抑著情緒的委屈樣,不由自主地心疼。他們中間隔著一張桌子,物理上就好像隔開了不遠不近的距離。

閆續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這麽大人了,解不出題來還哭鼻子啊?”

江聲本來沒想哭的,聽到這句話真的有點繃不住了,汗水順著他纖長的睫毛滑下來,掛在鼻尖上,將墜未墜。

學姐驚呼道:“你們認識啊?”

“可以重新認識一下,”閆續說,“我叫閆續,延續的續,你可以叫我閆哥。”

記憶一下回到了那個冬天,他們相遇的時候是隆冬,重逢的時候是酷暑。

“我叫江聲,”江聲的聲音控制不住地抖,“今年……今年大二。”

只有他們倆知道,這句話後面跟著的本來是“今年高三”。閆續還是錯過了他一整年的時光,他不再管周圍人好奇且探究的目光,上前去把江聲擁進懷裏。午夜夢回太多次的失望,讓江聲懷疑起現今這個踏實懷抱的真實度,他回抱了上去,在閆續的肩頭蹭掉眼淚。

我的愛人,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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