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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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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十六

裴朗宜覺得唇上一重,原本輕輕貼上來的人像是坐不穩似的往前栽。

他怕她跌倒,不得已,攬住了晉明琢軟塌塌的腰。

驚覺姑娘家的腰肢的纖細時,她整個人都貼到了他身上,嗚咽地動了動。

裴朗宜心臟猛烈地跳,幾乎僵住了。

晉明琢渾然不覺,一只手沒什麽力氣地撐著在他身上,推開了一點,呢喃著:“頭好疼......”

那語氣輕輕的,近乎撒嬌。

剛剛加冠的裴朗宜純情地很,哪跟姑娘這麽親密接觸過,一時間幾乎有些頭皮發麻。

他放輕了呼吸,手想去替她揉,又覺得不合適,擡起又落下,手足無措。

聲音帶著點啞意,近乎哄人,“你.....你要不先起來?”

晉明琢這才逐漸轉醒,看真切了之後反彈起身,驚叫一聲,激地外頭的鳥雀撲楞楞地飛起。

又因為起的太猛,有點頭暈,一時沒站住,晃晃悠悠地扶住桌子,才得以站穩。

裴朗宜也反射性地站起來,見她沒事,又坐了回去。

晉明琢穩了穩心神,這才覺得身上到處都在疼,她無意地低頭,這才看到自己這宛如從山上滾下來一般的淩亂造型。

......

“我這是......”

擡頭看裴朗宜,見他神色懨懨,眉眼中帶著點疲憊,甚至眼睫還是濕的。

她大為震驚,反倒鎮定下來。

到嘴邊的問題也不問了,而是嘆了一口氣,道:“對不住。”

裴朗宜聞聲,驚訝地擡眼,發自心底地疑惑。

“那個,吃你豆腐。”晉明琢小聲說。

哪有這麽一說,裴朗宜心想,扯謊都不會說,怕是瞧出他情緒不對罷。

只是這謊言雖然拙劣,卻實在地安慰到了他。

裴朗宜輕輕揚起嘴角,“傻嗎你。”

他是個男子,哪裏有什麽豆腐可以吃。

晉明琢拿自己的一雙明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見他整個人舒展松懈下來,於是輕哼一聲,“你才傻。”

太可愛了,裴朗宜還想跟她鬥兩句嘴,話還沒說出口,晉明琢卻問:“發生什麽了?”

他楞了一下。

晉明琢從來不太關心這些,如今是知道什麽了嗎?

他短短地思索了一下,想著屋裏頭還躺著個死人,也不想瞞著她,隨即將事原原本本地說給了晉明琢聽。

晉明琢一直瞧著,聽完,帶著一點難過,“可今日是你的冠禮。”

“是冠禮。”裴朗宜略一點頭,問她:“所以,你要送我什麽賀禮?”

“我......”晉明琢低頭看了看自己贓物又破損的衣裳,又擡頭問:“我沒給你嗎?”

“沒有。”裴朗宜應的斬釘截鐵,又道:“就算有,那也算不得。”

晉明琢對上他的目光。

見明媚的春日下,他身著一身吉服,一雙桃花眼裏帶著不易察覺的渴求,渴求她的關註,為此不惜說許多口是心非的反話。

或許是天意,她想。

叫她去往六年前,一寸寸地揭開真相,叫她避開坎坷,避開肝腸寸斷,避開蹉跎歲月。

叫她揭開他嘴硬的外殼,窺見那顆真心。

她想了想,慢吞吞地扯下了自己的香囊,小心地扶了扶上面的塵土,然後看著因她這個動作而有些楞住的裴朗宜說道:“伸手。”

是這樣私人的物件。

可向來漫不經心的人這會兒做起了膽小鬼,忐忑地與她對視。

晉明琢等得不耐煩,去拉他的手,手指彎曲間,扯動了指節上的擦傷,她“嘶”了一聲,卻沒縮,而是執意地將裴朗宜的手拉開了。

裴朗宜由著她溫熱的手握在指尖,鄭重地將自己的香囊放在他的手心。

手心的香囊沈甸甸的,像是有千鈞。

他伸出另一只手,在她松手之際,攥住了她的手,而後不帶半絲玩笑的,望著她。

沒等開口,便聽晉明琢說:“我想好了。”

她認認真真的,臉頰有一點紅,還是勇敢地直視他的雙眸。

見裴朗宜桃花眼中軟下來,一點點漫出喜意,晉明琢臉一寸一寸地熱起來。她欲蓋彌彰地低頭,將裴朗宜托著香囊的手合上,“這個給你。”

她接著說:“給你做生辰禮物。”

你加冠之時,我願以身相許,算作送你的生辰禮物。

裴朗宜喉頭動了動,將她的手抵在他的額間,低頭笑:“你叫我......拿你怎麽辦才好。”

“什麽啊,你就說這個。”

晉明琢不滿,往後一抽手。

又忘了手上的傷口,她一時疼的臉皺成一團。

裴朗宜松了手,湊過去,“疼嗎?”

