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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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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瑾

“不可能,這不可能。”溫白鈺否認。

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呢?

三年前,薛懷信說自己不過是劉緗的替身時,蕭祭川評價:“溫先生冰肌玉骨,氣質出塵,為天品,他泥蛇打滾,俗不可耐,在淵物,你與那什麽皇子天淵之別。”

那是兩人之間第一次對話,溫白鈺記得十分清楚。

無論是劉緗還是蕭祭川,誰都沒有兩個月後就要成婚的跡象,許是這兩個沙彌的消息有誤。

又或者與劉緗聯姻之人另有其人,而劉緗之所以會在這個時候忽然去信說要侍奉秦遲,就是因為婚期在即,他發現自己對秦遲仍念念不忘,是以想去試探秦遲的態度,若是兩心相悅,這樁聯姻的婚事便不會再有。

畢竟凡間之人,誰有膽子敢跟羋天門的峰主搶道侶啊。

“對,定然是這樣的。”溫白鈺覺得這個解釋很合理,回望那座大院,心道,這沙彌師兄弟算是白操心了。

蕭祭川的婚約之人又是誰呢?他是否喜歡對方呢

溫白鈺原覺得君子之交淡如水,不該過問他人私事滿足自己的窺探欲,如今卻沒有辦法不去想。

“或許,他那樣豁達瀟灑的人,並不會在意我問這些,他不也過問我的私事了嗎”

*

大雄寶殿左邊解簽區每日人來人往,或面露桃花,或惶惶郁郁。

寶殿外有棵心願樹,樹枝上掛滿紅紙,隨風搖擺。

年輕的小娘子掛完紅紙,在樹下呆呆站了會,直到身旁丫鬟玉珠提醒才往不遠處的涼亭走去休息。

藏在樹後的八角飛檐亭豎著八根紅漆柱,上覆深綠琉璃瓦,亭上樑雕刻“萬佛朝宗”和“雲海仙境”,底下坐著個翻看書卷的書生,身若修竹,遠遠看去朗月清風,令人心曠神怡。

小娘子原是有些猶豫,待看清書生的模樣,不禁加快腳步,笑靨綻開。

“公子,真沒想到會在這裏碰見您,真是佛祖保佑。”

書生聞言擡起頭,眼前女子容貌清麗,雙眸似水,看著有點眼熟。

“你是......老太太的外孫女。”畢竟幾日前才見過。

“對,我是威遠侯府的唐若曦。”小娘子說時臉頰緋紅,“還未請教公子高姓大名?”

“溫白鈺。”

“溫公子,當日多謝你救了我姥姥。”唐若曦深深一福。

溫白鈺擺手:“舉手之勞。”

“若曦有個不情之請。”

溫白鈺一楞,“請講。”

“可否煩請公子再去替我姥姥診脈?”唐若曦面露愁容:“她老人家自從在表姐的靈堂上氣昏過去,醒來後就一直說看見姐姐在水裏受苦,以前只是偶爾做夢,如今是白天也鬧癔癥,我真怕她.......”

唐若曦眼尾泛紅。

“無妨,我隨時可去。”溫白鈺看向站在大雄寶殿外的蕭祭川。

蕭祭川沈著臉,走了過來,“一道去吧。”

唐若曦看向蕭祭川,認出他是同溫白鈺一起救了姥姥的人,也立刻行了一禮。

卻見那人擡手勾住溫白鈺的下頜,低頭仔細端詳對方的眼睛,柔聲開口:“怎麽,昨夜很晚才睡著嗎?眼裏都是血絲,這般勞累就不要到處跑了。”

唐若曦直起身的動作一僵。

她出身威遠侯府,族內男性聚在一起喜歡互相攀比,明裏暗裏較量,兄弟頂多打鬧,倒是有些長輩會養小倌,甚至有人還娶回來個公子,才會如此親密舉止。

溫白鈺對於蕭祭川這種隨時搞暧昧的舉動早已麻木,甚至因為對方不是出自真心而厭煩,擡手拍開,“我好得很,你才該多養養腦子,少動手動腳。”

如此看來,溫公子對對方並無意,那人是剃頭擔子一頭熱。

唐若曦懂了,旋即斂容道:“姥姥的病情耽擱不得,若是溫公子方便,不如現在就隨我一同回去。”

“多不方便,還要同小姐坐一輛馬車。”蕭祭川雙手盤胸:“男女授受不親呢。”

“我自會為溫先生叫一輛馬車。”唐若曦淡淡道:“不勞這位公子操心。”

幾日前在竹林偷聽見那對野鴛鴦的話,溫白鈺就一直掛心老太太的情況,今日有緣碰上她外孫女,緣分如此,這人是非救不可。

“走吧。”他當先往外走,唐若曦連忙跟上,有意無意靠到他旁側,兩人挨得很近,落後一步的蕭祭川眼眸沈了沈。

溫白鈺和唐若曦幾人剛走出大蔔寺,迎面就有個身影朝溫白鈺撞來。

眼看就要碰上,溫白鈺只覺得胳膊被人一扯,身體不由自主向後倒去,瞬間落入氣息好聞的結實懷中。

“這人怎麽走路不長眼睛的。”丫鬟玉珠斥責。

“溫先生,你沒事吧。”唐若曦關心的回頭看向溫白鈺。

就見蕭祭川單手攬上溫白鈺的腰,微微彎下身子,低頭唇瓣近乎抵著人的耳朵尖,“不要走太遠,走我旁邊就不容易被人撞到。”

