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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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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晉明琢早就跟他吵架吵出經驗來了,根本不上套,假笑也笑得生動,眨眨眼睛無辜道:“啊?原來你知道嗎?那個時候信誓旦旦地說‘我們關系非常好’,差點把不茍言笑的凈雲憋出內傷,我還以為你真是那麽以為的。”

晉明琢毫不留情地拆穿他。

她知道自己一雙眼睛長得好,也知道裴朗宜吃無辜可憐這一套。

事實也是如此,明明聽得出她話中的含沙射影,裴朗宜喉頭動了動,卻只想順著她。

“是我的錯。”

裴朗宜撩起一雙桃花眼,給自家娘子認起錯來毫不拘泥。

他拉晉明琢的手,擡起來,在手心落下一個吻,像一片柔軟的烙印。

晉明琢心空了一拍,極力克制地默念:

出息點啊晉明琢,不要色欲熏心色迷心竅,色字頭上一把刀......

她抽回手來,當機立斷地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睥著裴朗宜,全身上下嘴最硬:“還想跟我玩花樣呢,獨守空房吧你。”

說完利落地轉身,匆匆往外走,唯恐晚一下就會破功。

裴朗宜無奈地笑,也不惱,只覺得她離去的身影,像一陣帶著春意的風,瞧著比以前活了。

他坐在那裏,朝著晉明琢離去的方向笑。

長風進來,見書房亂作一團,第一反應是遭賊了。

他一瞬間心提起來,看向席地而坐的王爺,卻見他面色含笑,絲毫不像糟了賊的模樣。

他試探性地開口,叫了裴朗宜一聲:“王爺。”

裴朗宜聞聲應著,這才分了一個眼神給長風。

“這書房......”長風話這說了一半,不好定奪不好猜測,只好只說一半。

“遭賊了。”

長風聞聲,倒吸一口涼氣。

裴朗宜嗤笑一聲,撐起身來,有些嘲弄地看了一眼一旁裝鵪鶉的長喬,“你回頭問他。”

他蹲到一邊,收拾晉明琢翻出來搞亂的這一攤子,沒回頭,吩咐長風:“說吧,什麽事?”

“那奸人的畫像畫出來了,是典型的雲貴地區的長相。”長風將畫像呈上。

“知道了。”裴朗宜應著,心想還不是時候。

他手上動作不停,仍在整理那堆東西,對此事反應平平,沒有追問,“下去吧。”

這出乎長風的意料,他正要接著問,就被長喬一把拉住,兩人一起走出了書房。

裴朗宜不知道他們的心思,將東西放回原處,也走了出去。

他本想找晉明琢近身的丫鬟問問她人去了哪,腳步一頓,又折向了花園。

果然見她在那株碩大無比的海棠樹底下。

裴朗宜走過去,人沒到聲音先到:“晚上在這樹底下擺一桌佳肴如何?”

晉明琢手裏握著新的話本子,她在原身待的時間太少,以至於暢銷的話本子竟有許多沒看過的。

她聞聲將書放到一邊,擡眸看他,那會兒也不是真的生氣,只是不爽了找他的茬,於是當下擡眸,點頭:“好呀。”

海棠花香陣陣,又有十五的月。

既有花前月下的詩意,又有夫婦團圓之情,兩相交織,晉明琢也覺得這個主意好。

她眼神亮了亮,忽又冷靜下來,說道:“在此之前,阿宜,我們先說正事。”

見她表情認真,裴朗宜略一點頭,走到石凳上坐了下來。

“馮監正是左都禦史的謀士。”晉明琢開口,語氣篤定。

她將自己無意撞見的對話描述了一遍,“總之,他們關系匪淺,牽扯出的千絲萬縷,都指向齊東來這事沒完。”

裴朗宜聽到這裏,垂眸有片刻的失神,他早就察覺到這事,之前的大雨,如今的流言,現下晉明琢的話更加作證了他的猜想。

可到底是表面上待他如同父親一般的人,做出這種事,叫他一時難以接受。

“我知道了。”

裴朗宜聲音略有些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沈重。

只是他同晉明琢不一樣。

裴家人行事只求無愧於心,從不內耗,既然暫時無解,那便先擱著。

裴朗宜換了一個話題,擡頭問:“那本符咒書可找到了?”

