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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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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華挽月這次給世子和自家人留了最角落的兩間,雅間之間的墻壁為了保證隔音有兩層,她讓人撤去了一層,仍舊可以擋住普通的談話音量,但只要高聲說話,隔壁屋子就能聽見。

然後她便坐在窗前,呆呆地看著底下的大廳從空無一人,到漸漸人來人往——李隨昱會來嗎?

富婆親自邀請,李隨昱焉敢不至。

他緊趕慢趕才從深山老林裏趕出來,家都沒回,見過來送信物的人之後,直接和汪夏來了石河碼頭。

他們在岸邊院落處換好衣服,汪夏撩起自己的白發,無奈道:“換裝對我們兩個有用嗎?”

鶴發童顏和青皮光頭的搭配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再怎麽打扮也能讓人一眼就認出他們來。

門外小廝敲了敲門,“兩位客人換好衣服了嗎?我們有妝娘可為二位客人偽裝。”

兩人對視一眼。

汪夏打開門,只見一位二十出頭的侍女抱著兩顆長發飄飄的人頭,正對他們盈盈地笑。

汪夏下意識退後半步,擋在李隨昱身前。

侍女微笑道:“奴為二位客人上妝。”

她將人頭轉過來,竟是棉花做的假頭,假頭上的頭發倒是挺真,看起來是真人發絲制成,連發髻都梳好了。

房間的門關上,一刻鐘後,兩位氣宇軒昂風度翩翩的美男子便出來了,任誰也看不出他們和白毛光頭有關系。

二人登上雕梁畫棟璀璨奪目的流金舸,在侍女一路引領下進了二層雅間。

雅間的窗邊放著一張榻,榻上矮桌隱幾樣樣周全,桌上有鮮果、果幹、瓜子之類消遣的食物,旁邊放了一本裝飾繁覆的圖冊,封面寫著“今日拍品”。

汪夏到窗邊向下看,正前方一座高臺,高臺上數十把太師椅,底下座位有近百帳,此時幾乎已經坐滿了。

有白衣侍女從兩側小門魚貫而入,每人手裏都捧著用紅布蓋著的托盤。她們各個身姿曼妙,白紗蒙面,走上高臺,對下面的客人輕盈地俯身行禮,場面頓時安靜下來。

拍賣正式開始。

拍賣師先是歡迎了大家介紹自己,詳細介紹了拍賣規則,最後道:“下面開始第一輪競拍。”

那些白衣侍女只留一個,其餘人轉身端坐於高臺上的太師椅,懷抱物品靜靜等待。

汪夏坐於榻上,繞有興致地看著場子在拍賣師的帶領下越來越熱熱鬧,讚嘆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唱賣,真是有趣。殿下,你可知東家是誰?”

“是誰?”

“我要是知道還用問殿下嗎?”

“我也不知道。”李隨昱正在翻看今日的拍品目錄,果然在第三頁的地方看見一套極品紅珊瑚佛珠,包括一條持珠、一條配珠和一條掛珠。

其中掛珠最為驚艷,一千零八十顆紅珊瑚子珠,母珠是一顆墨翠佛頭,畫冊上看不出具體顏色,但光憑細致的圖畫和文字描述,李隨昱已經能想象其天價。

這麽貴的東西,有價無市啊。

就算華挽月真把這套佛珠拍下來送他,他也很難出手換錢。

李隨昱愁啊。

汪夏忽然壓著聲音道:“那是不是方知府?”

李隨昱朝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見底下一群同樣打扮的人群裏有個背影相當眼熟。

習武之人可以通過肢體動作認出一個人。前些日子拜訪方知府的時候,李隨昱就發現他右肩似乎受過傷,只要擡起的高度超過肩膀,就會輕微向左邊傾斜,然後抖一下。

現如今底下舉牌之人動作的細微之處和方知府一模一樣。

李隨昱冷淡道:“他倒是挺自在。”

“他當然自在,遠離京城來淥州當土皇帝,遇到事兒還能找秦將軍。他根本不怕華家不聽他的話,就算把華友富逼到京城找老齊又能怎麽樣,遠水解不了近渴,只要娶了華挽月,華家遲早是他的。”

汪夏突然一頓,幽幽看向李隨昱,“你說華挽月會不會其實也猜到了方知府的目的,故意接近你想讓你幫忙?”

李隨昱想起大雨瓢潑下,兩人困囿於兜帽狹小空間內時,那個華挽月主動卻被他躲開的吻。

“華小姐對我應該是真心的。”李隨昱睨了汪夏一眼,篤定道。

汪夏低聲道,“那你告訴她‘華家快完啦,只有我能幫你,你嫁給我我就出手。’她既然對你是真心,又能幫助華家找到靠山,何樂而不為呢?”

當然可以。

而且這樣的話,他們之間還能變成相對公平的交易,李隨昱再不會因為利用一位無辜女子而有那麽大的心理壓力。

其實那晚她主動上門告知方知府的逼婚,尋求李隨昱幫助時,李隨昱第一反應就是他不必再做戲,可以直接與她交易——用她的錢換他的庇護。

可被秀桃打斷了,再次見面時華挽月就親了他。

——她親了他。

李隨昱莫名慫了,再說不出交易兩個字,甚至因為自己那點齷齪心思有點怕見到她。

華挽月離開之後,李隨昱先是到知府府,提了方文竹在京中的正妻,然後馬不停蹄親自去調查了這位新上任的淥州知府方中原。

這一查,就是鉆進林子近三天。

不過成果也是喜人的,不僅查出了方知府後面一連串的牽扯,還陰差陽錯找到了他們本次來淥州原本目的的線索。

汪夏見他不說話,腿伸過去踢了他一下,“內疚了?”

