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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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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李隨昱是第一次見到華挽月哭。

華挽月的哭是安靜的,她輕輕張著唇呼吸,甚至連表情都很平靜,只是眼睛不停的朝外湧淚珠子。

他將她攬在懷裏,清冷俊逸的面容陰沈地像暴雨前的濃雲,留長的頭發遮住眼睛,周身的肅殺之氣陰冷得紮人,周圍看熱鬧的人不自覺被逼退到店外。

李隨昱胸口的布料漸漸濕了,潮意默不作聲地就洇開了一大片,似乎浸入了他的皮膚,在灼燒他的肺腑。

大夫起身,說接下來就看他的造化。

華挽月整個人虛脫了一般,將力道完全卸在李隨昱身上。

李隨昱帶著幾人回了家,請來汪夏為劉叔和溫四診治。

溫四手裏還捧著他的小花蛇,表情難掩悲慟,他道:“那人武藝極高,不是一般殺手,左手用刀特征十分明顯,或許可以在京中消息靈通之處打探其身份。”

李隨昱眸光沈沈,“不用打探,我知道是誰。”

華挽月本還坐在他的懷裏,聞言擡頭抓住了他的領口,“是誰!”

“太子。”

華挽月一頓,手臂無力垂下。

李隨昱道:“應該是你們那天看到了殺手殺人,他怕走漏風聲才來殺人滅口。”

華挽月怔怔,手臂無力地垂下,“可我並沒有看見他的臉……”

李隨昱揮揮手,讓溫四下去,輕聲道:“他左手用刀,不是當天就知道了嗎?”

華挽月默然,又道:“可我是世子妃啊……他怎麽敢殺世子妃啊。”

“他的背後是太子。”李隨昱將她的手握在手裏,近期掌心越發厚重地繭子摩挲著華挽月的手背,“而楚王府,大概是京城最好欺負的世家。”

楚王府人丁少,無官職,封地偏遠,在京城依靠的只是皇帝和楚王爺一母同胞的兄弟情。

但人家和皇帝還是父子情呢,自然不怕華挽月一個區區世子妃。

華挽月唇角抿得極平,眼底覆雜的情緒翻湧。

京城局勢太過覆雜,她不想也不能再讓她的人陷入危險之中。若刺客是太子的人,那他之前在京中是在虐殺誰?

殺了那麽多人,京兆尹都沒有貼出最近有殺人案的告示,難道被殺之人的家屬都不管不顧嗎?

還是說太子的人已經將他們的家人一並處理了?

為何京中一點風聲都沒有?

疑問不停冒出華挽月心頭,她有心想問問李隨昱,卻下意識按捺住了沖動。

李隨昱……他真的值得信任嗎?