“好疼。”晉明琢臉頰還是紅的,輕輕瞪他一眼,撒嬌一般的小女兒姿態。

裴朗宜隱隱心疼,“我叫府醫來。”

晉明琢點頭,難以言喻地問道:“所以,到底是怎麽弄的,我從什麽地方摔下來了嗎?”

“你被人綁架了。”想到這事,裴朗宜眸色沈了沈,“放心,那些人一個都跑不了。”

晉明琢聽著,倒吸一口冷氣,瞪大眼睛。

身上的傷又像是疼起來了一般,甚至察覺到腹中空空。這種感覺可太奇怪了,晉明琢想,自己在那頭明明剛吃飽。

自己竟然什麽都不知道,她示意他說下去。

於是裴朗宜,又將這其中牽扯的利害關系同她講了個清楚,叫晉明琢先是心驚,後又咂摸出點其他意味——

原來都只瞞著她。

她剛想生氣,卻意識到後頭發生的事,二十二歲的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會叫裴朗宜知道,於是又慢吞吞地憋了回去。

傷口被處理好,腹中卻更饑餓。

晉明琢瞧了瞧外頭,估摸了一下時辰,問他:“你是不是還得出去應酬。”

她重新打量了一下身著吉服的裴朗宜,眼睛亮晶晶的,覺得實在稱得上風神俊朗,非常捧場地叫了一句:“王爺。”

裴朗宜嗓中滾出一聲笑,瞧著還是那副渾不在意的模樣,眼中的笑意卻不值錢似的裝的滿滿當當。

“那你快去吧,我也餓了,也要回家去了。”

晉明琢站了起來,剛剛已經把勇氣都用光了,這會兒羞意上來,幾乎不願再面對裴朗宜,就要往外走。

“還能餓著你不成。”

裴朗宜拉住了她的衣袖,稱得上是惜別。

晉明琢不說話,只是搖頭,掙脫了就往外跑,叫等在外頭的丫鬟沿著小路出去了。

裴朗宜攔不住,帶著笑意,目送著她離去,直到看不見,這才整理了一下儀容儀表,重新出門去前廳招待賓客。

-

聽聞晉明琢回到家時,晉夫人匆忙站起來,急步往外走,在回廊處,正碰見了往裏走的晉明琢。

見她身上破了,頭發也淩亂,晉夫人心疼地緊,當下就將她攬進懷裏,“明兒......”

“娘,我沒事。”

見一向冷靜的母親反應這麽大,晉明琢也跟著心酸,雖不曾真正經歷綁架,可到底傷痛都在身上。

她吸了吸鼻子,小聲安慰:“娘,我沒事。”

“瞧你這滿身的傷,蓬頭垢面的,哪裏是沒事。”晉夫人撤開身,上上下下將女兒瞧了個遍,越瞧越心疼。

晉明琢搖頭,撒嬌道:“我餓了。”

“餓了便吃飯。”晉夫人攙著女兒,小心呵護著往廳裏走,不免的說幾句,“才知道回家,小王爺沒招待你?”

“是我自己要走的,還想趕緊回來呢。”

說話間,便進了廳中。

恰逢晉父聽聞女兒歸家,從書房匆匆而來,與母女二人打了個照面。

“爹。”晉明琢喚了一聲,要行禮,被晉父一把攔住了。

晉父在軍中多年,焉能不知道被綁著是個什麽滋味,而這被綁的還是自己千寵萬愛養大的女兒。

他目光沈沈,將晉明琢的袖口略微一拉,那駭人的紅紫就這麽暴露在空氣中。

他面上不顯,心中徹底記下了。

一旁的晉夫人瞧在眼裏,倒吸一口冷氣。

晉明琢本就是個恃寵而驕的脾氣,一句兩句還能維持懂事,被這麽連環一問,當下眼裏就蓄起淚花,又不想提這個,怕漏什麽馬腳,當下鬧起了別扭:“不想說這個了,我餓了。”

“好好好,不想說就不說了。”

晉父說著軟和話,一家人坐下吃飯。

他也疲憊半晌,心懸在嗓子眼裏。

剛坐下,便聽晉明琢輕輕地說:“父親也辛苦了。”

晉父聞聲,欣慰地點頭。

想起女兒先頭沒回家,反而去了王府,他不禁道:“從前問你是否心有所屬,你說沒有,如今可是做了抉擇?”

晉明琢一時在咀嚼,沒有立即回答。

便聽晉夫人接話道:“岑家的公子與齊府王爺都很好,岑家家世不如齊王府,可岑家公子人品前程卻比小王爺好些,不過這些這些都是次要的。”

晉夫人頓了頓,“兩人都對你有意,這才是主要的。”

“我瞧著王爺未必比岑家的差。”

晉父慧眼識珠,從治水那時說到今日的推算,聽的晉夫人恍然。

晉明琢也有些驚訝,他竟做了這麽多。

“如此,咱們這位新齊王殿下倒是個可堪托付的。”晉夫人讚許地點頭,隨即又皺眉道:“可岑家托媒人來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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