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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告白與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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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告白與蛋糕

“我要說的事情就是這些。”夏茉柔說道。

桌子中心有一塊完整的三角形巧克力蛋糕,最上層的巧克力碎和奶油有微微融化的痕跡。

在高中畢業第一天,夏茉柔從游樂園回到家的那個上午,她記得回到家的時間是將近十點鐘。她在陽臺上抱著那盤桔梗流著眼淚,冰涼的地板被升起的日光照得溫熱起來。

她忽然聽到有人在敲她家的門,她慌亂地擦去眼淚,把桔梗放了回去,輕輕地踩著無聲的步子,一邊猜測著是誰。爸媽不可能回來還敲門,是姜明月她們?可是她們沒有在群裏發消息要過來。難道是那個叫袁浩的一路跟著她過來了?

她踮起腳通過門上的貓眼向外看去,是正在手機上打著字的溫時昸。夏茉柔口袋裏的手機一震,是有消息進來了。她的眼淚又不住地湧出來,她拿出手機查看消息。

溫時昸:【小夏,你還好嗎?】

溫時昸:【我到你家門口了,可以讓我進去嗎?】

夏茉柔:【就你一個人嗎?】

溫時昸:【對】

夏茉柔跑去衛生間擦眼淚擤鼻涕,對著鏡子確認自己看起來好一些,才走回去打開門。溫時昸看著她腫起來像魚泡一樣明顯哭過好一陣的眼睛在原地呆住了,夏茉柔喊她她才趕緊走了進來。

“你怎麽哭了?”溫時昸不解道,“是因為你不喜歡那個袁浩嗎?”

夏茉柔眼神充滿哀怨,“我當然不喜歡他!”

“不喜歡也不至於哭成這樣……”溫時昸嘆了口氣,“對不起,我應該提前告訴你一聲的。都怪他們一直在我們面前念叨,說你們之前在走廊上經常遇到,還說你去看過袁浩打球,我以為你真的對他有意思。”

“他們神經啊?自作多情的臭男生!他們自以為是也就算了,你怎麽也誤會我,相信我會喜歡那個男的?”夏茉柔又委屈又氣憤,走到沙發上一屁股坐下來。

溫時昸跟過去坐在她旁邊,“我也不知道我怎麽想的……我怕如果你是因為害羞,或者怕被我開玩笑才不敢跟我說你有喜歡的人。”

聞言,夏茉柔直直地盯著溫時昸,“我是有喜歡的人,但不是因為害羞,也不是因為怕被你開玩笑才不告訴你。”

溫時昸尷尬地笑了笑,試圖緩和氣氛,夏茉柔炙熱的眼神令她生出一絲莫名的恐懼,“那你可以早點告訴我,說不定我還能幫你出謀劃策呢。”

夏茉柔氣極反笑,“你為什麽要跟方曉元在一起?”

溫時昸想了想,“我之前可能給了他一些錯誤的信號,讓他產生了誤會,如果他是單獨跟我說的話,我一定會拒絕,好好跟他解釋清楚。可當時很多人都在起哄,他們班的,我們班的,好像還有其他班的人,一直叫我答應他。如果當場拒絕他,他會很沒面子吧,所以我想著先答應他,等之後再找個機會跟他說清楚。”

聽起來確實是她能幹出來的事,夏茉柔問道,“所以,你其實不喜歡他?”

“當然不喜歡。”溫時昸皺眉,“我們都沒說過幾次話,哪裏談得上喜歡不喜歡。”

“那你為什麽還要跟他一起去游樂園?”

“他知道我要跟你一起去游樂園之後,就死纏爛打地說要一起來,我拒絕後,他說你跟那個袁浩互相有好感,為了你我才同意的。”溫時昸頗為郁悶,“誰知道他不僅眼瞎,還明目張膽地說瞎話。你走之後我已經跟他解釋清楚了,一切都是誤會。”

“那你們這是已經分手了?”