在楚王府時刻被懷疑的背景下,在太子和皇帝看起來都不是什麽明主的情況下,他極有善心,對弱小者悲天憫人,卻同時對京城內的殘忍視而不見。

這未免太矛盾了。

華挽月明明依靠在他的懷中,卻心有戚戚。

被追殺這件事徹底讓華挽月見識到了這個時代的人命有多不值錢。

她接連多日沒有出拾金堂,所有工作全都讓下面的人送到家裏來完成。

黛衣眼看著華挽月的精神頭萎靡下來,心中擔憂不已。

她家小姐是最愛出門玩的。未出閣時,就算華夫人不讓她攙手家中生意、不讓她出門,她都要讓黛衣扮成她的樣子,讓溫氏兄弟帶她偷偷出去。

可黛衣又沒有辦法勸,因為外面確實危險。

事情在華挽月宅在家裏的第四天迎來了轉機。

太子終於解決了南方洪澇,回京了。

李隨昱去見太子,回來時就告訴華挽月不用再擔心,一切只是誤會,太子的人不會再傷她。

聽李隨昱的語氣,他應該是與太子達成了什麽交易。

華挽月現在只要出府,就會有王府的一隊侍衛跟著,排面大得很。

而且沒過幾天,竟然從皇宮裏送來一塊皇帝親筆所書的“仙子美妝”匾額。

這匾額在店門口一掛,再也沒人敢說世子妃拋頭露面、不守婦道,店裏二層的迎接的賓客也越來越多。

華挽月很感激李隨昱為她所做的事,想起上次她讓人買回卻沒有送出手的翡翠石頭,她起身去了庫房。

庫房與溫大幾人的宿舍在一起,為的是時刻有五感靈敏的人守著。

但華挽月走進庫房時,她還是第一反應就感覺到了不對。

華挽月的木箱時特制的,用鐵鏈所住後,各個箱子的卡槽能夠卡在一起,保證在運輸移動過程中箱子和鏈子都不會因此滑動。

她的鎖也是特制的,英文密碼鎖,每個箱子三把鎖,密碼是統一的“華挽月註定會發大財”的首字母。原始位置卻各不相同,但全都遵循二十六位英文字母的排序方式。

她才進來,就發現最裏面一箱金子的鎖頭被翻到了背面,走過去近距離一看,上面的字母位置也被人扭動過。

華挽月叫了聲,“溫大。”

門口守著的溫大進來,“小姐?”

華挽月繞到這項金子背後,發現了箱子底部被人鋸出來的矩形痕跡,“最近有人進來過我的庫房嗎?”

她說著,手掌在那據痕上輕輕一推,那比她巴掌大一點的木塊被推出個翹邊。

溫大:“不曾有人進來過。出什麽問題了?”

“你進來看。”

兩句話的交談間,華挽月已經把木塊取了下來,手掌探進箱子摸了摸,摸到了空出來的一小塊。

大概有十錠金子不知所蹤。

溫大看到這個洞,冷汗都下來了,“這怎麽可能!庫房時時都有人守著的!”

華挽月從一開始拿走開店的資金後,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來過庫房了。

她的美妝店與糖水鋪所賺足夠所有花銷,盈餘全都藏在了華挽月另外購置的一處小宅子的地窖裏。

所以這個賊是什麽時候來拿走她的金子的?

華挽月聞了聞木頭塊邊緣處的木頭香,又在庫房中走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線索。

有的時候,沒有線索就是最大的線索。

拿的不多,分明還能掏出幾十塊來,賊卻只拿了十塊。還能讓溫幾兄弟無知無覺,這人要麽就是武藝極高,要麽就是讓他們沒有戒心。

“把你那哥兒幾個叫來,不要驚動其他人。”

溫大跟在華挽月身邊十幾年,從未捅出過這麽大的簍子,他應了聲,出門的腳步略顯慌亂。

沒一會兒,兄弟幾個進了庫房。

華挽月沒什麽表情,既沒有丟了錢的急躁,也沒有手下人辦事不利的憤怒。

她輕聲道:“把你們從到這裏開始,這個院子進過的所有人都回想一遍。溫大開始,說吧。”

這個院子住的都是男人,府裏的女眷一般不會靠近,而院子時時刻刻都是有人在的。他們統一出去的一天,只有華挽月去皇極寺對李隨昱做突擊檢查的那天。

但據溫大說,就算是那天,他也專門叫來了車夫劉叔守在院子裏。

整個楚王府有王府的侍衛做第一層防護。華挽月從淥州帶過來的人都是她的心腹,他們了解華挽月,就算是缺錢,也會被直接和華挽月借,絕不會偷偷懂華挽月的嫁妝。

所以拿了華挽月錢的人,只可能是王府的人。

這其中,又有膽子偷華挽月錢的……她想到了楚王爺這個賭徒。

那現在問題就變成了,楚王爺到底是什麽時候下的手,是他自己下的手還是讓別人幫他搞得小動作。

溫大等人開始回憶,華挽月靜靜聽著他們口中說出的一個一個名字。

溫四說出“世子殿下”。

華挽月眉頭一皺,“等等,世子是什麽時候來的?”

