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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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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華挽月心底覺出點不同尋常的意味,試探著道:“姐姐可願意多跟我說一些?”

見長公主沒有展現出厭煩的神情,她才繼續:“如今在陛下眼裏,我算是依附姐姐而生的菟絲花,也是姐姐的軟肋,陛下想利用我重創您,但我卻不想成為姐姐的拖累,我想為您分擔。”

果子給她畫到了眼妝,長公主閉上眼道:“這些年我手中的實權已被皇帝的人瓜分,唯一能讓皇帝太子忌憚的只有朝中人脈。如果我回了封地,手上的人脈也全都廢了。”

華挽月思索道:“可如今全國各處都在起義,他們將您趕走,就不怕您擁兵自立嗎?”

“封地靠海,窮困苦寒。只有少量抗倭的兵力,況且我一介女流,便是有這心思,也不會有人追隨。”

長公主掀起眼皮看著華挽月,“你起了什麽心思?”

華挽月笑笑,“我能有什麽心思,一只小小蚍蜉還能妄想撼樹不成?若我真想,早就和李隨昱他們一道回淥州了,哪裏用得著在京中受氣。”

長公主一臉得逞的笑意回頭,“你承認你在和離前就知道造反一事了?”

華挽月一僵,隨機反應過來,羞惱道:“姐姐!你套我的話!”

長公主笑了聲,而後斂了神色,正色道:“先帝在時,當今的陛下還是魏王。楚王和魏王同為皇貴妃的親子,楚王驍勇善戰,魏王性格親和,二人皆為人中龍鳳。”

先帝性格激進,始終認為國家需要擴張,因此朝臣一直覺得他會把皇位傳給楚王。可沒想到先帝逝去,留下的遺詔竟然是傳位於魏王。

當時的魏王並沒有得到朝臣的認可,是長公主和楚王一點一點幫他攬權,坐穩了皇位。

魏王成為大酈真正的皇帝。卻很快展現出了與當皇子時不一樣的一面——表面仍然親和,實則多疑又偏激。

李隨昱五歲時在戰場走失,楚王不得不放棄兵權開始全國尋子。

皇帝趁此機會收了他的兵權,在楚王外出的這幾年,長公主的權利也一點一點被皇帝蠶食。

即便如此,皇帝這些年來還是不斷的試探打壓。

這股壓力讓楚王府不得不用自汙的方式來證明他們真的無心於皇位,也讓長公主對自己獨女和親一事毫無反抗之力。

皇帝大權在握,整個京城被他守的固若金湯。

楚王要返,只能從京外起兵,如今的形勢已經是楚王一家能達到的最好的狀態。

華挽月聽完長公主的描述,心中忽然想起自己很久以前和李隨昱說過的猜測。

自古以來,卸磨殺驢是當皇帝的基本生存法則。皇帝對楚王和長公主的懷疑,華挽月倒是覺得合情合理。

但既然已經把楚王和長公主壓制到了無權可依靠,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就顯得有些不同尋常了,更像是……心虛。

華挽月大膽假設:假如先帝傳位魏王的遺詔是假的,真實的遺詔是傳位給楚王。

魏王想辦法篡改了遺詔,真實的遺詔已經找不到了。

當時長公主是很得先帝聖心的女兒,魏王懷疑長公主知道遺詔一事,所以才長久以來對楚王和長公主進行打壓,

這樣一來,皇帝的疑心和忌憚變得合理多了。

華挽月將自己的猜測說給長公主聽,長公主看她的視線一下子從平淡變成了極大的讚賞和驚喜:“李隨昱沒有把你帶走,是他最大的損失。”

華挽月心神一震:“我猜對了?”

長公主陷入回憶中,“我當時確實很得聖心,父皇甚至問過我想讓哪一個弟弟當皇帝。楚王驍勇善戰,但他行為激進。我認為大酈當時已經夠繁盛了,不需要一個激進的君王來擴張國土,更需要的是一個保守派來穩固國本。”

“所以您選了魏王?”

“是。但父皇那時的神色明顯不同意,父皇當年也是在馬背上打天下的,自然希望有一個更像自己的兒子來接管國家,所以他在我面前寫了遺詔。”

華挽月倒吸一口氣:“在您面前寫的?”

“他希望我可以好好輔佐楚王,補上他的短板。”

長公主自嘲地笑笑,神色落寞,“當時魏王登基,我雖然驚訝,但並沒有提出異議,因為我人為魏王更適合當下的大酈。但我沒想到,只是坐上皇位,我的弟弟就完全變得不一樣了。”

華挽月安撫地握住她的手,柔聲道:“這不是您的錯。”

長公主道:“皇帝這麽多年都沒有對我們動殺心已極為難得,但沒想到反而是太子起了殺心。”

如果儲君是個時時刻刻想治她於死地之人,那她真的要為自己打算一些。

說到太子,華挽月又想起了林培榮,“太子不是和陛下不和嗎?為何他們會突然一起利用林培榮來趕姐姐出京?”