“分什麽手?連開始都不算。”

聽到回答,夏茉柔一直皺起的臉才舒展開來,別過頭翹起嘴角。

溫時昸將頭湊過去,想看清楚她的表情,到底還在不在生氣。夏茉柔沒察覺到她的靠近,轉過頭本想說原諒她之類的話,卻見到一張被放大數倍的臉,她曾經無數次用視線一絲一縷地描繪這張臉,探索和感受她的神秘,她的溫柔,她冷淡的表情上有雙熠熠生光的眼睛。她的大腦宕機,行動卻出乎本能,她的手抓住溫時昸的衣袖,身體向溫時昸貼近,嘴唇降落在她幹燥而柔軟的唇上,她閉起了眼睛,睫毛擱淺在她的下眼瞼。

這一瞬間,心臟爆發出飛機發動機般巨大的轟鳴聲,快速跳動著,讓夏茉柔覺得自己充滿力量,只是在等待起飛。溫時昸沒有推開她,卻也沒有回應她,夏茉柔的眼淚從她緊閉著的眼睛縫隙流下來,經過溫時昸的臉頰和唇邊,她們同時嘗到眼淚苦澀的滋味。

夏茉柔松開手,向後退去,溫時昸無意識地舔了舔嘴唇,問道,“什麽意思?”

她們曾在高二的下個學期,因為宿舍樓施工,被安排去和同年級特長班的女生合宿,從而見識到原來女生宿舍也可以混亂無比。

特長班的女生之間流行互叫老公老婆,會非常大方地一起玩摸胸、脫衣和親親的游戲,。冬天冷的時候,不同宿舍的人也喜歡在熄燈後串宿舍,常常兩個人擠在一張床上睡覺,身上蓋兩張被子取暖,其中一個人忍不住罵出聲:“別摸了!再摸都別睡了!”

溫時昸一直以為男生之間才有這種刻意制造的模擬性游戲,沒想到在女生之間也存在著,她雖對此好奇,卻仍覺得略為低俗,每當見到這樣的場景,就如同唐僧見了美女妖怪,挪開目光在心裏默念清心咒。

夏茉柔則是一邊臉紅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看,有時那群女生見她這幅害羞的可愛模樣,要走過來調戲一番,她則躲進被子裏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嘴上不停喊著“姐姐們饒命”。好在她們認為理科班的女生不懂打扮和情趣,無聊又不開竅,就像男生一樣是塊人形石頭,只是不臭不臟,並不會真的來招惹她們。

溫時昸不明白,現在的夏茉柔是在跟她玩和好的游戲?

夏茉柔起身去陽臺上抱起那盆桔梗走回來,下了魚死網破般的決心,回答道:“反正估計現在在你心裏,我已經是個變態了,那我不如全都告訴你。溫時昸,我喜歡你,是愛情的那種喜歡,不是友情的那種喜歡。雖然我們不是一男一女,而是兩個女生,可我相信愛情不止會發生在男女之間,也會發生在兩個彼此信任,相互陪伴的人身上,這不是由性別來決定可以或不可以的。你千萬別以為我在開玩笑捉弄你,在確認之前,我度過了很折磨的一段時間,我每天都在苦惱,我對你到底是什麽樣的感情,你又能不能接受我對你有除了友情之外的感情。”

她將這盆桔梗遞過去,桔梗懸在半空中,姿態如火焰熱烈,“這盆桔梗是從我外婆送給我的,她告訴我,桔梗的花語是幸福降臨。”

溫時昸沒有伸出手來接,她的手垂在身側,甚至微微發抖,她的目光不斷在桔梗上流連,卻不敢擡頭看夏茉柔一眼。

“我也祝願,幸福會降臨在你身上。”

說完,溫時昸轉過身走到門邊,她的步伐急匆匆的,仿佛害怕自己走不出去了一樣,她轉動門把手,回頭朝夏茉柔送去最後一眼:“謝謝你,小夏,畢業快樂。”

她說的每個字都如此真心實意,以至於夏茉柔根本無法責怪她什麽。門被關上,房子裏又變得空空蕩蕩,正午的光芒將夏茉柔和她手中的桔梗灼燒出無數的黑洞。夏茉柔沒有再掉眼淚,她只是感到,青春終於還是無可挽回地結束了。

夏茉柔伸出叉子,從上往下劃出一點巧克力蛋糕吃了起來。

蛋糕在夏季很暢銷,和咖啡也很搭,陳悠悠從上個月開始鉆研熱賣的幾種蛋糕,這個月才放進店裏櫥窗售賣。

溫時昸拿起叉子,劃出靠近自己那頭的蛋糕,卻沒有送進嘴巴,“前兩天,我好像看見你跟陳悠悠一起逛街,你們現在是普通朋友,還是在交往?”

