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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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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欞

樓逸塵隨意指了幾個,狠狠啐口唾沫,瞪著四獸鯪消失的海域賭咒:“今日老子就讓你們知道什麽叫敬酒不吃吃罰酒。”

*

傳說昔日溟峪仙尊曾於瑤韻之海取得無尢劍,一劍即出,斷斬齊衡山脈,自那日開始,瑤韻秘境底下遍地天材地寶之說不脛而走。

數千年來,無數修士靈船葬送在瑤韻海底,迄今仍是一片無人敢輕易踏足的兇險禁區。

隨著金烏鼉龍越沈越深,海底可怖的壓力令得蛋壁嗶啵劈啪作響,在船的中間處出現第一個凹陷點時,樓逸塵沒再繼續下潛,親自操控船四處搜尋起其他靈船的蹤跡。

樓逸塵打心眼裏不相信蕭祭川那艘仿造的破船能和自己這艘最接近天階神器的靈船相比,憋著股氣想搜尋些船骸,佐證自己的想法罷了。

溫白鈺同其他人去到中間最上層的觀賞平臺,透過特殊透視材質的船壁可以清晰看見海底幽藍的世界。

海草搖曳,魚蝦成群,如果沒有如龍卷風般的巨大漩渦隨時襲來,實則與尋常海底無異。

恐怖旋渦從遠處匯聚而來,化作暗影,無止境的沖向船身,誰都不知道哪一次船身就會被卷入,在眾人捏把冷汗之際,金烏鼉龍總能在被卷入漩渦的前一秒“圓滑”的將自己甩脫出去。

“還好剛才沒為了省點靈石去那艘船,瞧這架勢,普通靈船根本下不來這處。”

“那假船說不定已經解體。”

“不是說海底遍地寶物嗎?我怎麽什麽都看不見?”

“急什麽,這不沒到底嗎?”

“怎麽還沒見到枯欞?”武巍灝蹙眉,“金烏鼉龍看著不能再繼續往下潛行了。”

“應該是在這裏。”溫白鈺手指點了點外面搖曳的海草,“枯欞現在應該處於休眠期,跟普通海草很難分辨。”

休眠期的枯欞與普通海草別無二致,枯欞一生唯有繁殖期會醒來,長途跋涉在海中尋找另一半。

“可惜沒能弄到枯欞的雌性誘香,不然會容易很多。”溫白鈺嘆息道。

“我有。”武巍灝低頭從儲物袋中取出只拇指大小的瓷瓶。

“!”溫白鈺意外看向他。

武巍灝淡聲解釋:“師尊給的。”

溫白鈺默然頷首,這就合理了。

這種誘香是雌性枯欞的香腺在成熟期散發出的味道,人工可以仿制同樣味道,只不過知道這種味道的人不多。

上一世溟峪能下得這海,想必今生亦非難事,那人說過,海是有記憶的,不會驅逐曾經接納過的客人。

“是什麽味道?”楚介忽然靠近,頗感興趣的從武巍灝手裏先一步取過扒開蓋子想要嗅聞。

陡然間船身一陣劇烈的晃動,緊接著整個船艙翻滾起來,楚介手中瓷瓶霎時脫手。

溫白鈺只覺得一股奇香迎面撲來,後腰被一只手托住,叫他無法後退。

片刻後,船身的震動才停歇。

“你沒事吧?”武巍灝朝溫白鈺問。

“無礙。”溫白鈺郁悶的嗅著袖子有些心疼:“這誘香可惜了。”

“你們剛才看清楚了嗎?”

“是頭紅色的魚,不,像青蛙。”

“火絨鯢。”

艙內有人喊道。

溫白鈺剛從那嗆鼻的香味中擡起頭,眼角餘光就瞥見一顆巨大的三角腦袋瞪著圓鼓鼓的眼睛朝自己沖過來,

“咚!”火絨鯢貼撞在船壁上,脖子上濃密膨松的紅毛乍然張開,宛如一輪扁圓熾熱的太陽。

金烏鼉龍再次失控的在海中翻滾,直到被一團海草纏住。

楚介從地上爬起來,臉上露出驚喜,伸出手指指著前方。

“快看!”

溫白鈺和武巍灝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巴掌寬的海草觸手爬上金烏鼉龍,當中竟然長出一只人類的眼睛來。

“是枯欞!”所求來得太突然,溫白鈺有點反應不過來。

此時艙內人的註意力全在方才襲擊金烏鼉龍的海獸身上。

“火絨鯢身上全都是寶,火絨珠能煉純火靈根,獸肉能延年益壽,獸骨乃是煉丹的稀有藥材,獸髓能治瀕死重傷,若是能獵一只,嘖嘖.......不得了。”

不知道誰先開口說話,其餘幾人紛紛上前。

“若是能有天階護甲穿身上就好了。”

“殺雞焉用牛刀,要我看這艘船根本沒到天階材料,否則應該能再下潛些,用地階中品的材料即可。”

“呵。”一聲冷笑陡然傳來,艙內說話之人朝聲源看去。

樓逸塵不知何時站在不遠處的臺階上,目光戲謔的梭巡幾個人,“艙內已經給你們各自準備一套法衣,出口就在那,想去就穿上吧。”

丟下句話,他就轉身離開,倒是叫人摸不著頭腦。

衡量不過幾息,已經有人決定去取法衣。

溫白鈺三人也同那幾個人一塊兒去。

待到眾人都穿上樓逸塵說的那種特制法衣,都朝著觀賞臺東南角七尺見方的船壁範圍靠近,這個地方就是樓逸塵所指的“出口”。

“都沒有門,怎麽出去?”