“並非。”李隨昱放下冊子,擺出那副清心寡欲的佛子樣,風輕雲淡道:“你覺得如果華挽月手上過了多筆大批資金,她會不懷疑我在做什麽?萬一她和華福安談起又怎麽辦?”

他們做的可是造反的勾當,越少人知道越好,無論是華挽月還是華老爺,此時都還不值得他們信任。

李隨昱道:“汪夏,內疚的是你,是你不想騙她。”

汪夏被他的倒打一耙說得啞口無言,要不是他們心機深沈思慮周全的叛軍頭子,突然快速轉起了手上的檀木持珠,他還真信了。

不過李隨昱說得也不無道理,雖然華挽月表現得人畜無害,在他們調查過後也沒發現華家任何人有可疑的地方,但他們做的畢竟是把腦袋栓褲腰帶的大事,不可輕易信任他人。

是他疏忽了。

汪夏心虛地抓了把瓜子道:“隨你吧,反正華挽月是一定要娶回去的,沒有比她更適合我們的人。”

李隨昱覺得這話有點別扭,低眉斂目,不再言語。

底下的拍品很快進行到第三位,也就是那套佛珠。

太師椅上的白衣侍女起身,走到臺前,拍賣師瀟灑地揚起她托盤上的遮布。三串紅珊瑚佛珠沒有任何裝飾,就這麽靜靜地躺在純白的墊布上。

大廳中那些近距離見到它的人無一不發出驚呼,一個個脫離位置擠到臺前。

這三串紅珊瑚珠子大小各不相同,持珠直徑最大,但顆數少;掛珠珠子最多,一千多顆穿成一串,即便戴在脖子上都能繞三圈。

它們的極紅、極艷、極純,卻並不過分張揚炫目,它們靜謐而生機勃勃,如同深海永不熄滅的火焰。

汪夏嘴巴裏的瓜子仁吧嗒掉落,指著白衣侍女手上的托盤道:“這這這這!這要是讓陛下看到可還得了!”

當今聖上有兩大燒錢愛好,一個是給自己建陵墓,另一個就是收藏珍寶。

這串紅珊瑚的品質極佳,就算在陛下的私庫中,恐怕也能排的上號。主要是紅珊瑚是海裏的玩意兒,市面上太少,就算品質再差一些,同樣可以賣出個天價。

李隨昱也是一驚,他沒想到實物竟如此驚艷。

底下的拍賣師道:“起拍價二百兩金,單次加價十金,有出到二百一十金的嗎?”

底下的人紛紛舉牌,就連前兩個拍品都沒有出過價的二樓也開始向窗外搖起旗子。

“甲七,三百金!”

“乙十三,三百一十金!”

“戍三,三百金五十金!”

“好家夥,直接上金子。”汪夏緊緊盯著那三串紅珊瑚,可惜道:“其實這珠子還挺適合你的,只是咱們實在買不起。”

李隨昱半邊臉隱在黑暗中,“那可不一定。”

汪夏可疑地看向他:“你笑什麽?”

李隨昱眼神平平地掃過去:“有嗎?”

汪夏:“……”

拍賣師嗓音陡然竄了進來:“四百金!好!二樓的客人竟然直接出了四百金!還有客人跟嗎?!四百金!四百金一次!四百一十金!甲七出了四百一十金!”

汪夏向窗外看去,見到他們隔壁房間伸出來一只白金色的旗子,然後底下的拍賣師再次激動道:“四百五十金!還有人跟嗎?!二樓的客人出了四百五十金!”

汪夏目瞪口呆,張張嘴巴,李隨昱突然豎起手指擋在唇前:“噓。”

他凝神側耳,在下面大廳傳來嗡嗡私語中,捕捉到了一聲與眾不同——是從隔壁傳來的。

李隨昱靠近隔墻,耳朵貼在上面。

汪夏也跟著,才靠近,就聽見一道憤怒的成熟女子聲線:“阿月!別異想天開了!世子不是你能染指的!”

汪夏擡眼,死死盯住了李隨昱的後腦勺。

隔壁大概是又揮了旗子,拍賣師嘹亮的聲線傳上來,“四百六十金!看來二樓的客人對這套佛珠勢在必得啊!”

隔壁,男孩的聲音:“姐,世子是和尚,和尚不能娶妻的。”

成熟女子:“你這孩子,這麽多錢你得攢多久?全給男人花了!人家認識你嗎你就給他花錢?!”

男孩又苦口婆心道:“姐,你別加價了,已經超過它的價值了!”

成熟女子徹底生氣了,“好,你就非要喜歡人家是吧?!那知府公子怎麽辦,你要拉著全家跟你一起作死!?”

與兩人對抗之人終於出聲了,嗓音嬌軟乖巧,卻透著一絲倔強:“就算世子不喜歡我、不能幫我,我也想把這個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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