正站在別桌等待客人點單的元元朝這邊伸長了耳朵。

夏茉柔別過頭咳嗽幾聲,一邊回頭瞪大眼睛說道,“我和她一直都是好朋友。你難道一直都在以為,我是那種傻到分不清友情和愛情的人嗎?還是專吃窩邊草的兔子?”

“我不是這個意思……”溫時昸把叉子連上面的蛋糕一起靠在盤子邊緣,騰出手輕拍夏茉柔的背。

一下,兩下,三下……夏茉柔的咳嗽漸漸止住了,只是因為用力咳嗽而滿臉通紅,她拿起剩餘不多的水潤著嗆疼的嗓子。

溫時昸開口解釋道,“以前我確實有過這樣的想法,可能在我眼裏,你總是一個非常天真又勇敢的女生。你的朋友很多,父母對你很好,大家都喜歡你,你也喜歡大家,好像跟誰相處都能非常愉快。那些你不喜歡的人,你也能拒絕得很幹脆,你根本不用去在意誰喜歡你,誰不喜歡你,因為總有人會喜歡你。你從不缺人喜歡,不缺人對你好。我想了很多次,如果我是個男生,這件事情會變得多麽簡單。”

夏茉柔的心情糟糕極了,她挖出一大塊蛋糕塞滿嘴巴,“你大學的時候有跟男生交往過嗎?”

“大學的氛圍比我想象中自由得多,只要不是苦行僧一般決心獻身學業的人,大家好像都覺得戀愛是比打游戲更有趣的消遣。我讀大一的時候,有一個大四在學校附近公司實習的學長追我,我們在一起到結束的時間,還沒有他在那家公司實習的時間長。因為我沒時間,也不願意跟他去參加一些我不認識人的聚會。後來我從他的學弟,也就是我們班的一個同學口中得知,他私下跟他們吐槽,跟我在一起兩個月才牽了一次手,他覺得進度太慢,白費時間。”溫時昸說到最後,竟笑了起來,“我的同學勸我,大學搞純愛那一套已經不吃香了。”

“你呢?有再找到喜歡的人嗎?”她反問道。

“當然。”夏茉柔覺得這個“再”字莫名有些刺耳,卻也不得不承認,在溫時昸之後,她也喜歡過別人,畢竟世界上優秀可愛的人那麽多,不至於非要吊死在一棵不開花不結果的樹上。

“男生還是女生?”溫時昸小心地問道。

夏茉柔沒有一絲猶豫地回答道,“都是女生,我對男生一點興趣也沒有。第一個是社團部長,長得好看,很會拍照,也很會裝出善解人意的樣子,聽說畢業後開了家攝影工作室。跟她在一起之後,發現她經常跟好看的女生拍完照後還保持聯系,聊天記錄還很暧昧,就分手了。第二個是我變成學姐之後,在迎新的時候認識的,她每天都來找我聊天,談的時間……算久吧,快一年呢。可惜在我畢業前,因為要異地,她不相信我會一直跟女生在一起,所以非常和平地結束了。與其說她不相信我,還不如說是她不相信自己,她連結婚的年紀都沒到,家裏人就已經催她找男朋友,最好一畢業就結婚,她可能心裏早就覺得自己會抵不過家人這一關吧。”

溫時昸歪了歪腦袋,“那你爸媽不催嗎?”

“還好吧。”夏茉柔挖了塊蛋糕,“你也吃啊,我一個人吃不完,別浪費了。”

溫時昸拿起叉子,吃掉上面粘著的蛋糕,重新挖了一塊,“他們知道嗎?”

“我沒跟他們說過,畢竟又沒有個穩定對象,最後還可能孤獨終老,幹嘛沒事踢掉櫃門,給他們找刺激?”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夏茉柔心裏輕松多了,她真討厭事情悶在心裏的感覺,看著溫時昸的目光也不再閃躲,“你也別再把我當小孩子看了。我們都是成年人,以前的事情也翻篇了。”

溫時昸望著如今的夏茉柔,不知不覺揚起了嘴角,“你說得對。”

她們同時將叉子伸向最後的蛋糕,又同時停住動作。夏茉柔調轉叉子的方向,用另一頭在剩餘蛋糕的中間切開,兩人各自叉起自己的一半,甜滋滋的奶油和微苦的巧克力迅速在舌尖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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