說起此事,晉明琢就有些犯愁,她頭疼地說:“找到了是找到了。”

“只是......”晉明琢不高興:“你將將告訴我上頭的符箓覆雜,只怕我得好生記一陣子才能記下,還沒等記呢,就因為推搡,撲到你身上,換了回來。”

裴朗宜楞了楞,像是沒想過符箓難記,一時覺得可憐又好笑。

對上晉明琢那帶著幽怨的,明晃晃地寫著“你要是敢笑我立馬就翻臉給你看”的眼神,他食指彎曲,抵在唇上輕咳一聲,忍住了笑意。

“不難學。”

他搖頭,安慰她:“回頭我教你。”

晉明琢對他這句不難學持懷疑態度,畢竟不是人人都像他一樣天縱奇才,對這些繁覆的東西癡迷。

但她懂得見好就收,輕輕“嗯”了一聲。

“瞧著這換回來的條件,倒是像道情蠱。”

她想起忽然被換了回來,笑道:“阿宜與我,從碰觸,到牽手,到擁抱,下一個時機是什麽,倒是好猜得很。”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裴朗宜聽著“情蠱”二字,猛然想到了雲貴長相的奸人,還有那南越的毒。

本是零散的線索,此時卻像被是一根看不見的長線串到了一起。

見他反應這麽大,晉明琢有點忐忑,問道:“你想到什麽了?”

“娘子這句話點醒了我。”

裴朗宜開口,眼眸深沈,聲音也冷了下去,嘴角勾出一個諷刺的笑:“真是好大一盤棋。”

他將緣由解釋了一番,聽得晉明琢暗暗心驚,只覺得滿身發冷。

“只怕我們本身,我的日漸狼藉的名聲,你的魂穿,都於此有關。”

“我們所有人,都是這盤棋的棋子。”

說出這幾乎算得上接近真相的話後,裴朗宜良久不言。

晉明琢閉了閉眼,她以為,那是老天給她的機會,讓她走出夢魘,叫身邊的人都能從此幸福美滿。

卻不想那只是冰山一角。

可盡管這事的開端是惡意的,可她還是做到了不是麽。而如今她還有與他並肩而立的阿宜。

想到這裏,晉明琢突然釋然了。

她緩和氣氛地一笑,站起來走到裴朗宜面前,將他發上的海棠花瓣輕輕拂掉。

而後蹲在了他面前,握住了裴朗宜的手,仰頭問他:“我聽綠雲說,王爺對少時的我很溫柔。”

這會兒的王爺就是為了玩才喚的了。

裴朗宜垂眸,見她臉上帶著點牽掛的好奇。

這是哄他呢。

裴朗宜心中微動。

兩個人日常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拌嘴的次數更是不勝枚舉,但感情卻甚篤。

心疼起對方來,對對方的好都是沒得說。

裴朗宜將人拉起來,牽著她的手叫她到身旁坐著。

又聽晉明琢追問道:“你為什麽對我不溫柔?”

她語氣微嗔,帶著點假作較真的不服氣。

裴朗宜心都軟了,無奈又無辜,眼中含笑:“那是個小孩。”

言下之意,是沒拿十幾歲的她當平等的,能與如今的他並肩而立,站在同一高度的人。

倒是像養女兒,所以格外包容一些。

他目光對上晉明琢的視線,桃花能叫一份的情誼瞧成十分,更別提他本就含著十分的神情。

他將十指交握的,晉明琢的手放在唇邊吻了一吻,而後貼在了心口。

含情脈脈地勾起調子,帶著點委屈與可憐勁,問她:“娘子,我對你不好嗎?”

試問誰見過這樣的齊王殿下。

晉明琢見過口是心非、懶懶散散的裴朗宜,見過一身戎裝,刀疤累累的裴朗宜,自然也見過含情脈脈,滿嘴情話的他。

她心軟地一塌糊塗。

“阿宜......”晉明琢傾身往前,撲到了裴朗宜的懷裏。

“你對我很好。”

她動容地說著情話,幾乎有些淚光閃爍,“能嫁給你,我此生無憾。”

兩個人真心話夾雜在拌嘴裏,鮮少有這種直白的,不加掩飾地表達愛意的時候。

裴朗宜啞聲開口:“能娶到你,才是我此生最綺麗的夢。”

“我曾一直覺得這是個夢,”他將她抱緊了些,“直到今日,仿佛才知道是真的。”

年過二十五,曾經肆意張揚,如今位高權重的齊王,像是剖白一般的,將心底最隱秘的角落袒露出來。

晉明琢聞言,心酸不已。

“你知道的,我從見到你就開始心悅你。”裴朗宜的聲音鐫刻在時光裏。

“我也心悅你。”

晉明琢毫不遲疑地回答著。

她慢慢松開了這個懷抱,“所以阿宜,別擔心了。”

“我回到十六歲,做了許多事,解開了自己的夢魘,可前塵往事無論怎樣,都已經過去了,我不會再心悅他了。”

兩個人十指交握,溫熱的體溫傳到彼此那裏。

“這個你也知道的。”說到這裏,晉明琢笑了一下,“活著的人總要往前看。”

這話有許多的人,在不同的時間裏對晉明琢說過。

只是道理的“知道”與切身體會是兩回事,晉明琢從來不是個違心的人。

直到聽到這句話從晉明琢口中說出,裴朗宜才真的相信她說的“解開了自己的夢魘”。

他低低地笑了,重新將人攬進懷裏。

半晌,突然想到什麽似的,略有些不爽的,卻還是不得不說道:“明琢,還有件事,得跟你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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