有人試探性伸手去摸,冷不丁整個人撲了出去。

眾人驚呼,因那人已經身處船艙外。

那人急忙撲騰手腳朝船艙游來,腳往前伸,竟直接透過透明的船壁進入艙內。

“溫公子,我瞧那枯欞一直在看你。”楚介放低聲:“沒想到誘香隔著船壁都能被外面的枯欞聞見,看起來要取它頭頂上的眼睛一點不難,你站在東南角,等它爬進那個區域內,就快速切取那只眼睛給武巍灝換上。”

的確是目前最合適的方法,溫白鈺雖不喜楚介,但此行是為了給武巍灝治眼睛,該做什麽他心裏有數。

等那些想出去抓火絨鯢的修士都離開,溫白鈺擡手先向外試了試,薄如蟬翼的法衣果然成功穿過透明的船壁,觸碰到冰涼的海水。

枯欞果如他們所預料,貼著船壁迅速向這處爬來,寬大的葉片竟一點不怕生的卷住溫白鈺的手掌,一只剛長出來的眼睛好奇的探近他的手,熱切的瞧著。

溫白鈺知道它把自己認成雌性枯欞,心中好笑,忽然心生不忍。

這株枯欞就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年郎,自以為碰到琴瑟和鳴的愛侶,準備和對方共同奏響生命和諧大曲的時候,反被愛人剜了眼睛,未免過於殘忍。

見溫白鈺遲遲未動手,武巍灝自靈臺抽出長劍,朝楚介睇過去個眼色。

遠處,火絨鯢發出嬰兒哭泣般的尖嘯,在修士的圍攻下,逐漸失去反抗,汩汩鮮血染紅海水。

溫白鈺蹙眉收回目光,忽而一道劍光自他眼前落下,腥甜血味彌散,卷著他手掌的枯欞陡然勒緊。

原先盯著他的那只眼睛已經落到武巍灝掌中,楚介利落剜出武巍灝壞掉的右眼,一場換眼術無聲的在溫白鈺身後進行著。

溫白鈺沒有如出發前自己設想的那樣,親手為武巍灝做換眼術,也未曾求知若渴立馬去從旁觀摩,亦未感到不被信任的失落,只獨自看著海中那株渾身的綠葉狂亂的扭動抽搐,淡綠色的液體從傷口處湧出,卻始終沒有要傷害自己的枯欞發呆。

“武師兄,還是你說得對啊。”楚介用帕子擦幹凈手上的血,唇角含笑,“到底非我族類。”

等到枯欞掙紮著離去,溫白鈺緩慢回過頭。

武巍灝右眼已恢覆明亮清澈,對楚介面露不悅,似嫌他多嘴。

火絨鯢的軀體被不遠處的修士分解完畢,兩名負傷的修士回來,剩餘四人躲著旋渦繼續尋找寶物,不多時,叫他們又在海石堆中找到整塊嵌著珊鑭水精的巨石。

珊鑭水精生得像□□,通體深紅近玄,是煉丹煉器不可多得的珍惜材料,普通靈海尋出十來塊已經是高產,這裏卻不要錢似的,長出成千上萬的珊鑭水精。

看著那些人上躥下跳的挖鑿珊鑭水精,兩個提早回來的修士眼睛都快紅透,恨不能立即撲回去挖,可惜方才抓火絨鯢時他們兩個已經身受重傷,這會真的有心無力。

兩人滿心的羨慕嫉妒尚未持續半刻鐘,趴石頭上挖珊鑭水精的四人突然撒開手,不要命的往回游。

“啊?怎麽回事?”

“他們怎麽回來了?”

很快,他們就看到在那些人的身後,巨石陡地化作流淌的濃墨汁散開。

游在最後頭的修士不慎被濃汁裹入,瞬間哀嚎沖天,須臾,一道流光自黢黑中飛出,直接進入金烏鼉龍前艙。

樓逸塵站在前艙,手裏捏著裝了三十幾片珊鑭水精和部分火絨鯢軀幹的法衣,嫌棄的撇唇,“真是廢物,這麽久就搞了這麽點東西。”

第二道慘叫響起,前方泅水的兩人凜然一驚,恨不能插雙翅膀飛上金烏鼉龍,手腳並用一通奮力極游,眼看距離船艙越來越近,得救在望,誰知下一秒,圓滾的球體被旋渦蕩開。

又兩聲慘叫傳來。

樓逸塵將幾件法衣中的東西倒出來,裝進自己儲物袋中,驅使金烏鼉龍離開這片海域。

都是修仙界混跡多年的,弱肉強食刻進骨子裏,到這份上沒誰還不明白的,艙內兩名修士臉色慘白,著急的看向溫白鈺三人。

卻發現三人似乎正在鬧內訌,根本無暇管樓逸塵的事,而眼下他們身上重傷,尚無法在樓氏手底下討得了好,兩人只得強忍住心中憤懣回到房間療傷。

溫白鈺緩緩轉過身,冷冷看著兩人:“你們想讓我做什麽?”

方才的行為他已經盡量不去懷疑,可沒有辦法,從頭到尾武巍灝都沒有信任過自己,那為什麽非要他來呢?必然是另有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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