溫四道:“快兩個月了。那時您不在府裏,世子說要回府住一段時間,一些隨身物品落在了皇極寺,要我去幫忙拿一趟,我就去了,但是庫房還有溫六守著。”

溫六震驚,“我不知道你去了皇極寺!我以為你一直貓在某個角落玩蛇!”他看向華挽月:“就是柳侍衛逃命回來,差點死在咱們院的那天。”

溫四想起自己的小蛇,表情有一瞬間的落寞。

溫六繼續道,“但即便是溫四不在,我將柳侍衛送到世子那裏,幫忙照顧了一會兒,就很快回去了,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華挽月:“你將柳侍衛送到拾金堂,世子殿下很快就出現了嗎?”

溫六使勁想了想,“當時拾金堂圍過來的人很多,我記不清了。”

溫大能猜到一些華挽月的心事,道:“小姐,世子殿下不會做這種事的,會不會是……”他頓了頓,“會不會是楚王爺偷偷拿去賭了。”

“可能。”華挽月點點頭。

怎麽看李隨昱也不像是會偷老婆嫁妝的人,確實是楚王爺更可疑一些。

但華挽月又想起李隨昱瞞著她的那些事,心中又有些拿不準。

她低聲道:“這件事先不要聲張,最近庫房留人上心一些。若是有類似情況發生,你們就順其自然,暗中稟報給我,我再來查探。”

六兄弟應下。

華挽月將木頭板子扣回木箱,回了拾金堂。

拾金堂內,楚王妃正纏著李隨昱說話,雖然離得遠,但華挽月還是聽到了她在催促:“孫子!我的孫子怎麽還沒有出現!你這臭小子!能不能抓點緊!”

李隨昱站在池塘邊餵魚,一眼看到進來的華挽月,忽視他娘的嘮叨,對華挽月道:“去哪裏了?”

華挽月莞爾一笑,“隨便走走。”

楚王妃見到華挽月,面色有點尷尬,“挽月,娘不是催你的意思,但是吧,你們成婚都半年多了,還一點兒動靜沒有……要不叫大夫來瞧瞧?”

華挽月不緊不慢地把球踢回給李隨昱,“汪大夫給我看過,我身體無礙。”

楚王妃兩眼一瞇,惡狠狠地瞪向李隨昱,上手就是一巴掌,“你小子!給老娘去看大夫!”

李隨昱清冷的面具被這一掌擊得支離破碎,他臭臉甩開楚王妃,快步走到華挽月身邊,“我沒問題。你別管,現在不是時候。”

楚王妃炸毛:“現在不是時候?什麽時候是時候?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都在嚼挽月的舌根……”

說到這,楚王妃的氣勢弱下來。

華挽月扔下王府事務,楚王妃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她是在跟自己生氣。

直到生辰宴後李隨昱過來警告她,楚王妃才反應過來是自己有意無意引導的言論一事,被華挽月猜到了。

好長一段時間,她都不敢出現在華挽月的面前。

但她私認為,這事兒也不能完全怪她。

分明是那父子兩平時裝模作樣慣了,背地裏搞些大逆不道的事情,她怕他們出事才用力過猛了些。

占便宜的時候不說,挽月生氣了就把這事全推在她身上,楚王妃還有氣沒地兒發呢。

要是實在得找個人怪,那就怪楚王爺。

誰讓他之前在皇帝面前提了一嘴想回去打仗,害得皇帝派人暗查楚王府,這嚇得楚王妃慌亂之下想了個壞點子。

不過這麽久過去,楚王妃沒少幫華挽月在外面梳理良好的商人形象,希望她的兒媳不要在怪她了。

楚王妃兩手一拍,下了決定:“行!明天我就進宮,去禦醫那要點治理男子不孕的藥方,這樣應該就不會有人嚼挽月的舌根了。”

她溫和地看向華挽月,“挽月,你看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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