溫白鈺呼吸一窒,垂在身側的手指向內蜷縮。

受不了,一點都受不了。

他閉上眼睛,幾乎咬牙切齒:“沒事。”

唐若曦欲言又止,畢竟她只是個閨閣女子,第一次遇上這種事,心裏暗惱,卻不知該如何措辭。

剛差點撞上溫白鈺的小夥並沒有看他們一眼,勁直往佛寺裏頭走去,一路上又碰上幾個人,惹來一陣又一陣罵聲。

“這人怎麽這麽沒禮貌。”唐若曦把不悅轉到旁人身上,蹙眉道。

溫白鈺回憶剛才那張黝黑的臉,覺得又是有點熟悉。

“怕是得再等等了。”蕭祭川低著腦袋,說話間,唇珠有意無意的擦過溫白鈺白皙耳朵上的細小絨毛。

根根絨毛像是有生命一樣的豎起。

溫白鈺握緊拳頭,咬住下唇,聽明白他的意思。

等待了好幾日,再等一小會無妨,老太太的病也不是急癥,“嗯。你.......放開我。”

“奇怪啊。”蕭祭川似笑非笑,侃道,“我又沒有強拘著你,為什麽要我放開?”

溫白鈺渾身驟僵,暗惱嘴上沒把門。

不敢想象這種把柄落到蕭祭川這個混世大魔王手裏,會是什麽結果。

好在下一秒,蕭祭川就松開手,側轉過身,目光幽幽的盯著人群中那道失魂落魄的背影。

*

“一死一生,一枯一榮,得即是舍,舍亦是得。”

老僧人蒼老沙啞的聲音在陸瑾耳邊回蕩,他把手中簽文攥得更緊,踩著後山的積雪,往舍身崖的方向走。

風卷起他三天沒有被娘親打理過的亂發。

“娘,別怕,很快就不難受了,你明天就能在竈臺燒熱飯給弟弟吃,你最疼他,最放心不下他,你最不喜歡我了不是嗎?”

“很快你就會過上滿意的生活了,不會再被我氣了。”

他絮絮叨叨,臉色蒼白的行至懸崖邊緣,低頭往下看。

跟想象中峭石嶙峋的恐怖深淵不同,底下彩色雲層如織錦海浪,好似柔軟的棉花,仿佛近在咫尺,讓人忍不住想要躺上去安睡。

三天三夜沒有合上眼睛的陸瑾看的一怔,情不自禁蹲下來,伸出手去撈雲,結果什麽都沒有撈到。

天地間風雪交加,寒冷刺骨。

陸瑾手上的簽文被風卷走,正正好落到身後之人的手上。

在他張開雙臂,閉上眼睛,身體向前傾去的時候,有只手探出一把提起他的衣領,將人直接拽到三丈外的空地,毫不留情的往地上一扔。

“小小年紀就要死要活,長大了肯定討不到老婆。”一道戲謔的年輕嗓音傳來,伴隨著一個不輕不重的巴掌拍落在陸瑾的左臉上,“清醒了嗎?”

陸瑾睜開眼睛,見到一張毫無特色的臉,眉頭皺起,“你是誰?住海邊的嗎管你爺爺做什麽?”

話落,一陣天旋地轉。

陸瑾整個人頭朝下,血液往臉上沖,楞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被對方單手拎著一條腿倒提起來。

那人將他像青蛙一樣抖了抖,語氣惡劣至極。

“讓我看看小小的顆腦袋裏到底被灌了多少泔水。”

“啊,你放手!”陸瑾被掛得腦袋充血,手腳並用拼命掙紮,一邊想要用手去扒拉對方的腳,卻怎麽都夠不到。

“你為何要死啊?”

“關你屁事!”陸瑾氣得手抓腳踢,莫說已經是個準備要死的人了,就算平時也是村裏一霸,誰敢欺負他,他就卷起袖子開掄,最多就是被自家娘親追幾條街,自己娘打的沒事,外人打可不成。

“看見你腦袋下的石頭了嗎?”男人的聲音忽然冷森。

陸瑾反射性眼睛向頭頂瞟。

是塊尖凸起老大個角的黑石巖。

“你要是不聽話,待會石頭就會鉆進你的腦殼裏,腦袋啪的四分五裂,腦髓都會粘在上面。”

男人的聲音安靜平淡,像是在談論天氣。

陸瑾只覺得寒意鉆入骨頭縫,瞥眼頭底下那塊石頭,就覺得好像已經紮到腦袋裏一樣疼。

正想著怎麽辦,驀然,陸瑾感覺提著自己腳的手向上擡了點。

“別別別,我娘死了,我家裏還有個弟弟要養,大哥你可憐可憐我,放了我。”

陸瑾不是怕死,是怕就這樣白死了,毫無意義,什麽都換不回來。

“你娘死了?”另一道嗓音靠近來,不敢置信道:“才這麽幾天......怎麽會?”

聽上去好像是認識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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