“太子是皇帝培養的儲君,就算不和,皇帝也不會動他。”長公主道:“皇帝一開始是想用你引出昱兒,但昱兒沒有出現,他便想順便解決了林培榮——林培榮是李關暗中認下的幹兒子,如今卻都跟太子有接觸,他想趁機警示一番。”

華挽月低頭,默默消化長公主給出的信息。

長公主安慰道:“皇帝不會對你動手,你身後是華家,一方首富能為南方反叛軍帶來的支持是巨大的,皇帝不會在明面上得罪你。牽扯到你我,應該只是太子的奇招。

這一切,在今天之前,華挽月一直以為跟自己搭不上邊。

但實際上,皇帝、太子、楚王、長公主、李關……這些大酈的權力巔峰,竟都不知不覺跟她產生了牽扯。

她早已深入局中。

她確實是一顆小小的“四兩”,有了能撥動千斤的力氣。

華挽月看向長公主,道:“姐姐往後一直這麽忍下去嗎?七日後,若是太子得出不利於您的結果,您就這樣甘心回到封地去?我沒了姐姐,又如何在這水深火熱的京城生存。”

長公主眸光閃動,剛要說話,就聽華挽月直言道:“姐姐,我們投靠楚王吧。”

長公主旋即笑道:“你個機靈地鬼丫頭,既然敢問出口,心中不是已經有了答案。”

華挽月嬌憨道,“姐姐與我推心置腹地說了這麽多,我若是還不知姐姐什麽意思,豈不是壞了我京城第一女商的名聲!”

“京城第一女商?京中何時有了這等名號?”

華挽月大言不慚:“剛剛,我自己封的。”

“鬼丫頭。”長公主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說是投靠,可哪裏這麽容易,我們連消息都遞不出去。”

華挽月臉色雖然有病中的潮紅,但眉眼彎彎,笑意輕快,志在必得道:“第一女商自有第一女商的辦法。姐姐,您心中是否已經有了打算?”

長公主斂眉起身,周身猛地散發出不容忽視的上位者氣息,她眉眼淡漠傲然,睥睨眾生的威懾力十足,嚇得一直貓著腦袋的果子往旁邊躲了躲。

“本宮跟著先帝肅清朝堂時,楚王魏王還只會追著小姑娘跑呢,如今本宮想皇位換個人坐,用不著看他們的臉色。”

長公主沒有和華挽月說她想要做的事,只是讓華挽月不用擔心,需要她聯系南方反叛軍時,她自然會找她。

華挽月還生著病,在長公主這裏得了準話,後知後覺地有些疲累,也就沒多待,回了自己的客房。

不過回房後她也沒有休息,而是找來筆墨,坐於書桌前,正式開始發揮自己著一顆小小的“四兩”的作用。

“你知道商人最優秀的品質是什麽嗎?”

深夜,李隨昱撤去了舒宇的偽裝,在月光和火燭的交輝相應下,用稍燙的清水給華挽月擦拭著後背。

聽見華挽月所問,李隨昱用盡全身的力氣將思緒從她的身上剝離,啞聲道:“會賺錢?”

華挽月兩手抱著腿,面向將被子抱在胸前蓋住其他地方,懶洋洋地說:“是洞察人心和整合資源。”

李隨昱稍加思索,“確實。”

“皇帝為了不把華家推向你們,七日後的結果不會對我和長公主太過不利。但太子既然整這一套出想把長公主趕出京城,那必然是長公主哪裏妨礙了他。長公主最近做了什麽?”

“在慶國開店。”

慶國……

華挽月忽然背後一癢,她動了下肩膀,“慶國和大酈的太子有什麽關系?”

李隨昱明顯知道的比華挽月要多,道:“太子是皇後的兒子,皇後是當初提出將長公主的獨女嚴青姮嫁到慶國的人。太子去年夏天暗中掌控了東海兵力,東海抗倭的慕安將軍母族是慶國人。”

他話音才落,華挽月背上再次落下細細密密的癢意。

華挽月一邊想思考這一串人的關系,一邊又被李隨昱吸引了註意,差點精神分裂。

她病著,本來就渾身酸軟,這會兒向側面一倒,直接用被子把自己蒙了起來。

被子外面,李隨昱的重量壓了下來,華挽月哼哼兩聲:“走開。”

李隨昱現在半點兒不敢忤逆她,乖乖躺到一側,將腦袋擱到她頭頂道:“四年前,慶國來大酈進貢皮草,慶國太子到訪,看上了長公主獨女嚴青姮。長公主不願女兒嫁到國外,頂著壓力將女兒護了下來。慕安將軍母親是慶國太子嫁到大酈和親的胞妹,暗中可能與慶國有通信。”

華挽月腦子不太清楚,一時反應不過來這一大串任務關系,起身想要去找紙筆,李隨昱卻將她壓制著,簡而言之:“皇後將嚴青姮當人情賣了出去。”

太子掌握了東海的兵力,意味著太子其實心裏對皇帝已經有了反義。

這確實有可能。皇帝才四十來歲,正直壯年,太子要想熬成皇帝最少得等個二三十年。那時候他都四五十了,若是太孫成氣,皇帝直接把皇位傳給太子兒子都有可能。

太子等不急,所以已經開始暗中運作,側面說明京城真的被皇帝嚴防死守,連太子都只能從京外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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